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作甚?!你姑娘家家的……怎能随意扒男子的衣裳!”
阿沅扒了半天衣裳实在不耐烦,一用力,直接撕了!
雪白的中衣霎时成了碎片,露出了年轻僧人线条流畅,瘦削但并不过分消瘦的背部,本苍白如雪的肌肤上书写着密密麻麻水墨经文。
从优美的肩胛骨没入凹陷而劲瘦的腰上,好似美玉浸于浓墨中,神圣的静穆中又透着一丝妖冶。
阿沅眯着眼打量了会儿,实在是……
美不胜收。
空师父勃然大怒,一双豹眼几乎都快从眼眶瞪出来,双臂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登时鼓起,胀大了一倍!
“大胆小妖,你怎敢如此对大师不敬!”
空师父将要一拳击向阿沅时,本双目合拢的年轻僧人忽然微微掀开半合的眼帘,轻声道:
“妙空,住手。”
空师父的掌风堪堪停在阿沅的耳侧,僵直不动。
掌风拂起阿沅鬓边的一缕乱发又落下。阿沅神色未动,盘腿坐于僧人身后,双手掌心贴于僧人微凉的背部,掌心相触的一瞬间浩瀚如海的,属于彼岸花寒凉彻骨的幽冥灵力自阿沅的掌心疯狂汇入僧人体内!
阿沅学着记忆中妖僧之前灌入灵力帮她捋顺灵脉,以同样的方法将彼岸花的灵力灌入他的灵脉中,按常理说,他们一冷一热的灵力本就相冲,尤其她贸然将这来自幽冥的浩瀚灵力灌入僧人温热的灵脉之中,阿沅随着灵力的游走明显的感觉到那本温热的灵脉好似被冰冻住了,一寸寸冰封,掌下温凉的肌肤也一点点变得冰寒、僵硬,这是他的身体在排斥不属于他身上的灵力。
甚至很有可能就这样死了。
像她们妖怪的身躯没那么讲究随便捶打,但血肉之躯妄图吞下来自幽冥的灵力,是痴人说梦,不爆体而亡就不错了。
阿沅在赌。
她想,既然妖僧能将邪气渡到自己身上消解掉,那他的身躯无异就是个可以转化的熔炉,她在赌属于彼岸花的灵力渡到他身上能不能转化成属于他自己的暖阳灵力,若是不成……
死便死吧。
也算是死在她手里了。
阿沅掌下的肌肤愈冷,她身上就愈热。内里小衫顷刻间就汗湿了,额间也是一片细密的汗珠。
空师父看着年轻的僧人本就霜白的面容一寸寸灰白,仿佛行将就木,半睁的浅灰色双眸渐渐失去了神采……
停住在阿沅耳侧的手掌震颤着,僧人犹言在耳,终是没能下去手,长叹一声,竟捂面哭泣。
“摩柯大师,是空无能……摩柯大师……”
阿沅眉头紧了又紧,忍不住睁开眼:“哭丧呢你……”
声音戛然而止。
年轻的僧人浑身僵硬,双目半阖,面容泛青,一动不动。
阿沅怔了一会儿,从他背上撤下双手,板过僧人的身躯,瞪大眼珠,双手自上而下检查了一遍:“真死了???”
空师父涕泗横流,不再犹豫一掌劈向阿沅:“你这妖女还要折辱摩柯大师到何时!”
掌风带着搬山填海的雷霆之势劈下,自阿沅的发梢上忽然,毫无预兆的被一只手擒住了!
年轻的僧人依旧低垂着头颅,未见他挪动半分,他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似的,一手精准无误的抓住了空师父有阿沅三个腕子粗的手腕!
且,空师父看似肌肉勃发的胳臂在僧人修长的,一看就适合吟诗作画、坐佛念经的瘦削指骨内一动不能动!
