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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风望月——达闻西【完结】

时间:2024-03-22 23:04:13  作者:达闻西【完结】
  那狗就这么一路跟着,尾巴甩到天上去了,几乎要跟到了她家门口,才被主人一声口哨唤回。
  安荞笑这狗天真,一根香肠就能骗回家。
  她回到屋子里换下厚外套,啃下玉米肠的最后一小段,终于舒舒坦坦地换上了拖鞋,在床上小坐。
  去的路上正想到老师,刚一在床上坐下,王明就来了电话。
  “荞荞。”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听得安荞又想抽烟。
  “老师。”
  “今天跟着老孙去马场了?”
  “嗯。”
  王明笑声低沉:“没被马踢着踩着吧?在那边,别给我丢人。”
  “嗯,我尽量。”
  寒暄完了,王明开始说正事:“拉孜藏刀的那个片子,旁白已经录好了。我直接发你云盘上,你这周之前能把成品给我吗?”
  “这周之前?老师,我对轨就要用三天。”
  “那下周二?”
  安荞计算了一下日子,答应下来:“可以。”
  “这是藏区系列的最后一集了,好好做,不要让我失望。”
  “我知道的,老师。”
  王明又是先挂断电话的人。
  这么短的几句对话,他就提到了两次“别给他丢人”“别让他失望”,还真符合他一贯的风格。
  对她抱着很高的期待,看似给了她发挥的空间,却总是紧张地推着她,朝他期望的方向去走。
  安荞知道,以自己的资历和年纪,原本无法获得这么多资源,更别提拍什么藏区的独立纪录片系列。
  这个系列从前期立项,到拍摄,再到后期制作,几乎都有王明的牵线搭桥。
  她通过这个项目赚得了口碑和人脉,更是拍出了真正想拍的东西。
  王明利用她,控制她,追求他自己年轻时候的梦想。
  那她也大大方方地利用他的感情和人脉,拿到自己想要的。
  成年人的交易,不求完全的公平和等价,只求你情我愿。
  只是,安荞知道自己不可能永远生活在和他不清不楚的关系之中。自从离家求学开始,她便愿不再受任何人的控制。
  但凡有合适的机会,她就一定会与他彻底告别。
  她把自己这种心态评价为“没有道德地过河拆桥”。
  不愿多去想王明的事,安荞收起手机也收起心情,从箱子里找出硬盘和电脑,开始工作。
  云盘里果然收到了大小惊人的录音文件,在剪辑之前,她要先听一遍,以确认有没有需要调整补录的。
  浩浩荡荡的文件工程需要一点点加载试听,漫漫长夜就这么度过去。
  白天在马场干活,晚上在电脑上干活,这一天倒也充实。
  安荞收起电脑洗完澡时,又到了深夜,今天的精神和身体都算劳累,她试着减半了助眠的药量,躺在床上却熬了一个小时,还没有什么困意。
  无奈之下,只好又吃了一剂正常的剂量,才成功进入了睡眠。
第10章 熊孩子
  在马场的第二天,安荞到得比马早。
  虽然吃早饭的时候,林芳告诉她孙建发已经出门了,但他要去后山把马赶回来,自然要耗费点时间。
  安荞坐在凉棚底下,给自己套上脖套面巾和冰袖,以防太阳和风沙,又去把马圈的门打开,迎接即将到来的马儿们。
  在马圈外,她看了眼没有水的水桶们。
  昨天早上,马从山上来马圈后,孙建发就给水桶里加满了水。
  在给马上鞍子之前,都会让马先喝饱水,再出来工作。
  安荞环视一圈,没找到水管,也不想自作聪明地随便找个地方接水,以免误用了别人家的水龙头,于是放弃了提前打水的念头。
  好在孙建发很快赶着马过来了,没让她无所事事太长时间。
  安tຊ荞看着孙建发从鞍房最底下的箱子里找出水管,接在东边露天小水池的龙头下。
  渴了一整个晚上的马儿们也不管正在接水的水桶属不属于自己,一股脑地凑上去抢水喝。
  大黑和土豆两个家伙体型最大,也最鸡贼,占据着水桶的左右两边,把别的马都挤在外面。
  安荞从两个大马的缝隙中看水桶,还是没研究懂马到底是怎么喝水的。
  嘴巴也没动,鼻子也没动,就把头伸在水里,怎么就喝到了。
  等八个马都吃饱喝足,也到了上班时间。
  今天依旧全上西部鞍,安荞上鞍子的手法比昨天更熟练,领带结也打得更顺手。
  只是没再在备马的时候见到上班的苏德。
  想来是昨天有人跟他约了马,故而他今天提前去赶了马。
  上完马鞍后是戴水勒,安荞把八个水勒一次性拿了出来,摆在凉棚的凳子上,以免反复去取的麻烦。
  安荞选了最安分的小胖最先上,将嚼子如孙建发所说,放在马牙齿外微微摩擦,它便乖乖长开了嘴巴,让她把衔铁放进去。
  她正系着下颌带,就听那边的孙建发接到通电话。
  不知电话那头是谁,只听孙建发回答:“六个马有。行,到我这边来上也行。”
  电话挂断,孙建发接着干活。
  直到上水勒上到了安荞边上,他才和她提一嘴:“一会儿我要出去带客人。六个马都出去,就留大黑和白雪在家。你没事就先回去休息。”
  安荞问:“大黑和白雪不出租吗?”
