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孤儿,爸妈死的早没教养,这些话解荔小时候就听多了,她从不表露什么不满。
直到一回,林清莲笑着搭了句腔,“她爸妈就算还活着也养不出什么好东西。”
向来沉默寡言的解荔伶牙俐齿地还了嘴,连带着之后帮林清莲说话的都骂了一通。
解荔中文系,嘴皮子利索,引经据典指桑骂槐舌战群儒。
那些个千金被她气的一个个都喘着气。
邵昭昭倒是笑疯了。
解荔也觉得,前所未有的畅快。
她爸妈如果还活着,她分明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女孩,要知道江驰那样的书房、摆满绘本的书架还有地球仪,她爸妈活着的时候解荔也都有。
《如果爸妈还活着》,是解荔深埋心底最美好的幻想,她不允许有人诋毁。
很快,畅快的后遗症就来了。
陈嘉树的妈妈不知道为什么找到学校来拦住下课的解荔,当着来来往往上下课学生的面,不由分说地扇她一个巴掌,嘴里骂着,“你这个狐狸精!勾引我儿子蛊惑我儿子去当什么狗屁兽医,我儿子将来是要继承家业的,你居然敢蛊惑他,我打死你个狐狸精!”
听到兽医,解荔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儿子是谁。
来来往往的学生们看着这场热闹,有人拿着手机录像,有人驻足听陈母哭诉。
陈嘉树姗姗来迟,将他妈好不容易劝走,只留给解荔抱歉的一眼,还有一条恳求的短信。
【解荔,对不起,求你向我妈保密兽医的事。】
事情到这里并没有结束,反而愈演愈烈,那些照片视频被发到网上,陈母陈嘉树被打上了马赛克,解荔脸上却没有,在网络上颠倒黑白一阵传播,速度快的不像是没有幕后推手的样子。
校领导也找到她,说她影响学校形象,在考虑要不要让她退学,让她找父母过来。
解荔说,我爸妈死了。
校领导说,不是还有个奶奶吗?
解荔沉默了,前几天医院刚下的病危通知书。
他又说,孙女出了这么大事,只要人没死就得来看一眼吧?
后来林清莲看见她,眼神倨傲,看着她灰败的脸色如同看蝼蚁一般,问她,“继续伶牙俐齿啊?之前不是那么会说吗?”
她身后的那些千金全都调笑着附和。
“京大高材生了不起咯,不还是要被勒令退学?”
“牛啊?怎么不牛了?”
“邵昭昭有钱,你有什么?凭你也敢跟我们叫板?”
林清莲还说:“这次只是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再有下次,你也知道吧解荔,京市喜欢你脸蛋的男人还真不少。”
解荔第一次那么恶心,也第一次看清人与人之间是有着天差地别的不同。
她一个南方小镇无依无靠的孤儿,她们一群京市有名有望的家族千金。
稍微传个话动点小心思花点小钱便把她作践地几天几夜地睡不好,梦里都在逃离这座城市。
解荔回家休学了一阵,一为避风头,二为回家照顾奶奶最后的时日。
之后她想着要不干脆不回去了吧,退学就退学,她继续待在那儿不知道还要被那群千金怎么作践,她就算想反抗又怎么拿什么反抗?
连邵昭昭这样有钱的人都要被排挤挖苦。
可她从小镇考入京市的top大学,是奶奶一辈子的骄傲。
奶奶说,如果爸妈还活着,也一定会非常非常骄傲。
梦境虚虚实实,耳边一道声音远远传来,这场噩梦瞬间被搅了个稀碎。
解荔终于被自己的手机铃声吵醒了,她眼角挂着湿意,睁开眼看到自己的床帘顶部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愣了会儿才迷过来,她现在在宿舍,刚刚结束答辩后回来睡了一觉。
手机铃声停了又响起,解荔看了眼来电显示,是江驰。
她接起,声音带着些朦胧的睡意,“喂。”
那头静默了会儿,江驰懒散的声音才响起,“睡着了?”
