温热的手如藤蔓般抚上后背,这一回的力道更重了些,带有异于第一次的温柔,像是要把佟霖整个嵌入怀中。
“你……”佟霖一惊,瞪大了眼睛。林景舟在她面前一直表现的都是正人君子温润如玉的样子,这样不加掩饰的展现男性与身俱来的霸道还是第一次。
“再抱五分钟。”
林景舟的声音闷闷的,有点轻,是个与箍住她的力度截然相反的乞求意味。
佟霖没有挣脱,或者说也舍不得这样的温情,就这样静静地被他抱着,感受着被包裹的温温热热的气息。
紧贴的二人,没有多余的空间,他们像是两块严丝合缝的拼图。
佟霖的手被迫穿过厚重的大衣,环住林景舟的腰,脸颊贴在他的胸前,感受着比她还快、还有力的心跳。
在黑暗中那两颗渐渐同频率热烈跳动的心脏,是一种名为爱的灵魂在跳舞。
曲名《koko》。
-
深夜。
佟霖一整晚都是晕晕的状态,记不清那个漫长又一瞬而逝的拥抱是何时结束的,又是如何上的车,何时回的南湖湾。
只记得回家路上林景舟陪她吃了碗水果捞,酸奶加得有点多,不太好吃、有点糊嗓子眼。
但在林景舟不肯移开的灼热注视下,绯红从脸颊蔓延到耳后根,她还是硬着头皮吃完了。
到家后脑袋仍然是一团浆糊,她呆坐在沙发上,看着林景舟从主卧浴室出来,把换洗衣物丢进洗衣机,然后伸出手揉揉她的脑袋,她抬眼望他,眼神里全是迷茫。
林景舟哂笑一声,“浴缸水放好了,去洗漱啦。”
佟霖愣愣地点点头。
她脱下衣物,没有走进浴缸,而是打开了淋浴花洒。
高于体温温度的洗澡水刺激肌肤,那种因羞赧而晕眩的感觉消失不见,整个人被拉回现实,清醒了不少,不知不觉地起了鸡皮疙瘩。
洗完澡后,躺在穿上却没有丝毫睡意,周围是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床铺、熟悉的香薰味道,这些是这个短暂搬来南湖湾的一个月里养成的感觉。
习惯。
脑海里又开始回味起第二个拥抱,是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温度以及头顶熟悉的温温热热的气息。
他的怀抱,第二次就给了她熟悉的感觉,好想就养成这样的习惯。
佟霖的嘴角忍不住弯了又弯,然后又被自己的小心思羞到。
她不自然地翻了个身,整个人蜷缩躲进被窝里,好像这样就无人能发现她的扭捏情绪。
躲在被窝里,佟霖开始一张张翻阅今天的照片,她的拍照技术一般,旧版手机像素也不太高,是而有些照片不是糊了就是不聚焦。
当然。
即使她坐在会议厅的后排,林景舟现在主席台上,他们的距离有五六十米远,照片里的林景舟是距离无法改变的意气风发。
很好看。很喜欢。
一张张细看,一会放大他脖子前的领带,一会放大查看确认白衬衫到底是哪件,一会又缩小看他和她的实验数据的合影。
佟霖挑出了一张最为清晰的照片给林景舟发了过去,也不太在意他的回复,又继续欣赏自己的摄影大作。
总觉得哪里说不上的异常。
戒指?滑动照片的手指微微停滞。
看不清林景舟是否带了婚戒,佟霖重新翻阅相册,又在今晚更新的学院公众号里找到了几张,都只有林景舟上半个身子和满屏的PPT。
真是会挑角度,佟霖有点挫败,厚重的被子闷得人喘不上去,脑袋伸出被窝外深吸一口气,发现门缝里没有透出一丝光线。
林景舟好像睡了。
偷偷在客卧门口看一眼,就看一眼确定他到底戴没戴婚戒。
不然把戒指珍藏在胸前的她会有些自作多情。
一不做二不休,佟霖立刻起身,拖沓着云朵棉拖走出房门,正与在厨房倒水的林景舟撞了个正着。
林景舟抬眼瞥了一眼客厅的时钟,凌晨一点半。
他又上下打量穿着毛绒绒睡裙的佟霖,以及在睡裙下若隐若现的大腿根部,意有所指地问:“不睡?这么有精力,不如?”
省略了一半的话,让人浮想联翩。
那种晕乎乎的状态又重新回来了,就像是瞌睡虫钻进了脑袋里,佟霖又有一瞬的晕眩。
“你……”她有点结巴,“你晚上说……”
林景舟像是在诱导她,“我说什么?”
佟霖闭了闭眼睛,干脆一股脑地说出口:“你说担心我不喜欢和你接触。明明晚上还在道歉的人,现在又在说些的话。”
“从今天开始,你说这些话、做那些事都要经过我的同意。”
“……”
林景舟将佟霖的羞涩和赧赧尽收眼底,现在若是装作不知情地询问她这些话是哪些、那些事又是哪些,只怕那张瓜子脸上能红得掐出血。
“我说的不如……”林景舟极为自然地转移话题,仿佛佟霖才是始作俑者,“你没有看邮箱吗?”