阿沅和空师父霎时将眸光投向低垂着头颅,看不清面容的年轻僧人看去,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许久,终于传来僧人有些嘶哑的低沉声音:“贫僧…无事……”
阿沅和空师父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空师父几乎瘫在地上,一阵心潮澎湃,激动地语无伦次:“大、大师,空还以为…还以为……”
阿沅一巴掌呼在僧人的肩上:“妖僧,可以啊你!”
空师父登时就要驳斥这女妖对大师的不敬,临到口想起还是这小妖救了大师,张着嘴巴晾了许久才将原先的话咽了下去,磕磕绊绊道:“大师法号‘摩柯’,不要一口一个‘妖僧’叫着……”
妖僧终于缓慢的抬起头颅,如阿沅所料,脸上的青色消退了不少,冰凉的肌肤也渐渐温热起来,他在慢慢转化着体内不属于他的幽冥灵力。
她赌对了!
阿沅的猫瞳因为兴奋晶晶亮,年轻的僧人似乎也被她兴奋的情绪感染了,没有焦点的浅淡双眸落在她身上,眼尾微弯,浅灰色的双眸好似盛了一弯银河与天边的星河交相辉映,他动了动喉结,声音还有些不自然的哑:“……多谢。”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很聪明。”
阿沅因这三个字双眸更璀璨了些,连天边闪烁的星河也比不上!
这还是……还是第一次有人夸她聪明!!!
阿沅因这短短的三字,脸庞浮起两抹兴奋的嫣红,嘴上却装作浑不在意。她轻哼一声,复又坐在僧人身后,嘴角是藏也藏不住的笑意,吐出的话却嫌弃的很:“呵,果然不出我所料!我这废了半天劲,现在你这小命完全属于我的了!给我仔细点活好了!听见没?”
僧人笑着点点头,牵动胸腔带动沉闷的声响,比那书生还活像个痨病鬼。说来说去还是那一句:“贫僧知晓了……”
双眸仍是暗淡的,瘦削的身子仿佛风一吹就倒了。
阿沅眉心皱了又皱,挠了挠头,鬓发更乱了:“呐,你实在是太弱了,我就勉为其难再输你点儿灵力吧,免得你等会儿撑不住又……”
阿沅说着说着,双手掌心将要贴于僧人光/裸的脊背上,忽然身后刮起了凛冽的寒风伴着黄沙,尚还未贴上,突然被人揪着后衣领提了起来。
阿沅顿了一下:“???”
幕的抬头对上季陵一双寒潭似的桃花眼。
季陵眯着眼看她,似笑非笑:
“我来。”
话落就将她丢在一旁,和空师父面面相觑。
阿沅:“?”
空师父:“???”
他们一齐看向执剑立在年轻僧人背后的季陵,寒风裹着他的衣袍猎猎作响,他森冷而俊美的面容犹如地下罗刹一般,这哪儿是来救人啊?
分明是来杀人的吧!!!
作者有话说:
抱歉最近确实忙飞了…
还有一章万字更新,修修改改大概11点左右发,可能更晚一些,等不及的明天再看吧!
第47章 47 ◇
◎“我这辈子最讨厌听话了!”◎
阿沅和空师父登时拔腿跑向那二人, 季陵立在僧人背后,眸光低垂,俯视着他, 犹如看一只蝼蚁。
视线停留在其布满水墨笔迹经文的脊背上微微一顿, 似有所想。
“咳咳……不必劳烦施主了……贫僧体内多亏女施主相助,灵力充盈, 只需一些时间消化…已够了……”
“喂!”阿沅小跑上前, 冲着季陵叫道, “你不准伤害他听到没有!”
季陵眉心一蹙,回眸看她, 双眸黑勋勋的:“你说什么?”
阿沅顿了一下, 抿了抿干涩的唇, 上前一步挡在僧人身前,深吸一口气,毫不示弱迎上他冷沉的眸光:“我说!你不能动他!他现在……我罩着了!”