解荔被噩梦侵扰,声音也没顾得上夹,比起往常对他说话时的甜腻,多了份清冷感,“太困了。”
江驰只觉自己耳朵被电了下。
他沉声道:“在你学校门口,想见你。”
第41章
挂断电话后, 解荔在床上怔愣了片刻缓过神来,这才下床用清水简单扑了脸清醒几分。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未施粉黛, 水珠还挂了几颗在她白皙的脸蛋上,噩梦造成的微红眼眶使她看起来柔弱、易碎。
解荔回头, 转身去衣柜里拿了件白色连衣裙换上。
晚风微凉, 她却故意没有将开衫披上。
又揉了揉眼眶,让眼睛看起来更红了些,解荔这才出门。
江驰该是对她有点上心的, 她不贪心。
只要能借他的手,让林清莲尝到一点小小的苦头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校门口, 马路对面,黑色卡宴静静停靠着。
解荔提上一口气, 正要往那边走去,一辆银灰玛莎拉蒂停在解荔面前挡住她的去路。
副驾驶的车窗摇下来,陈嘉树坐在驾驶座上, 手握着方向盘, 他小心试探, “学妹, 你去哪我送你。”
烦。
好烦。
一阵冷风吹来,解荔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 她右手搭在左臂上微微握紧汲取自己的一点温暖。
她面无表情,“我以为我说的够清楚了。”
陈嘉树微怔,他下车,将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来, “对不起,我只是想弥补我曾经的过错。”
解荔见他拎着外套过来, 吓的连连后退,别他妈搞她啊。
江驰就在对面,以他变态的占有欲,这件外套要是披在她肩上,她要办的事吹的风还怎么弄?
“别弥补了,都过去了。”解荔敷衍一句。
她真的一点都不想搭理他,她挪动脚步准备绕开他走。
陈嘉树却发疯似的追上来,一把扯住她的手腕,力气极大,惯性把她带进怀里。
解荔瞪大眼睛。
她真服了。
这傻逼克她吧?就这么想让她死?
“对不起小荔,真的对不起,以前是我不对,刘所有人都在劝我忘了你,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陈嘉树声音颤抖,“留下,留在我身边,我会强大起来,保护好你。”
“我知道我懦弱,不算男人,可这一次我想要为你勇敢一次。”
解荔一句都没听进去,她在拼命挣扎。
完了完了。
被江驰看到怎么办。
陈嘉树力气大的像牛,她越挣扎他就抱的越紧。
傻逼。
这么大劲怎么不去耕地。
解荔放弃挣扎了,她皱着眉头实在忍不住反胃,“陈嘉树,你怎么这么恶心。”
真的恶心。
被他抱着她生理性想吐。
马路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下一秒,黑色卡宴以可怕的速度朝他们冲过来。
解荔绝望地闭上眼,真完了。
陈嘉树猛然松开手,看着她时眼神中带着茫然和受伤。
似乎是被她的“恶心”二字伤害到。
解荔蹲在地上,一点没害怕那辆卡宴,她真情实感地干吐了两声。
又是一阵急促的刹车声,黑色卡宴停在他们身前二十厘米。
车门打开,一双锃亮皮鞋落地,江驰下车,他唇角挂了丝浅浅的笑意。
解荔抬眼看他,眼眸红红,那丝笑意看的她心一凉。
江驰有没有看清楚是陈嘉树抱着她不撒手...
陈嘉树怔愣地回过神,转头看到江驰有些惊讶,他微微颔首,“江少。”
江驰笑了声,“建树医疗的陈嘉树。”
陈嘉树也无法沉浸在刚刚的情绪里了,他忙上前,脸上强撑着扬起笑去握手,“幸会,江少来这里办事?”
江驰看都没看一眼他伸出来的手,他将解荔拉起来,大手握着她微凉的肩往怀里带,“嗯,来接女朋友。”
陈嘉树愣住,连江驰不理会他伸出的手的尴尬都顾不上,愣愣道:“您女朋友?”
江驰扶着解荔坐进副驾驶,他将安全带也一并系好,关上门后,他才笑笑,“是。”
陈嘉树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起,他往后退一步,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真好。”
江驰打开驾驶座的车门,正要上车时,似是想起什么,他笑意不达眼底,“对了,听说你的梦想是去当兽医。”
陈嘉树的目光移到解荔脸上,她在车里坐着,低垂着眼,看不出什么神情。
“我想,我有办法为,”江驰顿了顿,“为你实现你的梦想。”
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陈嘉树还没品出是什么意思,江驰便将车往后倒,离他五十米后就停在那里。
他再看去,便远远看到,车内两人交缠在一起,在接吻。
他心底一痛,忙别过头,不愿再看。
解荔勾着江驰脖子,承受着他带着气性来势汹汹的吻,喘息间她故意发出些嘤咛之音。
弱弱碎碎的,希望江驰别因为陈嘉树的发疯举动牵连到她身上。
江驰斜眼看着不远处的陈嘉树,听着她娇娇的哼咛也灭不了火,他咬了咬她的唇,“和他接吻时你也这么叫?”
