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狗吃屎的模样。
其他人倒是没注意到沈菱歌如获神力,只看到付云狼狈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打手看付云倒地,赶忙上前将她扶起。
她自是心中不忿,难堪至极。
自打她嫁入余家,哪里受过这种冤枉气。
就在她站起之际,瞟见离自己最近的瓷器旁写着标签:青釉箸瓶。
忽的大声呼喊起来,“假的!你们沈家当年以青瓷闻名,今日开业展出,竟然敢展出假货。”
“余夫人不是开玩笑吧!怎么会呢?”围观的一男子接口问道。
“哼!别忘了我们余家什么身份!什么好玩意儿没见过?青瓷?我家大儿正是负责青瓷采办,真假我还分不清楚吗?”付云站定,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像是抓住了把柄,再次强硬起来。
可,沈菱歌却不慌,淡然问道:“不如余夫人,来为大家分析下,您何以判断此物为假?总不能光凭您口中说不是便不是吧?”
“青瓷,老身曾一睹风貌,那颜色是浅浅的,透亮的。根本就不是这个颜色!这么深,还能是真的?”付云说得笃定。
这一楼铺里的其他人也没见过青瓷,不好置喙,只能静静地看着沈菱歌如何应变。
“如此……”沈菱歌微笑着,语气中却尽是嘲讽,“既然余夫人非要班门弄斧,那就别怪菱歌光明正大地嘲笑你了。”
青瓷造型设计与塑形、烧制温度、瓷胚中铁元素的配比这些都有及其严格的要求,若是含铁不纯,还原气氛不充足,色调便会成黄色或者黄褐色。
而梅子青之所以颜色较深,则是因为它所用釉料是在高温下不易流动的石灰碱釉,且数次施釉而增加釉色的厚度。
此物釉色浓郁,恰似青梅,故而命名以梅子釉。
《烧瓷手札》,她沈菱歌可不是白背的。
沈菱歌深入浅出道出其中道理,赢得了大家一致的认可,就连二楼走廊上也传来了掌声。
听到二楼的掌声,沈菱歌暗叹,终究是让楼上的贵宾与沈氏亲族们听到了。
好在,她没有让他们失望。
“余夫人,不知道,你可明了了?”
这样刻意的一问,将众人的视线又吸引到了付云身上。
她当真是脸面无光,哑口无言,双唇像是粘了浆糊,硬是张不开了。
“母亲,你怎么在这?”
伴随着这道声音,余时安的身影也落入沈菱歌的眸间。与此同时,她还看见了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丫鬟。
这道人影,与她记忆中的某处,兀自吻合。
第5章
开业化风波
这小丫鬟穿着橙色夹袄,外罩同色绣花坎肩,腰间别了一个玲珑蝴蝶挂坠,看起来俏生生的。
这个样子,倒像是那小说里描述的:
原主被余时安锁在房中设计图样,累得头晕眼花,靠在门口,侧头望去。却见余时安和一女子亲密相依,你侬我侬的样子好不恶心。
那女子桃李年华,双目含春,那身段和这个小沅何其相似。
小沅五岁被人牙子带入府中,原主瞧着她眉目如画,蛾眉敛黛,顿时生了几分好感,便选了她做贴身丫鬟。
没曾想,原主认为的姐妹情,到人家那里却是上位的工具。
而她似是到死都不知小沅与余时安暗通款曲。
当脑海中的画面和眼前这二人重合在一起,沈菱歌不免觉得恶心。不由得琢磨着,待瓷器行一切稳定下来,也得设法将余时安剔除。
不仅如此,还得想方设法折磨他一番才痛快。
想通这一关节,沈菱歌寒着脸冷哼道:“余夫人怕是不知道吧!前些日子,菱歌当众拒了婚。可您的好大儿,硬是拿着银票求我收留他。还说要入赘呢!”
说到“入赘”二字之时,她这面儿上的笑意逐渐浓郁起来,但里子的讥讽和鄙夷,硬是藏也藏不住。
“什么!”付云原本黯然无光的脸上,露出惊诧之色,立马冲向余时安,拎起他的耳朵,“你给我说清楚,这个贱蹄子所言是否属实?”
还不待余时安有什么反应,小沅倒是先上前想要拉下付云的手。
可她哪是彪悍付云的对手,付云随便使点力气,便将她推倒了一边。
“诶?母亲,快松手,这么多人看着呢!”余时安一手捂着耳朵,一手拿着折扇敲打着付云的手。
这寒冬腊月的,也就他还拿着把折扇装模作样。
身旁嬉笑声渐起,付云才反应过来自己失了体面,赶忙松了手。
得了松快的余时安揉揉耳朵。
一旁的沈菱歌冷眼旁观,看着他们这出闹剧。
“母亲,小歌歌说得没错。是孩儿非要入赘沈家,是孩儿自愿将老宅卖了来解她燃眉之急!”余时安一脸认真地说道,众人皆知余时安留恋花丛,哪知他竟然这般深情款款。
最为震惊的当属沈菱歌了,她既决定当众羞辱了余时安,就没打算他会善罢甘休。
心中早已准备了千万句怼人的词句。现下,可是一句也用不上了。
不仅如此,一句“小歌歌”,她怕是连昨日早晨的粮食,都要吐出来了。
“你说什么?”付云的音调陡然拉高,“都是你自愿的?”
