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多说,彼此心知肚明说的是谁。
“我只不过释放你内心的想法,小摩柯。”
“你敢说你问心无愧吗?你敢说你心里没鬼?”
“如果我是你……”
摩柯骤然离开,水面上同他一模一样却邪肆非常的面孔冷笑着吐出两字“懦夫”,随着摩柯的离开消弭无形。
——
阿沅打从转身那一刻就开始后悔了。
她为什么要把火气撒在摩柯身上?是她疯了还是摩柯欠她的?
她凭什么这么对待别人?
她凭什么?
怀着这样的心情,阿沅彻夜未眠,翌日一大早就冲到摩柯房里赔礼道歉,可惜扑了个空。
老太监:“沅姑娘来的不巧,殿下出门打探消息去了,可得等好一会儿才能回来呢。”
阿沅一愣:“打探消息?打探什么消息? ”
“自然是沈国师的消息了,不是沅姑娘希望的么?”
阿沅哑然:“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老太监却是一笑:“老奴还得谢谢沅姑娘呢!殿下虽贵为九皇子却随了母妃的淡然性子,小半生来无欲无求,不怕姑娘笑话,姑娘没出现前,老奴当真怕殿下真去剃度出家了去! 所幸姑娘出现了……”
阿沅还在等着老太监的后话,他却不说了。
而是若有所思的看着阿沅笑,阿沅当即有些不舒服,她不喜欢这样的眼神,当初玉陶也是这么看她的。
不过她没说什么,这毕竟是摩柯视为亲人一样的人,阿沅只能说:“那……我回去等他。”
同时她也期待着……沈易的消息。
可当晚她并没有等到摩柯,而是等到了玉陶。
玉陶身着一袭烈焰般的红裙,好似一团火冲进来的时候没人拦得住,老太监将将挡在阿沅身前,抖着嗓子一脸惶恐:“三、三公主,您、您和二皇子都被陛下下令禁足令,沈国师回来前不…不可出……”
“滚开!”
玉陶一手将他推开,染着朱红豆蔻的指甲在老太监颜面上划下三道深深的划痕,顷刻鲜血淋漓。
“为什么都骗我?骗我!”
此刻屋外闷声大作,不知何时,雨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偶然炸响的闷雷和几乎将苍穹撕裂的闪电照亮玉陶一张几乎扭曲的容颜。
玉陶不光穿的像火,整个人目眦欲裂、怒火中烧,即便是发现沈易藏身于她屋里的那日,玉陶也没有这么生气,气到仿佛要与人同归于尽的架势。本体弱纤细的身子生出无穷的力气,任老太监如何抱住她的腿居然也拖不动,她恶狠狠地瞪着阿沅,冷笑着,嘴里吐出含着血腥气的恶毒秽语:
“沈易明天就回来了,平了黄河水患人人敬仰的大英雄回京第一件事就是向父皇求娶你,姜沅,你很得意是不是?”
阿沅一顿,怔住了。
求……娶?
“呵,难道又要和我说你不知情?姜沅,你就是这样装作一副懵懂无辜的模样勾引男人吗?”阵阵几欲将苍穹撕裂的闷雷中,玉陶盯着阿沅,美目几欲淬出毒液,“像你这样的人只配呆在我的阴影里,永远见不得光!”
见阿沅呆愣在原地,老太监忙道:“沅姑娘开走!我拖住公主!你快……”
玉陶一脚又一脚踩在老太监面庞上:“蠢奴,滚开!”
一下又一下的践踏,老太监仍死死抱着玉陶,喉头发出模糊的呻/吟:
“沅……沅姑娘,快……快跑……”
一瞬间,老太监和冯寅死不瞑目的面容重叠,阿沅难以抑制的战栗,是惊恐,更多是愤怒。
她上前一步,双手死死攥成拳盯着玉陶:“你要的是我,放了他。”
老太监哑着嗓子:“沅……沅姑娘不可啊……”
玉陶又是一脚踩在他的颜面上:“怎么,没听见你主子说的话?松手!”
