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这怎么能……”柳氏一声惊呼,实在没想到今天会闹成这个样子,尤其听这订婚事缓,眼里头是一万个不情愿。
“你噤声!”莫确志面色不大好的对着柳氏怒声一句,让在场人都是一愣。
一旁的莫瑶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她长大至今,还是头一回见父亲生这样大的气,尤其头回见他跟柳氏发怒,腿肚子都发颤,忙拉着柳氏往后退了退,让她莫在多言一句了。
阮瑶清来此就是为了这件事,她点了点头道:“舅爷爷也莫太着急了,您的意思阿茗都知道,瑶清来此,就是想要您老人家注意身子,莫要气坏了身,若是为了阿茗的事儿,急出什么好歹,才是阿茗的罪过。”
她言辞体贴温柔,半分怨言也无,端的端庄温婉大家闺秀的做派。
莫明在见她如此乖巧懂事,眼眶都不免微红,拍了拍她手背,言辞略可惜道:“乖孩子,今日是我莫家对不住你了。”
阮瑶清只是低下了脑袋,不禁心下叹了口气,也不知是谁对不住谁了。
一场闹剧,在日落黄昏时落下了帷幕,于晚母女两被安歇在莫府最偏远的客房暂住。
门口等着领赏的人,直到天擦黑也没见莫府挂灯笼报喜事,一个个唏嘘这亲事是没办成还是定亲的消息不准压根没这事?见领赏无望只得无趣的散去。
其中一人又看了眼莫府,混在离散的人群里,直往客栈奔去。
“殿下,那对母女在莫家住下了。“利一低头禀报道。
徐元白仿若未闻,低头翻着手上的账册,莫了半晌才道:“她怎么样了?”
利一心下叹了口气道:“阮姑娘未怨怼抱怨一声,还去了前厅安抚莫老太爷。”
“啧,她倒是大方。”徐元白轻笑了一声。
利一脊背发凉,将头垂的更低,乎的灵机一动道:“对了,阮姑娘好似与那位莫二公子生了不快,莫二公子在莫海苑门前等了一个时辰,阮姑娘都未见他一面,也不知是为何。”
徐元白执笔的手一顿,眉眼微眯,心情倒格外不好了,若阮瑶清对此毫无芥蒂,毫无反应,他反倒安心些,可她与那人置气,就不是什么好兆头,其中深意便是她真的将人放心里了。
他冷哼一声,将笔往桌上一甩,冷声问他:“圣旨何时到?”
利一听他生活,便知自己弄巧成拙,忙道:“估摸着还需得四五天,娘娘自收了殿下的信,便即刻去办了。”
徐元白皱眉,有几分不耐烦道:“去催!三日之内需得到这。”
“是!属下这就去办,只是侯爷那处……”利一有些为难问道。
“拦着!让他莫要离开这榆阳,就算想离开,也要带着她一起离开。”一个未出嫁的闺秀,就这么留在榆阳,阮义舟也敢想!
利一垂着脑袋点头应是,便退了下去。
“怎么样?殿下何意?”禄二刚办完事回来,忙拦下他询问。
利一白了他一眼,分感无奈,一脸的苦恼:“不然你与殿下自荐,接了我这份苦差事吧,我实在捉摸不透殿下的意思。”
禄二忙摇了摇头道:“别了,我可没你这福分,你担着吧,对了,兄弟我这儿还有急信要报与殿下,我先去了。”话落,忙一溜烟的跑了。
利一看着他的背影兴叹,只觉得往后实在萧条无望,殿下这一日三变的态度,反复无常到他都有些心梗,好似昨夜,明明是他吩咐自己将人撤回来,他刚办完差事回来,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殿下态度又变了,让他在见人安排回去……不仅如此,还让他连夜安排传信回宫,天明,他才办完事情松了口气。
又领了差事安排那对母女……
他叹了口气,又朝着莫府的方向奔去。
莫府 莫海苑
菱星看了眼门外站着的莫贺之,叹了口气,拿眼神示意菱月要怎么办。
菱月转头看了眼阮瑶清,见她只低头看书,不愿搭理的模样,抿了抿唇道:“姑娘,莫二公子已在外头站了两个时辰了。”
阮瑶清看书的手一顿,翻了下书页,又低头看了起来,仿若未闻。
菱月不禁叹了口气,也有些无措。
阮瑶清突然道:“父亲什么时间启程?”
