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净眼神亮起:“有银子拿吗?”
沈青黛笑笑:“银子没有,不过倒是和银子有关。我需要你,将今日提供线索给出去的银钱,说成二百八十两。记住,做得隐秘些,务必让方雍知道。”
施净不住点头:“原来,你是打这个主意。所以不管今日结果如何,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钓出方雍这条大鱼。”
他话锋一转:“不过,我要如何不动声色地让他知道?还有,为什么要让我做,你不怕我会误事?没想到,在你心里,我竟然如此可堪大用。”
赵令询毫不留情地揭穿:“你想多了,此事由你做最合适而已。我已经找人打听过,方雍晚些时候要到乐仙楼。他每次去乐仙楼,都有固定的雅间。届时你同赵世元一起去,找个离他雅间较近的位置,将消息传递给他即可。”
施净还是有些犯愁:“问题是,我要如何传递给他,才能不着痕迹?”
沈青黛道:“这个简单,只需要让赵捕头先说,我今日心情大好,特意请你们去乐仙楼。你再添油加醋,不经意说出,今日赏出去二百八十两即可。”
施净爱财,人尽皆知,由他说出悬赏金额,再合适不过。另外,他们昨日公布悬赏金额时,并未避讳,所以这根本不是什么秘密,方雍不可能不知。只要他有心,稍一打听,今日去了多少人,便会得到一个消息:有人提供了一条十分有用的线索。
十八人,他不太可能一一跟踪调查。当然,未察清究竟是什么线索之前,他应该也不会贸然动手。只是接下来,他定会派人盯着中亭司。如此一来,他们想要让方雍以及留行门知道的信息,便可不动声色地传递给出去。
施净走后,赵令询才问道:“你打算如何以及何时利用此事,来引他们出手?”
沈青黛沉眸:“需等如归楼建好,我破解了神仙索杀人之后。不过,他们如何利用神仙索杀人,我还没有什么头绪。”
她咬唇道:“若我不能破解神仙索杀人之谜,便只能诈他们一诈,至于他们会不会上钩,能不能诈出想要的结果,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赵令询轻轻拉过她的手:“离如归楼建成,还有十余日,咱们还有时间。别忘了咱们还有陆掌司,还有你娘这条线。”
沈青黛紧紧握住他的手,瞬间所有的力量再度回归。
施净同赵世元登上乐仙楼,看雅间人已经坐定,两人相互使了个眼色,便演了起来。
赵世元一向大嗓门,这次更是:“真是托沈司正的福,咱们才能来此吃喝。你要说平日里,咱们哪敢来这种地方啊。”
施净附和着,也不忘抱怨:“啧啧,二百八十两啊,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流出去了。比起这两百八十两,吃她一顿,算什么事。”
赵世元却道:“诶,虽然的确破费不少,可这银子它花得值啊。”
施净点头:“也是。”
两人碰了一杯酒:“来来来,咱们庆祝一下,祝愿中亭司早日探破此案。”
两人吃吃喝喝一顿,见任务完成,心满意足地离开。
果然,不久后,赵世元便发现,有几个鬼鬼祟祟之人在中亭司附近晃悠。
见鱼儿已经上钩,沈青黛悬着的心才稍落。
如归楼当天便开始动工,施净十分好心地替沈青黛做了一个估算。这一估算,施净几乎要跳了起来。一座楼建下来,花费竟然高达五千多两。
如归楼原本是一座两层的小楼,据当时建造的匠人说,初次建成之时,用了二十余人,用时近两月方才完工。
可沈青黛为了能在半个月内建成,竟请了近百人,整个京城半数叫得上名的匠人皆参与其中。同时为了赶工,她还提供全日的膳食。工期倒是有保证了,可这银子却是流水般花了出去。
沈青黛听到施净做好的估算,只是淡声道:“五千两,很值。”
自坦白身份,知晓爹爹并无亲生女儿,并且还同娘亲有如此渊源,她花起钱来,更加安心。
五千两,于爹爹而言,他只会嫌少。毕竟,若是能借此探破娘亲的案子,别说五千两,便是五万两,他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如归楼开始建造的第二日,沈青黛终于见到了消失许久的陆掌司。
中亭司内,陆掌司坐于厅前,倒了一杯茶,慢慢饮下后,才不经不慢地开口。
“听说,你们要查十二年前的案子?”
沈青黛上前道:“陆掌司虽许久不曾露面,可还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陆掌司瞥了她一眼:“少废话,你不是不知道十二年前那件案子对我的影响。说,你们这么大张旗鼓地查,究竟是想搞什么花样?”
赵令询坐着未动,只是淡声道:“自然是为了揪出凶手。”
陆掌司神色一变:“你们知道凶手是谁?”
