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柠歌点点头。
宁王妃有些担忧道:“是我家逸儿,你见过他的,身子一直不好,按说体弱之人理应多进补食物,才能勉强调理身子,可逸儿胃口太弱了,能下肚的食物非常之少。”
江柠歌对沈逸有印象,先前在赴宁王府的宴席,便是见过那沈公子,清逸俊秀地一个人儿,就是身子骨弱不惊风,筵席之后还一起投过壶,那公子虽说身子不好,还被沈卯言语羞辱,却是个有心性的,强撑着身子赢了沈卯。
只是这公子已经与江清梨定了亲,他身子的境况如何,宁王妃不找江清梨聊,找自己说这些做什么?
出于礼貌,她还是劝慰道:“食补大于天,体弱之人应当多进食,才可虚化为气,气催于血,气血充盈才能养好身子。”
“正是这个道理。”宁王妃十分满意江柠歌的教养,想起一会儿要开口的要求又有些为难,犹豫再三才道,“逸儿吃不下王府和世子府两府中做的饭菜,王爷亲去宫中请的御厨,手艺也难入他的眼。”
江柠歌暗想,这世子嘴巴还挺挑剔,连御厨做的饭都吃不下。
刚腹诽完人家,宁王妃就跟能听见她心声似的,道:“并非逸儿口舌刁钻,而是生病之人胃口弱,也实在怪不得他。”
江延庭连连点头:“世子是可怜之人。”
江柠歌也问:“那他可有喜爱的饭食种类。”
宁王妃答:“逸儿只能吃得下永宁街上墨涟居的饭菜。”
江柠歌和江延庭瞬间懂了,知道宁王妃为何要上门来寻,以前世人不知墨涟居的老板是谁,前几天酒楼重新开张,京城人都知道新酒楼的东家是江家二小姐,宁王妃唯一的儿子只能吃下墨涟居的饭菜,可不得急吼吼地找来么?
“世子喜爱墨涟居的饭菜,是柠歌的荣幸。”江柠歌道。
宁王妃温和地笑了笑:“逸儿虽喜爱墨涟居的饭菜,可那饭菜翻来覆去也就六七样,难免吃腻,我问过墨涟居的大厨,说酒楼的食方都是柠歌拟写的,上回在王府筵席上,我也听柠歌说过,她是会做饭的,做的饭父兄都喜欢吃,这才意识到,柠歌或许是个厨艺高手。”
确实有那么回事,江柠歌想起上次在宁王府的筵席上,江清梨故意拿自己做饭的事做筏子,想让诸位贵妇人小姐嘲笑自己上不得台面,当时众人哄笑,唯有这位沈夫人开口夸赞,替自己解了围。
虽说当时宁王妃的善举,大概率是为了教训说错话的江清梨,但也确实帮了自己。
“王妃谬赞了,柠歌是会做些家常菜。”她谦虚道。
江延庭却不谦虚,笑道:“柠歌做饭特别好吃,原先我也反对女儿家整日围着锅台转,现在想开了,她擅长的事就让她放手去做吧。”
江柠歌但笑不语,心说你这哪是想开了,是“吃香了”,才同意女儿继续做饭的。
宁王妃铺垫完了,终于硬着头皮把请求说出口:“我与柠歌这孩子投缘,不知江大人可否舍得,让柠歌去宁王府暂住几日,一来是陪我说说话,再者,柠歌若想做饭,也可在王府的厨房做,让逸儿也尝尝柠歌的手艺。”
江柠歌听懂了,就是让自己去宁王府,上门给沈逸做饭吃呗。
酒楼开张,正在顺利营业;潘氏禁足,江清梨也老实许多,在江家的生活逐渐变得平静起来,没成想宁王妃竟然上门来请,还是去给江清梨的未婚夫婿做饭,委实有些不太想去。
自己不好拒绝,便不说话,将这个难题交与家主。
江延庭是想让江柠歌去的,那可是宁王府诶,且不说拒绝宁王妃面子过不去,单是王妃不邀请旁人,亲自来邀请自家女儿去王府小住,就代表着宁王妃对江家女儿人品素质的认可,将来被人高看,对日后女儿家议亲也大有益处,还能拉近江家与江王府的关系。
可江柠歌就是不作答,意思很明显了,不想去。