老太监确也到了极限,他咬着牙松开了手:“沅姑娘……沅姑娘撑着点,老奴、老奴这就去找殿下!”
老太监手脚并用踉踉跄跄跑出殿外。
殿外雷声大作,殿内终于只剩下阿沅和玉陶两人。
玉陶扑上来的时候,许是因怒极攻心气力无穷,阿沅居然没能躲过,她涂着朱红豆蔻的纤纤细指掐住了她的下颚,尖利的指甲在她面上划了一道口子:
“像你这样的人凭什么得到他的青睐?你配么?”
“姜沅,像你这样的人一日是本宫的影子,这辈子便是本宫的影子!”
她尖利的指甲抵住她的喉间,仿佛下一秒就要刺破她的咽喉:
“不该你肖想的别想,他多看你一眼,本宫就剜你一只眼。多和你说一句话,本宫就割了你的舌……听清楚了么?”
阿沅死死盯着玉陶,咬牙一把推开了她!
果然玉陶修剪尖利的指甲在她咽喉上刮了长长的一道血痕,血珠迸溅!她踉跄一步跌倒在地,双手死死捂住咽喉上的伤,而这时玉陶不知从哪儿寻了把剪子亦或是早有准备,她举着剪子朝阿沅刺来,神情扭曲几近疯狂:
“你夺走了沈易不够,连我二哥也夺了去。你不过一乡野来的丫头,你凭什么?凭什么!我……我要划花你的脸看你还敢不敢与我争!敢不敢与我抢!”
在剪子尖锐的刃即将刺破阿沅眼球时,她骇的闭上了眼,然而预想中的疼痛迟迟没有来临,一滴粘稠的血恰好落在她手背上。她愣了下,缓缓睁开眼,瞳孔一缩——
是摩柯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前,他手握住剪子,剪子尖锐的刃恰好扎进他掌心的皮肉内,一滴一滴,沿着掌心的纹路滚滚滑下。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拆成两半了,下一半继续磨……感谢在2022-08-24 17:31:36~2022-08-27 16:06: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142章 142 ◇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样?”◎
“摩柯……你受伤了……”
阿沅愣了一瞬, 正要起身时摩柯看了她一眼,制止了她。他转头看向玉陶,俊容虽苍白, 但目光坚定, 一丝退让也没有迎上了玉陶的,因身高差距, 他俯视着玉陶, 屋外雷声大作, 隐约闪现过的惊雷映在他一张苍白的俊容上,向来青涩儒雅的面容居然有了一丝令人心悸的冷漠。
尤其那双眼, 清清冷冷, 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仿佛在看死物。
玉陶无端心底一颤,松了手。
摩柯淡淡瞥了她一眼,将掌心的剪子抽出, 扔在了地上。
清亮的一声坠地声混合着一道惊天的闷雷,玉陶浑身一震,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摩柯掌心的血就跟不要命似的流着, 阿沅的长睫蝴蝶振翅般的一颤,连忙站起来迎上去:
“摩柯!”
摩柯却不看她, 完全将她纳入羽翼似的挡在她身前, 任掌心鲜血流注, 直直盯着玉陶,片刻后才道:
“三姐从来不曾造访我这儿, 今日来…所为何事?”
方才那一晃而过的冷峻仿佛是错觉, 摩柯声线低柔, 眉目清润, 除了掌心骇人的血还是她所熟悉的那个没有存在感的、懦弱的、无能的摩柯。
玉陶暗骂自己的失常,很快将那杂乱的思绪抛开,冷笑着觑着他:
“怎么,小九,你也被她迷住了?”
玉陶越过摩柯,看向摩柯背后的阿沅,姣好的面容全是讽刺,“连无欲无求的小九都愿替你出头,难怪一个、两个都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好厉害啊你。”
“你……!”
阿沅真是受够了,如果她不是什么破公主的话,她真想跟她打一架!
