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做什么用的?上面还挂着红绸子?”那房子看起来不怎么高的样子,前高后低,屋顶斜低下去,地基看起来打的挺牢固,墙面确实木头和黄泥铸成的……一个单间?孤零零的矗立在居住区的外面,也是唯一的已经修建好的房子。
张院长顺着暖暖的目光看过去,笑道:“那地方你是用不上的。去年刚建团那会,团里建设、生产到处都需要人手,国家的任务更是耽误不得。
那时候团里的小伙子们刚刚由兵转民,全都是血气方刚的,见到来援建边疆的老乡家的姑娘啊,知青小姑娘啊,眼睛直冒绿光,偏偏团里面连个完整的房子都没有,安排小子小姑娘相亲也不方便,结婚更是,所以,团里商量过后就集中人力物力建了这间房子,洞房专用。”
暖暖一下子笑了起来,一方面是真的惊讶,一方面是□□说的有趣。
□□给她介绍了一下团里的情况,也不动声色的打听她家里的情况,暖暖也没有不说,但也没有全说,过了这些年,知道她出身的人不是出国了,就是已经去世了,街坊邻居都以为她和阿宽以为是闻人爸爸的亲生孩子,不下死力气去查,他们就是安全的工人阶级出身,她还是个医术高明的医生。
比较糟糕的还是欧阳。
听暖暖说,她的全家人都一起来了边疆,欧阳父母早亡,他自己吃百家饭长大,后来自学成才,成了纺织厂技术员,负责机械维修,还在职上完了高中。她自己也早早失去了母亲,父亲是纺织厂的工人,因为身体不好内退了,弟弟将将十岁,父亲和弟弟也跟着他们一家人过日子,□□眉眼都柔和的很多。
至于他们为什么来边疆?
暖暖热情高涨的表示了一下自己的爱国之心,然后说了纺织厂的变动。听了闻人医生一家人的遭遇,□□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露出同情之色了,出门出差了一趟,回来房子被砸没了,老婆孩子老父亲去睡大街了,还连累了前途大片大好的妻子,换了是谁都要疯,何况欧阳真心是遭了无妄之灾。
对于现在到处刮着的歪风,□□非常清楚,闻人医生一家人的遭遇很不幸,可也是不幸中的万幸,至少一家人都还全乎的。他可是见过更加残酷的,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不在少数。
□□突然想见一见闻人医生的丈夫欧阳,他想要看一看,是一个怎样的男人,值得闻人医生宁愿放弃前途,也要跟着他一起来边疆吃苦。
报了到,□□和她说,他们有两天时间安排生活,两天后就要到医院上班。
暖暖也问了一下房子的事情,“张院长,听说边疆这边冬天的时候不但漫长,而且非常的冷,能达到零下的程度,你也知道我家里,不是老就是小,身体还不是很好,如果单单住帐篷的话,冬天的真的难熬。”
□□一拍脑袋,一副懊恼的样子,“也是我忘了说了,团里如今的农业生产基本上进入了农闲期,砖厂那边生产了大量的砖块,已经按照各个营区人数先分配下去了,手脚快的估计都开始建房子了,基建科那边问过我,让统计一下人数,有多少人是和团里一起集中建房,有几人是准备自建的,你要是晚到两天,我就报上去,不论是集体修建还是自建,你都等下一批了巴拉巴拉……”
暖暖对于这位话痨院长也是无语了,半天都扯不到正题上去。
“……如果是集体修建的话,不用自己出钱,只是每年要一块钱房租或者等值的工分,住房等团里房子建好之后统一分配。如果自建的话,医院这块有专门划分出来一块地,地方还挺大的,离医院很近,方便上下班……额,不好意思,我也知道自己嗦了一点,咳咳咳……如果自建的话,可以划一块宅基地,只是建房子需要的砖块,木材,水泥等等需要掏钱。”
“我想选择自建,不知道团里对自建的房子的大小,有没有统一的规划?”
“有的,不但是大小,是长宽高都要求统一,就算是自建,也需要在团里标准之下的。人多不够住的话,如果经济状况允许,你可以多申请一块宅基地嘛,反正这里别的不多,就是土地多。反而是人,少的可怜。就像我们职工医院,分配到了一百亩地盘,地方很大吧?可是实际上现在我们也只有这一座帐篷在这里充门面,要等居住地修建完毕,我们这边说不定能分到点人,才能把医院建起来,就算建起来了我们还能一次性把一百亩占完吗?显然是不可能的。我们医院这边只有你我两家申请了自建,其实朱凤一家人也申请了,只是他们不和我们在一起,她丈夫在团里任职,他们和那边一起……”
暖暖简直要扶额表示自己的无奈了,这位院长大人第一印象是高冷不好说话,结果稍微熟悉一点点,就原形毕露,简直是巴拉巴拉的停不下来。一般情况下,难道不是一句有标准就完了吗?
