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周,刚下完班,温砚岭去停车场取车,厉词安一把将他拦住:“去商场逛逛不?”
怕他拒绝,厉词安又补了句:“来这么久了,还没逛过这边的商场呢,正好我水果啥的也吃完了,刚好去囤货。”
温砚岭没拒绝,跟着厉词安去了温得和克最大的一家商场The Groove Mall,他去了商场里一家名叫Woolworths的超市买水果,因为厉词安说这家的水果比较新鲜,虽然他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过来得出的结论。
温砚岭拿完水果,推着购物车走到收银台,令他意外的是,会在这儿看到池零露。
第21章
秋疏桐最近一直待在邻市录节目,来回乘坐的都是高铁。
记得最初被楚恬一路紧赶慢赶、带着走向站台时,她好奇地问楚恬:“这是新型火车吗?”
楚恬望着她手指的方向:“你说那个?”
“对。”秋疏桐确认。
“你是第一次坐高铁吗?”楚恬感到奇怪,想到她平日出行不是保姆车就是飞机,又觉得正常了,忙同她解释道,“那是高铁,比火车速度要快上许多倍。”
秋疏桐看到周围的人来来往往,他们好似已经习惯了这种比火车还要快上许多倍的交通工具,她感到颇为神奇。
她刚结束第一站点的录制,累了大半个月,又赶了一程高铁,精疲力竭,到家便倒在了床上。
一个站点到另一个站点的录制时间间隔一个礼拜,这也就意味着,她有一个礼拜的休息时间。
原先秋疏桐还想大喘一口气,没成想,这口气还没来得及喘上,就被陈淼一个电话给惊醒了。电话里,她不容商量地通知她,给她订了机票,过两天就去下一站纳米比亚。
秋疏桐捏着背角没出声,半晌才问她行程为什么这么赶。
陈淼没好气地说:“因为我了解你的尿性,万一你当天过去,适应不了那边的气候,时差又没倒过来,给我罢录怎么办?我可不得防着你吗?”担心她时差倒不过来,所以帮她把机票改签了,让她提前过去,去那边倒。
秋疏桐无奈道:“好的吧。”
她们从燕城出发,到法兰克福中转,再由法兰克福飞往温得和克。
秋疏桐前几天还在为高铁的神奇速度而震惊,蓦地看到汉莎航空的巨型飞机,内心又有说不出的震撼与动容。
上世纪她第一次踏上欧洲的土地,在那个交通还不怎么发达的年代,她同哥哥去瑞士坐的还是远洋油轮。那会儿游轮从上海出发,向南经过南海,再进入印度洋,然后过好望角,再慢慢驶往欧洲。光是路上,就需要耗费两三个月的时间,而如今却只需要十几个小时。
搭乘舷梯时,她盯着机舱的位置看了好久,实在难掩震撼。
楚恬以为她在盯着驾驶舱上的机长,小声告诉她:“这机长长得帅吧?我感觉他都可以去当演员了。”
秋疏桐看了她一眼,不太理解她的意思,只是配合地勾了勾唇角。
这一路她睡得混乱无序,断断续续地做了好几个梦,一会儿梦到重生之前的事,国家危难,大家各奔东西;一会儿又梦到她坐在驾驶舱内,开着她的霍克战斗机。梦境真真假假,支离破碎,最后她疲惫地睁开眼时,已经快到温得和克了。
窗外是低垂的云层,近得仿佛触手可及,明明一个多月前她还在开战斗机,生死未知,如今却坐在了驶往非洲的飞机上。周围人来自世界各地,穿着代表新时代的潮流服装,唯有记忆在告诉她,那些都已经成为了过去。
楚恬在机场门口叫了辆出租车,用不怎么流利的英文同司机交流,沟通了半天,对方才明白过来她要去的地方究竟在哪里。司机帮她们把行李箱抬到后备箱,用力关上,才慢慢发动汽车。
起初车子不知怎么的熄了火,司机转了好几次车钥匙,才算发动起来。没多久,车子便上了从机场通往市中心的宽阔道路,柏油路笔直向前,一眼望不到尽头。
她看到巨大的云团从远处飘来,天空很低,好像紧挨着地面。
秋疏桐将窗子开了一条缝,干燥的空气灌入车厢,直入肺部,让人神清气爽。
这里是温得和克,遥远的非洲。
司机把车开得很快,但是一路开过来,她们也没看到其他车辆,这儿的人似乎很少很少。
司机很热情,大概是非洲人的天性,知道她们是第一次来,以为她们是来旅游的,好心地当起了解说,给她们介绍纳米比亚当地有名的景点。
楚恬也是活泼的类型,积极地同他聊天,用不怎么流畅的英语跟他聊了一路。
秋疏桐听不懂,也不愿参与,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
同燕城四处密集的高楼不同,车开了近半小时,放眼望去,视野尽头除了光秃秃的草皮,便只有几棵伶仃的树木,整座城市给人的感觉是萧条而荒芜的。
“看外头感觉像是国内的秋天,但刚刚司机说,这儿现在是春天。”楚恬扒着窗告诉她。
秋疏桐轻轻点了点头。
“我说外头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春天,跟秋天似的,司机说,温得和克根本就没有秋天。”
闻言,秋疏桐神情一滞,有些难以置信:“这座城市没有秋天吗?”
