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侧眸看着书生一脸孱弱的病样,不知为何,手上的力道大的吓人!她都有些疼了!
阿沅咬着牙:“你干嘛?”
书生双眸浓黑,犹如一潭黑色的旋涡,将一切情绪吸了进去,最后只剩下虚无。
他定定地看着她,许久没说话。
一道隐蔽的诡异感自尾椎骨直直往上窜,激起一片鸡皮疙瘩,又来了,这古怪的感觉!
不知为何看着这样的书生阿沅有种说不出的……说不出的畏惧。
阿沅不禁咽了咽唾沫,再出口时,语气软了不少:“你……干嘛啊?”
沈易死死抓着阿沅的手腕,感受到掌心的手腕微微有些退缩之后,他才终于抿了抿唇道:“你要去救他?”
阿沅点了点头。
莫名的偏了视线,不敢直视书生的双眸。
不对,她在……心虚什么????
阿沅很快将这丝怪异的感觉压在心底,见书生又不说话了,阿沅无从细究这诡异的畏惧感从何而来,她此刻就想着那妖僧争气点,撑到她去救他啊!
同时她也敏感的感觉到书生似乎……不开心?
因为他惯常的笑容此刻一丝也没有了。
阿沅闹不清他在想什么,只好耐住性子道:“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书生竟毫不犹豫的点头,同时手依然攥着阿沅的,丝毫没有放手的打算。
阿沅:“……”
阿沅无语的同时,余光不受控的瞥向妖僧的方向……
她是真的很担心啊!!!
妖僧人影还没看到,忽然腕上传来一下疼痛,又很快消失。阿沅就是脾气再好也被激起了怒意,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就是对付行尸也比对付这破书生舒服!
她瞪着书生,猫瞳几乎快喷出火来:“你发什么病啊!我要去救他是因为唯有他才能超度这些亡魂,你不知道,他们不是死后才变成行尸的,而是活着的时候便被……”
书生静静地看着她,凤眸倒映着阿沅色若芙蕖的面庞:“与我何干?”
阿沅愣住了:“你……说什么?”
书生拽着阿沅微微一用力,阿沅便一步上前差点撞进书生的怀里。
阿沅微微一怔,抬眸便对上书生俯视着她的一双浓黑凤眸。
书生薄唇微掀,俊脸没什么表情,只盯着阿沅的一双猫瞳,一字一句道:“行尸于我无关,隆谷于我无关,长安于我无关,天下百姓于我无关。阿沅,你与我有关。”
阿沅双睫猛地一颤,似翻飞的蝶翅。
下一瞬,书生松开了她。
松开她腕子的手转而揽住她的肩,下一秒两人从高耸的城墙上轻盈落下。
阿沅怔愣了一瞬,连忙道:“你……”
书生凤眸微垂,瞥了她一眼:“你不是要救他么?”
阿沅愣愣的点点头,忽又摇摇头:“不对!你不是受伤撑不住了么?你还是呆在城墙上……”
书生折扇轻轻一掀,平地起风,朝他二人狰狞跑来的数十行尸皆被飓风卷上了数十丈高空,重重落下,好半天没起来!
阿沅屏住呼吸,愣住了。
书生眼尾扫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我觉得我可以帮得上忙,你觉得呢?”
阿沅:“……”
阿沅挠了挠小巧的鼻梁又挠了挠脸颊,顾左右而言其他,含糊道:“嗯……还凑合吧。”
书生极低的轻笑一声,揽着她一路飞驰,顷刻之间就到了空师父和妖僧那儿。
阿沅看到妖僧的一瞬,幕的双眸发亮,还活着!
不过瞅着也确实只剩半条命了,一张苍白的俊脸被血糊的几乎看不清原来的肤色了!
阿沅连忙挣开书生的怀抱,扯着裙摆将要奔向妖僧时,又被书生擒住手腕动不了了!
这次不用分析,阿沅就是神经再大条也看出书生一张笑若清风晓月的俊脸几乎黑成了锅碳,这是……真生气了。
阿沅看到书生一时兴奋太过,浑然忘了这茬!
在她惴惴不安之时,书生轻摇折扇,疾风扫过,逼近他们的行尸皆被疾风斩断了头颅!
书生松开了阿沅的手腕,又轻轻扯了扯阿沅的衣袂,将她衣裙上的褶皱抚平,才对她说:“去吧。”
没有笑。
凤眼里只有浓如墨的黑,没有丝毫笑意。
阿沅:“……”
阿沅抿了抿唇,两只小手蜷了又蜷,低头呐呐道:“那……那我走了……”
转身走了两步,忽然停住,回头看,书生依旧在原地看着她。
面无表情,一双凤眸黑勋勋的,瞧不出什么情绪。
不知为何,阿沅忽然就觉得,好难过啊。
书生不开心,连带着她也有些情绪低落了。
真不舒服。
沈易凝着阿沅的背影,双手背在身后紧握成拳。
指尖狠狠嵌进掌心,唯有十指连心的刺痛才能将他暴虐的心绪死死压住,以至于……不吓到她。
他漠然的看着阿沅的背影离他越来越远,忽的,停住了。
阿沅忽的调转过来,小跑着冲向沈易,脚下没有把握好力道,直直撞进了书生怀里!
