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责备道:“发烧了为什么不跟我说?”
阮珥张了张嘴,鼻尖顷刻涌上一股酸涩,她慌忙垂下眼,瓮声瓮气:“你不是在开会吗,我怕打扰你。”
“你说什么屁话呢。”听着“打扰”两个字,谈骁一阵火大:“你都烧成这样了我还开什么破会。”
他语气虽然凶,但是不难听出夹杂在里面的焦急。
谈骁总是嘴上不饶人,实际行动和内心想法却比谁都柔软。
蒙在眼眶里的水雾汇聚成泪珠“啪嗒”掉下去,砸在谈骁的手背上。
他喉间一堵,恨不得给自己这张没把门的嘴一巴掌。
任何责怪的话都说不出口,他边无措地给阮珥擦眼泪边道歉:“我不该吼你,我就是气我自己没在你生病的时候陪着你,你别哭。”
他握着阮珥的手贴到自己脸上:“不然你打我几下出出气。”
指腹下的皮肤细腻光滑,阮珥习惯性地扯两下,口罩下的嘴和露在外面的一双杏眼弯了弯,她哑着嗓子轻声道:“我没生气。”
谈骁偏头吻了吻她的手腕,他另只手已经被她的眼泪浸湿,他半点都不在意地往衬衫上一蹭,擦干后接着想去抹阮珥未干的泪珠。
还没碰到她的眼睛,顿了顿,看了眼阮珥现在吊着这瓶水还剩下小一半,还来得及。
他起身:“等会儿我。”
阮珥看着他走出输液室,去了对面值班室,不一会儿回来后,手里多了一个新的一次性口罩还有几段卫生纸。
重新到阮珥身边蹲下,谈骁摘下她的口罩,用卫生纸一点点沾着擦拭干净,换上新的口罩给她戴好。
顺便摸了摸她的脸,温度还是有些高,药效应该还得有一会儿才能发挥效果。
他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缩在两排座椅中间的过道,怎么看怎么憋屈。
阮珥拽了下他,下巴往旁边抬:“你去那坐着。”
靠窗户这一列座位都是单人座,和旁边双人座位中间隔着一条能容纳两个人经过的过道。
谈骁扭头看了眼,不是紧挨着阮珥,他果断放弃:“不去。”
“蹲下去你腿该麻了。”
“在有一会儿你就输完了,没事儿。”
无论阮珥怎么劝,谈骁就是不去,固执的守着她,远离半步都不行,阮珥拗不过他,只得随他去。
谈骁揉着她的手:“什么时候烧起来的?”
阮珥眼睫一动,正要回答,谈骁像是猜中她心底所想,率先警告:“不许撒谎。”
阮珥老实交代:“早上起来。”
说完,她立刻瞥开眼,不再和谈骁对视。
谈骁想起上午她发来的那条消息:“给我发消息的时候在家?还是在哪?”
阮珥声若蚊呐:“医院。”
谈骁那个火又冒了上来,一看她这副可怜巴巴捂得严严实实的模样,便怎么都横不起来了。
他掐了下阮珥的指尖:“再有下次,你就等着挨收拾吧。”
意识到自己说话还是有些暴躁,谈骁缓声道:“我是你男朋友,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可以随时找我,不用担心打不打扰,你在我这儿,没有打扰一说,明白吗?”
男朋友……
阮珥弯起手指,指甲划过他的掌心:“明白。”
太温柔好像也不够有威慑力,谈骁又补充道:“以后再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你就等着挨揍吧。”
“你就是说说。”阮珥压根不相信,她扬扬眉毛:“你才舍不得。”
“少嘚瑟。”
谈骁时刻注意着阮珥吊瓶里还剩多少药液,见快要到底,他半站起来按了下她后面墙上的呼叫铃。
护士很快过来,看到阮珥身边多了个男人,还有两人牵在一起的手,边调停输液管边问谈骁:“你是她男朋友吗?”
“嗯。”谈骁不知道阮珥怕不怕针,但还是把她搂进怀里,捂上她的眼睛。
“不是我说啊帅哥,你就是有天大的事,女朋友生病来医院你总该陪一下吧?她来的时候都快烧到四十度了,万一路上要是出个什么意外你不得悔死吗?”护士小姐姐像是对阮珥的遭遇感同身受一般,拔完针还在继续教育着谈骁:“做人要独立是没错,但是你身为她的男朋友,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那还要你有什么用?”