“什么?”
“你应聘时写的文献综述,我修改了好了。”
“啊??”
佟霖依旧没有反应过来她就像个小跟班跟在林景舟身后,几乎是时隔半个月再次走进了书房。
林景舟打开电脑给她展示她的综述文档,语气严肃,“你按照我的标注来修改,修完之后投出去,尽量赶在你申博之前见刊。”
“能有一篇独立一作或者共一SCI ,对你申博是一个很大的帮助。”林景舟滚动下滑着word文档,自顾自地说。
林景舟的用词很谦虚,说是标注,实际上整篇文档基本都被标红,鼠标下滑,目光所到之处可以用触目惊心来形容。
佟霖迟疑了一下,声音颤抖:“我真的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这是你的文献综述,我只不过是给你提出了意见,”林景舟挑眉,耐心解释,“我从来不做无意义的工作,你和陈闻哲一样,同一个大方向的小方向,你们两个人修改完之后再发给我看,要想SCI被接收之后肯定还要继续打磨。”
佟霖仍处在巨大震惊当中,就听见林景舟话锋一转,语调里又恢复了方才的揶揄,“那我现在能做那些事吗?”
那些事。
正经不过三秒。
“你!”
佟霖的脸颊烫得惊人,左手关上电脑,右手无名指还有点抖,就这样堵在林景舟的嘴唇边,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她来不及感知这种湿湿软软的触感,留下一句话,“我要睡觉了。”
抱着电脑,再次落荒而逃。
-
半夜,佟霖又像往常一样手里拽紧婚戒,人睡得迷迷糊糊,突然一惊醒,好像忘了确定林景舟到底戴没戴婚戒。
第38章 十指相扣
佟霖一晚上没有睡好, 林景舟也是。
夜不能寐这个毛病伴随了林景舟多年,他已经习惯了独自熬过幽深寂寥的夜,但这一回与之前无数个失眠夜又不太相同。
书房灯光一夜未关, 林景舟慢悠悠地滑动鼠标,银框眼镜镜片里折射出一张张照片,照片里有加州橘色日落、波士顿深夜海边无边无际的黑。
他爱好摄影, 钟爱风景大过人像。他常一以贯之地以一种高度洁癖的生活状态苟延残喘着, 厌恶社交厌恶人类厌恶自己,比起人像的烟火气,他更偏好自然风景带来的最直观身心震撼。
最终鼠标在一张大合照上停下, 照片是在波士顿实验中心的大楼前拍摄的, 近百人站在典型的欧式贵族建筑前, 白种人居多, 其中不乏东方面孔。
林景舟的身高在白人种族优势前也算较为突出的, 他站在台阶上、人群的最末尾。在相机按下快门的那一刻,微微低头,眼底是前排扎着低马尾、浅笑着的东方女生。
这是他们第一张合照。
在遇见佟霖之后,林景舟一直在重塑自己的性格, 比如他自以为自己自控力强、不是个患得患失的人, 在此刻仍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怀中的触感早就消失不见, 心头却是暖暖的。
此时主卧手机闹钟响了又响,这闹铃是佟霖为了激励自己早起锻炼设置的。
她一般在第一个闹钟响起的半小时后, 才会慢吞吞地起床洗漱, 试图耍赖抵掉今天的锻炼。
林景舟脱了拖鞋,光脚踩在地板上, 走进主卧时连呼吸都变得谨慎小心,深怕会惊扰到佟霖。
在死亡铃声第四遍响起之前, 林景舟顺利关掉了闹钟,却迟迟没有离开。
他静静地站在床头,镜片成了深邃目光的遮蔽物,垂着眼睛看她。
佟霖以婴儿蜷缩状的姿势躺着,及腰长发披泻在真丝枕头上,呼吸轻微起伏,紧紧拽着胸前的项链,仿佛能从那儿得到一份心安。
她的身上总会激起他想要与她更亲近的冲动,手掌轻轻触碰到头顶时,眼神里深不可测的距离感消失不见,心头那种不真实的感觉具像化为白桃白茶洗发水的味道。
他不喜欢这种用化学物质调配出来的香精味,却第一次迷恋上这种黏糊糊、甜腻腻的化学味道。
睡熟的人翻了个身,手心与柔顺的头发摩擦,几根发丝缠绕上手指,林景舟试图抽出手来,竟然意外的带出两根脱落的细发。
无名指转了两圈紧紧纠缠上发丝,稍一用力,痛觉刺激传达至大脑皮层,患得患失的感觉渐渐变得真实。
-
佟霖下半夜睡得不错,悠悠转醒时整个人犹如焕发新生,升了个懒腰,撸了撸nature软乎乎的下巴,等起床气消散得大差不差了,才不紧不慢地拿起床边的手机看一眼时间。
八点半,她的眼睛大如铜铃,最后一点起床气烟消云散,迅速起床拉开房门,正遇上晨练回来的林景舟,两人目光对视一眼。
他一挑眉,佟霖讪讪一笑,有种偷懒被领导抓了个正着的既视感。
没办法,谁让和顶头上司同住一个屋檐下,整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没有多余的思绪思考闹钟没响的原因,佟霖立刻进入主卫洗漱,随手抓了抓散乱的长发,盥洗台就掉落了数量上不容忽视的发丝,长叹一声科研果然费脑,无奈地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
