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半,她们忽地噤声,齐齐恭敬道:“恭喜长公子。”
来人不知应了什么,阿姒根本无心去听,她抓紧了身下锦被。
心开始怦怦乱跳。
朱红袍角伴随着从容的步履徐徐靠近,看来他喝得不多,阿姒正胡思乱想时,遮面的罗扇已被轻拿开。
“夫人,别来无恙啊。”
夫人两字从他舌尖缠绕而出,染了缱绻缠绵的温柔。
阿姒垂着眼轻道:“郎君安好。”
晏书珩只笑了笑。
他很配合她,客套有礼又不失亲近地与她饮过合卺酒,温声道:“大婚诸礼繁复,劳累一日,夫人想必也已疲倦,不若早些歇下。”
青年说罢,就要起身吹灯。
屋内只留两支燃得正盛的喜烛,烛光穿过红罗帐,映得在榻边端坐的新妇面上娇艳欲滴,胜似海棠。
“按旧俗,大婚之夜,喜烛彻夜不熄,方能长久恩爱。
“夫人可会觉得太亮?”
青年温和地轻询。
阿姒摇摇头,许是为了凸显诚意,他比往日有礼,但却越发给她陌生的错觉,但想想,她今日刚嫁过来,还未适应新身份,也需要缓缓。
暂且客套客套,也不错。
她抬手欲卸下繁复的钗环,指端被轻攥住:“我来吧。”
晏书珩立在她跟前,倾身靠近,不疾不徐地替阿姒卸下钗环,指端落在她衣带上,低问:“可以么?”
什么可不可以?
阿姒彻底装不下去了。
她甩手飞去一方红帕,晏书珩笑着接住,歪着脑袋,懒懒对着她笑:“怎么了,夫人有何赐教?”
阿姒妩媚的眼眸里怒气隐隐。
“晏书珩,我们什么关系你不清楚么?装什么不熟!”
他唇畔温柔,眉梢带着戏谑的懒意:“我这不是在配合夫人么,夫人现在想与我熟一些,我自乐意。”
话音方落,他已落下,拉着阿姒坐在他腿上,启唇轻吻她脖颈,手仍不忘褪下她繁复嫁衣。
“洞房花烛夜,被翻红浪时。这喜被是我亲自挑的,阿姒可喜欢?”
后背贴上喜被。
大红的艳色一映,阿姒玲珑圆润的肩头愈显瓷白,仿佛一捏就要碎。
青年俯身浅吻。
她长睫颤成了蝶翼。
他虽亲昵了些,但姿态和手上动作依旧温和缓慢。
还是有些像不熟的新婚夫妻。
阿姒想,或许这是因为他们也都是第一次成婚,难免会紧张。
仿佛回到复明前圆房那夜。
一切暧昧而郑重。
眼前蒙上暗影,身子颀长的青年覆上,结实的身体把阿姒笼罩了个彻底,顿时陌生和压迫感盖过所有。
阿姒垂下眼,也就一个月没见面,怎么会这样生疏呢……
肌肤相贴时,两人气息齐齐收紧,俱是一颤,晏书珩双手分开她膝头时,阿姒下意识用力并紧。
“我……”
晏书珩不再动她,阿姒视线乱飘,飘到青年正对着她眼前的喉结。
喉结微动。
阿姒亦忍不住咽了下唾沫。
晏书珩低低地笑了下。
“还是紧张么?”
阿姒一噎,低喃道:“怎么会不紧张,我也是头一次成婚。”
耳垂被轻轻一咬。
“这才大婚之夜,夫人就口出狂言。难不成还想与别人再成一次婚?”
他撑起上身,俯视着阿姒。
万丈柔情的目光月光似地洒下来,撑在上方的高大躯体却结实地圈着她,给人既温柔又强势的矛盾感。
阿姒偏过头。
“倒也,倒也并无不可。”
晏书珩轻叹,牵着阿姒的手,带着她的指端从他眉眼触过,从英挺鼻梁,划至温润唇畔。他稍一勾唇,薄唇张合,阿姒的指尖被温润含住。
酥痒从指端传来,阿姒红着脸对上他含情的眸:“你这是干嘛!”
晏书珩只笑不语。
他就这样看着她,直勾勾凝着她,舌尖从指腹游移。
轻挤入她的指缝。
阿姒错眼,没脸再看。
温润舌尖掠过手心,在她掌心勾画描摹一番,总算松开她。
他继续带着阿姒的手,游移至喉结,摄住她的目光骤然一暗。
喉结在她指腹之下重重滚动。
青年抬头,修长脖颈后仰,用掺了合欢散清越的声线唤她名字。
“阿姒……”
只这一声,阿姒便受不了了。
她飞快抽'回手。
“你这人……怎么这样?”
“我怎么样?”
“你……你色'诱我!”
