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余时安眸光闪烁,唇瓣微微一抿,似是在犹豫要如何开口。
她心中对答案已有七八分的把握,可她仍是想听他亲口说出。
眸光逐渐冷冽,周遭的气氛也逐渐降至冰点,空气仿佛凝固。
余时安感受到沈菱歌的情绪,想来她已猜到,垂下眼眸,深吸一口气才缓缓抬起头来,“攻略系统,但是……”
沈菱歌一把推开余时安,身体摇晃几下,幸而手臂撑住了地面,低着头,无声地落下眼泪,“所以,这才是你背叛余家无论如何都要带资入赘的原因。你千方百计地帮助我,接近我,舍命救我,又有系统相助你可以无限续命,而……而这一切,只是为了攻略我……是不是?”
说到最后,沈菱歌的语气渐渐哽咽,抬起头来时,眼睛里满是受伤和失望,她曾以为她有幸在书中遇见了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哪怕她以为他已经死去,她也愿将他刻在心里。
可,万没想到,到最后,她竟只是一个任务。
他为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完成任务罢了……
看见她的模样,余时安心口一疼,刚想伸出手去替她擦拭眼泪,就被她躲避开。他收回手,放在身前,不知所措,也只能紧紧攥拳。
“菱歌,不是你想得那样……”余时安试图想要解释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见她这般伤心,只想握住她的手,用行动去证明他的真心。
然而,指尖还未触及到她的衣袖,却被她一把甩开。
她站起身来,向后退了几步,泪痕犹在,语气却显得那么陌生,“不要碰我……”
余时安被她眼中的戒备弄得心慌意乱,不由得也起身,向前一步。
沈菱歌抬手拦住他,眼眸微垂,看似柔弱无助的神情,却隐藏着浓浓的倔强与决绝,“你早已得到我了,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请你,给我留点尊严,好吗?”
说罢,便转过身来,朝外走去。
见状,余时安大惊失色,急忙伸出双臂从背后将她紧紧抱住。
她听不进去他的解释,他害怕若不这样抱住她,还能做些什么能留住她,“菱歌,你冷静一点,这件事情确实很难让你相信。但请你给我一些时间,我慢慢解释给你听好吗?”
他声音低哑,带着恳求的意味。
沈菱歌没有挣扎,她紧紧咬住下唇,想要阻住这一波又一波汹涌而至的酸楚,直到满口的血腥……
良久,就在余时安以为沈菱歌已经稳住情绪时,却听她说道:“时安……或许这一切并非皆是因为任务。但……你对我……几分是真心,又几分是系统任务,你可分得清?”
这一声质问,令余时安浑身僵硬,双手松开怀里的人儿,眼底有着一丝震撼,“菱歌……”
她缓缓转过身子,美丽的眸子里闪烁着一抹炽热的光芒,宛如燃烧的火焰一般。那目光如同利剑,仿佛要穿透那层薄薄的皮肉直达骨髓深处,窥探着他内心每一个角落。
半晌,她收回目光才幽幽说道:“刚才是我情绪失控……”顿了顿,嘴角扬起一抹苦笑,“眼下并非谈情说爱的时候。你我现在执迷于此,未免也太不顾全大局。”
“那我们……”余时安试探性地问出口,然而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
“暂且大家退后一步吧!给彼此一些时间和空间,想清楚。”说到这里,她微微垂下头去,看向那只还僵在半空的手,轻声叹息。
于此,凝重之色一点点在余时安的没遇见氤氲开来。但见她态度坚决,他终究什么都没再说。两人各自沉默片刻,随即双双转过身去,背对而立。
洞外一阵阵狂风而过,一道道闪电划破天际,雷声轰鸣,震耳欲聋。
不多时,雨势渐大,伴着风声,如同无数条巨蟒在山间肆虐翻腾。
这样突如其来的天气变化,倒让二人间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若我没有猜错,张砚辞大婚之时,陛下会亲临送自己妹妹出嫁,而此刻宫中无主,刘鸣悸便会逼宫。”余时安率先打破了沉寂,蹲下身来,又为火堆填上了柴火。
燃烧的树枝“噼啪”作响,火光映亮他半边脸颊,使得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看起来更加冷峻。他抬眸扫视一眼周围,目光最后落到沈菱歌那张平静淡漠的脸孔上。
“他凭何逼宫?”沈菱歌听完顺势问道,可脱口而出后,又望向地上的面具,“他拉拢你,目的是为了笼络珉族的势力助他成事?”
