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声劝慰道:“小姐别生气,今年情况特殊,夫人被禁足,大少爷要考科举,您又要上药,即便是夫人和大少爷都出来了,您这肩膀也出不去啊?”
江清梨这才消了点气,夏蝉说的对,她的肩膀要擦药,不能出去见人,今年年夜饭不在前院吃,还省的她费心找借口呢。
夏蝉继续道:“明日夫人的禁足就解了,等三月阳春,大少爷再中了进士,小姐的好日子不就来了?”
江清梨心头掠过一片悲凉,今年算是流年不利,处处被江柠歌刁难,等明年所有的事情都会好起来,等寒冬过去,就是她的春天了。
她低头看了眼右肩膀:“这都是小事,重要的是我的胎记,一定要改成五角星的形状,只要这件事做成了,往后江家所有人都得看我脸色。”
夏蝉点点头,其实她不明白小姐这是要做什么。
自从那日小姐彻夜未归,和裕王世子在客栈睡了一夜,回来后整个人就奇奇怪怪,时常喃喃自语,一会儿说要和沈卯世子做夫妻,一会儿又说和沈卯世子做兄妹,吓得她一句话都不敢多问。
做夫妻还有可能,和裕王府结亲虽然难,但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小姐和沈卯世子的关系非同一般,可和沈卯世子做兄妹又是怎么回事?结拜么?
几日后,小姐在外面的客栈见了一个民间的医婆,那药就是医婆给的。
医婆叮嘱那药涂在胎记的位置,会慢慢把胎记的颜色腐蚀掉,腐蚀掉的地方慢慢长出新皮肤,长出的新皮肤仍有胎记的颜色,因此长出的新皮肤需要再次涂抹药膏,如此反复三次后,才算彻底祛除。
夏蝉一开始以为小姐是嫌胎记丑,想要擦去,谁知小姐并不让在胎记上大面积涂抹药膏,而是涂出一个五角星的轮廓。
主仆俩都没想到的是,这药膏涂上去会那么疼,仿佛烧红的铁烙烙在皮肤上,药膏接触皮肤的一刹那,甚至能听到皮肉发出的“滋滋”声。
即便这样江清梨也咬牙忍了,药膏擦了一遍、两遍,今日是最后一遍。
“到时间了小姐,我帮你把药膏擦去。”夏蝉洗净手帕,在江清梨肩膀上轻轻擦拭。
江清梨忍着剧痛,迫不及待去看那她的右肩膀,随着红色药膏一点点擦干净,露出最终留下的胎记形状――是她日夜期盼的五角星。
她因疼痛而苍白的脸上泛起笑容,赢了!
江柠歌,且等着吧!
第58章
正月初一。
江柠歌今儿起得晚,昨儿除夕守岁晚了些,今日便睡了个懒觉。
不过这懒觉也没睡得太过分,只比平时晚了一会会儿,就被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吵醒了,空气里都是硝烟的味道,年味甚是浓厚。
“小姐,新年大吉!”见江柠歌睁开眼,冬雪笑盈盈地走上前,说了句新年第一句吉利话,顺道把一条红绳绑在江柠歌手腕上。
这是京城新年的习俗,江柠歌瞧着白皙腕子上鲜艳的红绳,笑道:“新年大吉,今儿想吃什么啊?”
冬雪“哧哧”地笑:“小姐不愧是资深厨娘,这新年一大早的就想着做什么美味啦?”
