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就感觉坏事了,忙把他们摇醒。等他们醒过来一问,才知道他们晚上遇人偷袭。妹妹不知所踪,应该是被人带走了。”
“我知道自己闯了祸,这些天一直惴惴不安。昨日看到妹妹回来,我害怕极了,我怕事情败露,就跑到绿香楼,想躲两日。”
周方展盯着他:“告诉我那两个泼皮在何处,我亲自去问。若你所说有假,你知道我的手段。”
钟正业不住点头,忙不迭地交待了他们的住处。
沈青黛想了想,接着问道:“你们当时,把钟小姐绑到了何处?”
钟正业低声道:“乐清镇,一处荒废的宅子内。”
沈青黛微微诧异,方才钟大人说,钟小姐是在灵清寺东边密林中被寻回的。而乐清镇,分明在大道以西。
周方展同赵令询也觉出有什么不对,下意识地相互看了一眼,又互相嫌弃地移开视线。
周方展道:“难道是有人在乐清镇截走堇云,在转移至密林途中,被堇云找到空隙,逃了出来?”
沈青黛颔首,极有这种可能。
“你们都在这啊,饭菜之事,已经查明。”
施净跟在管家身后跨进院中。
周方展问道:“怎么样,可有异常?”
施净回道:“钟小姐院内,所有饭食,都被人下了迷药。”
难怪西院那晚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原来凶手早做好了准备。
周方展问:“当日厨房内可有什么陌生人进出?”
钟夫人在一旁接道:“昨日傍晚,我曾去过。我怕云儿醒来饿着,又怕厨子做得不精细,便亲自去看着。”
钟大人也跟着道:“没错,云儿受了这么大的难,我们都不放心。晚膳时分,是我亲自端了饭食,去她房间的。不过,我同夫人过去的时候,云儿已经睡下了。云儿她,到最后,都没好好吃上一口饭。”
说到伤心处,钟大人难掩痛楚,布满血丝的双眼,一下流出泪来。
钟夫人见一向沉稳的钟大人如此,也忍不住跟着哭了起来。
父母之爱子,不论贵贱,其情如一。
鬼丑的阿婆如此,钟家夫妇亦如是。
钟正业想到妹妹因他而死,羞愧难忍,也跟着哭了起来。
钟夫人见他也跟着哭,一时怒道:“你还有脸哭,若不是你,云儿怎会横死?”
钟正业的哭声戛然而止,垂着头站在一边不敢说话。
管家见此情形,忙站出来道:“厨房每日进出人杂,最近又来了几个新人,我这就去审一审去。”
其实,周方展也就是顺口一问,凶手能在钟府行动自如,还有那一双浅浅的脚印,想必功夫必定不弱。
几人正哭得周方展心烦,这时,前去绿香楼打探的侍卫便回来复命。
见人回来,钟家夫妇才止住哭声。
周方展问道:“怎么样,钟正业昨日是否在绿香楼?”
侍卫回道:“已经确认,公子昨夜的确在绿香楼,整夜都在,今早才离开。”
钟正业没有说谎,看来最后绑架钟小姐之人,的确不是他。
钟府一番问话探查,几人已经有了进一步查下去的线索。何况天色已晚,多逗留也无益。
几人便起身准备离开,商讨明日行程。
菊香带着四人出门,经过正堂,周方展还不忘远远望上一眼。
菊香一回头,瞧见周方展正痴痴地望着棺木。
她突然一拍脑袋:“我方才竟差点忘了,小姐昨日,曾与我说过,让我今日想办法去寻周大人,说是有极重要的事要同你说。”
周方展浑身一怔。
原来,堇云在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是想过他的。
只是,他错过了。而这一错过,便是一辈子。
第47章 千红一窟09
沈青黛他们与周方展约在西城门。
等她赶到时, 赵令询同周方展已经等候多时。
沈青黛远远看到一匹青骢马,系在一旁的槐树上。
那是赵令询的马。她有些诧异,赵令询今日竟是骑马而来。
她心内一凛, 难道是这些日子,赵令询嫌他们太吵, 不想同他们一起乘坐马车。
还未想明白怎么回事,她就目瞪口呆地看着远处, 周方展一袭黑衣站在前面, 身后跟着二十几个锦衣使。
沈青黛走到赵令询身边, 低声道:“镇抚司, 居然这么多人?”
