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算算。”
话音落下,林景舟伸手打开了床头灯,拿来平板和电子笔。
他打开备忘录,开始列算数题,“一年算有三百六十五天,除去美国十二天半的节假日和五十二个周末,那么还剩二百四十八天半。”
“其中工作八小时制,四舍五入是八十三天。”戴上眼镜的林景舟学术味道太浓郁,眉梢微微上扬,“我一年可以申请一次为期三个月的学术访问,三个月算九十天。”
“那么……我们分离的时间就是八十三再减去九十……”
“答案是……”
情绪在大脑运转中平复,佟霖抢答:“负七。”
他的胸腔振动两下,直视着佟霖,闷笑道:“老婆,负七天都接受不了吗?”
佟霖被林景舟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到最后注视写平板上的负数,不由得破涕为笑,笑意从嘴角溢出。
她侧倒在林景舟身上,嘲笑道:“林教授的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吗?”
悲伤氛围瞬间破功,林景舟哂笑一声,唇靠近她的耳畔,伸手抓住她的手,就要往身下某处带,声音沉沉:
“老婆,要不要再检验一下/体育老师的教学成果?”
……
光影绰绰,床帷飘飘。
春夜漫漫,人生长长。
-
2023年的8月31日,听早间车载新闻报告――“2023年最大的超级蓝月将于8月31日现身天宇,同时天空中还将上演土星合月……”
林景舟一身笔挺西装,正从A大正高评选汇报厅内走出,他步履匆匆,最后敲响学系主任办公室。
“景舟,怎么来了。”
室内皆是一愣,旋即假笑爬上脸颊,吴主任率先出声:“景舟啊,在这里恭喜你,这么年轻评上正高真不容易。”
一旁的老师插话:“恭喜恭喜。”
林景舟谦逊地回:“还是多亏了吴主任、陈老师的青睐。”
“景舟,是有什么事吗?”吴主任笑眯眯地问。
林景舟递出手中的申请表,“吴主任,我来提交今年学院前往波士顿学术访问的申请表。”
“哎,”吴主任接过A4纸眼角笑意更深,“青年学者就是要这样有求知的精神。”
有人殷勤附和:“是啊是啊,求知精神才是科研的核心。”
办公室内笑闹声与正驶过A大校园的飞机轰鸣声连成一片。
没什么人在意窗外的动静,这样的飞机每天都有上千架,带着期冀和梦想飞往世界各地。
林景舟独自抬了抬头,此时天空微微变沉,皎皎圆月的轮廓已经在天边若隐若现,银框眼镜里印下的机翼渐渐消失在云海之中。
与此同时,旧金山国际机场航站楼内,航站楼巨大玻璃窗外是高挂的超级蓝月。
佟霖刚挂断来自国内的视频通话,此时机场登机播报声响起,卡包无意间掉落在地上,泛出白色褶皱的红包散落在一地。
佟霖挽唇一笑,这个红包还是林景舟在除夕夜包的,她嫌弃他太小气,一直搁置在卡包里。
脚步一顿,佟霖弯腰拆开红包,一张便利贴意外被抽出。
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手指微微颤抖,透过湿漉漉的双眸,可见便利贴上的字迹棱角分明,劲瘦秀逸。
上面写到――
“旷野有风来,
于是我等风也等你。”
――正文完――
第61章 番外一
◎暴雨夜◎
春雨静夜。
主卧窗户上沾染着湍急的雨水, 劈里啪啦的雨点频率与室内保持一致,颗颗粒粒的雨珠落下,似断落的弦, 似不成线的泪。
失控是何时开始的?