江柠歌慵懒地伸展身体,也笑道:“那是,我多合格。”
冬雪却神秘一笑:“今儿小姐想做还不成呢,裕王府一大早就差人送请帖来了,请各家夫人小姐相聚。”
京城官员中很少有超过四代皆住于此的,大多是从祖父或者父亲辈考中科举,在京中做官才定居在这里,比如江家迁来京城便是因为江延庭做了京官,因此不管是近亲远亲,亦或是祖坟都不在此处。
这就造成各大世家其实是非常闲极无聊的,这种无聊的感觉在新年这个热闹的当口显得尤其明显。
既然大家都无聊,那凑一起岂不是不无聊了?于是各种世家宴席聚会应运而生。
先前宁王妃举办的聚会只是冬至小聚,到场的人并不算特别多,今日裕王妃举办的才是更加盛大的宴会。
裕王妃身份尊贵,再加上又是新年伊始,各家夫人小姐打扮得花枝招展、争奇斗艳,聚到一起掐尖要强、谁不服谁,那才叫一个有意思。
江柠歌从床上坐起来,提起裕王府她就想起那个体型彪悍的裕王世子,貌似江清梨对他还挺青眼有加。
她微微诧异:“帖子不都提前送吗?裕王府怎么当日才送,岂不是让人措手不及?”
屋子里烧着银碳,暖烘烘的,穿着单衣也不冷,但冬雪还是取了套兔毛绒边的衣裙,给小姐一一穿上。
“小姐有所不知,这大年初一的宴会是每年都有的,各大世家轮流举办,今年轮到裕王府,本来应该老爷或夫人通知小姐的,可夫人禁足,老爷昨日又吃得太舒坦,想来是忘了。”
江柠歌:“……”
是了,昨儿三个大老爷们几乎整日嘴巴都没闲着,是吃嗨了。
至于潘氏,终于到了解禁足的日子了。
冬雪扶江柠歌到妆镜前坐下梳发,宴席中午才开始,此刻只须梳个舒服的寻常发髻即可,至于宴席上的发饰和服饰,这还得去请教夏姨娘。
自从上次去宁王府赴宴时主仆俩被潘氏针对,故意不给江柠歌指导衣裳首饰穿戴的规矩,冬雪就暗自下苦功夫很学了一阵子,将发髻、服饰、穿戴的规矩统统学了个遍,好让小姐以后再不用遭这种难。
江柠歌看着镜中自己那逐渐成型的发髻,该说不说,手艺比得上府中最好的梳头丫鬟,她满意地笑着:“冬雪,你这手何时变这么巧了。”
冬雪也开心,开心的时候就不愿再提起先前受气的日子,开了个玩笑回答:“可能是吃小姐做的卤鸡爪,吃得手都巧了起来。”
江柠歌听了大笑。
她如何会不懂这小丫头的心思,不戳穿罢了。
裕王府宴请,亲自送来请帖,江柠歌必然得到场,只是少不得和潘氏同行,还有江清梨,真是件让人不悦的事情,好在江柠歌如今心宽不少,这两人碍不到她太多的眼。
收拾停当,江柠歌在冬雪的搀扶下款款行至府门,去裕王府的马车已经等在门前,和上次破旧的马车不同,这次的马车精致典雅,是嫡小姐出门该有的规制。
潘氏,地位已经大不如前了。
自从经历了这次禁足,江府内宅已经不是潘氏一手遮天的地方了。
江延庭和江安泰再迟钝、再不愿管内宅之事,经过这段时间也看出来了,潘氏打压亲女儿,这才造成两人的水火不容。
吃人家嘴软,江柠歌平白受这么多委屈,他们不可能一点不管。
江府的下人也不是没长眼睛,以后二小姐不但不是任人欺凌的主儿,还有隐隐压过夫人的势头,可得仔细担待着。
江柠歌心满意足地钻进专属江家二小姐的马车,依旧闭目养神,养精神,更养眼睛。
片刻后,府门内传来说话声,江柠歌眼睫微动,下一秒果然听到久违的潘氏的声音。
“清梨这身桃红衣裙是母亲让人新做的,穿上就是好看,比那个小贱胚子周正多了,那个小贱胚子一瞧就是把贱骨头,狐狸精,专门迷惑男人!”
江柠歌轻轻勾起嘴角,潘氏这人禁足一个月,依旧不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过把嘴瘾又能怎样?只会显得自己更愚蠢,好人家谁会说亲生女儿是“狐狸精”、“贱骨头”?
