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各房的赏钱,各家主子的赏赐,都是不一样的。这些在管家夫人批准后,都可在账房支出。”
账房四人,喋喋不休,说了一个时辰,这才将开支都讲明白。
沈笑语伸手随意一翻,这账本上记载的都是各家统一的吃穿用度,并没有写详细。
不然别说这几本,便是几十本也记在不下一年的。
见沈笑语粗略一翻后,便停了手,柳先生道:“事多繁杂,九少夫人小门小户出身,看不懂账本,
也是正常的。”
🔒 第163章 海棠
这般奴才没个奴才样。
夏至早已经是克制不住,好几次那嘴都张开了,又不得不闭上。
沈笑语摸着簪子的手,向后挥舞,让她沉住气。
沈笑语收起来账本。
“从今日起,你们将每日的明细,都整理出来。”
谢家账本,大都只是各方支出个大概,从未写过详细。
沈笑语顺着他们的话,“毕竟我小门小户,这事多繁杂,唯恐弄错。”
见几个账房先生瞬间垮脸,都恨自己方才为什么,要讲得这般仔细。
柳账房:“九少夫人,之前三少夫人,觉得此事颇为繁琐,只要家中账本未出现过错,无需记载这些细节。”
谢家家大业大,若想要下面的人老实做事,自然得给些甜头。
只要不惊动主子,有些事,是默许的。
沈笑语故作惋惜,坐实了这‘小门小户’的评语。
“得记着。”
“我沈家家产小,向来写得详细些,尤其是厨房的采买。”
“谢家各房各个主子院里,都有自己小厨房。但你这账上记载的是厨房采买,却未将哪个小厨房,买了哪些东西,花了多少钱记载上去。更何况前段时间是节里,想必这采买只多不少。”
“这开支不仔细,难免手底下大的人,不干净。”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几位先生定然知道,这蝼蚁的力量,尚不可小觑。”
沈笑语将人推脱的借口,都说了个干净,“我方才说的,你们可听见了?”
“你这是故意为难我
等。”最年长的账房先生,根本沉不住气了。
沈笑语冷下脸,警告的看向他们。
“既是小门小户,为难你等又如何?”
沈笑语:“我管账,这做事的风格,自然得随着我的性子来。”
“你们若是不乐意,大可不做这账房先生的差事。”
“我们在谢家勤勤恳恳几十年,不是你一个新妇,便可将我们赶走的。”
为首的老先生哽着一口气,拂袖离去。
老账房:“且看你能嚣张到几时。”
柳先生看向自己的妻妹,平常最跳脱性子的人,如今老实的站在一旁。
一个连九公子都降住的女子,是他们小瞧了。
到底还是作揖,柳先生道:“九少夫人放心,必然是将少夫人将吩咐事情,都打点齐整,无需少夫人操心。”
沈笑语拿着红色的唇纸印在嘴唇上,根本不去看他们的脸。
方才他们有多瞧不起沈笑语,如今便得既被无视,又受着。
“三日内,我要看到近一月的明细。到时候别被推辞,是三房做事不仔细。”
沈笑语点了三房,屋里不光是账房先生和两个侍女,连好几个粗使都下意识的眼神闪躲。
这谢家大房和三房,倒是有些意思。
账房先生中四人走了三个,唯独留下柳先生。
“为何还不退下?”隋嬷嬷催促。
柳先生:“少夫人还未曾让我等离开。”
沈笑语转身,高看了他一眼,并未留下回旋的余地。
“三日后的日落时候,未曾交上来,
便等候发落。”
“退下吧。”
夏至给沈笑语捏着肩,“姑娘怎知道他们是三房的人?”
旁的人都退下了。
隋嬷嬷替沈笑语解释:“三房的人沆瀣一气,就只差将他们是三房的,写在脸上了。”
隋嬷嬷:“大房的心思难揣摩,都知道这些人是三房的,却也让这三房管家。”
“可若是大房不争,谢夫人又何苦姑娘一嫁进来,便刻意当着三房所有人的面,将钥匙给姑娘?逼得三房当日便交了手里的事。”
“老奴知道姑娘不拘泥于这等家宅事,但姑娘也得仔细着点,免得遭旁人背刺。”
沈笑语:“嬷嬷放心,我虽不主动是整治他们,若欺到我脸上来了,在我跟前,也只得老实服软。”
夏至仔细的给沈笑语揉着手,“八姑娘出了一口气,姑娘也出了一口气。”
“若是姑爷可以不离开长安便好了。”
就可以一直给沈笑语出气。
“不可多说。”
夏至忙应着,“是。”
崔管事是谢家的老管事了,在谢家几十年,算是陪着谢虞长大的。
可独独在谢虞成婚的那几日,丁忧归家,如今才重新归来。
崔管事抱着好大捆的树枝入了院。
乌苏不解,“崔管事,你这回了一次家值丧,怎么一回来抱着柴火?”
