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猜出或许茶水出了问题,红儿哭道:“大人,老爷,我在这里十多年,我不可能害二少爷的。”
陈奉点头道:“大人,红儿是我们本村人,又在我们家辛苦十多年,草民清楚她的为人,她一直本本分分,不可能下毒的。”
沈青黛也知,她是凶手的可能性不大。凶手下毒,一般不会如此明目张胆,轻易将自己暴露。而且这个红儿,是地地道道的牛山村人,确实不太可能与留行门有牵扯。
茶水是昨日酉时左右新换上的,按时间推算,陈桉从镇上回来应是戌时左右,凶手就是在这段时辰下的毒。
沈青黛问向老马:“昨日酉时后,院内可有什么异常?还有,二公子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
老马抬头,扫了陈奉一眼,眼中惊恐一闪而过,很快否认:“回大人,没什么异常。”
陈奉见他躲躲闪闪的,不禁怒骂:“你知道些什么?说。”
老马又看了一眼贵哥,战战兢兢道:“二公子最近,一直在纠缠秀姐儿。昨日,我看到贵哥与二公子吵得厉害。二公子动了手,还说他早晚要把贵哥赶出去。”
陈奉转头看向贵哥,贵哥不紧不慢道:“舅父,昨日我的确与桉弟有过争执。不过,我也是希望他能上进,不要把心思放在不必要的地方。”
陈奉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便不再多言。
赵令询沉思片刻,便直问道:“不知令郎在村中,可有得罪过什么人?”
此言一出,陈奉沉默许久,自己儿子什么德行,他不是不知。
这些年,陈桉在村中得罪的人,已经不是一两个那么简单。先不说家里这些人,外头那些哪个看到他不躲着走。
“人心隔肚皮,我们家也算树大招风,难免会遭人嫉妒,这事谁又说得准呢?”
听着陈奉在找补,赵令询只是淡淡扫了一眼。
沈青黛一直在暗自思量,陈桉被害一事,死亡时间和原因皆已清晰,若想揪出凶手,还需查明作案的动机。若想查明动机,自然需要走访村民,了解更多详情,获得更多线索。陈奉一心想揪出凶手,那必不会阻止他们调查。这样的话,或许她可以借着调查陈桉被害一事,同时调查卢郎中被害真相,以及,卢郎中到底经历了什么。
“陈老爷,令郎之事,我们会全力调查,争取早日缉拿到凶手。昨日凶手投毒后,若是逃离,势必会有些动静。若想知晓凶手的动向,恐怕还需村民们多多帮忙才是。”
陈奉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对着里长拱手道:“若是几位大人问话,还要劳烦知会大伙一声,莫要懈怠。若是有谁提供有用线索,我免他三年的租。若是有人帮忙抓到凶手,终生免租。”
施净一边咋舌,一边觉得这话听着有些耳熟。
里长忙应下。
沈青黛想了想,伸手从怀中掏出玉佩。
“忘了问陈老爷,可有见过此物?”
陈奉一头雾水:“没见过,大人为何这么问?”
沈青黛道:“昨日与贵公子发生争执,皆是由此玉佩引起。村中一位小姑娘,在二公子那拿走了此玉佩,说是慧娘之物。”
陈奉抬头一脸错愕,随即怒道:“这个孽障,家里何曾缺过钱,还到外去偷。”
听陈奉之意,好像陈桉有手脚不干净的毛病。
沈青黛点点头,见此处暂无甚可查,嘱咐陈奉小心看好尸身,便起身告辞。
陈福应着,领着众人就往外走。
陈奉亲自送至门外,在门口与几人寒暄几句,方才转身离开。
刚走几步,沈青黛突然回过头来,叫住了陈奉。
“陈老爷,听说了吗?今日一早有人发现,慧娘家的坟被人挖了。”
丧子的悲痛,儿子被害的愤怒,在此刻皆被惊愕替代。
陈奉脸上很快恢复正常:“谁做的?俗话说逝者为大,大人们可千万莫要轻饶了他。”
沈青黛道:“还在查,若查到,绝不姑息。贼人如此嚣张,我怀疑是个盗墓的,陈老爷若有线索,还望不吝相告。”
出了陈奉家不远,沈青黛决定去昨日陈桉被泼脏水处查看,里长便先行告辞。
临走前,沈青黛笑道:“方才陈老爷可是说了,若有人提供线索,可以免去田租,这么大的好事,劳烦让村民们都知晓才是。”
里长附和:“自然。”
望着里长背影,施净笑道:“沈大公子,你可真会精打细算。”
沈青黛想着屋内爹爹新送来的银票,暗自长叹,她最近花钱真是越来越慢了。
赵令询认真道:“倒也不是精打细算,这些村民没有自己的土地,几两银子,根本比不上陈奉的恩情。只消里长回去一说,咱们在村里查案,会方便很多。”
沈青黛却在想别的事:“方才离开前,我故意提到慧娘家坟墓被挖,陈奉有些不对。”
赵令询点头:“没错。他惊愕中似乎带着慌乱,我怀疑,他可能知道些什么。”
施净挠着头:“怎么事情越来越复杂了,本来只是查卢郎中的案子。现下先是慧娘家的坟墓被挖,刚怀疑是陈桉,结果他也死了。就连这个陈老爷,也是奇奇怪怪。还有,你们说杀害卢郎中和陈桉的,会不会是同一人?”