若说以前听到亲生母亲这样说自己,心里头还会难过,现在再听这些话,心里却是一片空白,毫无波澜,只觉得可笑。
而后是江清梨阴阳怪气的声音:“母亲这么一说我也有同感,咱家的女人二妹妹好似一个都不待见,连主动示好的夏姨娘,也没见二妹妹多亲近,反倒和家中的男子们关系亲密,除却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大哥,家里哪个男子没有被二妹妹收买。”
潘氏唾了一口:“狐媚子!软骨头!”
“狐媚子”是说江柠歌,“软骨头”则是骂江家被收买的男人们。
禁足一个月,潘氏还像之前一样,极易被挑唆,被江清梨当枪使。
江清梨还欲再挑拨些什么,突然瞧见面前的马车轿帘子突然被掀开,正对上一双审视的目光,顿时吓了一跳,生生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江柠歌突然起了玩味,想瞧瞧这对背后说人的母女若是知道她在马车轿子中,还听到了这些话,会有何种反应,于是故意把轿帘掀开。
“你、你怎么在这里?”江清梨被抓现形,眼神闪躲,言语结巴。
江柠歌鄙视地笑了笑:“去裕王府呗。”
江清梨知道这是在敷衍自己,悻悻了一瞬,不够她很快找回自信,因为这次赴宴去的是裕王府,裕王府是什么地方?说是她的主场都不为过。
且不说裕王世子是她的相好,单是她肩上的那块胎记,已经让她屹立于不倒之地。
何况,今日去裕王府还有一个“大计划”,若是这个计划成了,日后江柠歌给她提鞋都不配!
她故意“呦”了一声:“二妹妹今日这么积极,我记得上次去宁王府,我和母亲可是等了二妹妹许久,今日倒是不用等,也不知道裕王府有没有男子勾着二妹妹的魂儿。”
江柠歌好笑,极其认真道:“说真的,几日不见,大小姐身上竟多出一股风流劲儿,怕是和裕王府的哪位男子已经私相授受?”
昔日江清梨直勾勾瞧裕王世子的模样,她可是都记得。
没想到随便一猜,还真猜到了江清梨心底隐藏最深的真相,所谓心虚,大抵就是江清梨这幅模样,她的脸色立刻变了,沉声道:“你瞎说什么?我和沈卯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回不仅是江柠歌,连潘氏都微微诧异:“清梨你说什么?你和那裕王世子都没见过几次,能发生什么?”
江清梨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言行过激了,转而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受害者模样,扑倒在潘氏怀里:“母亲,女儿真是委屈,平白被二妹妹污蔑清白。”
潘氏见状哪能忍得了,抬眼就剜了江柠歌一眼,低声安慰道:“没有的事,大过年的,可不兴哭……”
江清梨被耐心安慰着,却觉得不对劲,潘氏怎么只安慰自己,不去骂江柠歌?若在以前潘氏早就开骂了,这杆枪怎么不好使了?
可任凭江清梨哭的怎么梨花带雨,潘氏就是不敢和江柠歌对骂一句,许是禁足期间尝到了江柠歌的厉害,不敢明着玩了,憋阴的呢。
江柠歌懒得看狼狈为奸的母女上演苦情戏,兀自放下帘子,好整以暇地闭上眼。
裕王府,门前张灯结彩,匾额和门口的常青树上挂满了红绸,显得年味十足。
门前照例三五成群站着许多人,都是京城的贵夫人带着自己的千金小姐。
江柠歌从马车上下来,略扫一眼,瞧见好几道熟悉的身影:面前迎客的裕王侧妃林氏,和人相谈甚欢的王夫人,以及刚从轿子中下来的萧夫人和萧文妤,还有许多在宁王府宴席上眼熟的人们……
“呦,这不是江二小姐么?这才几日不见,出落的越发漂亮了,可把你那姐姐都比下去了。”户部尚书王夫人一向是个善谈的,见江柠歌来,笑着道,最后一句是小声说的。