告别了话痨张院长,说好两天后过来正式上班,拿着领到的两顶帐篷返回。老远就看见闻人爸爸带着两个孩子坐在行李上面,欧阳似乎在和一个男人说话,而且他似乎情绪有些激动的样子。
走近了就发现,欧阳不是情绪激动,相反,他非常烦躁,甚至带着点愤怒,厌恶。
“妈妈。”甜甜最先发现暖暖,高兴的朝她跑过来,闻人爸爸一把抱住甜甜,哄道:“妈妈手上抱着东西,腾不出手来抱你的,乖一点,晚上姥爷给你做糖水蛋好不好?”
“好,”甜甜乖乖的抱着她姥爷,脸上笑容灿烂。
阿宽把暖暖手上的帐篷接过去,暖暖腾出手来看向那个和欧阳对持的男人,他看起来五十多岁的样子,一身洗的发白的劳动布衣服,衣服有好几处破洞,被胡乱的补了起来,看起来手艺非常差劲,但是衣服却洗的很干净,不仅仅是衣服干净,而是他整个人都透着一种,从内而外的干净感觉。
如果不是脸上的被岁月和现实磋磨的沧桑与风霜,他完全可以当得上是一个纯粹的海市精致老克勒,还是个英俊的老克勒。
“阿瑾……”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欧阳不耐烦的打断了。
“我叫欧阳昀。以后不要再那样叫我了,我们的关系是在亲近不到那种程度,我也从来没有那个名字。
你想要知道的消息,我已经全部都告诉你了,你以后不要在来打扰我的生活了可以吗?我都从海市躲到边疆这地方吃沙子了,居然还能遇到你,你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呢!”
男人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惨白,身姿却如同苍松一样挺立,似乎坚强的会永远的屹立不倒。
他叹息一声,良久才说道:“阿瑾,上一辈的恩怨,你毕竟并不了解实情,如果你想知道,可以来找我,我会一五一十的告诉你,虽然有话说人死之后,恩怨两消,可是如果对象是你的母亲,这对我来讲是不可能。就算她死了,我也不会原谅她。
我想和你说清楚事实,也是因为你确实是我生物学上的儿子,我不希望你对你的母亲和她的家族,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想一想,为什么这么巧合,我们会在这里相遇。我隐藏的好好的身份,那么巧合的就暴露了,我刚刚服刑完毕,准备开始新的生活,就这么巧合的你就到了这里?
你找的谁给你安排的?
你最好认真想一想你还暴露了什么消息给对方知道,你那个媳妇的身份可是不比你的麻烦小。”
他冷冷的对欧阳说完,调整了一下表情,礼貌的对暖暖笑了笑,和闻人爸爸他们道别,转身离开了。
“欧阳?”
欧阳摇摇头,表示没事。
暖暖说了他们分到了帐篷,还有分到的扎帐篷的地方,她安顿家人的时间只有两天。暖暖牵着甜甜和阿宽走在前面带路,欧阳和闻人爸爸一起拎着行李跟着。
一家人齐心协力很快就扎好了帐篷,只是里面空荡荡的,还凌乱的堆着行李。欧阳把毡子全部拿出来,两个帐篷里都放上,说道:“你们先将就着坐一会,我去后勤那边领生活用品,我办粮油关系的时候,和人打听过。”说完立刻就走了。
暖暖立刻说道:“爸,那你照顾一下两个小的,我和欧阳一起去,这次要领的东西不少,他一个人可不好办。”
“去吧,我会照顾好他们两个的。”
暖暖追了出去,“欧阳,等等我。”
欧阳叹口气,“就知道你会追过来,我只是有些心烦意乱,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谁在骗我。”
“刚刚那人是谁?”
“我爸爸,”欧阳一字一顿的道:“生物学上的。”
沉默了一会,欧阳才接着说道:“我本以为我们已经远离了是非的源头,可以在这里重新开始。”
“是安排我们到这里的人有问题?”
欧阳点头,“我有八层把握是的,当然,也有好消息。他如今应该已经吃了花生米了,他的家人下场也不会好。”他握住暖暖的手,“那人之所以答应把握安排过来,可不是因为他良心发现,而是我手上握着能让他万劫不复的把柄,还不止一点点。”
“所以?”
“我们确实可以在这里重新开始。”
欧阳一如既往的可靠!
暖暖左右看看,发现没有人,高兴的在欧阳的嘴唇上亲了一口,那柔软的触感,让她异常喜欢,拉着他的手道:“那走吧,我们如今可是却很多东西呢,特别是,我们没有床!”
“嗯,我们确实缺一张舒服的床!”
暖暖一下子就脸红了,她确定某只居然光天化日之下就开车了!
第32章 边疆岁月(五零年代9)
七月的边疆,已经进入的三伏天,像是整个世界没有一丝一毫的风,蓝天白云,天高云远,早上还能看到高高耸立的雪山。
可惜了,这是边疆七月大暑天,正午,光芒大放,蓝天像一口大闷锅扣大家头顶上,他们就是锅里待熟的焖肉,流不完的汗水,就是被闷出的油。而如今他们,就是典型的香锅红烧肉,还在翻来覆去的炒。
生产建设兵团吗,暖暖一直都是从字面上来理解的,是以生产和建设为主。
而真的到了这里之后,就发现,团里面并没有特别重视生产,对建设的态度也一般般,反而对练兵上瘾,每天早上,所有民兵必定出操,跑步,列队,拉练,练枪等等项目一个不少。
最重要的,政委和团长,必定和民兵们一同出操,一天不落!有了他们带头,其他的干部,再怎么身娇体弱,都不敢偷懒!