沈青黛凝眉:“凶手提前一步杀害卢郎中,很可能与留行门有关,那杀死陈桉,为的又是什么呢?”
若说杀死卢郎中是为浸骨草,那凶手大可杀了之后,安安静静地守着便好。可陈桉不过是个纨绔,杀了他于留行门能有什么益处?何况还是在他们查案的当口,为何要主动暴露在他们面前呢?
赵令询见沈青黛凝眉不展,开口道:“你说过,做得越多,留下的线索就会越多,或许陈桉之死,是个突破口也不一定。”
一句话,让沈青黛豁然开朗。
她接着分析道:“不过,也不能只把目光放在留行门上,陈桉是被仇杀也不一定。凶手选在酉时后下毒,定是知晓二公子动向,知道他短时间内不会回来,而且他知晓红儿会备好茶水,显然是对他的习惯有些了解。
施净道:“那这样的话,不就是他身边人了。”
赵令询摇头:“只要留心,一个人的习惯很容易被发现。走吧,去前面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三人很快来到昨日陈桉被泼脏水的地方。一只旧木桶被摔在地上,四周堆积的食物残渣仍在,隔了一晚,气味依旧有些刺鼻。
施净捂住鼻子:“这人绝对和陈桉有大仇,这么臭都能忍,陈桉怕不是就是他杀的吧?”
沈青黛打量着四周,陈福说陈桉被泼脏水后,并未寻到对方,连个影子都没找到。
照他所说,凶手不是功夫高强,便是提前有所准备。
四下张望着,沈青黛终于发现了端倪。
她走到路边一棵树旁,仔细看了看,发现树上有道划痕。又到斜对面的树上去看,也是一样。再捡起地上的木桶一看,木桶两边各有一条摩擦的痕迹。
沈青黛忍不住道:“这人竟有如此巧思。”
施净不解:“你发现什么了?”
沈青黛指着两边的树木和木桶:“这人制了一个巧妙的机关,先是绑了一根绳子,把木桶掉在绳子上,然后又在木桶一端系上绳子,自己则拿着绳子一端,只等陈桉经过,拉动绳子即可。”
施净拊掌道:“妙啊!”
赵令询点头:“的确巧妙,不过,若要拉动木桶,没有足够的力气恐怕不行,泼脏水之人,应该是个成年男子。”
泼脏水之人和毒害陈桉的,究竟是不是同一人,虽然还很难说,但他们既已经查明缘由,也就多了条线索。
沈青黛点头赞同,她从袖中拿出手帕,擦了擦手:“走吧,趁着还不到晌午,去村里走走吧。”
距吃午饭还有差不多一个时辰,这个时候,村民多在屋外坐着闲聊,无疑是打听消息的好时机。
三人沿着溪水一路向前,最终在村头祠堂旁的杨树前停下。
杨树下坐着三四个手拿活计的中年妇女,她们时不时放下活计,双手比划着,边说边笑。
妇女们一看他们三人,便放下手中的活计,笑得格外亲切:“大人,你们可是有什么话要问,尽管问,别客气。”
看他们的态度,三人已知里长必是知会了村民。这会,他们巴不得上赶着提供线索呢。
沈青黛也不含糊,走到几人面前:“婶子们可知道,陈桉平日在村里为人如何?有没有什么非要致他于死地的仇家?”