这位王夫人和潘氏相处不善,却对在宁王府因投壶出名的江柠歌心怀好感,可怜这姑娘在江府被亲娘打压,不知道这个年过的怎么样。
不过看江柠歌唇红面粉,眼睛炯炯有神,想来应是过的还不错。
“王夫人瞧着比上次见面气色好多了。”江柠歌发自内心觉得。
谁不喜欢听好听话,王夫人立刻摸着脸蛋笑道:“哎呀,还不是上次听了柠歌你的话,喝那什么五红粥,才喝了个把月,气色竟比天天吃阿胶还好,以我的暴躁性子,非要去砸了那欺人的阿胶铺子。”
江柠歌但笑不语,论起聊天的本领,她是怎么都比不过王夫人的。
潘氏和江清梨从马车上下来一会儿了,竟无一人上前说话攀谈,这可是从前从来没有过的事。
以前江清梨是名满京城的才女,潘氏也因为教女有方被贵夫人们争相攀谈,可自从上次在宁王府赴宴后,江清梨的人气竟然一落千丈,也不知道是谁传的,竟说潘氏母女两人刻薄寡情、心思不正。
反倒是江柠歌凭借一场宴会,口碑逆转。
京城的风吹得最快,无论有没有参加过那日宁王府的宴席,都听到了这些言论风声,因此诸位贵人看江柠歌的眼神中多了丝敬重,看潘氏和江清梨的眼神中多了份鄙夷。
潘氏母女俩目光凶狠地剜了江柠歌一眼,同时暗骂京城人势力,这才短短几天功夫,就变天了。
江柠歌这厢刚和王夫人说完话,就听见林氏喊:“江二小姐,怎么不进去?裕王府里可是备好了好酒好菜,你一向对菜肴讲究,可得去点评一二。”
林氏是裕王府的侧妃,和裕王妃八字不合,这回的宴席是裕王妃主办,她得了个迎宾的活计,一向拈酸吃醋的她原本是拒绝的,可又一想,迎宾可是个拉拢人的好机会,交情嘛,都是攀谈出来的,便勉强应下来。
这不,刚和萧国公家的夫人聊完,转头就喊上了江柠歌。
这可把潘氏和江清梨气得不轻,尤其是后者,往常她可是话题中心人物,谁人不捧着夸着,怎的今日成了透明的,一个来搭讪的都没有。
没人相迎,潘氏只好带着江清梨自己走过去,主动笑脸相迎:“林夫人,许久不见啦。”
林氏仿佛刚看到潘氏似的,这才热情地笑道:“呦,这不江夫人嘛,什么时候到的,都没瞧见你。”
潘氏在心里翻白眼,明明和江柠歌一起来的,马车都停在一块,说没瞧见话谁信啊!
但今时不同往日,她并不敢表达出一丝不满,而是笑着看了眼江柠歌:“瞧柠歌这孩子,真没规矩,怎么能跑到母亲前面去,看清梨多乖,寸步不离地跟着母亲。”
又开始了,林氏见识过潘氏捧一踩一的本领,出于对弱者的同情,故意道:“柠歌在人群中太扎眼了,我一眼就瞧见她了,忍不住和她交谈了几句,这姑娘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这句话说的江清梨脸上越发挂不住,脸色阴沉地看着眼江柠歌,却真的被惊艳了一下,虽说心里嫉妒,诚如林氏所说,她这冤家妹妹就是越来越好看。
今儿是大年初一,江柠歌心情好,不想和潘氏计较,正要进门,突然听江清梨语气激动地喊了声:“世子!”
抬头看去,果然是沈卯。
第59章
能让江清梨激动得不顾矜持的人,大约只有这位沈卯公子了?
这世子长的膘肥体壮,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至于让江清梨激动异常?江柠歌原本想不明白,现在突然顿悟了,江清梨想嫁到裕王府!
这么想就通顺了,裕王府的权势的确大,江清梨这山盼着那山高,把裕王府当成她翻身的指望,因而对沈卯热情异常。
只可惜裕王府是什么地方,岂会轻易看上江清梨这个身份尴尬的养女。
沈卯听到声音,抬头就看到江清梨热情洋溢的笑脸,可是周围客人太多,出于某种顾虑,他并没有回以热情的笑容,只是微微点头,算是回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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