菱月一怔道:“好似是后日,本原定是事定,明日便走的,只是没料到会出这样子的事儿,侯爷还说……”
“说什么?”阮瑶清侧目问她。
菱月闭了闭眼道:“说……说若是莫府明日还无说法,便要带着您一同走。”
倒也不意外,毕竟出了这档子事,她再留在莫家实在是身份尴尬,若没有订亲那档子事,她也留得,可就是因着那事,如今这事态复杂她便再留不得了。
她转头看了眼已渐擦黑的天,透过半开的明窗,隐约能瞧见外头站着的人,不禁心下叹了口气。
她实在没想到,莫贺之已有婚约在身,即便这未婚妻年岁不过孩提,可这婚约是实实在在的,她若插足其中,别人如何看她,她都无所谓,可她身后有阮家的名望,她可被人指摘,可阮家不行。
这事若不出个结果,她便与莫贺之再无以后可想。
可惜了,实在是个好夫婿人选。
她心下叹了口气,对菱星道:“让他回去吧。”
“姑娘不要与他续话?奴婢瞧着,他有些可怜。?”菱星一个丫鬟,都能看出莫贺之此番实在冤枉的很,她却没想到,向来大度的阮瑶清竟如此当真。
“说什么?”阮瑶清抬头看向菱星,叹了口气才道:“他那封婚书若当不得真,舅爷爷早将两人赶离出府了,今日我与他的订婚当按照吉时进行,可没有,他们不但没被赶出去,还被请进了莫府,安榻在此,至于订婚之事还被延后,你当以为你什么意思?”
菱星这才后知后觉道:“这婚书应当是真的!”
“既是真的,那此刻他便是有未婚妻的人了。”阮瑶清只觉得是在心累,说完话,便起身去厢房内安歇。
菱星这才惊觉方才想的太过简单了,到底是姑娘心思细腻,她忙转身去院外赶人。
“吱呀”一声响,等了许久的莫贺之眼神募得一亮,紧盯着来人,只是当看清是谁,方才还欢呼紧张的心,募得便凉了半截。
“莫二公子请回吧,我家姑娘已歇下了,更深露重夜里寒冷,望二公子保重。”菱星站在门栏处温声劝道。
莫贺之的眼里的光亮变灰,往楼里看去,见灯火渐暗,牵强的笑了笑,又不死心问道:“她可有有话给我?”
菱星点了点头亲:“自是有的,望您莫要过度忧思,早些安歇,还有她并不怨怪公子。”
话音落下,菱星实在不忍看他,便福了福身离去。
很快,小楼外间的灯全数熄灭,从外头看,湮没在黑暗之中,无半分光亮,犹如此刻他的心境,莫贺之心下生凉,又呆了片刻,看了一眼才抬步离去。
他自然知晓她的意思,那份订婚书,似座巍峨大山立压在他二人之间,那婚书一日不解,他们之间便没有以后,他脚步一转,又朝着西边的屋子里走去。
人还没到院落,远远的便瞧见一道身影趴在走廊廊柱上,正侧着耳朵对着屋内细听。
“你还不回屋里休息,在这里做什么?”莫贺之敲了敲莫瑶瑶的脑袋皱眉问道。
“二哥!你吓死我了。”莫瑶瑶被吓了一跳,摸了下心口怨怪道,反应过来又一顿问他:“你怎来这了,清姐姐那处怎么样了?”
莫贺之抿了抿唇没应。
“那个,你莫担心,明日我去与清姐姐说说,她那般善解人意,当不会怪你的,再说了,本也不是你的缘故呀。”莫瑶瑶轻声劝解道。
莫贺之未置可否,轻声道:“她不会怪我。”又转头看向灯火通明的屋内问道:“阿娘怎么样了?”