季陵眸子倏然一利, 大步上前,紧紧盯着她,阿沅硬逼着自己没有后退半步。
又一次, 她又一次挡在了别人身前对他横眉相向。
季陵紧紧盯着她许久,就在阿沅以为他要忍不住一剑劈了她时, 终于说话了。
他嗤笑一声, 眸中无尽嘲讽:“书生你也罩, 和尚你也罩……阿沅,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滥屠滥杀的疯子么?”
阿沅顿了一下:“我……”
季陵面无表情看了她一会儿, 提剑转身走向又一层奔涌上来的行尸。
阿沅这时候才发现季陵几乎浑身浴血, 身上大大小小也受了不少伤, 薄唇微微泛白。他这人长了嘴也不说, 哪怕受了再重的伤,从来都是四下无人、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自己默默处理。
小伤大多也就放着,有的时候受了极重的伤,哪怕深可见骨,也是随便抹了一层草药便将将入睡。
糙的很。
完全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那时阿沅镇日栖在他身边的油纸伞里,也只有等到夜半三更,等到这厮熟睡过去才悄摸从伞内钻出来。
一边腹诽着,一边替他将伤口小心包好,一边还要谨小慎微,就怕把他弄醒。
没法子啊,他要挂了,她再上哪儿去找人庇护她啊?而且,她也确实看不过眼。
她看不过他不拿自己性命当回事的样子。
人有多少命能糟践呢?他是没成鬼不知道啊,身在福中不知福,他能跑能跳吃香喝辣的,成了鬼之后只有香烛能吃!成天只能躲在阴凉阴暗的地方,看他到时还糙不糙!
每一次阿沅就跟田螺姑娘一样,包扎好伤口之后就钻回油纸伞里补眠,白天则乐的看他盯着包扎好的伤口发呆,偷笑他傻。
后来才发现,他娘的,傻的人是她!
说来也奇怪,薛时雨跟季陵不是亲姐弟胜似亲姐弟,两人逞强的臭脾气简直一模一样。
明明受了重伤就是咬牙不松口,好似松口了就显得自己弱了一般,不过阿沅也能理解,乱世之中强者为尊,尤其像她这样凤毛麟角的女除妖师更要比一般的男修士更能吃苦才行,一点都不能示弱。
不过,在季陵面前也这样,未免也太要强了。
阿沅看着薛时雨隐藏在身后渗血的手臂,摇了摇头睡了过去。
当夜就看到季陵这厮偷摸进了他阿姐的房,阿沅当时就警铃大作,化作一缕青烟跟了过去。
心想这厮终于按捺不住要向他阿姐表白了???
不对,三更半夜他想干嘛???
难不成她也被这厮一副冰山脸骗了过去,其实这人是个深藏不露的禽兽?!!!
阿沅脑海乱成一锅粥,才飘到门缝中便听到这厮喃喃如梦呓的声音:“阿姐,从来都是你为我包扎……今夜,让我为你包扎吧。”
门缝之中,阿沅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包扎好薛时雨的手臂,小心的掀开一角被子将手臂放进去,又小心翼翼的掖好被角……
阿沅飘回了油纸伞内,恍惚想着,原来他也是有……这样的一面啊。
原来傻的人是她啊……
真是,蠢死了!
往后季陵这厮仍然如此,不拿自己的性命当回事,伤口淌血就淌血吧,潇洒的很。
阿沅憋着一股气,掐着自己大腿暗暗发誓,再也不给这厮包扎了!他想死就去死吧!
关她什么事!
可是看着汩汩流血的伤口最终还是动摇了,垂着头给这厮上药包扎。
她一边恨恨的瞪着季陵略显苍白睡容一边想,她是为了自己,才不是为了他呢!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毕竟一路还要靠这厮庇护,就这么死了未免……未免太不划算了!