“嗯。”余时安点点头,“那日我中箭而亡,被圣上安葬,好不容易借系统逃出生天。”
“那你可知,圣上便是秦闻笙,秦公子。”沈菱歌走到之前的位置旁坐下。
“知道。”余时安微微侧过头看了沈菱歌一眼,又望回火堆,“正是因为知道,我才没有第一时间去找你……”
听到他这样说,沈菱歌正想追问一句,可想起自己刚说过的话,此时不该谈论感情。即刻便压下胸中澎湃的情绪,没有做声。
见沈菱歌没有反应,余时安心下叹息,又接着说:“也是在这期间,我听到了王公公被诛杀前提及了刘鸣悸的计划,因所剩的时间不多了,便马不停蹄地前往珉族。也是借青瓷,废了不少心思成为了珉族的使者呼延玉……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余时安轻描淡写地带过了这几个月的一切,但沈菱歌心里清楚,他所经历的并非如同他表现出来的那样简单。
更何况她还看得出来,此刻余时安眼睛里透露出来的疲惫和沧桑。
“菱歌,你可怪我没有及时去找你?让你平白伤怀多日。”余时安终究还是没忍住,道出心中所想。
只因他害怕,这件事,会让原本存在误会的两人之间的沟壑越来越大。
“是!”沈菱歌直言不讳,那段时日,她生不如死,颓废沮丧,自暴自弃,又如何能不怨恨。
余时安听得身子微颤,“对不起。”
“毋需道歉,如我所言,此刻并非是谈论感情之时。你当时直奔珉族必定是最优之举,于大局,你没必要同我道歉。”沈菱歌说罢,转头望向山洞外,眼角已经泛红。
他虽是望着火堆的方向,可余光里均是她,见了此景心疼不已,伸手想替她拭泪,却被她侧首避过。
两人又沉默良久,沈菱歌才缓缓问:“想必现在呼延大人已死的消息已传入刘鸣悸耳中,不知你将作何打算?”
第67章
轻轻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
“如果是呼延玉作为使者死在了刘鸣悸手中,珉族与他的合作又如何进行?”余时安倒是反问了一句。
“若是刘鸣悸向珉族栽赃呼延玉,泼上一波脏水反倒让珉族觉得这个呼延玉死有余辜。如此,可还会影响他们之间的合作?”沈菱歌不紧不慢地问道。
闻之,余时安手上动作一顿,继而起身面向着沈菱歌笑得暧昧:“那依菱歌之言,他们能往呼延玉身上泼什么脏水呢?”
这话里话外的调侃令沈菱歌俏脸微红,她咬了咬唇,最终还是避开他的视线,“泼什么脏水不重要,重要的是,余公子是否已有对策。”
说到后来,语气又变回了以前的冷淡。
看出了沈菱歌眼神中掩饰不住的紧张,余时安也收敛了几分戏谑,但仍旧保持着吊儿郎当样子,“对策还没有,只是不知菱歌有没有什么好的意见?”
“没有!”沈菱歌脱口拒绝。
这样的决绝的语气,令余时安的思绪飞回到了二人还在沈府的时候,那时无论他说什么,她总是这样的态度,就像现在,不过两个字,就已经表明了立场。
正是说话之际,暴雨骤停,远处的黑幕泛起微光。
“天快亮了……”沈菱歌驻足洞口前,仰望着天空,眼中闪烁出几丝不安,“成败就在此一举了,珉族那边便交给你了。”
她正欲举步前行,余时安飞快上前拉住她的手腕,“那你呢?”
“我先去找陛下,将所见所闻与他说明,再看他有何安排。”沈菱歌低声回道,目光深远地望向遥远的东方。
他并没有就此放开她的手,而是叮嘱了一句,“答应我,不要做危险的事情,好吗?一切又危险的事,让我去!”
沈菱歌心底涌现出无尽感动和暖流,可一想到他此时此刻所言兴许也是为了攻略她而说出的,还是忍住泪水笑着说道:“放心。”
说着,拍了拍他紧握的手,示意他放她离去。
“好。”他浅笑着,趁她不被,轻轻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这才松开双手。
她站在原地,眼睛里噙满了晶莹的泪珠。
只能用力眨了两下眼睛,将泪意逼退,抬脚便走,似乎晚走一步,便会将自己心底的情绪流露出来。
昨天夜里他们从京师城中逃出,城内必然戒备森严。不过她一路下山,倒未见搜寻之人,想来是他们一时还未想到他们会躲在这里。
她一面下山走着,一面琢磨着如何在当下这重重围困中将这些信息传送到秦闻笙手中。
不多时,眼前一片桃林吸引了她的注意。
桃花纷飞、香气袭人。
她驻足于此,花瓣随风而舞。
她此刻哪有心思去欣赏这样的美景,只是眼见此景,忽然想起来按照先前与秦闻笙商议的方式。
秦闻笙这些年从民间获取更多的信息,他在各处设置了一些隐蔽的信息汇集处,除了繁华城镇中茶楼、烟花地之外,城郊……
一些抵达京师错过开城门时间的商队、旅人便选择在城郊停留。
而这片桃林便好像是那一个站点。
想到这里,她不禁感叹系统导航功能的强大。
步入桃林,对了暗号后,沈菱歌留下书信,全权交托后,这心思才稍稍安定。
“吴掌事,请问下早上张砚辞大人可还正常上朝?”沈菱歌稍作休整,贴上了大胡子与皱纹,乔装一阵,正准备离开时,忽然问道。
“听闻张大人这几日为准备婚事,陛下免了他上朝。”
“臣子因婚事可免于上朝,这可是闻所未闻之事。”听了吴掌事的话,沈菱歌也不动声色,而是顺着他的话继续说道。
“正是,此次乃是首辅大人亲自向陛下告假,那碍于首辅大人的面子,陛下也不好说什么。”吴掌事摇了摇头。
之后,沈菱歌也未与吴掌事多言,告别后便去了城门口。
进城的队伍已然排了老长,守城的士兵拿着画像一一对照着……
沈菱歌踩着豪迈的步伐,看着城门口贴着的皇榜,明言首辅家中遭窃,而窃贼正是上面画像上的一男一女。
她定睛一看,这一男一女长相差异不大,而此人,不正是自己吗?
