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米莉亚按照时间,推断租客应当就是偶然来到赫特福德郡而沉迷于乡村风光的宾利先生。
果然,莫里斯先生回答:“一位年轻的先生,很体面,从英格兰北边来,驾着一辆驷马马车刚刚来看过了房子,现在正住在梅里屯的旅馆里,姓宾利。”
这就对了。
宾利先生已经来了,原著的剧情还会远吗?卡米莉亚美滋滋地想。
卡米莉亚同意了这件事,莫里斯先生便忙不迭地找宾利先生去菲利普律师那里签订租赁合同了。
“亲爱的班纳特先生,你有没有听说内瑟菲尔德的联排别墅终于租出去了!”
卡米莉亚刚一踏进朗博恩的大门,迎接她的即使班纳特太太尖锐的吼叫。
她猜想宾利先生租下别墅的事情,大概是从菲利普律师那里传出来的,他可是班纳特太太的妹夫。估摸着要不了多久,整个梅里屯都会知晓一位年轻多金的先生即将到此暂住的消息。然后,有着未婚女儿的母亲都会对他倾注从未有过的热情,将他视为自己某个女儿的合法财产。
刚进客厅,就见班纳特太太在她的丈夫耳边喋喋不休地念叨着,班纳特先生自顾自地看着报纸,一点儿都没有理睬的意思,就等着班纳特太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卡米莉亚暗自感慨,对于这种夫妻的相处模式,班纳特先生大概是乐在其中,因为他可以从中找寻到些许的乐趣,可对班纳特太太来说这就无疑是种折磨了。
“太太,有客人来了!”朗博恩的管家太太通报了一声。
班纳特太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然后管家太太不得不高声叫喊道:“太太,有客人来了!”
“你可吓死我了!”班纳特太太转过头,“没看到我正和老爷说着正经事吗?”
但是,班纳特太太看到卡米莉亚,她的神色一下子开始变得有些奇怪,望向卡米莉亚的眼神也愈发地热情。
她差点儿忘记了,这位小姐不就是内瑟菲尔德的主人吗?
“伍德弗里尔小姐,快请过来!”班纳特太太拉着卡米莉亚坐在沙发上,吩咐管家太太去楼上把小姐们都唤来。
说实话,卡米莉亚被班纳特太太突如其来的慈爱搞得有些不知所措,这样的热情果然不是常人能够消受得了的。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卡米莉亚已经喝了两杯茶,面前多出了三四碟点心。
卡米莉亚早就听莉迪亚抱怨过朗博恩厨子的手艺有多么的糟糕,所以一口也不敢吃。
简和伊丽莎白走到楼梯拐角处,便听见班纳特太太对卡米莉亚说:“你见过宾利先生了,我听朗太太说他可是个漂亮青年。”
简和伊丽莎白脚步微顿,她们还没弄清楚宾利先生究竟是哪一派的人物,班纳特太太就对着她们的朋友发表着她的见解。
“有钱的单身汉总要娶位太太,伍德弗里尔小姐,你也应该为自己打算了。”
“别这么说,妈妈。我想莉亚一定有自己的想法,您忙活我们的事情都还忙活不过来呢。”母亲的行为举止弄得简和伊丽莎白难堪极了,她们快步走下最后的几级台阶,直接坐在了班纳特太太和卡米莉亚中间,把她们俩隔开。
“我就是在操心你们的终身大事呢。”班纳特太太反驳。
“我还没有见过宾利先生,莫里斯先生说他十分的礼貌、有涵养。”卡米莉亚出言缓解了尴尬的氛围,“他和莫里斯先生讲妥后就离开了梅里屯,不过他已经打发了几个仆人去收拾别墅了。”
“哦......那你知道这位先生的一年有多少收入?”班纳特太太大大咧咧地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能被班纳特太太认可的好女婿有两类人。一类是拥有美丽的皮囊,谁让班纳特太太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颜控呢,行迹恶劣如威克姆,都能借着欺骗性的外表获得了她的原谅。多金的单身汉则更受她的青睐了,她一直操心女儿的婚嫁,为的不就是财产的事情吗?嫁一个金龟婿,在她眼里,一切的困难便都迎刃而解了。
卡米莉亚清了清嗓子,“大约有四五千英镑。”
卡米莉亚发誓,她绝对听见班纳特太太低声念叨了这个数字最少三次,然后班纳特太太尖叫着嘱咐自己的丈夫:“这是女儿们的福气,宾利先生一来你就得去拜访他。”
然后,卡米莉亚就围观着班纳特夫妇就这个问题来回拉扯了五六分钟。
莉迪亚汲着鞋子从楼上噗通通跑了下来,一只鞋子险些掉在了身后,“我听见你们在说五千英镑,谁又有了五千英镑?”