  “白雪只租给拍照用的。大黑要出去,得有向导带着,不然它疯跑。”
  “哦。”安荞点点头,“没关系,孙师傅,我就在这儿给它俩梳梳毛套套近乎吧。”
  “也行。”
  反正这儿有凉棚,也晒不坏她。
  没一会儿,安荞便知道了刚才和孙建发通电话的人是谁。
  两个壮年男人,各骑着一匹马,又带着五个马到了孙建发的马场。其中一人安荞看了眼熟,仔细一想,想起他是昨天骑着摩托追着苏德说事的那个。
  两人到来下了马,也不急着开展工作,倒是笑眯眯地问孙建发:“发哥,新收的徒弟啊?”
  他们的目光都落在一旁的安荞身上。
  这种目光没带着审视的恶意,只是友好的招呼。
  安荞笑着看回去。
  而孙建发却不搭他们的茬,只问:“不是说十五个人加四个向导吗,这儿马也不够啊。”
  男人便称:“我给苏德打电话了,他这就过来。喏,那边不就是吗?”
  男人遥遥一指草滩上的一行马。
  在场的几人都看过去,便见在草滩的河前,一个浑身迷彩色的男人骑在一匹黑马上,催促着前边的五匹马,正朝这儿走来。
  男人笑了:“他们蒙古族人骑马,就喜欢只放半边屁股在鞍子上。”
  他这一说,安荞再看苏德在马上的坐姿,的确察觉出他和孙建发的不同。
  孙建发和客人们骑在马上,都坐得端端整整。而苏德在马上,则是侧着身子坐的,有时一手还撑在鞍后,身体的重心歪了,人便莫名有了种慵懒感。
  男人的同伴也笑:“他们那蒙古鞍那么硬,坐一会儿屁股都疼成什么样,不得交换着屁股来啊。”
  孙建发没参与他们的讨论,到土豆身边,系紧了它肚子上的勒带。
  安荞见状,赶紧过去帮忙,把剩下几匹马的肚带又紧了紧。
  上马鞍时,马刚刚吃饱喝足,肚子是饱胀的。到此时马已经消化了食物,那时候系的带子,就会有些松垮。
  客人如果骑在松垮的马鞍上,是件极其危险的事。倘若重心发生偏移,便会连人带鞍从马背上滑下来。
  紧着肚带,苏德和他的马已经到了这里。
  今天的客人是那个男人组织带来的,他家的马不够提供给客人,借用孙建发和苏德的马,也算介绍生意给两家。
  他乐盈盈地问苏德:“你成哥一有生意就想到你,够意思吧。啥时候把你妹子介绍给我?”
  玩笑之语,苏德不回答,而是从兜里摸出了烟,在场一人一根分过去。
  “成哥”也就不再问他妹妹的事,拿火机点燃,又借火机给孙建发。几个男人站在各自的马边上,人手一根烟地吞云吐雾,等着那波大客人来到。
  苏德给他们发完了烟,看了安荞一眼。
  安荞正打算去接过烟,就见他把烟盒收了回去,显然没有分给她的意思。
  她笑了。
  怎么,女人就默认是不抽烟的?
  苏德不解她笑容的含义,却看她从口袋里,自己摸出了烟盒,咬一根在嘴里。
  与他抽的如出一辙,云烟,细根的。
  她用的火机很好,不是村里人用的塑料壳火机。秀丽的指尖在滚轮上一蹭,火焰从她的手心里冒出,燎燃了她唇上的烟卷。
  火星子和她这人一样,明艳,耀眼。
  她不知苏德出于什么心态,在看见她点了烟之后,就转过了头没再看她。
  “那辆轿子估计就是。”
  村口摇摇晃晃进来辆中巴车,成哥第一个看见,立刻拿出手机里的车牌信息,可中巴车的车牌比对。
  的确是他们。
  成哥把手上马的刚绳交给同伴,一边给中巴司机打电话,一边走到路边,朝着中巴车摇手。
  没一会儿,中巴车便停到了门前。
  浩浩荡荡的二十几个人下车,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看见马都兴奋地不得了。
  成哥确认了他们要的马匹数量是十五个,先向他们介绍了今天的四个向导,又拉出一匹最老实的马,在众人面前展示上下马和在马上的基础操作。
  这是个以马术为主题的旅行团,团里有本就会骑马的,也有不会骑马只是感兴趣的,更有带着小孩单纯来看看马的。
  水平参差不齐,故而成哥要费心统一教一遍。
  教他们,也是教安荞,她听得比谁都认真。
  成哥讲完之后,除了向导们自己骑的四个马,其他的马,由客人按水平和喜好挑选。
  客人上马时,四个向导都会事先提醒他们这马的性格脾气,有些爱跑的,就会让有一定基础的客人骑。
  众人纷纷上马,安荞在旁帮衬辅助着,忽然听见人群中一声哭叫。
  “妈妈,我也要骑大马马!”