林景舟的无厘头数学计算太过刻意,从来没有让笼罩在主卧的低落就此消散, 离别依旧是悬在二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剑。
分离的天数是整整三年,是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佟霖与林景舟对此都心知肚明, 却又努力地在对方面前压抑着情绪。
伪装的面具之下, 他们比以往更用力地回应彼此的拥吻,手臂被勒出红痕,试图将对方深深拥紧,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获得短暂的安全感。
最后所有情绪在暴雨夜中彻底爆发。
柔软的羽绒被被随意丢落在地, 墙边照射出来的影子隐隐约约似塌腰姿态的雕塑。
林景舟埋着头, 虔诚似祈祷的缘人。
舌尖在靡靡中搅动,动作缓慢且轻柔, 一点点试探性地往里探搅。
在舌尖未曾驻足过的地方, 任何敏感被都完美照顾到,快感超越一切。
过去整整一个月里, 佟霖在林景舟的带领下开始慢慢适应、享受黑暗中的快乐。
他是上佳的伴侣, 能够照顾佟霖所有情绪。
所以佟霖习惯性地把夜晚的一切都将交给林景舟, 她只需要紧闭双眼, 用黑暗放大所有感官,感知到达真正彼岸的快感。
此时此刻, 她一如既往地阖上双眸, 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被撩动的部位。
舌尖如毒蛇, 肆意扫过所有柔软, 每一个小动作都在反反复复击碎她敏感脆弱的神经。
湿漉漉的水声匿于汹涌雨水声中。
初春的雨总是这样,来得急,来得快,带来风,略走翻墙倒海的情绪。
还没消化离别的伤感,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在被疯狂拉扯,啼哭声断不成句。
佟霖只好死死抓住林景舟的头发,脚趾蜷缩,墙壁上映出的是不自觉交叠的影子。
林景舟深埋的脑袋几乎不得动弹,呼吸窒息就发生在一瞬间,头顶上发丝被拉扯出痛感。
但他竟然在这样窒息的瞬间里找到平衡。
久别化作疼痛撕裂着他的心,而此时此刻脑细胞缺氧,不再在离别思绪徘徊,心头的疼痛竟然稍微缓解。
比布洛芬更及时、有效,她就是拯救他的及时雨。
磅礴的雨越下越大,未名的水声沥沥淅淅……
任由水渍浸透,雨骤然停下,佟霖的睫毛轻轻颤动,紧抠的脚趾微微放松,不解的疑惑在心头萦绕。
林景舟低声哄她,睫毛蹭在她的脸颊,痒痒的,声音也是如此,似芦苇扫过。
“老婆,不要闭眼。”
林景舟想要她注视着他失控的模样,一同沉沦,佟霖缓缓睁开双眼,眼神里尽是难耐。
林景舟单手撑着身子,呼吸起伏得厉害,白皙的脸颊染上一层潮晕,眼神正直直地盯着她瞧。
薄唇上还沾染着她的银丝,光看上一眼,身子就软趴趴的。
下一秒,林景舟起了身,抓住她的手抚上他的颈脖侧,佟霖的掌心能清楚触动到滚烫的皮肤温度、突兀的喉结、颈侧贲/发的大动脉。
是生命,是灼烧的欲望。
林景舟像是发号施令的将军,不容置喙,“掐我。”
她的手指根本没有力气,也不舍得用力,不像是掐脖,更像是抚摸,林景舟心口的疼痛顺着颈动脉掌控全身的血液流动。
他疼得要命。
她也是。
他们就像是颗落在雨夜池塘的浮萍,用尽全力抵抗暴雨的击打。
林景舟骤然抽身,眼睛里布满红血丝,这次是恳求,“求你……用力。”
最好掐断他的颈动脉,让血液喷发四溢,让心脏骤停,才能使啃咬在心尖的疼缓解。
身子一空,难耐的□□占了上风,佟霖不自觉地跟着林景舟的指引,指节泛得越白,林景舟的脸颊涨得越红。
快感阵阵袭来,他喘息着问:“我是谁?”
声音像是在雨水中生锈了的螺钉,螺丝紧拧至最深处,螺丝螺母完美契合,佟霖身子颤抖不止,自身难保的她咬着唇,根本没法回应。
林景舟再度抽离,额头抵着额头,逼问道:“佟霖,我是谁?“
林景舟不厌其烦地问,佟霖一遍遍地回应。
“林景……舟。”
“是……林景舟啊……”
动作再次快速到达最深处,像是夜晚无人大道上飞速驰骋的摩托车,不带有任何犹豫。
他明显对这个答案不满意,摩托车的轰鸣声划过,像是一道惊雷,佟霖与林景舟皆是一怔,动作缓下,佟霖的意识开始回笼。
她失神地应:“林教授……”
“我只是你的林教授吗?”折磨佟霖的同时何尝不是在折磨自己,林景舟一直忍住不发,此时太阳穴已经在突突地跳动。
佟霖娇哼回应,夜晚的世界放大了一切的白噪音,抽/拔出来的娇靡声音在耳边回荡。
空虚……
佟霖屈服:“老……公……”
得到预想中的答案,林景舟沉声道:“继续。”
“老公……”
佟霖一直怀疑她有亲密爱称恐惧症,即使是情到最浓时,她也未曾说出“老公”“闺蜜”这些称呼。
可是如今,佟霖是心甘情愿地臣服,一边遍又一遍填满林景舟的心,掐住颈侧的手指转为挂住,她起身贴贴,声音变得沙哑,“老公……林景舟是佟霖的老公。”
不再等待,林景舟俯身上前,雨水击打窗户的频率到达峰值。
佟霖散落的长发,飘动在空中,又落在光洁的后背上,因汗液而黏在后背的发丝似网纱、似绞绳,缠得二人几乎是同时深喘了一声。
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下。
雨势渐渐平息,室内床上迷乱不堪,旖旎氛围里弥漫的男性荷尔蒙的咸湿味与海盐香薰交织。
他是林景舟,是林教授,是佟霖的丈夫。
更重要的是她爱他,不比他爱的程度低。
他们的关系并非是一张试婚协议那么单薄,他在害怕什么?
他们重新紧拥住彼此,平息了很久,呼吸喷洒在彼此鼻尖。
呼吸渐畅。
佟霖率先开口,指腹抚摸着她在颈侧无意识留下的抓痕,眉头紧锁,“疼吗?”