江延庭眼神得不到回应,干咳一声,上不得不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宁王妃盛情邀请,是柠歌的荣幸,按理说柠歌不该推辞王妃的好意,可眼看到年底了,家中事忙,柠歌她……”
“年底忙碌自有管家操劳,柠歌是小姐,能忙什么,左不过是按照小女儿家自己的喜好添新衣、添首饰的活计罢了。”宁王妃依旧笑着,语气也是和缓的,说出的话却毋庸置疑。
虽说让人家小姐到自己家做饭着实不合情理,可眼下她也没有办法了,眼瞅亲生儿子一日一日地虚弱下去,不能不心疼啊。
江家年底忙碌确实不需要小姐操心,有夏氏操持一切事务,忙碌的只有夏氏,江延庭不知道该这么接话,只是讪讪地笑。
“新衣首饰我已经挑了最好的给柠歌送来,新衣都是按她身量新做的,首饰也是比着宫中打得最好的,柠歌这几日可以不用为此忙碌了。”宁王妃看向江延庭,问道,“不知道江大人这二女儿,素日里最喜欢什么?”
这是要投其所好了,看来为了亲儿子能吃几顿好饭,做母亲的还真是煞费苦心。
江延庭想了想江柠歌的喜好,除了做饭,那就只剩一样东西,他木着脸道:“她最喜欢钱。”
江柠歌:“……”
宁王妃先是一愣,而后忽然笑了,忍俊不禁道:“柠歌在乡野间养成的真性情,喜欢钱财没什么不好,逸儿也常说,入仕为官是进樊笼受罪,卖画换钱才逍遥自在。”
江柠歌眼睛一亮,没想到那世子竟是个明白人,三观和自己不谋而合。
江延庭也笑道:“这话恐怕也只有世子敢说了,世人谁不是为了功名利禄碌碌终生。”
宁王妃大气道:“我不会让柠歌白跑一趟的,王府食材众多,柠歌可在那里大展厨艺,若逸儿吃着喜欢,我必给柠歌百金相谢。”
一两金百量银,百金就是千两银,这个价格对普通大厨来说已然很高了,可对大厨中的大厨江柠歌来说,勉强也还过得去吧。
江柠歌很满意,笑道:“世子身子不好,只吃得下墨涟居的饭菜,王妃又亲自上门邀请,柠歌哪有不去的道理,这就拾掇拾掇,明日一早准时出现在宁王府的后厨中。”
江延庭嘴角狠狠扯了扯,这臭丫头,不见兔子不撒鹰,刚才还不接话呢,一听说有百金,变得那叫一个快,女儿都答应了,当爹的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那便这么说定了!”宁王妃大喜,“柠歌此次去王府,对外只说是小住,不会透露做饭的事,绝不影响二小姐的名声。”
虽说江柠歌并不在中京城人所谓的名声,不过有宁王妃亲口袒护,那便更好,省出日后许多事端。
翌日,早晨。
江柠歌带着冬雪出发前往宁王府,江延庭亲自备下马车,就在府门前候着。
经过前院时,潘氏恰好在院里散步,江清梨作陪。
她臀背上的伤已经好全了,只是还在禁足,不能出前院的门,因此想透透风也只能在院子里面。
目光透过院门,恰好瞧见江柠歌主仆,潘氏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那不是小贱人江柠歌吗?在我院门前晃悠什么?特意来我面前耀武扬威不成?”
人家只是经过前院,竟被她说成来耀武扬威。
只隔着一道敞开的门,江柠歌自然听到了潘氏那不中听的话语,她不欲与癫狂的人多费口舌,只当被狗吠了两声,并不回头理会。
没成想潘氏可能真的癫狂了,好了伤疤忘了疼,竟大吼道:“小贱人,站住!”
江柠歌蹙眉,顿住脚步,目光冷冷地看向潘氏:“你好歹是一府主母,怎么会是这样一副疯魔的模样?”