沈青黛正色道:“我们只是猜测,其中细节以及他们如何杀人,还未弄明白,还望掌司能提点一二。”
陆掌司垂首,嘴角扯出一丝苦笑:“提点?十二年了,我还是任由凶手逍遥法外,一个废人罢了,能有什么能提点的?”
赵令询看着陆掌司:“前些日子,我看掌司拿着一块玉佩发呆。那玉佩,我父王碰巧也有。若是我没猜错,当年四公子应是每人一块。掌司这么多年都未曾拿出,如今却突然取出,难道不是有了什么新发现?”
陆掌司眼神扫过赵令询,落在沈青黛身上:“告诉我,你们究竟有何目的?”
沈青黛站定拱手弯腰道:“小女多谢陆掌司当年为母洗刷冤屈之恩。”
“当年,那个莫名其妙出现在案发现场,被冤枉成凶手的女人,正是我的母亲。”
陆掌司听闻,怔了许久才回过神。
待回过神,品出味来,他才道:“你的母亲,归远山庄庄主夫人?可我分明记得,你母亲说她丧偶。”
沈青黛摇头:“不,我母亲不是归远山庄的庄主夫人。她曾是魏尚书的二夫人,我就是魏家二小姐,魏若青。”
墨蝶杀人案,整个京城无人不晓,陆掌司看过结案文书,自然知道魏若青已死。
陆掌司盯着沈青黛看了许久,又望向神色如常的赵令询,确认他们没有发疯,才缓缓坐下。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沈青黛长话短说,将她坠崖被救之事如实说与陆掌司。
陆掌司听得直挠头:“还真是,错综复杂。所以说,你认为是留行门的人杀了你母亲,而这幕后之人,也正是杀害卓兄的真凶?”
沈青黛点头:“没错,我想应是这样。不过,我娘已故去多年,家中也被一场大火焚尽。我们一时半会也回不去,就想着当年旧案毕竟是由您主理,或许您这边,有没有什么别的,我们不知道的线索。”
陆掌司看着两人,叹了一声:“赵令询说得没错,近日,我的确发现了一些线索。”
他一字一句道:“方家的长子方雍,就是这背后之人。”
两人对视一眼,齐声问道:“掌司可有线索?”
陆掌司有些头疼地摸着额头:“当年案发之后,我就曾怀疑过方雍,只是没有任何证据。就在不久前,我偶然发现,羽林军一个中郎将,叫陈瑞的,竟然是留行门的人。而这个陈瑞,与方雍来往过于密切。所以我怀疑,方家极有可能便是留行门的实际控制人。”
沈青黛他们因是秘密接受圣上的任务,两人暂时还未找到合适的机会告知陆掌司,没想到他竟自己查了出来。
赵令询眸光一闪,嘴角勾起一丝笑意:“陆掌司,原来你早就开始调查留行门了?”
陆掌司叹了一声:“跟你们两个滑头说话,就是不能露一点破绽。”
见沈青黛还不甚明白,赵令询便开口道:“陈瑞是羽林卫之人,还是近两年才加入。陆掌司若果真常年不进宫,又怎知他是羽林卫中郎将?”
进宫?陆掌司若是时常出入宫中,那召见他的,只可能是圣上。
沈青黛试探道:“陆掌司,圣上不是也派了你来查留行门吧?”
赵令询端起桌上的茶,轻轻吹开,饮了一口:“不,查探留行门的动向,一直是陆掌司这些年的主要任务。至于我们,只是抛出去的诱饵罢了。”
第110章 人间一世11
沈青黛虽擅查案, 可对于官场之事,还是长进不大,只是瞪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赵令询。
赵令询接着说:“掌司既发现了陈瑞, 便不可能不知晓留行门的动向。古槐村附近的孤山,是特意让我们去, 以此来混淆留行门视线,让他们以为, 他们的行动, 暂未暴露的吧?”
他顿了一下, 接着说道:“自嘉宁之事开始, 我就觉得有些奇怪。宁妃承宠多年, 又有六皇子为依靠,虽说查出是她宫中宫女暗中陷害嘉宁,可终究是没有实证。但圣上却似乎认定是宁妃所为, 毫不迟疑地降了宁妃的位份,就此冷落于她。现下看来,圣上那时便已经知晓,方家与留行门之间的关系了。”
沈青黛这才听出来其中缘由, 赵令询身为圣上亲侄子,对圣心揣度自然不会差。
赵令询平生第一次被人利用,心内不舒坦,嘴上怎么也不肯留情面:“掌司既是我们的上司,又是前辈,这么做妥帖吗?”