  不用转头看,就知道是个五六岁的孩子。
  如她所料,哭声的来源正是个小男孩,在妈妈的怀里。
  他爸爸已经上了马,他看着马羡慕,哭着喊着也要骑马。
  妈妈安慰他:“宝宝现在还太小,不能骑马。要等长大了才能骑。”
  那小孩哭得更凶:“不行!不行!我就要骑大马马!”
  “宝宝乖,一会儿妈妈带你去买冰淇淋行吗?”
  “也不行!我只要大马马!”
  小孩的哭声尖锐极了,那妈妈有些不好意思,直接上手捂住了他嘴。
  先礼后兵,礼的不行,她来兵的,低声警告他:“我数三二一,你再哭?三…二…一!”
  三二一对大部分小孩都通用,但这熊娃不属于这个行列。
  妈妈的三二一结束,他不仅没有停止哭闹,反而咬了妈妈的手一口,喊得更响:“啊啊啊!妈妈不让我骑马马!爸爸!妈妈欺负我!妈妈欺负我!”
  安荞听这哭闹听得耳朵骨头痛,只盼孙建发和成哥他们赶紧把马上的客人带出去。马都走了,小屁孩估计也就安分了。
  哪想马还没出去,孩子的妈妈被孩子折磨得没了办法,只好找到成哥,问道:“师傅,你看看这哪里有能给他骑一下的马?”
  成哥看了眼哭闹不止的小孩,笑道:“他太小了,自己肯定骑不了的。你要是放心,我带着他出去。”
  “可以吗?那实在是谢谢你了,我多付一匹马钱好了。”
  孩子妈妈像找到了救星,总算有了笑容,对怀里的孩子说:“让叔叔抱着你骑马马好不好?快谢谢叔叔。”
  那小孩又不乐意:“不行!我要自己骑!我要自己骑大马马!”
  不知好歹,该揍一顿。安荞在心里想着。
  可孩子妈妈听他这么一闹,又心软了,腆着脸再问:“师傅,拜托了。我们小孩从小就喜欢马,为了来看马,高兴了半个多月了,就想自己骑一骑。能不能麻烦想个办法,让他自己骑一会儿。你们的人帮忙牵一下,我把他抱上去,拍几张照就好。多少钱我们肯定照付的。”
第11章 以马为工作的女人
  成哥看孩子妈妈这么着急,四面环视了一圈,看见孙建发的马圈外边还拴着两匹马。
  于是叫孙建发道:“发哥,你那大黑大白,拉一匹出来让小帅哥拍个照呗。”
  孙建发也被小孩吵得不行,只想赶紧让他止住哭声,就喊了声“小安”,让安荞把大白拉出来。
  安荞去解大白的绳扣。
  大白额头上的麻花辫还是她亲手编的,她想,拍照应该也会好看。
  可那小孩依然不满意:“我要那黑的!我要黑色的大马马!”
  “行行行,黑的就黑的。”成哥替孙建发答应下来。
  孙建发提反tຊ对意见:“那黑的凶,他骑不了。”
  “没事的。”成哥也想赶紧劝慰好小孩,鼓励安荞去牵那黑马,“小姑娘,就牵那匹黑色的出来。你牵着马,让小帅哥赶紧拍几张。”
  他的话不管用,安荞不动声色地向孙建发望去一眼。
  孙建发虽然为难,但还是冲她点了点头,她才动手解了大黑的绳,拉着大黑到了人前。
  大黑虽然跑起来野,可只要有人牵着,没什么意外下还是安分的。
  眼看着这通黑帅气的高头大马到了面前,小孩满眼是光。
  他总算满意,破涕为笑。
  安荞给牵着马,妈妈将他高高举起,放到了马背上。
  西部鞍不似游客鞍,前头没有个可抓手的环。妈妈便再三叮嘱,让孩子自己坐好,握住前头的小木柱子,在马上别乱动。
  安荞看了眼小孩腿的长度,怎么都不够放进脚蹬里头。
  不过他就是这么骑一会儿,也不往外走,想来没什么事,她于是只系紧马鞍的肚带。
  另外的十五个客人都已经上了马,四个向导也各自在马上准备就绪。十几个人都等待着出发,只等孩子拍完照,他们再安心地走。
  苏德等候在马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安荞系肚带。
  第一次见她时,他以为她是来旅游的游客。
  第二次见她,昨天早上,看见她在孙建发的马场里剪头发,才隐约猜测她是在孙家帮工。
  在他的家乡,男女老幼的生活都和马相关,弄马的男人多,女人照样也多。在那达慕上,总会有一些女骑手冒尖。
  但在这片草原,以马为工作的女人实在少见,何况她这样年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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