“对,他说这个国家只有春天、夏天和冬天,是没有秋天的。”
秋疏桐回头看她,她感到很神奇。这世上竟然会有一个地方没有秋天,缺少她最爱的这个季节。可是仔细想了想,又觉得并不奇怪。
温得和克根本就没有秋天,就好像她原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在满是黄色草丛的路上穿梭了四十分钟,过了检查站,车子终于拐了个方向,将她们带到一片别墅区。别墅区的房子一栋挨着一栋,不过都是精心设计过的,每栋看起来都不一样。
出租车最后停在了一栋白色的别墅前,院子里有一棵茂密的蓝花楹,司机帮她们把行李箱搬下车,然后在空旷的道路上扬长而去。秋疏桐看了眼汽车尾气排放的方向,跟随楚恬,推着行李箱走到院门前。
楚恬在门禁处输入密码,把行李箱推进门,眼珠子四处转悠了一圈,又不放心地过去检查了一遍:“灭火器的数量充足,水电管道也没有问题,日用品、床上用品也都是新的,缺什么我们可以出去买。不过不急,还有几天时间可以倒时差,等倒完时差再去也来得及。”
“好。”秋疏桐随意推开了一间卧室,她有一点儿累,打算先躺一会儿,“我先去睡会儿,一会儿再说。”
“行。”
她们在到达温得和克的第三天才第一次出门,因为家里的食物已经严重不足,从国内带来的方便食品也吃完了。
楚恬在门口喊了辆车,一边感叹这儿的打车方式真够原始,一边耐着心打车。她没有国际驾照,也没有开过右舵车,因此这段时间出门只能依靠打车。
那会儿太阳才刚下山,正是下班路上最拥堵的时段,可是别墅区却好似远离闹市般,一辆车影都瞧不着。她们等了很久,才看到一辆出租车慢悠悠地停在她们跟前。楚恬把车门打开,见池零露落了座,才慢慢坐进去。
“我们要去哪儿?”秋疏桐坐在车子左侧,问她。
楚恬把车门带上,跟司机说了几句,才回身对她说:“去纳米最大的商场。”
那天夕阳很美,云朵被染上淡淡的粉色,让人心情愉悦,以至于没有人会想到意外到来得会那般猝不及防。
是在Woolworths逛得差不多,准备去结账时,楚恬忽然接到家里的电话,告知她她爸爸生病住院,情况危急,让她赶紧回去的。
接到电话的一瞬间,楚恬当即就吓傻了,手里握着手机,眼睛看着池零露,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该做什么,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静静地听着听筒那端的说话声,好半天才好似找回意识般,假装冷静地冲那头说:“行,我马上回来。”
挂了电话,她便装不下去了。慌乱一下子攫住了她,楚恬一边跟秋疏桐请假,一边道歉,已经开始手足无措,胡言乱语。
秋疏桐接过她手里的推车,努力让她冷静下来,问她:“发生了什么事?你别慌。”
可是听到她的声音,楚恬反而更崩溃了,一下子控制不住情绪,哭了出来,边哭边说:“露姐,我爸爸住院了。”
秋疏桐扶着她的肩膀:“严重吗?在哪家医院?”
楚恬深吸了口气,一一告诉她:“在我们老家的医院,刚刚妈妈打电话来,让我赶紧回去,可我……我现在怎么回去啊?”
她知道她在担心自己,也知道楚恬当初会接下这份工作,就是因为家庭困难。
秋疏桐宽慰道:“你有事你就先回,需要帮忙的尽管告诉我,我这边你不用担心。到时候我会跟节目组联系的,你先把自己的事情解决了要紧。”
楚恬轻轻地“嗯”了声,将钱包里的大部分钱转交给池零露,又叮嘱了她几句,告诉她家里门禁密码,才跑出去打车。
秋疏桐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在心里轻叹了声,希望她一路平安,也希望她父亲早日康复。她看了眼购物车,已经没有继续逛下去的念头了,秋疏桐慢慢将车推去收银台。
她以为自己可以顺利解决所有事情的,只是当收银员扫完所有东西,同她讲话时,她发现自己并不能。
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秋疏桐尴尬地握住手指,正准备说一句“Sorry”时,有人握住了她的胳膊,对收银员说:“Plastic,please(请给我一个塑料袋)。”
听到这道声音,内心的慌乱无措瞬间被惊喜掩盖,可是仍旧感到震惊,她不可置信地抬眼看过去。
温砚岭也朝她看过来。
他没有想到会在这儿遇到她。
刚刚买完东西,不知道厉词安上哪儿去了,温砚岭便决定先结完账,去超市门口等,于是他便推着车往收银台走。
他静静地等在队伍后面,前面的顾客正要结账,快要轮到他时,他又往前走了一步,听到收银员对那个顾客说了句什么,可顾客却毫无反应,收银员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温砚岭抬眸看过去,这一眼,差点让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他竟然在温得和克的某个超市里,看到了此刻本该待在燕城的池零露。
她好像听不懂收银员在说什么,站在收银台前有几分焦灼。
温砚岭不忍心,径直朝她走了过去,帮她解围。
她看起来比半个月前又瘦了一些,超市冷调的灯光照射下,脸颊更显干净清瘦,浓密睫毛掩不住眼底的疲态。她今天仍旧穿着白T,光.裸.的胳膊上有一道很明显的伤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刮伤般,才刚结痂不久。
温砚岭盯着她手臂的位置看了几秒,眉头微皱,好像一下子心情就不爽了。
收银员将袋子递给他,温砚岭把银行卡递过去,沉默地帮池零露装东西。
秋疏桐很想问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注意到他脸上的神色,不知道谁又惹他生气了,于是她自觉地低下头,没有出声。
大约过去五分钟,温砚岭也结完账,推着购物车走出来。他们站在超市门口不会妨碍到别人的地方,背景音是Lauv的《The Story Never Ends》。
秋疏桐扶着购物车,温砚岭就站在她面前,二人面对面站着,一时间谁都没有出声。
一首英文歌唱完,温砚岭松开购物车的把手,朝她走过来,开口的第一句便是:“手怎么了?”
