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她的过去
我选择了客厅。
我们缠绵于暖白的灯光下下,到货在偌大的沙发上。客厅里的轻音乐一直没有停止,它为我们的缠绵发出美妙的赞歌,悠扬婉转,像是欢愉的祝福。
我的动作,随着音乐慢下来,我开始关心她的感受,用手指去抚平她褶皱的眉头,并在她疼痛呻吟的时候,停下来,抱一抱她。
在这么多的情人里,我第一次关心一个女人的疼痛,我心里柔软的地方,仿佛被一个放大镜无限放大。
文宿躺在沙发,头发散落到一地,垂到地毯之上,汗水在发丝之间渗出来。她喘息着喊我,“阿文~”
我应着她,抚摸她,我唤她:“阿宿~”
我们亲昵的呼唤,欢愉的拥抱。
结束后,文宿已经累瘫,我羞愧于自己持久的情欲。我心疼的替她擦汗,然后将她抱到浴室去洗澡。
我将她放在洗手上,用毛毯将她裹着,才转身去将浴缸放满温水。等水灌满,才把她放进水里。
美人如水,欲念腾起,我站在浴缸之外,帮她擦着沐浴露。
那一刻,我竟没有钻进水里,与她共浴缠绵。如今记起,我才猛然发觉,那一刻的虔诚。
我在满是泡沫的浴室里,突然生出长久之心。我问她:“你这辈子,有没有可能爱上一个人?”
她用满是泡泡的手捧着我的脸,“阿文,一个聪明的男人,是不会问这句话的。”
我拿起旁边的淋浴,替她冲去身上的泡沫,她身上的草莓印一览无遗。
那是我的杰作。
那一刻,她的身体,在我掌控之下。
但,她的心,却与我相隔千里。
那天,我住在文宿家,我搂着她入睡,同眠到天明。
我的闹钟,依旧在五点钟向起。
我六点回到家,送悦悦去学校。
再次回到银行工作,坐在办公室里,我一半的神思在与客户沟通,一半的神思在思考我和文宿的未来。
那种未来,不是一晚的缠绵,不是唇舌缠绕的快意,是包含这一切,又高于这一切的生活。
与她一起的生活。
这种生活,有柴米油盐酱醋茶,有水费电费燃气费,还有一切琐碎的洗碗、拖地、收拾桌子。
这种生活,是面向未来的,面对生活的一切苦难。
我的沉思和走神,在办公室里,引起了零零后同事的关注。
有一个女同事看到我的苦思冥想,出于关心,询问我:“丁主任,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我将我自己化身为一个亲戚家的适婚少年,我将我和文宿之间一切情欲,转化为爱情的种子。
这个故事,大概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手亲戚家的孩子,爱上一个清冷女孩,她不崇尚爱情,不期望未来,她只喜欢眼前的情欲和现实的金钱。
年轻的同事,撑着脑袋:“还有这样的女孩?这简直是人间清醒,现在除了同性,谁还谈爱情?”
“这种女孩,能不能追的上?”我满是忧心。
同事回答:“烈女怕缠郎,这个时代肯定是不管用的。”
这他妈说的都是废话。
我追问:“你们女孩,都喜欢什么?”
“很多很多爱。”同事可能是个恋爱脑。
我刚要放弃,同事又给我出主意:“真心也得花钱。看个电影试试女方的态度,看她喜不喜欢你那个亲戚。”
“然后呢?”
“爱情得循序渐进,吃个饭,约个会,旅个游。让她看到你的真心。”
“万一她不吃这一套呢?”
同事解答:“那人家就是不喜欢你那个亲戚呗!”
顿了一下,同事突然坐直,“你问的不会是你自己吧?”