赵令询点头:“这只是其中一小部分。”
沈青黛暗暗羡慕,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中亭司外出办案,也能有这个气派。
施净最晚赶来, 一路跑得气喘吁吁。
“哼,还是小鸡仔。”
施净一脸委屈地望向沈青黛。
沈青黛眉头一皱,循声望去,果然是之前同他们有过节的王千户。
她毫不客气地回道:“野狗。”
王千户怒道:“你骂谁?”
沈青黛小脸一扬:“自然是骂野狗啊。”
“你找死。”王千户说着便想挥拳。
沈青黛侧身躲在赵令询身后。
王千户挥在半空中的拳头一下停住, 沈青黛仰着脸洋洋得意,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听说要同中亭司合作,他一百个看不上,本想趁机杀杀中亭司的威风,却被一个小瘦猴挑衅。他一脸憋屈,心有不甘地看着自家大人。
周方展这才缓步走过来:“吵什么。”
沈青黛抢先道:“方才一条野狗窜出来乱叫,周大人没有瞧见?”
她知道, 这次合作,周方展必定不会暗中使绊子, 所以她才有恃无恐。
王千户气得鼻孔生烟:“大人你看,他们也太嚣张了些,咱们人多势众……”
周方展打断他:“够了。既然是相互合作,你们都安分一些,还有心思在内斗。”
王千户瓮声瓮气道:“是。”
沈青黛见周方展态度尚可,便认真道:“过来之前,我们去了一趟顺天府。”
周方展会意,堇云被劫走,他也曾怀疑是一些专干拐卖之人做的,他们应是去查最近失踪人口。
“怎么样,可有最近年轻女子失踪的报案记录?”
沈青黛摇摇头:“我们查过了,没有。”
周方展略微失落,旋即道:“眼下有两条线索,东边山林,还有乐清镇,咱们分头行动。”
东边密林,范围极广,单凭他们三人,恐怕到天黑都难以搜索到有用的线索。
沈青黛看了一眼赵令询:“咱们去乐清镇吧!”
赵令询同周方展齐齐点头。
赵令询事事以沈青黛为先,压根不会反对。
至于周方展,钟小姐是在密林处被寻到的,那里必定留下不少线索,他自然乐得去。
临行前,周方展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昨日我去了那两个泼皮住处,一番审问下来,我觉得钟正业所言应当不假。这个是当初他们绑架堇云,所在的地方,你们可以详查一下。”
赵令询上前,接过纸张,收了起来。
山风掠过树梢,吹动着众人的衣袍。
周方展望着天际一抹金色的朝晖,转身对着一众锦衣使道:“准备出发。今日,若是找不到证据,就不要回来了,全都给我在林中过夜。”
一众锦衣使站得笔直,齐齐高呼:“是,大人。”
洪亮的声音响彻山林,瞬间惊动群鸟无数。
沈青黛叹道:“这架势,真是足。他们不把整个山林翻一遍,都配不上这气势。”
“周孚,你给我站住。”
沈青黛一听,这人谁啊,竟然直呼周方展之名。
一辆马车缓缓停下,车后跟着十几个侍卫。
车夫掀起帘子,车内有人缓缓走下。
来人约四十来岁,一身锦衣,气质儒雅,虽说岁月在其脸上留下了不少痕迹,但依旧能看出,年轻之时,曾是个美男子。
周方展一愣,忙走上前去:“父亲,您怎么来了?”
一个温润儒雅,一个凌厉狠绝。沈青黛很难想象,此人竟是周方展的亲爹。
靖安侯瞪了他一眼:“我怎么来了?你不看看你干的好事,竟然要娶一具尸体,整个京城都传开了。”
周方展垂首:“让父亲担心了。”
靖安侯看了看周方展,短短几日不见,他已是有些憔悴,于是放缓了语气:“整个大宣近百年来,哪里有过娶一个死人为正妻的。为父只有你一个儿子,你将来是要承袭爵位的。今日,你就随我一同前去钟府,把事情说清。”
周方展扑通一声跪下:“父亲,别的事我都可以答应,此事,恕儿子难以从命。”
靖安侯见他如此固执,也不再与他多说,挥挥手道:“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
马车旁十几个侍卫闻言,一拥而上,朝着他们这边走来。
周方展见此情景,一跃而起,向旁边的槐树跑去。
沈青黛顺着他跑的方向一看,他似乎是想要骑马逃走。
施净也看出来了:“他这是,要抢赵令询的马?”