谈骁长这么大,除了爹妈还有谈慕笙,什么时候被外人在大庭广众下这么指着鼻子教训过,偏偏人家护士的出发点是为了阮珥好,他就像是个软柿子一样,连个屁都不敢放,只有点头保证的份,把毯子叠好还给她:“知道了,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情况了,谢谢你。”
护士小姐姐不禁想起自己以前遇到的渣男,越骂越来气,幸好残存着一丝理智,及时闭嘴,拿起托盘和毯子愤愤瞪了谈骁一眼,转身离开。
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她的一句咒骂:“男人都是臭傻逼,没有一个好东西!”
“……”
护士走后,谈骁莫名松了口气,他上学违纪被老师训话的时候都没有紧张过。
一低头,对上一双含着笑的清凌眼眸,他隔着口罩捏捏她的脸:“你还好意思笑,都是你干的好事。”
阮珥小幅度晃了晃他的手臂:“没关系,我知道你是个好东西就好了。”
谈骁面无表情:“这话听起来有点歧义。”
阮珥无辜摇头:“没有啊,你不要想太多。”
“……”
这是病好了,又开始贫嘴了。
“走了,回家了。”谈骁拉她起来:“自己走还是我背你?”
事情还没搞清楚,阮珥暂时对谈骁的背有些抵触情绪,她推了他一下:“我腿又没瘸,要你背干嘛。”
“我这不是怕你难受。”
“哪有那么矫情。”
谈骁拆她台:“那刚才是谁一看见我就掉金豆?”
阮珥词穷,闷闷拧了下他小臂内侧的皮肉。
车子停在医院的前停车场,谈骁过来时开的还是那辆SUV,他打开副驾驶车门让阮珥上去。
一想到那个女人坐过这辆车的副驾驶,阮珥心里一阵别扭,她不情不愿慢吞吞地挪上去。
谈骁关上车门,绕到另一边上车,见阮珥低头扣着手玩,敲敲她的帽檐:“安全带。”
“嗯?”阮珥满脑子兜在想象谈骁和那个女人在车里时的画面,没听清谈骁说了些什么。
谈骁直接倾身过去扯过安全带给她系上,阮珥被他的突然靠近吓了一跳,往椅背上贴了贴。
系好后,谈骁看了眼阮珥,他整个上半身覆在阮珥前面,遮挡住外面射进来的所有光线,显得她的眼睛更为水润明亮。
抬高她的帽檐,情不自禁地俯过去亲。
阮珥眨了眨眼睛。
浓密的睫毛扫过他的嘴唇,钻心的痒意从心底开始蔓延。
缓缓下移,谈骁隔着口罩吻上她的唇,缱绻地碾了碾,末了觉得不够,伸手摸到她耳朵,想摘掉她的口罩。
阮珥往前顶他一下,闷声道:“我饿了。”
这句话成功制止了谈骁想要再进一步的念头,他后腿拉开距离:“想吃什么?”
“你做的。”
“行。”
回去的路上,阮珥一句话都没说,闭着眼睛半躺在座椅里,谈骁以为她是还难受着,也没出声吵她。
在限速范围内,谈骁以最快的速度开到云滨弯,这次不需再问,他强硬地背上了阮珥。
阮珥趴在他肩膀,揪他脸:“说了不要你背。”
谈骁嗤道:“就你现在这娇贵的小身板,我怕还没到家你就先散架了。”
阮珥撇撇嘴,没说话。
到了家门口,谈骁单手托着阮珥,另只手输入门锁密码。
屋里的金币和元宝听见“滴滴”的声音,早早跑到门口等着,似是没想到会一下子看见两个,顿了下才扑上前找阮珥。
从谈骁背上下来,阮珥挨个摸了摸它们两只的脑袋安抚着:“我没事了。”
谈骁在玄关柜子上的储物盒里找出酒精,对着阮珥从头到脚喷了一圈消毒,脱掉她的外套和帽子:“你去楼上躺着吧,饭做好了我端上去。”
帽子压了一晚上,头发软趴趴的,她扒拉了两下:“哦。”
知道阮珥是个病号,现在是整个家里最为虚弱的一个人,金币和元宝跟随着她一起上楼,以防她出现什么意外。
在医院几乎待了一天,阮珥闻着自己的头发都有一股难闻的消毒水味,她又出了一身汗,黏糊糊的不舒服,犹豫两秒钟还是决定洗个澡。
拿着睡衣准备进浴室,待看见睡衣上的卡通图案后,她又停下。
卢思浓总说她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家人还有身边的朋友也总是把她当成需要被照顾的对象,就连去酒吧,保安都得检查一下她的身份证才肯放她进去。
她以前不觉得有什么,甚至还对此沾沾自喜,只有年龄在往上涨,脸蛋却依旧年轻,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小屁孩的待遇,但是一想到上午那个女人成熟又性感的气质,阮珥不禁产生自我怀疑。
她是不是太过幼稚了?