我心下一紧,又从容笑道:“我女儿都读高中了。”
同事放过我,给了我最后一个建议:“给人家想要的,买人家喜欢的,解决人家无力解决的”
这个答案,我将信将疑,且试且行。
后面的一个月,我开始追求文宿。
这种追求,去之前的追求,不大不相同。
我希望了解她,走近她,因此,我并不急着再睡一次。
一个月,我给她送了十三束黑玫瑰,约她单独吃了五次饭,请她看了三次电影,我还给她店里送了七次奶茶。
我开始了解,文宿作为一个外地人,吃不了越城的正常辣,她只能吃微辣。
她爱吃葱不吃香菜。
喜欢蒜蓉小龙虾,不喜欢香辣小龙虾。
她还喜欢五分熟的西冷牛排,不要七分熟的菲力牛排。
她的指甲半个月一换,且每次都要贴钻。
因为指甲贴钻,我需要帮她剥虾,剥一切有壳的东西,我亲力亲为,我期盼一场浪漫的爱情。
即便我四十三岁。
即便,我的爱情,那么不合时宜。
但我依旧,期盼它的到来。
人这一生,最少要爱过一个人,才算圆满。
经过我的付出,我们越来越熟,我在七月七情人节的时候,约她出来吃晚饭,我将餐厅定在中心街区的五楼西餐厅吃晚饭。
我点了两份牛排,我吃七分熟的菲力牛排,她吃五分熟的西冷牛排。
那天,她穿着暗红色的长裙,刚洗的头发,卷成大波浪,右边的头发卡在耳后,另一边垂在肩膀上。
文宿脖子上的项链换成了一条玫瑰金的四叶草,衬得锁骨更加清瘦白皙。
我坐在她对面,拿着刀叉,将她整盘牛排拿过来,“我帮你切。”
我那天穿了一套略显年轻的白T恤九分裤,跟她那个年纪的年轻男孩一般,穿着白色的休闲板鞋。
因为染黑了头发,看上去就三十几岁的样子。
我低头着,认真的切牛排。
文宿坐在落地窗前,撑着脑袋看窗外,视线余晖中,她锁骨上的四叶草落下来,与窗外的倒影形成对比。
下面是热闹的街区,车水马龙,一览无遗。我们坐在五楼,垂眼就俯瞰众生。
文宿很安静,我耐心的将牛排切成相同大小,然后重新推回到她身前。
盘子落在桌面,与旁边的刀叉撞了一下,文宿回头,微笑着看我一眼,“丁主任,越城一直这么热闹吗?”
“差不多,在那个小区后面,有一个小学,一个初中。到这个点,人就特别多。”我指着对面的小区,跟她介绍她不了解的越城世界。
文宿转过身来,正对着我,刚接的睫毛在灯光下扑闪扑闪的,落下一片阴影,“你女儿也在哪里读的初中吗?”
“对啊,小学初中的时候,我就经常去接她。女孩子嘛,总会有很多操心。你呢?”我开始好奇她的过去。
文宿拉过旁边的红酒杯,晃了一下里面的红酒,仰头抿了一口,她扭头看向外面的万家灯火,“我……从来……没有这么好的生活。”
“我的爸爸,从来不会送我上学。”她掀眼皮看着我,“你…是个…好爸爸。”
“我不是。”我坦言,“我除了这些,我为她做的并不多。”
“可你依旧关心她……”文宿手里攥着杯子,看着窗外,视线飘远。
我乘机而入,“你父亲,从来没有做过这些吗?”
文宿摇摇头,仰头灌下整杯酒,“没有。”
她的声音低哑而悲戚,“他…从来没有爱过我…也没有爱过我的妈妈…”
我起身给她倒酒。
她将酒杯伸过来,接着说“他连九年义务教育都没有让我完成,在我的家乡……不…在那个生我的地方……”
她甚至不愿意承认那个地方是家乡。
“我出生的地方,是个五线城市,叫若城,那里是赌博和混日子的天堂。麻将是那里的文化根基,街头巷角充斥着麻将的声音。有钱的人靠开麻将馆和放贷至富,没钱的人靠赌博至贫。我的父亲,是后一种。他二十岁,娶了我母亲。我母亲没什么文化,到了年纪,就被我外婆五千块嫁给我父亲。那样的婚姻,在那个地方随处可见。”
“然后呢?”听着这些,我像坠入湖中一般,一种窒息的感觉从心口往外涌。
她的过去,竟如此凄苦。
“父母之间,并不存在爱情。父亲好赌,打人常有。母亲不堪其苦,生下弟弟以后,抱着弟弟离开了若城。父亲重年轻女,得知母亲离开,将所有的怒气发泄到我身上,他一边打我,一边骂母亲婊子。我的父亲偏爱弟弟,我的母亲也一样。他们从不偏爱我。”
我伸手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被头顶泄下的冷风吹得冰凉。我用大拇指轻轻婆娑着她的手背,“一切都过去了。”
说到这些,文宿的眼眶有些泛红,眼尾藏着晶莹的泪珠。
“我跟父亲,生活到14岁,他在这十年间,有过不少女人。他有时候,带着女人回家,有时候在外面。刚开始,我还会说上两句,让他不要背叛我的母亲。后来,日子久了,我便知道,我的母亲的确是婊子,她不会再回来了。”文宿手指轻轻婆娑杯壁,凄冷的视线,定格在窗外虚空之处。
她大概是漂泊久了,心也飘着。
“你14岁,就离开家了?”
文宿垂下眼,“对,我初二的时候,我偶然间接到母亲的电话,我询问她的地址,我难以忍受父亲的殴打,我决心投靠她。我本以为母亲会拒绝,没想到,她欣然答应。母亲偷偷给我寄了一个手机,又给我转了钱,让我去她所在的城市。”
“你去找她了?”
文宿点头,身子往后一靠,从包里拿出一包细烟,她咬了一根在嘴里。
我掏出那个画了玫瑰的打火机,起身替她点烟。
细烟点燃,烟味夹着花香。
她垂眼看着我手机的打火机,叹息似的笑了一声,“丁主任,这个打火机,还留着呢?”