莫瑶瑶有些担忧的看着他道:“好似哭了,爹爹今日的脸铁青,我不敢进去招惹他,他又让人拦着不让我进来,但是又实在放心不下阿娘,只得守在这里了。”
莫贺之点了点头道:“你回去吧,这处有我,让人盯着西院那对母女。”
“好,我这去办。”莫瑶瑶听话的点了点头,有莫贺之从中调和,她那担忧的心才算是放下。
莫瑶瑶离去后,莫贺之敲响了南至院的门“叩叩”两声响起。
“阿爹,是我贺之。”
一声话落,须臾后,门便被打开,是正铁青着一张脸的莫确志。
“进来吧。”
莫贺之一进门,便看到椅子上哭红了眼的柳如絮,看这样子,应当是哭了很久了。
柳如絮见着莫贺之,更觉得委屈,起身便拉住莫贺之的手臂哭诉道:“今日的事儿,真不是阿娘的错,那婚书写下时我还没开窍懂事,我怎想到于晚那女人这般当真,竟还来破坏你的婚事。”
她已失了神,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莫确志的脸变得更青了。
“阿娘,我来就是为了说那婚书,这婚书怎么来的,怎么定下的,又是谁提的,你需得一五一十说个明白。”莫贺之打断她继续想要絮絮叨叨的话,正色问道。
方才还絮絮叨叨个没完的柳如絮,闻言却是禁了声,拉着莫贺之衣袖的手慢慢的松了下来。
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却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莫确志却是失去了耐心,看着她黑着一张脸道:“你若还想坏了儿子的婚事,那大可不必再谈了,还不说吗?到底有什么事需要瞒着,眼下这种情况,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柳如絮闻言抹了下泪,狠了狠心才将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当年与于晚订婚的人,本是想要定下柳如絮的,奈何那时柳家家底敌不过于家,王家那时适逢变故,家道中落的王家只得定下了于家,于晚本就与柳如絮不大对付,半道抢了她未婚夫婿,竟然还日日在她面前嘚瑟,她见不惯,才出了打赌退亲这样的事儿,谁能想她能输,输了便输了,那时候她尚有私心,想着虽嫁不了王郎,那便让自己往后的孩子娶或嫁便是,好歹也算是圆了她一场梦事。
她那时候不过十岁年纪,于情事并未开窍,说到底只是被剥驳了面子心有不甘罢了,她想着她总也不亏,以后若孩子们真的能成亲事,她也能膈应膈应于晚,却没想到最终膈应到的竟然是她自己。
打赌事后,她便很快与榆阳城的莫确志定了下婚事,两人见后,她方才知道情爱为何物,早将那“王郎”抛却脑后了,她连那人姓甚名谁都不记得了,更别说这荒唐的打赌了,谁能想到于晚竟然如此当真,手捏着这荒唐的订婚书,便上了莫家的门。
她缓缓将事叙述的明明白白,时不时还拿眼睛偷看贺确志。
“那王家在哪?可还在咸城?”莫贺之皱眉问道。
柳如絮叫他问的一怔,生怕莫确志误会她还惦记着那王家,忙否认道:“这我哪里知道,且我只偶尔听说那人早死了四五年了。”
莫贺之知道她误会了自己的用意,看着她解释道:“我与阿茗这订亲事定下不过三日左右,且这事也不是大操大办的,知道的人本就嫌少,而我若是没记错,咸城离榆阳的距离,即便日夜兼程,也需四五日车程,她们是从哪来的消息得知我要订亲,若是那孩子到了适婚年岁,拿着那婚书上门倒也不奇,可她才五六岁的年纪,若非得知我要订亲,好端端的怎么会上门闹这一出。”
“你是觉着这事,是有心人所为?而那对母女,是为人所用?”莫确志也才后知后觉,这其中的蹊跷。
柳氏闻言忙道:“是了,我记着前面我回咸城,于晚与我面对面碰过一次,她从未提及结过那事啊。”
她越想越觉得这事是有人推波助澜,不免汗毛竖起道:“这,这,什么人这般狠毒,竟然如此害我!”
莫贺之却是摇了摇头,眼神微微眯起道:“那人可不是冲着阿娘去的,是冲着我与阿茗的婚事来的。”
莫确志点了点头,不免有些愁道:“那你要如何?即便如你所想那般,但他确实是捉住了你婚事的命脉,那婚书虽来的荒唐,但确实是你阿娘所写,你若想娶阿茗,那婚书便是一道横隔在你们之间的坎。”
“有办法,有办法的……”莫贺之垂着脑袋,大脑飞速的转动,乎见他眸光一亮,嘴角一掀道:“若我不是阿娘的儿子,阿爹你说,那婚书,还有没有效用?”
柳如絮闻言眼眸乎的睁大,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有些惊诧吼道:“你是急昏头了吗?你怎会不是阿娘的孩子,阿娘十月怀胎生的你,生了两天两夜,众人皆知的事情,即便你在想娶阿茗,也断不可胡言乱语!”
第35章 决心
连着两日, 莫贺之都出现在莫海苑院门前,也不进去,只是背手等在那处。
阮义舟自那日起, 便命人守在门口,除却莫瑶瑶时不时能来看看,莫贺之来也尽数被挡下。
菱星收拾好箱笼看了看外头, 叹了口气道:“姑娘, 二公子又来了。”
阮瑶清正坐在明窗前, 低头看着《渊海子平》, 翻页的手一顿, 闻言向外头看去,果然看见门外站着的身影。
眼神的复杂闪过, 却是一句话也没说。
“姑娘, 二公子日日都来, 明日咱就要走了, 你可要去跟他道别?”菱星不忍心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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