林景舟下巴抵着她的额头,摇头道,“不疼。”
在经历过一场激烈过后,两人都有一瞬的不自在。
身为罪魁祸首的林景舟清了下喉咙,“是我弄疼你了……”
她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就着床头灯的昏暗灯光,他的视线逐渐下移,斑驳的红痕似掉落在湖面的红色山茶花。
身为共犯的佟霖难捱他炙热的目光,埋头低语,“没有的。”
“林教授不是说负七天吗?怎么……”她转移话题,戳戳面前结实的胸肌,“舍不得我?”
佟霖察觉到林景舟低落情绪,调动全身幽默细胞想逗他笑。
“嗯。”林景舟坦荡承认。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似雨雾,“没关系,我会很想你的。”
“真的?”林景舟眉尾微挑,佯装不相信。
明知是玩笑话,佟霖依旧嘴角上扬。
“你在吃醋?林教授对你这张脸自信一点好吗?我的审美阈值很高的。”
“可是你年轻,到时候接触到的人也是同龄人,”林景舟拥紧了点,指腹在腰间游离,“你再看看我……三十多岁了……”
腰上的痒痒肉被玩弄,佟霖咯咯笑,骄傲地翘起无形的小尾巴,“可是我总不能不和实验室师兄师弟打交道吧。”
林景舟嘴角溢出笑意,“只要在男女相处的安全范围内就行。”
“安全范围在哪?是这里,还是这里。”
佟霖指腹顺着锁骨跳动,眼神里尽是报复性的挑逗。
林景舟瞬间箍住不受控的小手,俯身亲吻微张的唇,“看来老婆还嫌嗓子不够哑。”
……
情绪发泄出口是暴雨夜的共沉沦。
-
两个小时前,春雨夜,南湖湾楼下。
雨珠砸落在车的前挡风玻璃上,如绚丽烟花炸裂开来的梦境,随即又被雨刮器迅速打碎。
落下的雨与不知疲惫的雨刮器像是在周而复始地玩着无聊的幼稚游戏。
更无聊的人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落在方向盘,眉眼匿在昏暗车内的阴影下,银框眼镜反射出路灯的白灼光线,更显得眼神锐利。
累极了。
应酬散场,林景舟刚送醉醺醺的系主任回家。
新学期正高级职称评选即将启动,据今日饭桌上闲谈中“无意”透露出来的消息――林景舟的名字在评选名单之列,但在正式名单未公布前,一切都是个未知数。
可以预知,在接下来的一个学期里,这样的人情往来不会少。
对于青年教师而言,科研就像是一场不能停下来的马拉松,“正高”、“四青”、“杰出青年”、“长江学者”……皆是一路上的路障。
在三十五岁之前评上正高是迫在眉睫的事,而林景舟需要在正高评选之前完成手中已立项课题,才能空出时间,最早于23年年底申请前往波士顿做学术访问。
如果佟霖成功被波士顿研究中心RA录取,那么她将在今年夏天飞往波士顿。
佟霖也是如此,若是想在科研领域取得成绩,就必须在三十二岁之前完成博后课题,才有机会进入真正地走上科研道路。
留给佟霖的时间不多了,分离也是必然。
命运好像在和他们开玩笑,满打满算,他们只剩下六个月在一起的时间。
六个月后,他将重新回到这么多年的状况里,靠着一点思念撑着度过漫漫长夜。
思绪至此,一种闷燥情绪沿着脊椎由上至下的乱撞,林景舟胸口极深地起伏了下,他掀起沉重的眼皮,随后按下车窗。
春夜寒风依旧刺骨,冷接替热,迅速冲撞开车内的昏热。
林景舟单手搭在敞开的车窗上,仍由雨点打湿黑色衬衣,透过单薄衣物刺痛肌肤。
怎么办?
他不是放风筝的人,佟霖也不是被一根常常的细线困住的风筝。
他是可以以爱之名将佟霖困住,可她是努力扑哧翅膀的鸟儿,鸟儿的归宿是自由的天空。
林景舟抬头望向二十三楼,距离太远,加之雨夜中的一切都是雾蒙蒙的,看不太清哪间房间到底是为他等候的灯光。
今日是新年工作日的第一天,也是波士顿研究中心招聘截止的倒数第二天。
心口在绞痛,雨水冲刷不走疼痛。
手机屏幕适时亮起,是佟霖曾在他各个电子设备上设置的休息提醒。
她的声音在雨夜里像是刚冒头的绿芽,春风拂过,绿芽晃动,“林教授,该休息啦!”
声音响了三遍,震动停止,置于中控台的手机回到屏保界面――佟霖抱着CNS的搞怪照片。
屏保里的女生笑颜如春花明媚,宠物们在她怀里依偎求抱。
车内,领导残留的酒气和烟味散得差不多,林景舟勾唇一笑,敛了眸,提了提车速,缓缓朝地下车库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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