“我挺喜欢的。”我将打火机的盖子合上,熄灭火光,重新揣回贴身的口袋里。
温热的体温,将吹凉的金属材质再次捂暖。
文宿勾唇,嘴里吐出一口烟雾。
“你妈妈对你好吗?”
她在白色的烟雾后面笑了一下,那笑里灌满了凄凉和嘲意。
“你以为的天堂,往往是更深的地狱。”文宿身体前倾,在烟灰缸上掸了掸烟灰。
“她对你不好?”我的心像被什么扯了一下,跟着疼痛起来。
第20章 衣服上的口红,怎么回事?
人生起落,不在个人,而在众生,这些本不堪为叹,可落在文宿身上,我就心生怜惜。
我心里后悔没有早点相见,又期盼她未来更好。
“哪有什么好坏,都为自己的利而已。”文宿猛吸一口烟,吐出的烟,浓郁得像阴天的云,厚重不见轮廓。
她隔着浓雾,叹息一声,然后继续说:“我的命运,从十四岁开始,也从十四岁结束。我按照母亲的交代,我坐车到城里的火车站,换乘火车前往金市。火车里充斥着作呕的脚臭味和汗臭味,我撑着两天没睡,才到金市。一下车,我就看见了母亲。她变得非常好看,皮草配长裙。头发是大波浪,挽了一半在脑后,眼尾勾着上挑的眼线,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粉都跟着起褶子。”
“十一年前的金市已经非常发达,供人娱乐的会所开了一条又一条街,里面的女人,从十四岁到二十岁,各有春秋,韵味各不相同。一沓一沓的票子,从外面拿进来,堆在会所的前台。一个一个的女人,站在会所的门口被标上价格。”文宿半眯着眼,陷入回忆之中,“性 在会所里,一个一个被竞拍。我被母亲带到那里,我未满十六岁,被迫跟着最好卖的那个女人,练体型,学酒喝酒,应付各种男人。我本以为要走向未来的生命,就此堕入地狱。”
后面的话,声音越来越轻,像是呢喃叹息。
我的脑海里,开始浮现一个小女孩,跟着一身风尘的女人,学描眉画眼,懵懂的穿梭在灯红酒绿、肮脏不堪、纸醉金迷的世界里。
外面的世界,车水马龙、霓虹万里,一线城市的繁华,依然需要臭水沟来容纳生活的残渣。
“先吃东西。”我有些听不下去。
文宿灭了一根烟,又重新点了一根,我的周围被花香味的烟雾缠绕。我感觉自己也是置身其中,不得解脱的一粒尘埃。
我见过的女人,我玩过的情人,她们沉沦的原因各不相同,但都逃不开“赚快钱”这个因素。
真正有苦衷的也有,但并不多。
文宿不一样。
她的生命,在被推着走。
她的美丽,她的妖娆,她的魅力,来自于他人的塑造。
“丁文。”她右手夹着烟,搁在桌沿上,一缕轻烟,从她指间升起,缓缓消散在餐厅灯光下的尘埃里。
她唤我名字的时候,声音低沉,语气低哑,声线里似乎藏着万千心事,又不忍开口。
“嗯。”我应了一声,视线对上她的。
四目相对,她眼中雾气迷蒙。
对视几秒,文宿问我:“你去过那种地方吗?”
我答:“金市发达,你说的地方,我可能消费不起。而我去的酒吧,又有些不一样。”
她从金市来到越城,不会毫无缘由。也许金市正是她的伤口。
我需要说明,我和金的距离,如此,才能更加靠近她?
她点点头:“你知道,我母亲是做什么的吗?”
我摇头。
“她是那灯红酒绿肮脏世界的始作俑者,她带许多的女孩走进那个无间地狱,包括她的亲生女儿。”
我不知道,我应该再说点什么。
我也许应该过去,抱一下她,也许应该安慰一下她,也许应该劝她忘记过去。
但我依旧什么都没有说。
“我跟你说说我的第一次,怎么样?”
我那时候,根本不能理解,她为什么一定要把那血淋淋的过去拎到我眼前。
我那时候,只是感动,只是心疼
我感动于她对我袒露心扉,我将这一步,解读为,我们又更亲密了。
身体的亲密远没有心灵的亲密来得重要。
身体的亲密,只是两个人共同的情欲。
而心灵的亲密,才是真正的亲密。
那是独特的,与众不同的。
“文宿,其实,这些都不重要。”
我试图阻止她继续说一下去。
她却淡然一笑,“你请我吃饭,送我玫瑰,又在七月七约我,我猜你对一万的交易,并不满足。”
被她猜透心思,我先是有些窘迫,后又觉得这样说开也挺好。
“你怎么想?”
我不年轻,她也不小。我们是成年人,直来直往,也未尝不可
“我……给你讲故事。”文宿手指轻轻的点在餐桌上,“我的故事结束,经常有一个称呼落在我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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