“是。”余时安诚恳地点点头,既而看了眼沈菱歌,便将他母亲拉到了一边,小声嘀咕起来。
正当打手们瞧见自家主母被拉出了门去,不知所措时,忽听沈菱歌道:“你们若是要来欣赏沈家青瓷,我自是无比欢迎;若是来闹事,任凭余家与县令关系再近,难道这盛世之下,还没有能说理的地方了吗?”
她的态度强硬,又带着几分威慑。
领头的打手犹豫片刻,一抬手,带着其他几人也退出了铺子。
“大家继续欣赏吧!有什么想要了解的,可以随时找店里的伙计。”
待铺子里恢复了常态,沈菱歌又招呼了客人,正欲到厢房中,却被人拉住了手腕,“小姐。”
应声回过头,那挽上她手腕的丫鬟眸中含泪,似乎是受了委屈一般,“小姐,小沅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美人带泪自然是美景一副,但沈菱歌已知这丫鬟的所作所为,便没了同情。她倒也知道,她母亲过世后,委托小沅送了些母亲的遗物到了乡下舅舅家中,故而,自她穿书后,并未见过小沅。
“辛苦你了。”沈菱歌朝着身侧的伙计又道,“给小沅先倒点水吧。我还有事。”
也不理会小沅,径直去了二楼的厢房。
轻叩房门,得了里头的应允。
沈菱歌推门而入时,泺叔正在为贵人们讲解他们先前准备好的茶具碗碟。
这些瓷器倒是造型上没有太大的缺陷,触感也是光滑冰凉。唯一的缺点就是色泽不够,介于黄绿之间。
沈家瓷器行重开,请来的贵客多是曾经的熟客。以目前沈家瓷器行的情况,若是想招揽来更为尊贵的客人,怕是有些难度。
但这也无妨,待各种繁杂的手续料理完成后,沈菱歌自是要与系统深度合作,毕竟瓷器行当年没落全是因为青瓷成功率太低。若她能改善这个问题,何愁吸引不到新的客人。
“沈老板倒是有趣,你我皆知非是青色,而瓷器周身泛黄,皆非好物。沈家瓷器行再度开业,我等老主顾赏面光顾,难不成就拿这些东西来打发我们?”
说话这人是京师古玉斋的张老板,沈菱歌大概了解到此人与沈仓宇父子颇为亲近。这阵故意发难,恐是替那大伯父父子不忿。
“张老板有所不知,这批瓷器虽是色泽欠缺,但若是流落市场之中也是能卖得好价钱。”沈菱歌从泺叔手中接过一只瓷碗,指尖敲了敲碗身。那声音清脆悦耳,确如她所言,不失为佳品。
“当然,以各位老板与我沈家的交情,自然是有惊喜为各位准备着。”沈菱歌看向在座众位,眼神中含着淡笑,却让人无端觉出几分高深莫测来。
众人闻此,目光皆聚集于她,等待着她口中所谓惊喜。
“沈家瓷窑不日便会制出当世独一无二青瓷,既是独一无二的佳品,必然会引得各方老板贵客前来订购,然而第一批的产量自然不会很多。但若是持有今日购得的这批瓷器前来购买,菱歌在此保证,补上差价必可得相应数量的上品青瓷。”
谁人不知,当今只有沈家瓷器行和南方郁家瓷器铺偶然能获得几件青瓷。
若是沈菱歌所言为真,那他们等同获得了至宝,但若是沈菱歌只是刻意忽悠他们,那……
“沈老板,万一你这所言为虚,这批青不青黄不黄的瓷器岂不是砸在手里了?”那张老板迟疑片刻看了看沈仓宇,脱口问道。
“各位都是行家,你们手上这一批又怎么会砸在手中?”沈菱歌似乎没有想到张老板会问出这般愚蠢问题,轻笑回道。
她的笑容浅浅,像极了初春绽放的桃花瓣儿,明媚动人。可这春意似是没能照进屋,反倒让他们觉得后背升起丝丝寒气。
“我们做生意的,自然是做长久的买卖。若菱歌出言相欺,下次,诸位还会信任沈家瓷器行吗?”
此言一出,座中众人便开始讨论起来。
泺叔行至沈菱歌身侧,轻声问道:“此计当真可行?”
沈菱歌只是浅浅地一笑,又对众人道:“菱歌做生意,从不喜欢强买强卖,各位贵客,可先思量一二。若是有兴趣,到泺叔这里登记。量少的,会安排人员送至各位在富云县的住处;量多的,则会安排专人送至府上。”
“那还劳烦大伯父招待一下,菱歌下楼瞧瞧各位伙计的工作。”沈菱歌一躬身,微微施礼便退了出去。
走至门外,沈菱歌方才抬头,嘴角的弧度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冷漠。
“想不到,沈老板变脸速度倒是很快。”
这声音不是余时安是谁。
他倚着墙壁,转着折扇,笑意吟吟地说着。
“余公子有何贵干?”沈菱歌嘴上问着,脚下也没停,朝着楼下走去。
余时安将手中折扇往空中一抛,继而接住,随后便追了上去,“你难道不想知道我同我母亲说了什么吗?”