解荔吃痛惊呼一声,她撇撇嘴,“我才没和他接过吻。”
江驰冷笑了声,“看来真是老情人。”
他坐正身子,转动方向盘启动车子。
“不是老情人!”解荔辩解。
江驰声音很冷,“解荔,不要妄想骗我。”
这话的意思,就是他知道点她和陈嘉树曾经的事。
解荔垂眸,“那都是过去了。”
况且她确实和陈嘉树什么都没有。
“过去了吗?刚刚不是抱的很紧很欢快?”江驰车开的很快,他心底实在燥的不行。
“解荔,我刚出差回来是来看你和你旧情人卿卿我我的吗?”
“他强迫我的。”解荔认真道。
“你不是闭眼了吗?看起来很享受啊。”江驰回嘴很快。
解荔:……
她那是绝望!他哪只眼睛看到她享受了?她要吐的时候他怎么没看到?
“怎么不说话?承认了?”江驰追问。
她承认什么了?!
解荔叹了口气,“算了,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非要把她的绝望看成享受她能怎么办?
一个急刹,车子停在路边。
江驰冷眼看她,“什么叫算了?什么叫我要这么想?这些事不是你自己干出来的吗?当初你没喜欢过他?刚刚你们没抱那么紧?怎么,我冤枉你了是吗?”
“我对你还不够宽容吗解荔?”
解荔面对他的这么多质疑显得很无奈,她也实在不想在这件事上继续纠缠,只想将人安抚好赶紧翻篇得了。
她认错,“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我喜欢过,刚刚也抱了,您没冤枉我,您对我超级宽容,是我不知好歹我的错。”
江驰瞳孔一缩,他面色阴沉下来,“下车!”
解荔:?
她全认了,江驰怎么看起来更生气了。
她撇撇嘴装出一副柔弱模样,“江驰,夜风凉,我刚刚还做了噩梦,我们回家说好不好。”
江驰太阳穴突突跳,那句“我喜欢过”不停地在他脑海中播放,她怎么能,她怎么敢那么自然那么洒脱地说出她喜欢过陈嘉树。
江驰声音冷硬,“下车,别让我再重复。”
烦。
怎么都这么烦。
解荔利落地解开安全带下车,车门刚关上,江驰一脚油门车子飞出去老远。
解荔面不改色在手机上打车。
下车也好,不然她还不知道要怎么哄。
今天是她的受难日吧,一个两个都要让她不痛快。
真的好烦。
想离开京市的心更加强烈了。
微凉的晚风中,解荔抱紧胳膊,看来是前功尽弃了。
还想走之前给林清莲一点小小的教训呢,看来也泡汤了。
陈嘉树真恶心。
以后她每次去烧香拜佛时一定要和佛好好说道说道,祈祷建树医疗早日倒闭,还做兽医,端盘子去吧。
回到家时,解荔疲惫至极。
她要好好睡一觉洗刷今天的一切不愉快。
到玄关处,解荔敏感地嗅到一丝烟味。
换过鞋,来到客厅,江驰竟真的坐在沙发上,他没开灯,面容看不清晰,只指间那一点火星格外显眼。
解荔很累,即使刚刚江驰把她丢在路边,但秉着敬业精神她仍旧扬起个笑脸,“我还以为您回去了。”
江驰将香烟捻灭,他声音很淡,“解荔,你爱他是么?”
他?
解荔的笑容淡去,她仍旧礼貌,“我们不提他不行吗?”
提了恶心。
江驰极轻地笑了声,“怎么?提都不能提?”
“对,爱,怎么?”他话音才落,解荔便不耐地答道。
喜欢过怎样?
爱过又怎样?
江驰看她,笑不出来了。
黑暗安静的环境中,江驰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他极力克制着,想到自己这几天做的事像一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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