陆掌司心虚,咳了一声:“这个瞒着你们, 也不是我的意思,都是圣上的主意, 他想让你们多磨炼一下。”
沈青黛目瞪口呆,陆掌司这是公然甩锅给到圣上?
不等他们做出反应,陆掌司便接着道:“既如此,那有个事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让你们知晓。孤山之上的山洞,是留行门锻造兵器所用。我查探到,他们已将兵器转移至京中一处荒宅之内。负责转移这批兵器的,正是陈瑞。”
陈瑞是羽林卫,属禁军。若一旦起事,他便可在宫城内部与留行门势力里应外合。可单凭他自己,恐怕也难以成事,宫中必然还有其他内应。
赵令询靠在椅背上的身子直了起来:“陈瑞,看来他在留行门地位还不算低。”
言罢,他望向沈青黛,能让陈瑞亲自出手暗杀她,可见她娘亲之事,绝不简单。
陆掌司顺着他的目光,也向沈青黛看去:“如你所说,你母亲必与留行门有渊源。可我观魏尚书,似乎与留行门并无瓜葛。”
沈青黛淡声道:“魏大人对我们一向不上心,我娘的秘密,他不知道实属正常。我在忠勤伯府多年,对他还是有些了解的,陈瑞潜入忠勤伯府,应当只是为了杀我。魏大人他,应该确与留行门的谋划无关。”
陆掌司摸着头:“你娘生前就没有透露一点点,有关留行门的线索?”
沈青黛摇头:“从未,我娘似乎并不想我知晓这些。”
陆掌司思索片刻,叹道:“如今想来,你娘的确不是一般女子,当年我竟没瞧出来一点端倪。”
沈青黛掏出娘亲留下的信件,毫不保留地递上去:“我娘临终前,给我留下了这个。可是,这只是一首诗,我并瞧不出什么不同之处。”
陆掌司仔细看了片刻,见诗句写得歪歪斜斜,忍不住皱眉道:“这首诗写得不甚工整,看起来不像是反切或暗语之类。”
沈青黛点头,若是暗语,必有母本。母亲留下这封书信,应是想若有朝一日会,她想知道真相,给她一个破解的机会。所以说,母亲有此筹谋,便不可能不给她母本的线索。
说罢,陆掌司又将纸放在日光下,依旧瞧不出什么端倪,这才递回给沈青黛。
沈青黛接过信件,缓缓道:“泡水也试过了,并无任何异常。”
陆掌司头疼:“你娘,还真是个奇女子,若说她毫无来历,我可不信。我现在觉得,你倒是不妨从你娘这条线入手。”
沈青黛轻轻摩挲着信件:“我娘的身世,她从未提及过。便是我,也从来不知。若想查明她的身世,恐怕只有找魏大人一问了……”
赵令询打断她:“留行门未除,你的身份,不能暴露。”
陆掌司想了想:“若是这边一时理不清,你可以回登州一趟,说不定能有些收获。”
沈青黛道:“我也正有此想法。”
赵令询又回到方才的话题:“掌司既已发现留行门私藏兵器之所,却仍要观望,看来圣上是想将他们连根拔起。”
陆掌司颔首:“没错。陈瑞虽与方家交往过密,可却无实证表明方家便是留行门幕后主使。宁妃虽受冷落,可方家在朝中势力仍在,若贸然对他们动手,只会落人口实。况且,朝中究竟还有多少人涉案其中,也未可知。”
“圣上的想法是,先盯着留行门与方家,等他们任何一方有举动,才可顺势将他们拿下。可若能探破十二年前旧案,证实背后操刀之人是方家,那我们便不用如此被动。”
十二年前旧案,不仅关系到母亲被害真相,还关乎到京城的安宁。
沈青黛端坐起来:“卓侍郎被害一案,我们略有些耳闻,这几日从一些知情人口中陆陆续续得到一些当年案发的细节。不过,具体情形,比如卓侍郎的验尸单,却不得而知。”
陆掌司起身走出,取回当年旧案案卷,递与两人。
“根据当年仵作的验尸结果来看,卓兄他是先被人敲晕,然后才被杀身亡的。”
两人翻开验尸单,上面的确记录详实,头部有击打伤痕,身上多处擦伤,胸前一刀为致命伤。
沈青黛问道:“卓侍郎身上有多处擦伤,是怎么回事?”
陆掌司摇头:“彩戏班的人全都中毒身亡,神仙索的秘密也就不得而知了。事后,我本想从如归楼查起,结果,如归楼被卓家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这些年,我去过许多地方,却是再也未遇到过神仙索的表演。留行门究竟如何杀人,我毫无头绪。所以,只能看着方雍这个龟孙子逍遥法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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