晏书珩又是一阵笑,他抓回阿姒的手,继续下行:“大婚之夜,我引诱自己妻子,有何不妥?”
她的手被他压着,覆上他心口的旧伤,他停'下轻叹:“倘若几年前,你未隐瞒身份,我也未克制。两家联姻,说不定便不会有这么多曲折了。”
阿姒道:“没有这么多纠葛,你想联姻,我还不想嫁呢。”
“也是。”
他们的手一道触摸那道疤。
伤疤下,有一个猛烈跳动的心,阿姒心念一动,抬头轻吻。
“真好,我们都活下来了。”
都从那场浩劫中活下来,得以重逢,辗转一番,最终停靠彼此身边。
心旌荡漾,她又吻了下。
不过是蜻蜓点水的一个吻,青年的气息便沉了,陡然炽热。
他攥紧她指尖,直直往下。
“现在,可熟悉了?”
阿姒手被烫到:“熟悉了,熟悉了,你快放开我,你好烫……”
他松开她的手。
双手握住圆润膝头,拇指摩挲,嗓音低哑而蛊惑,透着危险:“还远远不够,还可以再深入熟悉。”
言罢双手用力一分,再一抬。
猝不及防。
阿姒惊呼出声。青年亦闷'哼,挺身靠近,她顷刻伸手抱住他。
两人像被定住了。
未再言语,也未再动弹,他们就那样抱紧彼此,静静感受对方的存在。
良久,晏书珩微叹。
“辗转四年,几度分离,如今……你终于是我的了。”
“嗯,”阿姒总算出声了。
她忍着撑胀,艰难而抬起头,凝望着他眼眸,笃定回应。
“你也是我的了。
“我们还会有很多个四年。”
青年低头看着她,肩头蓄力,薄肌贲发,更紧密地靠近。
直至不能做得更深刻。
终于分不开了……
只那一下,莫大的满足袭来。
晏书珩在她耳边轻声道:“阿姒,我们就这样,不分开可好?”
他身后乌发垂坠而下,挠在阿姒心口,她圈紧腿弯。
“喜烛就快燃尽了。”
晏书珩意会到她的催促。
他紧扣住阿姒双手,按在她脑袋两侧:“放心,夜还长。”
没有过多花哨的技巧,只是相拥相合,但因是新婚之夜的缘故,一切简单的仪式都充满了深重的含义。
喜烛噼啪作响。
墙面影影绰绰映着动荡的身影,纱帐摇曳时,那一趴一跪,但亲昵连合的影子被蒙上一层绯红的软雾。
红烛泣泪涟涟,帐中亦传出低而糜软的哭声,不能自抑。
阿姒撑着手臂,攥紧被褥,长发有些粘在汗湿的后背,有些从肩头垂下,和青年一起,随风动摇曳。
也就分开一月,他怎恁磨人?
就这样也能杵上许久。
总算暂时分开,阿姒实在是支不起身子,腰一塌,瘫在软被上。
她抓着枕角,要起身前去洗沐,发颤的手被抓了回来。
“夫人,喜烛还未燃尽。”
阿姒颤着声:“来日方长……”
蛊惑人心的嗓音在耳际低喘,幽幽勾动她神思:“可大婚之夜只有一次,况且,夫人还不曾改口。”
阿姒鼻尖还在发麻。
“改什么口?”
“你还不曾唤我夫君。”
又要相连了。
阿姒起身,她知道若是这时唤了,势必会让他更肆意。
“明日吧,我好累……”
“罢了,且放过你。”
晏书珩把她抱去净房,洗沐后回来时,无意看到桌脚的小箱子。
他脚下停顿。
阿姒随之朝下望去,她很快想起那是什么,是侍婢在替她收拾嫁妆时一并带了过来,她慌忙中攥住他的袖摆:“我累了,快把我放回榻上吧。”
晏书珩眉梢轻动。
“可在下很是好奇,箱中究竟何物,竟叫夫人如此慌乱。”
他作势要去查看。
那堆东西万不能在此时被他看到,阿姒灵机一动,柔声低唤。
“天色已晚,先歇下吧,你若想,明日再看也不迟。
“夫君?”
得偿所愿的青年唇边噙着笑,他把她放在桌上,轻巧掰开锁头。
“晚了。”
第86章
噼啪,噼啪――
屋子里落针可闻,红烛燃烧发出的声响都无比清晰。
看着箱中五花八门的器物,饶是晏书珩,也一时为之震撼。
“难怪哄了半日,阿姒都不肯叫声夫君,适才那声却唤得甜蜜无比。
“原是在诱我上钩啊。”
刻意曲解她那声夫君的用意,阿姒恼然地要从桌上跳下,脚踝被他握住,她挣不掉,唯有辩解:“那是祁茵送我的,我事先不知。”
晏书珩轻揉她圆润踝骨:“不知么?既然不知,何故紧张?”