秋疏桐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瞬,待注意到他的视线,慌忙解释道:“录节目的时候,不小心擦伤了。”
温砚岭蹙眉看她,看了好久才移开目光,像是料到她不会好好听从他的叮嘱,索性放弃这个话题,又问她:“你怎么会在这里?故意的?”
他以为池零露是因为他才跑来的温得和克,不然他实在找不出合适的借口。
然而池零露却摇头否认:“我来这儿录节目。”
他不怎么相信地看着她:“就你一个人吗?其他人呢?”
“本来有我助理陪着的,但她刚刚接到一通电话,她爸爸住院了,她得赶紧回国,这会儿去机场了。”
一听就是瞎扯,温砚岭更加不信了,直接拆穿她:“这个点已经没有回国的航班了。”
他以为池零露会有被人揭穿的尴尬,谁知,听到这话,她登时急了:“那她怎么办?不行,我得给她打个电话。”
温砚岭立刻拦住她:“她应该知道可以去别的国家转机,知道如何解决问题。倒是你,你不会说英文吗?”
第22章
秋疏桐没想到他会问这句,看着眼前的男人睫毛不自觉抖了两下,她低下头道:“我忘了。”
这话实在让人难以信服,特别是对于一个自小在英国长大的人而言,温砚岭显然也不信,眉头皱得愈发深了:“你说英文的时间比中文还长,这也能忘?”
秋疏桐试图解释,只是嘴唇张了张,半天也没发出声音。
旧时,她的哥哥秋景予曾敦促过她,让她好好学习英文,称英文是世界语言,以后总能用得着。当时身边的富家子弟全都在学习英文,好似学习这门洋文是顺应时代潮流,新时代的人本该如此。
可她那时并不觉得,也不喜欢,一点儿都不喜欢。
明明当年连更为复杂的法语都学会了,偏偏是英语,她一窍不通,完全无法跟人沟通。
但这话不能同温砚岭讲,因为无论如何都无法解释得通,他也必然不会相信。
秋疏桐顿时感到喉咙发紧,但是面上仍旧保持该有的平静,努力装作自然的样子——
“我失忆了。”万不得已,她又使出了这道杀手锏,“温先生,你也知道,记忆是无从选择的,我无法选择记得什么,也无法选择记得谁。就像你,我也是记不得的。”
这样的解释显然也无法让面前的人信服,只是使他神色变得更加冷漠。温砚岭看着她,没有说信与不信,只是感到一阵荒唐。他还想说些什么,厉词安推着车走了出来,他很快地控制住了想要继续问下去的念头。
距离很近,厉词安很快就走到了超市门口。秋疏桐这才发现跟随他一道出来的,还有好几张陌生的亚洲面孔,她陡然想起楚恬先前的嘱咐,下意识地推着车往旁边走了几步。
温砚岭注意到了,看了她一眼,匆匆移开视线。
厉词安走过来:“你怎么这么快?我们刚找了你一圈呢。”
“没什么想买的。”温砚岭说,声音里透着点沉闷的情绪,他停顿了一下,对厉词安说,“你们先走吧,我一会儿回去。”
厉词安和身后的同事一块儿看着他,他注意到温砚岭身后的池零露,轻声问他:“又吵架啦?哎,你也真是的,人都跑来非洲找你了,什么事不能好好沟通?别总是使用冷暴力,当心人家休了你。”
温砚岭冷眼看他,他压根就没跟人家吵架,连人啥时候跑来的非洲都不晓得好吗?
但不晓得归不晓得,蓦地在这儿撞见她,还是让他感到意外,甚至于荒唐。特别是看到她一个人在超市里推着购物车,还忘了英语的情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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