“这不是柴火,是垂丝海棠的树枝,这冬日种在地里,等到明年开春便可开枝叶了。”
是谢虞送来的。
沈笑语看见海棠上,系着的红色丝线便知道
了。
院里确实有一块空地,夏日长着杂草,冬日便显得光秃秃的。
崔管事:“老奴之前给父值丧,归了假,怕冲撞了公子的喜事,便等到今日才回来。”
“这地原种的梅花,在去年的时候,就被公子铲掉了。公子起初想着,等少夫人嫁进来,要种上少夫人最喜欢的垂丝海棠。”
“如今公子不在家中,这花倒是给少夫人送过来了,还请少夫人差着手下人种下。”
沈笑语看着海棠树,被放在了院边,光秃秃,不甚好看。
“这院里的梅花,什么时候铲掉的?”
崔管事:“在少夫人让公子抱着牌匾,回来烧了的时候。”
笑没,笑梅。
沈笑语轻摇着头。
见她走下来,夏至道:“姑娘可是要种花?”
崔管事是谢虞跟前,最值得信任的,听见夏至说话,便开口,“夏至姑娘,如今少夫人已经出嫁,即便夏至姑娘是少夫人的陪嫁,也得改口了。”
崔管事脸上堆着笑容。
伸手不打笑脸人。
夏至声音干涩的改口,“少夫人。”
崔管事笑得更璀璨了,递给夏至一个银锭子,“若是公子在,肯定要给夏至姑娘赏改口的银子。”
“如今公子不在,我便大胆的替公子给一个,少夫人莫要怪罪。”
九棵垂丝海棠,都被种在了院里。
沈笑语亲自拿着锄头,扶得树。
崔管事:“可惜,竟弄脏了姑娘的绣花鞋。”
沈笑语看着眼前的崔管事,只觉得哪里不对劲
,眼前的崔管事虽然学着人佝偻着身子,点头哈腰。
但擦汗的时候,实在是背太挺直了。
🔒 第164章 二少夫人
崔管事又挨个,将还海棠树给扶正了。
“白夫人一早便差人送来信,说少夫人不需回去了。白夫人今日要去普济寺烧香问卦,眼前与谢家夫人约了一道出城,知道少夫人跟前事忙,让告知少夫人,无需记着这些俗礼。”
说罢,崔管事作揖退下。
“少夫人放心,待到今年春暖花开之时,公子定回来了。”
夏至看着崔管事的背影,小声嘟囔道:“今日这崔管事,瞧来有几分不对劲。”
沈笑语问:“缘何觉得不对劲?”
“一大早上的,崔管事便扛着几棵树来种了。且管事的脚下,还有泥,衣摆有清晨露水,像是赶早似的。”
“这赶早,却还去了一趟沈家。”
沈笑语舀水浇到树上,让树种的更加牢固。
此崔管事非彼崔管事。
海棠不与梅花同,绚丽多姿,色彩不输胭脂。
同百花争艳,与那与雪争芳的梅花的孤傲相比,易懂更易相守。
这谢虞,何时知道沈笑语与景词那些往事了?
沈笑语没落得了多久的清闲。
谢夫人一早离开长安去国寺烧香,将谢虞给带出长安。
谢家老祖宗寻不到大儿媳,便找到了沈笑语身上。
“九少夫人,老祖宗有请。”
沈笑语伴着清晨的阳光而来,踏入老祖宗的院里时,正好光辉撒在脚步后,看起来像是步步生辉。
老祖宗正在用早膳,谢袖坐在一旁。
裴颜之和谢盏闹出来那等事,谢盏挨了罚,罪魁祸首却干干净
净的。
不过在场的并非谢袖,还有一个崔芰荷。
崔芰荷正要起身,服侍老祖宗用膳,沈笑语便来了。
老祖宗筷子都未曾拿起,“你这当新妇当真滋润,嫁进来多日,从不到长辈房中,早午问安。”
沈笑语:“之前老祖宗未喝我奉的茶,想着我的言行,讨老祖宗不喜,可不敢再来。”
今日沈笑语破天荒的,顺着谢老夫人的话来了。
“你婆母倒也不曾教你。”老祖宗冷哼一声。
“母亲今日出城去寺庙祈福,长公主也常伴青灯古佛,自然不记着这些俗礼。”
谢家大夫人与长公主是说不了的人,沈笑语提出来长公主,老祖宗也就此收了话题。
沈笑语说罢,恭顺的给在场的人布筷。
沈笑语毕竟是在景词身边学过规矩的。礼仪之上,只要沈笑语真做了,就连老祖宗,也拿不出一点错处。
老祖宗的话到嘴边又转口,“听闻,你方才当家,便为难了几个账房先生?”