她睡眼惺忪,似乎刚从床上爬起来没多久。
简给她大致讲了讲宾利先生的事,莉迪满不在乎地撇撇嘴,她还是觉得服装设计和红制服要有趣的多。
见班纳特先生始终不为所动,班纳特太太转而又来叨扰卡米莉亚,“那位先生说过他什么时候搬过来?要是晚了可赶不上九月的舞会了。”
说到这个,伊丽莎白满怀期待地听着,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简。如果宾利先生真的是位好青年,也算得上是姐姐的良配。即使不成,本地也会因为他热闹上好些日子。
卡米莉亚没有故意卖关子,回答道:“他会在米迦勒节之前搬到内瑟菲尔德,应该赶得上九月梅里屯的最后一场舞会。”
班纳特太太立马快活起来,“姑娘们,我得带你们去卡罗小姐那里重新订几条新裙子。”她还打算去拜访妹妹菲利普太太,打听消息,这可算得上她除了嫁女儿外的快慰。
玛丽和凯瑟琳都被她叫了下来,但她们不能即刻出发,班纳特太太还有一天的家务要安排呢,在这方面她总是喜欢亲力亲为。
趁着这个间隙,卡米莉亚找到了玛丽,她抱着一本厚厚的图书,封皮也看不出具体的模样了,特意裹着厚厚的一层牛皮纸。
卡米莉亚向班纳特太太借走了她的三女儿,她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请卡米莉亚随意。
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玛丽的眼眸不经意间黯淡了几分。
朗博恩和卢卡斯小屋之间仅仅隔了一片树林。榆树、梣树和橡树光秃秃的高大树干错落着,草木在幽深处茂密生长,光滑的鹅卵石上铺满了青苔。
卡米莉亚和玛丽沿着未干透的小径,在树林边缘散步。
这里有一架秋千,是班纳特先生在女儿小时候搭建的。
“我发现你很喜欢赫洛德,总是去那里,姑娘们也很喜欢你。可昨天贝克特小姐来了之后,你就总是眉头紧锁着,话也不多说了。”卡米莉亚边走边说。
玛丽勉强笑了一笑。
卡米莉亚简略地叙述了苏菲的境遇。
“哎......”玛丽挣扎了许久,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有些无病呻吟了。
她原本不想把自己的烦恼告诉别人,但有些事情说出来,总比闷在心里要好得多。
她顿了一会儿,才慢慢打开心扉:“卡米莉亚,你一定知道,我们家里是什么样的吧!妈妈孤陋寡闻、喜怒无常,爸爸沉浸于婚姻带来的痛苦中,对女儿不管不顾,也不懂得居安思危。”
卡米莉亚点点头,她清楚班纳特家这种家庭模式,也认为班纳特先生算不上一个很好的父亲,他甚至都不太了解自己的女儿。
“在这个家庭里,我没有什么人可说话,渐渐就成了最容易被忽略的那个,落在我身上的目光总是寥寥无几。”
玛丽的眼神诚恳又忧郁,和寻常的她并不相同。不等卡米莉亚插话,她不觉抬高了声音:“无论是小佩妮,还是其他孩子,我在她们的身上收获到了前所未有的目光,她们都注视着我,那是认可。请相信我,我对贝克特小姐从无恶意。相反,她的不幸遭遇让我感到庆幸,毕竟爸爸还活着,我们的表哥也不能闯入朗博恩来,把我们都给赶出去。”