沈青黛脱口而出:“糟了,他那马认主,一般人骑不了。”
赵令询的青骢马,很是忠诚。她记得,在登州的时候,魏若空曾趁着赵令询不在,偷偷去骑,结果被那马当场甩下,摔伤了腿,躺了半月方好。
他们此行,很需要周方展的协助,若失去他这个助力,只怕查起来会有些困难。
嘶嘶马鸣,青骢马兴奋地高扬着脖子,四蹄腾空,雄姿勃勃地跑了起来。
一道尘土飞扬,周方展片刻之间,便消散在众人视野。
施净转头对上沈青黛:“这马,认主?”
沈青黛尴尬一笑:“这马看着挺彪悍,谁知道,是个欺软怕硬的主。”
赵令询一笑:“那倒不是,因为这马,一开始就是周方展送的。”
周方展竟给赵令询送过如此良驹。
沈青黛道:“真是没想到,他们以前关系竟如此密切。”
赵令询笑得颇有些意味:“我同周方展,一向看不上彼此。两年前,他提前得知我要去登州的消息,连夜赶来,送了我这匹快马。”
沈青黛同施净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靖安侯看着眼前一片尘土,轻叹一口气:“走吧!”
赵令询远远同靖安侯相互施礼后,靖安侯最后心有不甘地望了一眼前方,转身上了马车。
沈青黛这才松了一口气。
马车滚滚前行,施净早已习以为常马车的豪华,没了最初的惊叹。
施净刻意没有用早膳,此刻正一门心思地吃着点心,完全没功夫说话。
赵令询不经意地看了一眼窗外,像是在思索什么。
片刻,他缓缓转过头:“你怎么知道,我的马认主?”
沈青黛心中一惊,她一时心急,竟忘了这事。
她很快稳住心神,笑道:“那日在乐仙楼,我看到小厮牵马的时候,被你的马踢了一脚。我猜,它可能认主。”
赵令询垂下眼眸,随即又转头望向窗外。
经过岔路口,又行约五六里,终于到了乐清镇。
乐清镇依水而建,方一下了马车,一股清爽湿润之气扑面而来。
灰墙黑瓦,临水照街。街道两边,各路商贩时不时吆喝几声,三三两两的行人,慢悠悠地走着。
这里虽比不上城内繁华,却颇有一番韵味。
三人根据周方展提供的住处,一路问询,最终停在一处偏僻的宅院前。
宅院大门半掩着,一侧墙边塌了半面,一看就是年久失修所致。
一个挑着货物的货郎正从门前经过,步履匆匆。
沈青黛叫住货郎,随便买了一个铃铛。
“小哥可知,这户是什么人家?”
货郎脸色一变,脸上露出些许惊恐:“我不知道。”
说着,挑起货担就想走。
赵令询一把按住货担:“我不知道你在怕什么,但我可以告诉你,绝对不会有人找你的麻烦。”
货郎看了一眼前面的宅院,战战兢兢道:“大人,草民不是怕人,我是怕鬼啊。”
赵令询同沈青黛相互看了一眼,钟大人曾说,钟小姐回来之后,曾提到恶鬼,难道和这里有关?
赵令询道:“朗朗乾坤,海晏河清,哪里来的鬼?何况,若平生未做恶事,何须怕这些东西。你只管说,若有恶鬼,让他找我便是。”
施净浑身一抖,默默离赵令询远了几步。
货郎见他一脸正气,又知自己若是不说,恐难离开,这才放下货担,叹息道:“这户人家,太惨了。”
“这家人姓郑,六年前,曾是这里的大户人家。他们发家之后,便在城中置办了房产,举家搬迁。据说,当日天色阴暗,他们怕落雨,便从孤风岭抄近路。谁知,就在半路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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