不过她才稍动一下,摩柯好似背后长了眼似的,在玉陶看不见的角度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其意不用明说,阿沅只好咬牙忍了下去。
玉陶又怎么会放过她,盯着她怨毒的目光犹如淬毒的蛇:“难道我说的不对么?你就是一个人尽可夫的荡……”
“三姐,慎言。”摩柯忽的打断了她,向来含着浅笑的温雅俊容一丝笑意也无,冷冷的注视着她。
玉陶顿了下,笑了:“怎么?被我说中了她没急,你倒先急起来了?摩柯,我叫你一声‘小九’,你还真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一瞬间,阿沅感觉到握住自己手腕的手很紧。
她抬眸一看,摩柯下颚绷得紧紧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摩柯的沉默好似宣告了玉陶的胜利,她终于找到了出气口,一字一字犹如带血刺刀不将对方扎个遍体鳞伤不肯罢休:“啊,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待这贱丫头与众不同了。二哥许是因为色,而你……是在她身上看到你娘的影子了吧?怎么,没话说了?看来我说的没错了。你啊……”
玉陶忽的走上前,轻笑着指尖点上摩柯胸膛,“是我疏忽了,原是爱屋及乌,你的生母同她一般乡野来的上不了台面的丫头,是该照拂一二。你也是,不过一贱婢所出,真拿自己当皇子皇孙了?”
“你胡说什么!”
阿沅气得浑身发抖,她是知道些关于摩柯生母容妃的事的,当即忍无可忍也顾不上什么尊卑了!然而她才出口,摩柯却比她动作更快,一手紧紧扼住玉陶的咽喉!
阿沅和玉陶皆是一顿,尤其玉陶,一双美目睁得大大的,好半天才缓过神,继而拼命的挣扎,奈何喉间的大手犹如铁钳一般她撼动不了分何,只能大叫:“摩柯,我贵为三公主,你怎么敢……怎么敢如此待我?!快放了我!”
摩柯并未如玉陶所愿松手,反而越攥越紧,掐着玉陶脖颈缓缓举起,很快玉陶双脚悬空,面容逐渐胀红,本怨毒的双目染上的惊慌:“你、你想干什么?你想杀了我?!你疯了?!快放了我否则父皇……父皇不会轻饶你的,二哥也会杀了你的!”
然而摩柯仍然不为所动,甚至愈加收紧手,玉陶的面目逐渐变得青紫,喉头只能碎片的发出只言片语:“父……父皇一定、一定会……杀、杀……”
从阿沅的角度瞧不见摩柯此时的表情,她连忙抱住摩柯的手臂,唤他:“可以了摩柯!再下去会出人命的!”
可摩柯浑然不听好似陷入了迷障之中,固执的一动不动。
那胳膊勃发出根根青筋,连阿沅也撼动不了半分。眼见玉陶就快断气了,阿沅只好抱住摩柯的胳膊狠狠咬了一口!
牙齿咬破薄薄的皮肉,舌尖顷刻尝到了血腥味,摩柯双眉一蹙,指尖略微一松,阿沅眼尖地瞅到立马抱着摩柯的胳膊将玉陶推开!
玉陶坠在地上还在捂着咽喉不断咳嗽,阿沅瞪她:“还不快走!”
玉陶看了眼他们二人:
“你们……你们给我等着!我要二哥都杀了你们!”
玉陶踉跄遁逃,见摩柯还要去追,阿沅连忙抱住他的胳膊:“好了好了别追了!我、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是伤了玉陶对我们没好处的!”
怀中的那条胳膊仍是紧紧绷绷的,阿沅从来不知道摩柯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几乎将她整个人带了出去,她只能死死抱着那条臂膀,双眸紧闭有些错乱的喃喃着:“兴许、兴许玉陶就是故意激怒你的,真的…不要冲动,冲动就中了她的计了……求你了……”
怀中那条臂膀渐渐松弛,不再那么紧绷。见摩柯终于停驻了脚步,阿沅长舒一口气,睁开眼:
“你今天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冲动,都不像你了。”
摩柯淡淡的声音传来:“那你觉得我应该怎样?”