玛丽说着,微微勾起唇角,她是一个自我调节能力很强的人,把想说的话说完了之后,她的心绪就平息了下来。
个人有个人的苦楚,卡米莉亚无法帮玛丽家庭的问题,她也帮不上什么忙。但她此来的另一个目的,应当会使玛丽感到快活许多。
“可芙小姐和贝克特小姐都不怎么擅长经济和哲学,我打算每周开一节这个课,你擅长的,但别惊动班纳特太太。”卡米莉亚向玛丽发出了邀请,“毕竟你是校董的女儿,也算是校董吧。你觉得哪里是归处,哪里便是你的自由乡。”
暮色沉沉,当梅里屯的炊烟不再升起的时候,天边挂着一轮弯弯的月牙。稀疏的光线支撑着车夫驾驭着马车,穿过麦田,停在了梅里屯的旅馆前。
第59章 围观日常(2)
简。爱磕磕绊绊地从马车里走了下来。
五天过去了,马车夫让简。爱在一个昏暗的旅店下了车,告诉她这里就是梅里屯。昏暗的灯光在夜晚的街头闪烁,旅店里弥漫着浓浓的啤酒味,醉鬼在里面大声叫嚷着。
简。爱一点儿也不愿意靠近这里,刚想请车夫再把她送到内瑟菲尔德去,此时,马车已经驶出了半英里,撇下她孤单一人。
她径直沿着街道走了十多米,然后就被连片的黑暗吓住了。周围都是一望无际的农田,找不到任何可以落脚的地方。
这让简。爱不禁怀疑,车夫是不是搞错了目的地。
简。爱再次走回旅馆前,这时,天空阴沉沉的,月亮和星星都被短暂路过的乌云给遮住了,空气里弥散着水汽,让人觉得闷闷的,一场大雨就要来了。
她太累了,已无心根据其他情况来做出选择了,几乎就要心安理得地向几乎把她压垮的疲劳屈服。
就在这时,简。爱听见钟声响了——教堂的钟声,一连九下。
她才确定自己没有来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爱小姐。”一个男声将简。爱从浑浑噩噩的状态唤醒了,她抬头看见一个金发高挑的青年。
“隆巴德先生,您还没有离开。”她险些忘记了这位先生了。
隆巴德先生在曼切斯特的某个驿站上车,恰好和简。爱是一个目地的。
说起来,他们算不上很熟,简。爱沉浸于往事,无心与人聊天,隆巴德先生也吝啬于言语辞令。他们就沉默地做了好几天的同行人。
“您是要去哪儿吗?这里有辆马车,可以捎你一程。”隆巴德先生说。
简。爱回头望去,旅店门口果然停着一辆四轮马车,车头悬挂着一盏煤油灯。
一个相处了几天的陌生人突然对自己伸出援手,按照常理,应当抱有一定的怀疑。但是,简。爱连再往前跨一步的力气都没有了,脑子也钝钝的,有些糊涂。
“内瑟菲尔德,先生。”她有气无力地报出了目的地的名字。
马车夫呵呵地笑了起来,“这位小姐,你是去找伍德弗里尔小姐的吗?她这些天就在为学校招教师呢,我倒是常常见到她来我的主人家。”
“对,我就是来找她的。”
“那就请上来吧,我正巧就要经过那里。”马车夫跳了下来,请简。爱扶着他的胳膊上了车。
剩下的旅途依旧十分乏味。大约二十分钟过后,马车夫喊道:“内瑟菲尔德到了!”