若说以前潘氏对江柠歌还只是欺负、教训,愤恨的程度较轻,自从挨了那顿打,对江柠歌就升级成痛恨,几欲处置而后快。
江柠歌又是个绝不受气的性子,两人一照面就如同天雷勾动地火,势必不能太平。
而这恰是江清梨喜闻乐见的,她才不在乎潘氏的行为会不会给自己带来责骂,会不会影响自己当家主母的地位,只要能给江柠歌制造麻烦,看江柠歌吃瘪,她就开心。
可偏偏江柠歌不会吃瘪,一张嘴比刀刃还利。
潘氏被小辈教训,立刻像踩了尾巴一样尖叫:“你以为你是谁,敢来管教我?你只是乡下土窑子里长起来的孽种,若不是我寻你回来,你现在不知道被卖到哪个乡野粗汉的床上,伺候臭男人过完平庸的一辈子!”
这话说的尤为粗俗,江清梨都得皱起了眉,眼睛却仍旧得意洋洋地看向江柠歌。
冬雪担心主子,生怕江柠歌受不了这难听话。
江柠歌只觉得面前的人像个跳梁小丑,明明自己的处境已经十分堪忧,不仅没有一点自救之策,还非要过把嘴瘾,才显得自己有气势。
她幽幽道:“看来父亲那顿打,没让你长记性,没没让你有长进。”
还是这么愚笨鲁莽。
一旁的江清梨倒知道明哲保身,可惜和潘氏不是一条心,潘氏只是她手里的一把刀,哪怕钝,也能拿出来膈应人,等用锈了,不能用了,就扔掉,也不可惜。
“你还敢提起这茬。”潘氏眼眶欲裂,“就是你怂恿老爷和老太爷,才让我挨了一顿毒打,你就是罪魁祸首!”
“你不率先作恶谁能让你挨打。”江柠歌不耐烦与潘氏纠缠,正要抬脚离去。
潘氏见冬雪手里拎着包裹,像是要出门,心中一动:“看你这样子是要出远门,莫不是被老爷赶出家门了?”
昨日宁王府来江家邀请江柠歌的事阖府上下都知道了,只有被禁足的潘氏和足不出户的江清梨不晓得,看江柠歌大包小包的,还妄想被赶出了家门。
冬雪攒了一肚子气,此刻正是发泄的时候,十分不客气道:“宁王妃邀请我们小姐上门做客,我们这是去宁王府。”
潘氏和江清梨一愣,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她们一无所知。
见两人俱是一脸茫然,冬雪故意道:“昨日宁王妃亲自上门,带了重礼来请我家小姐。”
宁王妃即便和江家有往来,也该是和江清梨,怎的会邀请江柠歌?
江清梨额头皱成一团,虽说她内心看不上宁王府,想攀裕王府的高枝,可宁王府与自己尚有婚约在,怎么会和江柠歌有纠缠?自己根本都不知道,这不是明晃晃打她的脸么?宁王妃究竟是个什么意思?都知道世子现在住在宁王府,江柠歌再住过去,岂非让两人培养感情?
“怎么可能?”潘氏尖叫道,她不信,也不想相信,还指着江清梨能和宁王府接亲,她这个养母跟着提升身份地位,“要请也该请清梨,怎么会请你?这事清梨怎么不晓得?”
冬雪气人不嫌事大:“老爷是想让大小姐作陪来着,可宁王妃不让,只见了我们小姐一人。”
江清梨心中一紧,难道上次筵席上的无心之失,宁王妃还在记恨?