方才还在说笑的妇女,稍微凝了神色,便自动转移了话题:“二少爷啊,他人是顽劣了些,不过也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就是爱与年轻小姑娘说笑。若是有人有心教训他一顿,也不奇怪。可要说杀人,着实有点过了。”
沈青黛凑上前去:“说到小姑娘,我看你们村小姑娘个个都水灵灵的,那个秀姐儿我见过,就是比起京城的姑娘也不差。”
施净微微皱眉,怎么沈青还和她们聊上小姑娘了。
瘦点的妇女笑道:“我们村啊,就是水灵姑娘多,秀姐儿那样貌,整个牛山村就没人能比,要不怎么被这二公子看上呢。”
胖点的妇女摇头道:“秀姐儿长得是好,但要说哪个最好看,还是慧娘。”
马上便有人附和:“可不是嘛,多好的姑娘啊,真是可惜,被那卢郎中给祸害了。”
赵令询觉得她们无比聒噪,默默转过头去。
沈青黛一拍大腿:“这么美的姑娘,没有瞧见,也是我们没有福气啊。”
说完,她神神秘秘道:“你们怕是不知道吧,更惨的还在后头呢。今日一早,我们接到报案,说是她的坟被人挖了,尸身竟不见了。惨啊!”
胖点的妇女瞥了沈青黛一眼,头微微扬起:“谁说我们不知道,这牛山村,就没有我们不知道的事。”
沈青黛露出极为钦佩的目光:“婶子知道这么多呢,要说这慧娘一个小姑娘家,能得罪什么人啊,死了也不得安生,竟然被人挖了坟去。”
胖点的妇女压低声音说:“能有谁,你想想谁最恨她啊?”
沈青黛俯身过去:“实不相瞒,婶子同我想一块去了。婶子比我们知道得多,不妨说出来,让我们也听听。”
胖点的妇女听着恭维,心里大为受用,可还是谨慎道:“扯得有些远了啊。”
沈青黛略一思索:“那咱们说回这个二公子啊,二公子这么喜欢沾花惹草的,就没看上过慧娘?”
胖点的妇女登时笑了:“大人,怎么也这么爱说笑呢。大公子是什么人啊,他看上的人,二公子哪敢动。平日里,二公子看到慧娘,都是绕路走,哪敢得罪她啊。”
这个大公子,听起来似乎有些手段。
“大公子这么厉害,二公子这样的,都能训得服服帖帖。”
一旁的瘦瘦的妇女道:“可不是嘛,大公子一直掌管着家中大小事务,又有手段。别说二公子了,就是全村哪有不服的。”
沈青黛奇道:“这样的人,竟然能气死了?”
瘦瘦的妇女道:“我们也觉得奇怪呢,怎么突然就死了。这陈老爷原先也不信啊,就找人查验,结果还是毫无发现。”
沈青黛暗自思索一阵,接着问:“你们觉得,二公子最有可能是被谁害的?婶子们消息灵通,应该知道些什么风吹草动的吧。咱们今日,就是随便聊聊,咱不外传啊。”
胖点的妇女,方才一直插不上话,这会立刻清清嗓子道:“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这事啊,村子早传遍了。不过我可先说好,这位小大人,若是这个线索有用,回头可别忘了我。”
沈青黛慌忙应着。
那胖妇女这才道:“你们方才说,大公子是病死的。可我听说啊,陈大公子,根本就不是病死的。原本我还不信,可直到二公子出事,我才觉得可能不是讹传。大公子,就是被贵哥害死的。”
沈青黛一听,摇头道:“怎么可能啊?贵哥婆文海棠废文都在君羊八八三令柒七吾三陆为什么要杀大公子啊?”
胖妇女道:“陈老爷年轻时候的事,你们外人自然不知道。你看贵哥那模样,分明和陈老爷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哪是陈老爷侄子,分明就是他私生子。你们看啊,大公子一死,家里的事不都是贵哥在打理。如今二公子也死了,那对谁最有好处?”
沈青黛微微一愣,贵哥是陈奉的私生子。他跟随卢郎中学医,懂制药更懂制毒,又对秀姐儿不一般。若是如此,他的确很有嫌疑。
只这一回,沈青黛便打听出了不少,她本想趁机问些关于卢郎中的事,但想起方才她们对卢郎中的评价,便知不会问出什么,笑着起身告辞。
赵令询也听到他们方才的谈话:“回头我让赵捕头去查一查贵哥的身份。”
沈青黛点头:“若他真是陈奉私生子,二公子身故,的确他获益最大。而且,他也有作案的时间和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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