欧阳身体素质好,刚刚到这边,团里还没来得及给他安排正式的工作,民兵连那边已经把他编入了进去,天天出操,必不可少。不到一个月,欧阳直接晒黑了至少三个色度,看起来一点都不可口的样子。
另一项团里重视的工作,就是……民族团结!
七团周边有民族乡超过十八个,团下辖两个营,十个连,每个营区负责两个,每个连队负责一个,就去了十四个,剩下的四个归团里。团里的干部就轮流排班到四个民族乡去结对子,结亲戚,送温暖,送帮扶。
鉴于她并不是干部身份,暖暖自觉民族团结这事和她没什么关系,直到张院长通知她明天让她和他一起准备下乡送温暖,她才一脸懵逼的问道:“不是干部才去的吗?”
张院长不自在的抠了抠自己的脸,不好意思的笑笑:“经过团里讨论,一致通过闻人暖同志任七团职工医院副院长一职,自文件下达之日起,正式上岗。”
“可是,干部任命之前,不是应该有组织对我进行考察,找我谈话之类的程序要走吗?为什么我作为当事人,居然任命都下达了,我还最后一个知道?这不符合程序吧?”
张院长一本正经,义正辞严,“程序什么的,我们走的很正规的,光是公示都已经在团办公室那边公示了一周了。实话和你说,咱们医院缺人啊,我到如今为止,连医院的架子都还没完全搭起来。咱团如今好歹有近五千人的规模了,职工有两千人出头,可是医院的医生只有三个,还有一个还在实习期,护士只有一个挂名的,实际工作是后勤。闻人同志,当你了解了医院当前的实际困难,难道你不该主动的发扬风格,承担起副院长的责任来吗……”
靠之!这是什么骚操作!
这公示说不定是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公示着呢,欧阳就在基建科上班,天天在那里来来去去,怎么可能看不见?
可是,欧阳偏偏没看见!
只能说明,这公示就是嘴里说说,表示程序正确!
“我……别说副院长了,我从小到大,连小组长都没当过,没有经验的,我……”真的不行?
最后一句还没说完,就被张院长打断了,“没关系的,谁还能天生就会管理别人的?我相信你能够做好的巴拉巴拉……”
暖暖有些皱眉,之所以拒绝,就是不想这么引人注目,她从来不会小看其他人的恶意,一个外来户,什么贡献都还没有,一来就上位,成了医院的副院长,想想就知道这多么遭人恨。
人家不会觉得医院是空壳子。
别说什么医院没人的废话,七团两千多人的职工,一百多人的干部队伍,多的是人想要这个位置。虽说这个年月,民风淳朴,可千万别对民风淳朴这个词有什么误解,这仅仅是对这个时代人民的勤劳勇敢的赞美,并不是对大家想要过更好生活的阻碍。
作为被官本位制度统治了几千年的国度,如果有机会当官,九成九的人都会奋勇向前,如果上不去,他们不会想到是不是自己哪里不好,哪里不足,只会想到是谁挡了他们上升的路!
偏偏她的身份真的不经查,一不小心,她就会被当成资本家,地主家的小姐打倒,然后去享受住牛棚,铲牛粪,接受工农兵无产阶级再教育一条龙待遇。
她本来就只是想当一个小医生,平稳度过那场即将到来,甚至已经到的风波,仅此而已。
张院长:“你是不是对自己的身份有什么误解?一个上过战场,拯救过无数战士性命的英雄医生……”
“张院长!如同我这样的医生,全国还有很多,我没什么特殊的。至于英雄,这年月英雄还少吗?”可他们的下场呢?
这一句,她没有说,可是张院长却很明白。
“我也不瞒你,我并没有自己说的那样高风亮节,相反,我相当的自私,我……”
“阿暖,”张院长理解的笑了笑,打断暖暖的话,“谁都一样!”
暖暖震惊了一下,张院长居然也瞎说大实话!
张院长继续说道:“无数革命先烈抛头颅,洒热血,也许他们最朴素的想法就是为了能吃饱饭,为了家人能活下去。相信我,身居高位有身居高位的好处,你能得到最新的一手消息,能提早的想好应对各种局面的办法,而不是等事情发生之后,听别人说起的不知道是几手的落后消息,或者等灾难降临的时候,稀里糊涂的,不是难以应对,就是千里送人头。你管的人越多,管你的人越少巴拉巴拉……”
暖暖很想说,这些道理她都明白,真的不用给他上课,讲的还不怎么样……可是张院长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停下的样子,张院长这一巴拉巴拉就是好几个小时都没停下来,暖暖只觉得自己脑袋嗡嗡嗡,被念叨的心烦意乱的暖暖稀里糊涂的答应了,事后仰天长叹,苍天饶过谁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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