她看不上沈逸个病秧子,可一想到江柠歌要和沈逸同住一府,日日相见,她这嫉妒的心就无以言表。
那边江柠歌已经带着冬雪走了,徒留潘氏在原地跳脚,气得不能行。
第54章
江柠歌的马车在宁王府门口停下,立刻有宁王府的丫鬟来接应,恭敬地把她给请下了车,待遇和上次跟潘氏一起来时千差万别,上次来是被潘氏骂下马车的。
前来接应的丫鬟应是在王府中颇有地位,说话做事很是妥帖,在侧前方给江柠歌引路,并热情地为她介绍王府中的楼阁、庭院和路径。
江柠歌对宁王府并不陌生,上次来赴宴,把宁王府逛了个遍,连世子的居所都逛了,对这宁王府的构造倒是知道个大概。
“前面是雨花园了,王府特意给二小姐收拾出来的住所。”那丫鬟很是周到,“奴婢先领二小姐去住所安置,一路冒着严寒过来,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而后奴婢再引二小姐去厨房,劳小姐给世子准备早膳。”
江柠歌一早知道,来此是给世子做饭的,因此并不意外,只是觉得宁王妃周到,还给自己单独准备了一处别院,很是妥帖。
到了雨花园,江柠歌才发现,这小院十分雅致,虽说没有自己的醉苏堤大,可却处处精致,墙边有一排松柏,终年长青,衬托得小院极为清幽,地面用青石板铺就,约莫下雨时雨点在青石板上打出雨花,故而这处庭院叫雨花园。
推门进入,里面的陈设很有少女心,多以嫩色为主,以流苏和珠串装点,是小女儿家会喜欢的样式,宁王妃没有女儿,这些必定是得知她要上门小住后才收拾出来的。
江柠歌心中微动,今儿是腊月二十四,最多到腊月二十九必得回江家,不可能在王府过除夕和新年,算起来在宁王府也不过只住六日,宁王妃却花这么大心思来收拾住处,的确十分用心了。
当初江家把流落在外的女儿接回家时,可曾想过特意收拾出一处别院给她住?
没有,因为她到江家后并没有发现专门给她收拾出来的院落,只被江延庭以培养感情为由,安排和潘氏住在一起,后来遭潘氏嫌弃,又给轰到破败的院落,若不是自己把小院翻修了,到现在还在破破烂烂的院子里住着呢。
“江二小姐瞧瞧,此处可还有不满意的地方?”那丫鬟道,“还有一应的换洗衣物、胭脂水粉,也都备好了。”
江柠歌点点头:“宁王妃有心了,我很喜欢,你替你谢过王妃。”
在雨花园安置下来,喝了杯热茶,江柠歌又问了问那丫鬟世子的口味,以及忌口的食物,就带着冬雪去了王府后厨。
要说宁王府哪都好,处处精致,可等主仆俩到了厨房,才发现,这处处富贵的宁王府,厨房竟还不如江柠歌醉苏堤的小厨房。
“看来小姐的厨房竟是连宁王府都比不上。”冬雪啧啧道。
倒不是说不如醉苏堤厨房大,面积确实挺大,只是里面的餐具、厨具不如江苏堤厨房里的齐全,不过也是,江柠歌当初建造厨房时,做足了万全的准备,打造的厨具一应俱全,当世有的没的,都托匠人给打造出来了,宁王府这厨房里没有,也是可以理解。
好在如宁王妃所说食材很多,许多江府没有的名贵和反季食材,这里一应俱全,可见王府富庶。
不过江柠歌也不大需要,高级的烹饪往往只需要简单的食材,能把普通食材做出不俗的味道,这才能彰显大厨的功力。
“只要食材丰富就好。”她道。
冬雪点点头,挽起袖子,照例给大厨打下手:“小姐,咱今儿给世子做什么早膳啊?”
江柠歌都打算好了:“先来个红豆粥,再摊张鸡蛋饼,完事。”
冬雪长大嘴巴:“就给世子吃这啊?太简陋了吧?”
江柠歌那厢已经开始准备了,抓了把红豆撒在瓢里清洗:“不简陋,很健康啊。”
好吧,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也是给那世子吃。
冬雪吐吐舌头,连忙去忙着淘洗红豆。
“除了红豆,再淘些糯米、花生、黑米,山药去皮。”江柠歌吩咐道。
冬雪“嗨”了声:“原来这红豆粥用料这么丰富啊。”
江柠歌笑道:“我总不能真的苛待世子,对了,黑米糯米和花生少洗些,各一小撮也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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