于是乎,日子就这么活着,白天这厮受伤,晚上阿沅憋着气给他包扎,然后时不时还要看这厮偷摸半夜去给薛时雨包扎伤口。
气着气着阿沅也就麻木了。
随便吧,大家各取所需,没什么不好。
可有一天,许是从未被这厮发现过,阿沅也就松懈了,她竟被季陵逮个正着。
当时这厮为了猎杀豹子精摆下弑神阵,受了有史以来,起码是阿沅见过的最重的伤。薛时雨其实已经给这厮上过药了,但薛时雨这个女中豪杰舞得动长剑,手上的活就没那么细致了,阿沅眼瞅着她草药囫囵一抹便走了,那骇人的从左肩横贯到腰腹的伤口,还有好长一段没抹到呢……
于是半夜阿沅不得不拆了薛时雨裹得跟臭裹脚布似的布条,重新上了一次药。她想着这么重的伤,这厮肯定睡死了过去,没成想,她抹了整整两遍草药,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一抬头就对上了季陵怔怔盯着她的目光。
阿沅愣了一下,一瞬间头脑空白。
下一秒就化作一缕青烟冲进了油纸伞内,瑟瑟发抖。
为什么害怕,又为什么一直隐瞒,因为她知道这厮除了薛时雨不让任何人近身的。
这厮有洁癖的,更遑论触碰他了!
好害怕啊……
他会杀了我吗?
他……他又会把我投到炉火里去么?
阿沅就这么惴惴不安在油纸伞里呆了好久好久,肚子饿得实在不行才悄摸探出头来,一出来就看到面前摆着的三四根香烛,顿了一下,偷偷拿了一根又拿了一根进去。
后来季陵这厮仍然是隔三差五的受伤,阿沅一开始实在是不敢再擅自帮他包扎了,但不知是不是鬼怪的原因,她对鲜血极其的敏感。
她即便强制自己不要再去管了,但那血珠滴落在地的声响在她耳边无限放大、放大……
她越是不让自己去想,越是被这些声响折磨,简直快疯魔了,最终还是认命的悄摸又去给他包扎,这次她一碰,季陵一双寒冰的桃花眼倏然就睁开了。
阿沅登时浑身都僵住了。
然而……季陵只看了她一眼就将眼合上了。
阿沅:“???”
愣住了。
好半会儿才提着心吊着胆给他包扎好伤口,包扎完不敢多停留直接飘回油纸伞内。一晚上胸腔砰砰跳个不听。
隔天发现,油纸伞外多了一根香烛。
阿沅盯了一会儿,伸出小手抓了回去。
后来每一次季陵受伤,阿沅都会给他包扎。隔天,油纸伞外总会出现一只香烛。
哪怕季陵和薛时雨二人风餐露宿,实在兜里没几两钱,但每一次只要阿沅给他包扎了伤口,伞外总会出现一根香烛。
阿沅那点梗在胸口不上不下的郁气,也就散了。
甚至偶尔还会生出一些荒唐的想法,好似就这样一直生活下去也还……
“施主?施主?”
阿沅骤然回神:“你……你叫我?”
妖僧又重新穿回了他那宽大的黑袍,失焦的双眸寻声望向她,粲然一笑:“贫僧还以为施主走远了,不在此处。”
阿沅暗暗松了口气,从悠长的记忆中抽身,晃了晃头,连忙将这些莫名其妙的回忆冲散!
妖僧眉头微微蹙起,看着她的方向:“怎么了?”
阿沅摆手:“没事。”
眼见这妖僧肤色如常甚至气色更好了,心里明白他到底将渡与他的灵力化为己用,阿沅虽说赌了一把,倒也没想到真的奏效!
将灵力渡与他人又化为己用简直闻所未闻,阿沅踱步到僧人身边,撞了撞他的肩:“你这体质也太厉害了吧!若人人将灵力渡给你一些,你岂不是……岂不是不用修炼就能成天下第一了!!!”
年轻的僧人闻言一僵,阿沅没放在心上,只听见空师父传来的震耳欲聋的佛门狮吼功:“我想到办法了,你们来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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