沉闷的一声,书生被撞得微微后退半步,两手下意识揽住了阿沅,惊愕的看着埋首在他怀里的人。
阿沅抚着额头从他怀里抬起了头,轻“嘶”了一声,跑的太猛了。
这书生的胸膛石头做的么???
她一边揉着额头,一边冲书生凶巴巴道:“等我回来!”
书生怔怔的看着她,一瞬或者几息之后,本静如死水的胸腔某物剧烈的跃动起来,几乎快跃出胸膛!
阿沅冲他挥了挥拳头,佯装威胁:“就在这儿等我,不准乱跑!”
见书生怔愣的看着她,半天没反应,阿沅蹙了蹙眉,想起一旁半死不活的妖僧,算了,不管了!
她推开书生,这次不再犹豫,冲向那眼瞅只剩一口气的妖僧,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下次不准再把我一人扔下,我真的会生气的。”
阿沅狂奔的脚步微滞,唇角微勾,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啰嗦!”
随即便钻入那固如铁桶般的密密麻麻的行尸之中。
沈易看着那抹倩影终于钻入行尸之中再看不到一角衣袂了,才收回视线。抿紧的薄唇略微松弛,低低一声轻笑后,跃动的不成章法的心脏也终于归为平静。
轻轻呼出一口气后,指尖揩去嘴角淌下的一道血渍。周身忽然窜起一道又一道交织的青紫电流,于城门外,于外侧将不断涌进的行尸俱化为了焦炭。
阿沅一边不断拍打着身侧的行尸,掌风凌厉,所到之处硬生生倒逼这些行尸三丈之外,硬是在这一圈又一圈固若金汤的“行尸围墙”内劈出一条路来!
阿沅一边打着一边高声叫着:“妖僧!摩柯!是死是活回句话啊!”
许久,就在阿沅以为这妖僧真的要挂了,隐隐约约传来他清润而涩然的嗓音:“施主……我在这儿……”
猫叫似的。
不过足以让阿沅振奋了!
又是一阵凌厉的掌风扫过,阿沅高声唤着:“等着!我马上来救你!在我没来之前不准死……不对!我来了你也不准死!听见没有!!!”
“施…主……贫僧知道了……”
小可怜,好像马上要断气了似的。
阿沅一急,忽的冲识海内的彼岸花喊道:“哥!爷!大爷!借你的藤玩玩行不?”
血池之内,被僧人剃光了刺郁郁寡欢的硕大花苞缓缓从血池之中冒出头:“……哈?”
下一秒阿沅的双手掌心凭空伸出两道硕大的藤蔓,藤蔓越伸越长,阿沅使劲一挥,藤蔓带着呼啸的疾风,将这些密密麻麻的行尸全卷到了天上!
没了密集的行尸,视野终于开阔,阿沅看着远处单膝跪地的一抹黑色人影喝道:
“妖僧我来了!我来救你了!”
阿沅足尖一点,急速飞了过去,那道身影应声扭过头,刹那之间阿沅差点被自己弄出的藤蔓绊个狗吃屎。
那人转了过来,如千里冰封的俊容看到她的刹那瞳孔紧缩——
是季陵。
作者有话说:
汪汪汪
第46章 46 ◇
◎“妖僧,可以啊你!”◎
夜还很长。
阿沅脚步踉跄了两下, 才堪堪站定。
盯着季陵冷沉的桃花眼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
紧张。
还有,害怕。
不知为何,明明是多情的桃花眼, 在这厮脸上就是骇人的紧。
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 阿沅跟了季陵三年,浸于他的淫/威日久, 别的没学会, 光学会看他脸色了。
不过曾经的阿沅能极快的, 几乎一秒之内分辨出他是生气的还是开心的,当然极少数有开心的时候, 屈指可数的勉强可以称之为“笑”的时候也是, 据他所说也是被她蠢到才笑的……剩下的几乎要么是面无表情, 生人勿进。要么则是和薛时雨争吵被气得板着一副冰山脸的模样。
如果这厮的情绪可以当作一门学问的话,大致可以分为“没生气,就是脸臭”、“气”、“很气”、“给我死”。
这四种情绪在他一张冰山一样的俊脸通常看不太出来, 阿沅也是在他身边呆久了才能从他一双桃花眼里揣摩出端倪。
从前她看一眼就知道了,但现在,尤其在阔别短短三月之后, 她反而看不懂了。
他一双桃花眼浓得见不到底,按理说即便没到“给我死”的程度, 介于“气”和“很气”之间也是有的。
不过……又好像没有这么简单……
阿沅脑中思绪纷杂, 双脚跟钉在原地上似的, 再也没往前走一步。
季陵忽然站起来,阿沅也好似突然惊醒般下意识后退半步, 季陵眸光凛冽如刀扫过阿沅后退的那一小半步似乎……瞳仁更黑了。
阿沅:“……”
她这下可以确定绝对是到了“给我死”的地步!