攥着睡衣的手紧了紧,松开时将这一套运动卡通风格的短袖短裤扔进脏衣篓里,她打开衣柜,从最底下翻出了今年本命年卢思浓送她的一件红色吊带睡裙。
睡裙是背部镂空的设计,缎面的材质透露着低调的性感。
明知道谈骁在楼下,她还是做贼心虚,小跑着溜进浴室。
热水冲刷在身上,带走束缚了她一整天的疲惫。
对于阮珥来说,吃饭和洗澡是她认为生活里最美妙两大事情,所以她每次吃饭和洗澡的速度都很慢,她要享受这个过程。
而今天享受的结果就是,谈骁在楼下喊她两遍没得到回应,上楼想来看看是什么个情况,没在床上看到人,却听见了浴室里一阵哗啦啦的流水声。
他当即黑了脸,走过去敲门:“阮珥!”
阮珥正好也洗完了,隔着门板都能感受到来者不善,原以为自己穿那件红色睡裙时会很难为情,现在被谈骁一搅和,她都忘记了睡裙的样子,匆匆套上后,拉开浴室门出去。
没料到他就站在浴室门口正中央,阮珥一个步子迈出去,一头扎进了谈骁怀里。
脑袋不知道第多少次撞到他的锁骨,后退又踩到自己的拖鞋,像个不倒翁似的左摇右晃着。
谈骁眼疾手快地揽上她的腰,把人抱住,站稳后先是一顿训斥:“你多大人了?烧还没退呢洗什么澡?这点常识都没有?再折腾严重了你就准备去医院被扎成筛子吧。”
“我出了好多汗啊。”阮珥被他凶得也来了脾气:“不洗澡我就不舒服,不舒服我就休息不好,休息不好我病就好不了,到时候还是要去医院被扎成筛子!”
“……”
她跟个小钢炮似的,哐哐一顿输出。
谈骁被她吼得愣住,回过神来后发现她一身红的打扮,又是猛地一滞。
她的一头湿发用毛巾粗糙地裹住,几缕发丝调皮地跑出来,才洗完澡,她的脸颊是热气蒸腾出来的红晕,眼睛亮晶晶的,蕴着怒然,像是头炸毛的小狮子。
红色的吊带睡裙挂在她的肩膀上,衬托得她皮肤更为白皙,长度到大腿中间,两条小腿纤长匀称,像是上好的羊脂玉。
谈骁后知后觉感到托着她后背的掌心一片滑腻。
顾及阮珥,屋里并没有开空调,只有楼下客厅打开了窗户通风。
昨天下了一整天的雨,今天天气难得恢复短暂的清爽,自然风吹进来,很是凉快。
但是此刻,谈骁却觉得无比燥热,他耳朵瞬间变得通红,眼神闪烁着躲开,余光扫到懒人沙发上的一条毯子,扯过来披在阮珥肩上。
裹粽子似的把她包起来,眉头紧蹙:“你这穿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头发也不吹,花样作死你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你不是叫我吗,我还没来得及吹。”阮珥看着他红到恨不得能滴血的耳朵,趁他低头的时候,踮起脚亲了亲。
谈骁喉结重重一滚,给她擦头发的手动作如常,逐一列举着她的罪行:“讨好我也没用,事不过三,发烧不告诉我,回来偷着洗澡,再有一次,你这顿揍肯定跑不了。”
“我的饭呢?”阮珥生硬地转移话题:“我饿了。”
“马上就好了。”
谈骁推着她到床边,把她塞进被子里,又去浴室找出吹风机,吹干她的头发,迅速忙完这一切,下楼去端了一碗蔬菜粥和一小盘拌菜上来。
阮珥不是个称职的苏城人,她口味偏咸,这两样绿油油,一看就十分健康的食物,“不高兴”三个字立刻浮现在她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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