隆巴德先生体贴地帮简。爱拉开车门,简。爱看见了一道长着粉色蔷薇花的铁栅栏,叶茂花盛的枝桠送来馥郁的花香。
但是,她已经顾不上这些花了。
她向两位好心人道了谢,沿着栅栏走了十几步。
铁制的大门就在眼前,简。爱还远远地看到——客厅窗户里透出的温馨的灯光,她敢肯定卡米莉亚现在就呆在那里,在洛伍德的时候她就总说有了自己的家,一定要弄得亮堂堂的。
简。爱摸到门边,重重地拍了起来。
“这位小姐,你有什么事?”守门的老约翰隔着门,一面借着手里的煤油灯打量她,一面惊异地问道。
“可以让我见见卡米莉亚。伍德弗里尔吗?请告诉她,我是简。爱,她在洛伍德的朋友,刚从曼切斯特来。”简。爱带着恳求的语气说道。
“强尼!强尼!”老约翰高声喊来自己的儿子,“去将这位小姐的话转告给希尔太太。”
老约翰转而又对简。爱说:“小姑娘,你可得等等,没有主人家的允准,我可不敢放你进来。”
卡米莉亚收到简。爱突然到来的消息的时候,正在窝在客厅的沙发上读书。是埃洛伊丝寄来的,她的处女作品,经由阿芙拉出版社,她用库克。珀克为笔名出版了这本书。
希尔太太快步走到了她身侧,对她说了些什么。卡米莉亚立马站起身来,难以置信地扭头往向窗外,晚风吹得那里的树枝吱呀作响。
没有提前写信,简。爱毫无预兆的到来,令人感到猝不及防。
卡米莉亚判断自己的朋友肯定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事,临时做出了这个决定。
令人感到稍稍安心的是,希尔太太曾听卡米莉亚提起过简。爱,在来通知卡米莉亚的同时,两位仆人已经被管家太太派去迎接那位风尘仆仆的小姐了。
简。爱刚进门厅,豆大的雨点就毫不犹豫地砸了下来,暴风雨的夜晚就这样来了。
在她的记忆里,自己很快就又湿又冷的户外离开了,站在干净明亮的门厅里了——浑身发抖,面色潮红。
一个身影靠近了她,她衰弱的感官使她难以分辨,一只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然后她就听见了好朋友焦急的嗓音:“希尔太太,她好像在发低烧!让人去收拾一间客房!”
卡米莉亚看护着简。爱被安和另一个女仆扶着上了楼,小心地注意着简。爱的情况。
简。爱脑袋昏昏沉沉的,她倒了下去,但一张柔软的床铺接住了她,尽管她头晕眼花,但神志依旧是清醒的。
“珍妮特的脸色太苍白了。”她听见卡米莉亚说。
“也许喝点儿水能使她恢复过来。”希尔太太提议,“安,去打点儿热水来吧。不过,爱小姐究竟经历了什么,她憔悴得不成样子了。清瘦的像风中的树叶,一点儿血色都没有!”
卡米莉亚走到门外,等着仆人替简。爱换掉湿润的衣服,“附近哪位医生能来,哪怕是药剂师也好?”
“恐怕有些困难,天气太糟糕了。”希尔太太回答。
一道银白的闪电从云层内直直劈向黑色的原野,内瑟菲尔德的烛火都为之一颤。
“这个鬼天气!”卡米莉亚暗自念叨。
谁会愿意冒着至少两英里的雷雨,从温暖的家里走出来呢?
好在内瑟菲尔德准备了许多应急的药物,希尔太太让人去取了,它们被保存在地窖的最里层,那里能够有效地防止药物变质。
简。爱迷迷糊糊地发现,有液体送到了她的嘴边,口腔里迅速蔓延着难言的苦涩,带着草药的鲜腥味。
“幸运的话,两个钟头后,热度就会降下来了。”卡米莉亚和气地说着,从简。爱的额头上拿走了已经凉掉的毛巾。
简。爱恹恹的,躺倒在温暖干燥的床铺里,她很快便没了意识。
简。爱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夜时分了,外面的雨小了很多,滴答滴答地落在玻璃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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