阿沅松开他的胳膊,擦了擦脑门的汗:“你应该……不是,你今天怎么怪怪的?是不是……在生我气了?我昨天不是故意冲你发火的,我……”
阿沅小心翼翼觑着他:“你真的生我气了吗?”
一道亮光闪过,满屋跟着寂灭了下来,摩柯背对着她敛着眉目,阿沅更瞧不清他脸上是何表情和思绪了。
她问的小心,见摩柯不答,阿沅本就理亏现下觉得更心虚了,她知道摩柯不是会轻易动怒的性子,很多时候她都怀疑他根本没有脾气的。然而这样的人却被她伤害了。
阿沅懊丧地挠了挠发,片刻后,绕到他面前,见摩柯还是低垂着头颅不肯看她,阿沅咬牙,抓着他的衣袖:“摩柯我错了,我不该冲你发火的……”
见摩柯还没反应,阿沅摇了摇手心拽着的衣袖,歪头看他,像只可怜兮兮求关注的小猫:
“你要我怎么做才不会生我气啊?你说,什么都行!”
摩柯忽的眉色一动,抬眸:“什么都行?”
阿沅一顿,好似一双手拂开了染着愁思的烟雨朦胧,双眸澄澈映着摩柯背对着她半隐匿在暗处的身影:
“只要你别不理我,什么都行!”
“真的?”
“千真万确!”
她就知道摩柯是世界上最最最温柔的人!
她就知道他不会生她气的!!!
在深宫这段日子压抑惯了,她从来低头顺眉不敢出一丝错,然而现在她像个乡间的野丫头……不,她本就是乡间来的野丫头,她难以抑制的勾着唇,第一次忘了繁琐的宫规,跃跳着蹦到了摩柯身前,屋外狂风骤雨,屋内阿沅一双猫瞳却比漫天星辰还耀眼,她仰着脸凑到摩柯身前,笑颜如花:“我就知道你不会生我气的!”
一时竟忘了屋外雷声大作,扯着摩柯的袖子兴奋往外走:“屋外的秋千是你做的吗?我听老奴说你费了老大劲儿了,怎么不告诉我啊?我们现在就去瞧瞧!”见身后那人还是不动,阿沅扭过头佯装不虞,“光我在说,你怎么不动啊……”
倏然白光乍现,惊雷轰鸣,血珠四溅。
飞溅的血沫浸染本澄澈的猫瞳,阿沅瞳孔紧缩,面色霎时褪的一干二净,她僵硬的机械的转动眼珠怔怔的看着那只穿透她胸腔的手,以及顺着修长的手臂,手的主人——
窗外雨打芭蕉,惊雷不绝,不断闪现的电光映出摩柯一张森然的俊容。
“摩……不,你不是摩柯!”阿沅手脚冰凉,再开口时唇角溢血,周身不由自主的战栗,猫瞳全是惊悚,“你是谁?!”
惊雷过后,是死寂。
所有杂音消了,电光也没了,不知何时殿内的油灯也灭了,所有的一切、仿佛天地苍穹都笼罩在一片混沌的黑中。
黑暗中唯有一双幽深的、浓墨中带着一缕青色的瞳孔,如妖似邪,俯视着她。
明明是她再熟悉不过面容,明明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明明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人……
不,他不是摩柯。
穿透她胸腔的手自手背到没入袖内的肌肤覆着一层泛着冷光的青色鳞片,这不是摩柯,不是他!
而“他”却顶着摩柯的脸,妖异的青色瞳孔冷冷盯着她,冷冽的、因过分寡淡薄情仿佛某种冷血动物的残酷声音回响在耳畔:
“像你这样的人,死了……也不足为惜吧?”
作者有话说:
抱歉卡太久了!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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