老祖宗多年不管家,但毕竟府邸里的老人,她要维护几分。“莫要学着人,做些敲打底下人的事。”
崔芰荷没嫁进来之前就是外人。
有外人在,老祖宗不好为难,账房的事,提了一嘴便作罢。
沈笑语坦言:“谢家家产庞大,自然这算账之事上,疏忽不得。”
“表姑娘,你说可是?”
崔芰荷不会算账,她今日来本是为了另一件事,被沈笑语问起来,便匆匆点头。
见她焦急,老祖
宗:“东宫闹出了事?你当时在场?”
沈笑语:“当日,良娣请我去东宫饮茶,碰巧撞见了。”
被抓进牢房里的崔院正,是崔家人,还是崔芰荷的族中颇为崇拜的叔伯,在从医上,是半个师父。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竟然在家中好吃好睡?”
崔荠荷心中惴惴不安,垂着眉,担忧道:“叔父昨日起便没有归家。”
老祖宗不想多言:“你拿些银钱将人赎回来。”
平素这事都是谢大夫人做的。
沈笑语看向,事不关己的谢袖,“当日七姐姐也在东宫之中。”
沈笑语道:“想来一事,怕影响了谢家清誉,还是要与老祖宗说。”
“当日给小女童看病的是崔御医,如今已经入了锦衣卫的昭狱。孩子死时,身边还有一盒银针,且火海之中,孩子未曾哭喊一声。”
“老祖宗确定,要插手此事?”
这谢家的老祖宗,保全自己,才是第一要义。
所谓的族中亲人,即便崔芰荷求的再真切,谢家老祖宗也不可能毁掉儿孙。
果真。
谢家老祖宗方才,还在对着沈笑语吩咐,随后便看向了谢袖,眼神询问此事真假。
谢袖点点头。
崔芰荷脸皮薄,光是一句话,便受不住了。
朝着老祖宗道歉,“老祖宗,芰荷给谢家添麻烦了……”
“罢。”
老祖宗拂手,让崔芰荷别插手此事,“虽是崔家人,但崔家树大根深,这一桩事,影响不了你。”
“凡事,交由你兄长
出面。”
“多谢老祖宗教导。”
崔芰荷踉跄着起身服礼,应下。
老祖宗今日这早膳,用得久,有意无意的在给沈笑语生事,挑剔厨房今日的菜胃口不好,又要上新的。
直到。
谢家的二少夫人上来,请了沈笑语。
老祖宗看着恭顺的闫氏,语气好了不少。
“老祖宗,孙媳来给您请安了。”
“今日怎么来了?婵姐儿和恒哥儿,早晨起来吵着要母亲的。”
“早就免了你的早午问安,不必特地来我这。”
闫氏有意维护沈笑语,“前些时候,九弟媳问了我一些养胎之法。”
“我特地的差着兆祥,送来我们岭南的方子,想斗胆,和祖母借走九弟媳。”
闫氏惯来,是不会主动发声的,今日这么一说,在场的人都觉得意外。
老祖宗也不好表面阻着,扫向沈笑语的肚子,让两人退下了。
沈笑语:“多谢二嫂。”
“婆母跟前是要磨性子的。大伯母虽不从为难你了,老祖宗这,总是要寻你些错处的。”
“我起初嫁进来,也觉得不适,不过这日子久,便适应了。”
“总归与在侯府时,好多了。”
闫氏喜欢沈笑语的性子,又记着她的恩情,“你与我们这些孙媳不一样,有郎君护着,如今又有子嗣傍身,大房也不喜欢做这些敲打之事,光老祖宗,拿捏不了你。”
“日后不喜的事,直接拒了便是,无需因得自己嫁入谢家,便为了讨好郎君的家人,做些委
屈自己的事。”
说完闫氏觉得自己失态,又捂住自己的嘴。
“我多言了。”
沈笑语终于知晓,这一个看起来瘦弱的女子,是如何将孩子平安养大,坐稳这二少夫人的位置。
🔒 第165章 药
“二嫂一话,金玉良言,自当谨记。”
闫氏被沈笑语逗笑。
如今闫兆祥到了长安,闫氏也算是有了娘家人撑腰,底气强硬了很多,性子都没之前软了。
闫氏的大侍女递给沈笑语一包药。
“岭南之地你也知晓,偏远着。”
“虽然地偏,但是物博。尤其是草药,颇为丰盛。”
闫氏道:“这些都是我岭南之地的妇人,用来养身子的药,皆是上好的药材,无论是生产前后,亦或是养胎之时,都是能用的。”
这些珍贵的草药,用普通的药纸包着,看起来只是寻常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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