季陵一起身就露出了身后的妖僧。妖僧俊脸苍白如雪, 单膝跪地, 一旁空师父也脸色极差, 他搀扶起妖僧,高声唤着:“摩柯大师!摩柯大师!”
妖僧一双眸闭得紧紧的,好似……好似圆寂了一般……
阿沅当下哪里还管这厮,连忙跑去,与季陵擦肩而过的瞬间倏然被抓住了腕子。
季陵冷沉的眸子扫过阿沅掌心的藤蔓,眸光尖利的一缩,死死抓着她的腕子,几乎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你和识海内的邪物融为一体了?”
季陵问的奇怪,举动更是莫名其妙,阿沅只觉得腕子都要被这厮弄断了!
又发疯!
阿沅死命挣,挣不开,猫瞳被气得红红的,毫不示弱瞪着他:“什么叫‘融为一体’?它就长在我脑子里不走了,我还能赶它出去不成??!”
季陵只钳着她的腕子,盯着她,墨瞳似乎凝着一股风暴,又问了一遍:“我问你,你和那邪物融为一体了?”
阿沅眸光一颤,真的是有些害怕。但她没有再后退,她捏紧了小手,双眸因为盛怒显得晶晶亮:“你管我有没有融为一体?松手!”
阿沅话音刚落,季陵冷峻的眉眼犹如覆了层冰霜,越发用力攥住掌心的腕子,力气之大仿佛要折断它。一声又一声质问阿沅:“你知道和邪物融为一体什么后果吗?你会被它吞噬,会生不如死失去神志,你也会变成一个邪……”
阿沅冷笑着打断他:“我只知道没有我你们已经死了。”
倏然之间,掌心的藤蔓疯涨,一瞬间犹如葫芦串一样将飞扑至他们四面八方的行尸自一个接一个太阳穴穿过,藤蔓回收,这些上一秒还张牙舞爪的行尸下一秒便落在了地上,不能动弹。
那些回收的藤蔓并未完全回阿沅掌心内,而是将季陵包拢起来,带着长刺的藤蔓抵在他的咽喉处,阿沅微微仰头,盯着那双曾经令她畏惧的、欢喜的、又恨又爱的冷冽双眸,漠然道:
“松,还是不松?”
她也不知道她和季陵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一见面就吵乃至到现在,横刀相向,但是她不悔。
甚至非常、非常、非常痛快!!!
好像吐了陈年的郁气,畅快得很!
短短三月她已看不透季陵了,可对季陵来说,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她就是要让这厮知道,她不是从前的她了,他再也不能折辱于她了!
阿沅死死瞪着季陵,眼眶一圈微微泛着粉,她咬着唇,有些委屈,更多是怨和恨。
季陵眸光触及阿沅眼尾的那抹红痕,不知为何,心尖好似被小刀刺了一下,怔住了。攥住她手腕的指尖微微一顿,松开了些。
“施主……贫僧已为她斩去妖气,所幸尚未和彼岸花融合……”
妖僧气若游丝的声音传来,阿沅当即眸光移到了他身上,眼瞅着快咽气了,阿沅登时推开了季陵,一时也未察觉方才还攥得死紧的手怎么就一推就松了,她忙疾步走到妖僧身边。
妖僧的状况太不好了,在他四周全是已被他度化的行尸,层层叠叠的数目众多,短短时间他竟然能做到这种程度,但还是太少太少了。于这千万行尸仍是杯水车薪。
何况这妖僧祛魅首先将邪气渡到己身,完全是舍命相陪,即便他体内灵力浩瀚如海面对这千万行尸也是独木难支,况且之前单单为了她祛魅恐怕已消耗了一半的灵力,现在……只怕灵力快要枯竭了。
那可不成,这才哪儿到哪儿呢!
阿沅直接一掌囫囵拍在了妖僧的肩上,睁着一双猫瞳恐吓他:“给我撑住了!”
妖僧霎时嘴角溢出一抹血痕,将要闭上的双眸睁开了些,苦笑道:“贫僧…知晓了……”
空师父登时怒目圆睁:“你这小妖竟敢对摩柯大师不……”
倏然一片沾血的冰凌穿透行尸的头颅射在空师父脚下。
只差那么一寸就能穿透他的脚掌。
空师父一顿,脑门登时一抹虚汗冒下。
他抬眸和季陵投过来的目光不期而遇,不知为何,明明是冲着行尸的杀气空师父却莫名觉得是冲着他来的……
季陵只看了他一眼,便若无其事的移开眸。提剑冲那再次卷土重来的行尸砍去。
空师父抹了抹额上的虚汗,看错了吧……
空师父略略松了口气,余光瞥向摩柯大师时,倒吸一口冷气!
“你……你你你你在干什么!”
阿沅扒着妖僧宽大的黑袍,闻言头也不回道:“你也瞎了?没看到我在扒他衣服吗?”
“不是……我当然看到了!”空师父一时被这小妖的大胆行为震惊的无以复加,眼见摩柯大师只剩一件薄薄的雪白中衣,马上要被这大胆的小妖从肩上扒拉下来,马上拽住了即将滑落的前襟,勉强护住了大师的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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