这人真是个狡猾的狐狸!
阿姒自知她不及他油嘴滑舌,索性破罐破摔:“对!我事先知道,但那又如何?你别急着高兴,这些都是给你用的,长公子,要试一试么?”
她猜他不会试。
他这人看似温雅,掌控欲却强,怎会喜欢被她玩'弄?
还是在大婚之夜。
晏书珩笑着站起身,劲腰横亘在她两膝之间,阿姒无法并合,只能羞人地打开,对他敞露。
他轻揉她唇角:“阿姒果真了解我,连激将法都用上了,我若不应,岂不辜负了你。想先试哪个?”
语调虽柔和宠溺,但目光直直钩入阿姒眼底,不容她回绝。
看来今夜不试上一样,他是不会放过她了,阿姒硬着头皮望向下方的箱子,只看一眼,身上就发紧。红绸、铃铛、雕刻精致的粗管玉箫……
这都是些什么啊……
不行,东西是她带来的,在他跟前漏了怯可太有损颜面。
阿姒视死如归,硬逼着自己再次看过去,颤着目光,从里头选了个毛茸茸,看上去并不会很折磨人的。
“就那个吧。先说好了,只试这一样,别的……往后再说。”
“好,听阿姒的。”
晏书珩莞尔,他俯身,挑出那个物件端详,阿姒好奇地凑近。
“这物件是什么?瞧着像是动物的睫毛,可又是拢成圈的,好生奇怪,难不成要当指环带着挠痒――”
“痒”字未完,瞥见晏书珩修长的玉指,阿姒想,或许她猜对了。
要并起双膝,但被他的腰身拦着,她只好用手一上一下地捂住最怕痒的两处:“不成,我怕痒!”
晏书珩把玩着那圈浓密羊睫,一本正经道:“是用于上药的。”
他端来热茶,将其清洗一遍后,沾上清凉膏药,凝向阿姒,眉梢轻挑间尽是诱人沉沦的危险。
“阿姒一向聪颖,不妨再仔细想想,此物当真只能套在指上么?”
阿姒轰然醒悟。
他还未开始,她气息就已大乱,慌乱间,青年捉住她的手,呼吸微沉,诱她沉沦的清润嗓音在耳际危险萦绕:“夫人……帮我套上,可好?”
她指端直打颤,心里却升腾起猖狂的邪念,想去尝一尝这罂粟。
东西很快便别好了。
晏书珩倾身,清冽的气息靠近,清润如泉的嗓音亦迫近。
如此干净温润的青年。
就连“再张开些”的低语,在这清冽竹香衬托下,也显得尤其君子。
阿姒放松了些。
她垂着眼,从谏如流地展露才被打开过的软隙,手攀上他肩头。
“轻着些。”
“好。”青年长身玉立,阿姒坐着,只能看到他勾起笑的唇角。
这样的笑容让她直觉不妙。
下一瞬,青年上前一步。
他极为温柔,就像一股春风极缱绻极缓慢地贯入窄巷。
但他比春风折磨人。
阿姒对这位来客极为熟悉,但这次他却来得始料未及,还带来了怪异的礼物,骤然闯入紧闭的门扉。
阿姒惊得碰倒桌上物件,“哐当”乱声遮不住她的低呼。
她从未如此震惊过。
才一下就觉难以言喻,胡乱求他:“月臣……夫君!我不上药了。”
“可这也,才只是个开始。”
晏书珩双手用力一分,打开了窗。
水榭之外起了风。
春风不懂人间话,缱绻吹过窗台,将紧闭的窗扉吹得反复开合。
阿姒被风吹得意乱神迷,手在身后支着,桌子陡然猛晃,手霎时脱力,后背贴上桌案,凉得她一个激灵。
彻底疯了、乱了。
窗外狂风入境,刮得窗扉急剧晃荡,刮来春雨,遮住低泣声。
十指紧扣。
他蛮横地把温柔都留给她。
窗外风止了,下起雨。
四月的雨,却下得淅沥哗啦,连窗前桌案,都被雨浇淋得直淌水。
春夜惹人困。
阿姒乏力地倚在晏书珩肩头。
她茫然看着下方。
被风撑开的窗扉还合不紧,惹人怜地微微外翻,不住滴雨。
阿姒不再看。
许久,她从被风吹上至高处又狠狠摔下的莫大悬殊中回神。
“我无事……其实,我很欢喜,你呢,也是如此么?”
晏书珩哑声笑了。
“我亦然。”
他端来水,替阿姒仔细清晰擦拭过嫣红微肿的双唇后,两人相拥着躺在鸳鸯戏水的喜被上。
红烛已经燃到尽头。
最后一点烛光归于黑暗时,阿姒额上覆上他的温润唇。
“睡吧阿姒,我很爱你。”
阿姒心里一阵悸动,因为乏力,只气若游丝地应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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