瞧见这个女装的自己,她几乎可以断定,刘鸣悸已然是知晓了她的真实身份。
不过自己现在乔装之后,与这画上的两张清秀的脸毫无半分关系。如此,她便更加坦然地排着队。
事情进行的十分顺利,沈菱歌混入京师。
而现在,刘鸣悸控制住张砚辞的目的是什么呢?
这个目的,可能只有找到张砚辞才知道了。
“沈老板,好久不见!”沈菱歌正想着,身后一道女子的声音传来,随后一群人将她团团围住。
不用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沈菱歌嘴角绽出一抹微笑,“安浅,不……十三夫人,你当真对我极为熟悉。”
说完,她回过身,一面拽下了脸上的胡须。
“原也只是碰碰运气,想想谁又会回到这天罗地网的地方来了。但,对象是沈老板,那奴家便不能以常人之心度之了。”安浅微笑道,声音清脆悦耳,仿佛空谷黄鹂般好听,而这画中带着的语气,全是计较。
“行了,既然如此,说吧,你们要带我去哪?”
事已至此,系统冷却时间也没有过去,沈菱歌干脆放弃抵抗,由他们去了。
“沈老板果然快人快语。”安浅见沈菱歌如此乖顺,丝毫没有要反抗的意思,流露出了几分赞赏的目光,“走吧,首辅大人要见你。”
她扯出一抹笑意,“烦请带路。”
几人不再言语,都寒下脸来,一路朝首辅府上走去。
来到首辅府上,随行之人径直将她引到正厅之中,不多时,刘鸣悸便拄着拐杖从内堂走了出来。
与此同时,门外一个蓬头垢面、一身血痕的男子也被人押解了进来,。当这人面前凌乱的发丝被扒拉开,沈菱歌才看出,这位竟是曾经风度翩翩的张砚辞。
恰巧,张砚辞也抬起头来。
这次再望向沈菱歌的眼神柔和了许多,不过也只是一瞬,转眼间已蕴了些失望之色。
不过沈菱歌虽看出他目光中的失望,她倒是露出笑容,“瞧着光风霁月的状元郎,想想那夜首辅大人设计埋伏,找了个如此相像之人,当真煞费苦心。”
“不如此,又怎么能引沈老板上当呢?”刘鸣悸特意在此时安排落魄不堪的张砚辞,目的也很明显,杀鸡儆猴。
可他没想到,沈菱歌看见张砚辞如此,还能谈笑风生,随即,也轻笑道:“可惜,还是让沈老板脱困。只是老夫有两件事十分不解,还请沈老板答疑。”
“首辅大人但说无妨。”言语间,沈菱歌也毫不相让。
许是,很久没人这样同刘鸣悸说话,他眸光微敛,却也未就此深究,“一事是老夫实在不知沈老板如何使得呼延玉肯为你而死,这二嘛……”
他顿了顿,“你是用了何方法才能在重重包围之际带着奄奄一息的呼延玉突出重围?”
听见第一个问题时,余时安那戴着面具的样子浮上眼前,想起他一本正经说着自己生性好男色,还觉着有些可笑。偏偏又想起他绑定了攻略系统,这一切便如梦幻泡影,神色立马严肃了起来。
“逃脱了又如何?还是被首辅大人抓到这来。既然已经被抓到这来,首辅大人就算知道了那些又有何用呢?”
这一番话说完,不只是刘鸣悸,就连安浅也是万万没想到,两人对视一眼,竟接不上一句话来。
见着二人被沈菱歌说得哑口无言,张砚辞这两日所受的浊气,顿时散去了半分。
刘鸣悸握着拐杖的手紧了紧,“沈老板所言极是,但现在呼延玉已死,沈老板就不怕再无人护你,老夫动动手指,便可要了你的性命?”
“那,首辅大人会杀我吗?”沈菱歌径直反问,目光中仍无惧色。
“看来沈老板是看出老夫欣赏你的手艺,故而不忍心杀了你吧?”既然沈菱歌完全不接话头,刘鸣悸也不想再兜圈子。
“首辅大人,您已将沈家铺子牢牢掌握在手中了?想获得青瓷,那便是轻而易举之事,要拉拢珉族又有何难度,何必要非要抓我来?”
“沈家青瓷是多,可当今世上能制出独一无二青瓷的,也只有沈老板你。”说着,刘鸣悸拄着拐杖,站了起来,走到沈菱歌面前。
这动作哪里看得出是个耄耋之年的老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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