眼不见心为净。
客厅里传来咖啡机运转的声音,落在有心人耳里就变成了催促的信号。
没时间精心打扮,佟霖在衣柜里随手抓了件打底衫和连衣裙,对着镜子就涂了层隔离和口红,还好她的眉毛生来就浓密,从远处来看也不过是一个简单的淡妆。
走出主卧时,时至八点四十五分,林景舟已经吃完早饭,坐在沙发上悠闲地阅读文献,听到动静时嘴角噙着笑,抬头和她打招呼:“早。”
看起来心情不错。
他微一抬头,指了指岛台方向,“先吃早餐。”
“不了,我们先走吧?”佟霖看向餐桌上丰盛且诱人虾籽饺面和翡翠烧卖,违背肚子里馋虫的意愿忍痛摇头回绝,“一起迟到太明显了。”
从南湖湾开车到A大差不多就是一刻钟的时间,现在出发没准真的能准时到达学校。虽然她仍需要步行一段路程,但只要二人没有同时迟到,问题就不大。
“哦。”林景舟起了身,有点意味深长地应了声。
他拿起玄关处的车钥匙,又转头叮嘱:“把烧卖带在车上吃,阿姨自己包的,别浪费。”
周六,没有早高峰堵车的风险,一路顺畅,到达晨晓早餐店附近的红绿灯时,佟霖才刚咬下第二口烧卖,她见状收起了大腿上的保温盒,正打算拿起后座的背包,车子只路过了早餐店,丝毫没有减速,朝前方的红绿灯驶去。
“诶。”佟霖表示疑问。
“边走边吃对消化系统不好。”林景舟只轻飘飘地丢下这句话。
三分钟后,车子在研究院的地下停车场熄了火。
佟霖咽下第三个烧卖,肚子已经有了七分饱。
她谨慎地确认周围无人,才偷摸摸地从车上下来,像是怕背着丈夫偷情的主妇,一路东张西望、躲躲藏藏地走进安全通道。
八点五十七分。
佟霖站在研究院一楼大厅的电梯口整理稍乱的发丝,她有一瞬间的懊恼,没来得及和林景舟告别,吐露心声后的第一天早上就被她弄得狼狈不堪。
手机拿起又放下,不知道说些什么。
道歉?事情倒也没到这种地步。
感谢?又拉开了两个人距离。
“师姐早,”田甜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厅,她从身后探出头来,嘴里还叼着袋装酸奶,无所谓地打招呼,“迟到总能遇见你。”
佟霖的思绪被拉回来,面上仍是愣愣的,在田甜看来就是一种打工人踩点上班后惊魂未破的表情。
田甜拍了拍佟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迟到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只要老板不发现就万事大吉。”
佟霖笑了下,有时候真心羡慕田甜的不谙世事,知道的事情少也是一种幸运。
她正要启齿,面前的电梯“叮”了一声,银色金属门里不急不缓地打开,然后就听见田甜的一声吐槽,“卧槽,今天抽到了SSR。”
吐槽的声音小,但足够有力。
林景舟的身高在不太拥挤的电梯里轻轻松松地抓住所有人的目光,单手插兜,懒散地靠在电梯墙上,就是左手还拎着的粉色饭盒,与周身凛冽气质实在违和。
他微一抬眼,视线聚焦,不动声色的施压感令迈入电梯门内的步伐稍作停顿。
“林老师早。”二人齐声。
他面不改色,点点头:“早上好。”
研究生导师与学生之间的阶级鸿沟,与高中不同、与本科也不太相同。电梯里遇见导师并不是什么幸事,即使是其他学系的学生在听见他们的对话后,也默默地往旁边挪了点位置。
整个电梯里,以林景舟为原点,二十厘米为半径形成了自然结界。
直到电梯升上二楼,穿着实验服的学生推了装满要高压灭菌的实验仪器的推车进入电梯。
电梯里格局变化,佟霖与田甜因推车暂时分开,她侧了个身子为进电梯的人挪了个位置。
结界消失,佟霖与林景舟的距离不过几厘米,冬季厚重外套面料摩擦,在拥挤人群形成的视觉盲区里,林景舟的无名指轻轻一勾,就缠住了她毫无防备的小拇指。
像是姜太公钓鱼的鱼钩。
佟霖的睫毛细微地抖动了下,极为艰难地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肌肉,勉强保持镇定。
眼睛四处张望,确认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细微动静。
尾指微微抖动,似是回应。
心头仍轻轻颤着,嘴角抑制不住上扬。
她承认,她是愿者上钩的那条鱼。
置于大衣外套里手机震动的同时,电梯门开,有人下电梯,有人松了鱼钩,有人心头一空。
29/52 首页 上一页 27 28 29 30 31 3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