脚步停下,沈菱歌抬眼望向余时安,轻启朱唇,“与我何干。”
说完,她继续向楼下走去,余时安倒也没停下继续跟着,“在下以瓷窑入股外加入赘沈家的事可还作数?”
他这句话出口,身前那抹瘦削的背影终于有所反应,转头看来,眸光微动,“余公子也算是半个挂名股东,想必也是希望沈家瓷器行生意兴隆。你母亲此等行径,若是真让铺子生意受损,当真是要向你追责了。”
“沈老板且放心,在下可保证今日之事断不会再发生。”
“若是再发生如何?”
“那在下无条件将瓷窑赠予沈老板。”
话音一落,沈菱歌冷意稍散,换上一些惊讶。目光盯着余时安的眼眸,似想要看出他心底究竟琢磨着什么。
但她终究什么也没说。
见状,余时安嘴角扬起一抹浅笑,继续跟着她的步子,“那在下作为股东,是否能问个问题?”
“你说。”
“你将青黄瓷器卖给那些人,真不怕他们来换青瓷。你当真能产出那么多来吗?”余时安好奇道。
“这个,你且放心。”
有系统在手,沈菱歌还不是成竹在胸,只不过她心中的计较也不愿与余时安多言。也正因为如此,她心知这人在厢房外偷听,也懒得多问一句。
“有意思。”余时安勾唇一笑。
沈菱歌哪有闲工夫搭理他,只是加快了脚步,朝前走去。
人声鼎沸中,隐约听见余时安道:“明日酉时,槐杨楼见。”
第6章
疑人不用
屋外仍是灰蒙蒙的一片,深冬的晨光总是来得那样晚。
铺子内院,榻上的沈菱歌却已起了身,检查起昨日泺叔交予她的名单。
这些人到底是识货的,这桩买卖,他们只赚不赔。
起身望向微微有些发亮的天际,她伸了伸懒腰,思绪却飞回到了二十出头时的她在创业初期,也是披星戴月,睡在她狭小的出租屋内。
每天都可以站在窗户前感受着新的一天初阳的照耀。虽然辛苦,但终归是熬出头来。
可……若不是她心慈手软,对对手仁慈,又怎会被人摆上一道,来到这小说世界。
朝阳升起,金黄的光芒射过木窗,她抬手挡了挡眼前刺目的光线,不禁欣赏起由指尖活动带来的忽明忽暗。
万物皆离不开光,可总有人想要遮住别人的光。
那么求人,不如靠自己把面前遮光的玩意,给移开。
她收回手臂,换了身干练的衣裳,披上了斗篷便出了房门。这在这一刻,险些与端着早膳的小沅撞了个满怀。
碗筷碎了一地。
“小姐,没烫着你吧?”
“你怎么在这?”沈菱歌一见小沅,立马不悦起来。也就这时才想起,昨日恰巧与小沅打了个照面,没来得及安顿她的去处。
小沅没有答沈菱歌的话,只是牵起她的手,那双白皙纤细的手指上溅上了些水渍,“奴婢去给你拿些伤药。”
沈菱歌也不知是不是代入了原主的心情,此时看着小沅这样的关心,竟然有些唏嘘。
昨日在铺子里,小沅为了余时安不顾尊卑便要拉开付云。
男欢女爱本是人之常情,但损人利己,便不能容忍。
她摆了摆手,表示无碍,“小沅,你可记得何时在我身侧服侍的?”
“奴婢自小便服侍在小姐身边。”小沅微愣,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
“如此,我也不希望到了咱们主仆情分缘尽之时不痛快。不如好聚好散,你去账房领些银两,我会把卖身契还给你。你回乡去便罢了。”
“小姐!”小沅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扯住沈菱歌的裙角,“小沅是犯了什么错吗?为何这就要将奴婢赶走?”
沈菱歌想将裙角拽出,又听小沅道:“可是因为小沅昨日与余公子一同回来,惹了小姐您不痛快?”
说完,她低下头,呢喃道:“只是天冷路滑,小沅……恰巧碰见余公子罢了。小姐,你不要赶奴婢走好不好?”
在沈菱歌听来这话中颇有些茶味。
当然,她并不吃这一套。
一使劲,便将裙角抽了出来,“我还有事,你收拾下便走吧。等下我会让泺叔送你离开。”
说起泺叔,如今她身边得力的,也就这么一个人,看来还得将身边团队组建起来才是。
她与小沅接触不多,谈不上恨不恨的。
只是明知结局,留着一个定时炸弹在身边,也属实是没有必要。
沈菱歌匆匆离开铺子,拢着斗篷,将汤婆子揣在怀中,向城外瓷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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