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暖暖一接过任命书,张院长就和她说起了要去民族乡结亲戚的事情,让她回去准备一下,明天早上一早就走。
“哎,不是,我刚来不到一个月,今天才接受任命,就不能照顾我一下,我下次去行不?我家的新房子才刚刚建好,我本来准备和你请两天假搬家呢。”
“还真不行,我不可能这时候给你批假的。这月中旬的时候,二遍水要下来了,团里紧急调了一批修房子的人手去帮忙挖渠,这些家伙放下农具几年,都不知道怎么用了,总是能伤到自己。导致最近天天络绎不绝的伤患需要医治,医院离不得人,我这次会带你一次,你熟悉之后我就回医院主持工作。
再说,结亲戚,送温暖是团里的干部轮流去的,团里干部大概有三十多人,我们负责的民族乡有四个,每个民族乡每次至少需要两个人去,有时候我们还会作为带班领导,带营区和连队的干部去,每个月至少一次。医院人少,要去的点却很多,所以我们是半年去一次,可是架不住我们医院要去的点有十八个啊。给民族乡送医疗技术的时候,每次都是我,从来没有人来轮换我。”
说起这件事,张院长就一脸奔溃。
他是医院唯一的干部,只要有医疗方面的送温暖,他就要去,十八个民族乡啊,哪怕医疗送温暖半年才一次,架不住十八个民族乡都是他一个人去送啊,这导致了他一年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给民族乡送温暖,或者说在民族乡哪里喂蚊子,谁有他悲催!这次他无论如何都要把闻人医生带出来,以后至少有个人可以和他轮换着来。
暖暖了解了事情之后,也是奔溃的。她算了一下,十八个民族乡,每次去一周,一年去两次,就是三十六周,一年也才五十二周而已,就算她只分担一半,她也有小半年不能和她家亲爱的在一起?
“要不,把丁琳和朱凤姐一起算上?”
张院长斜眼看暖暖:“原本一个干部两个兵就够离谱了,你现在打算四干部木有兵?”
暖暖凉凉的瞪回去,“这就是你说的,你管的人越多,管你的人越少?”
张院长讪讪的的笑了,这真的不怪他啊,这年头识字的人都少的可怜,何况会一手医术的人了。
真有本事的人,都奔到兵团医院,或者师医院去了,谁会留在这个办公地点还是帐篷的挂名医院啊。
他也不容易的说!
“行吧!我需要准备些什么东西?”
“额,”张院长显然被这个问题给难住了,他一个大男人,每次就带几套换洗衣服就去了,哪知道女同志该带什么东西。
“我显然问错人了,我去问别人好了,如果没事,我就先下班了,还要去幼儿园接孩子呢。”
闻人爸爸如今算是换发了事业第二春,热情洋溢的要到了喂大牲口的活计,有时候抢着跟大部队去砍红柳,挖渠,不过大家可不敢真的让这个年老体弱的老人家去干重活,每次也就让他跟个牛车马车啥的,挖渠的时候让他带着红袖标当个验收员,再多就没有了。
闻人爸爸大方的表示他不介意,反而干的很欢乐,也因此有时候闻人爸爸会错过去接甜甜回家的时间,最近一直都是暖暖和欧阳,谁有时间谁去。
欧阳最近奋斗在基建第一线,不但负责设计房屋,还负责督建。他原本是司机来着,可是团里的车只有耕地机和播种机,就是那种类似于五十五大头车,带着直径一米的大轮子,一启动方圆百里都能听见它吼叫声音的柴油车,老毛子造的,傻大粗黑,看起来怪糙的,听起来更糙,却意外的耐用。
整个七团只有三辆这样的车子,年初春耕春播的时候,就这三辆车负责耕地和播种,平时送货拉砖,秋天收获拉粮运棉花,所以,金贵的很,欧阳这样的老司机,愣是没捞着司机的工作,连维修工作都没够着。因着高中的文化水平这个高学历,以及偶然被发现了他们新家的设计图,欧阳被基建科吸收了过去,成为了一个小干事,天天忙的找不见人影,天不黑都不着家,导致接孩子的活只能暖暖来做了。
暖暖本来确实想要找人问一下去下乡送温暖要带上什么东西的,可是接了甜甜回来,蒸了蛋羹给她吃上,阿宽也放学了,其他人家也陆陆续续下班回家,开始做晚饭了。这年月跑到别人家等饭吃,绝对不是因为关系好,而是因为他们有仇,才要帮忙消灭粮食。
所以,暖暖决定吃过晚饭之后再去。
刚做好饭,闻人爸爸回来了,平时不天黑不回家的欧阳,今天居然也回来了。
“我明天也去下乡。”
也?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欧阳:“我特地去找办公室的同事,让他帮忙把我们以后下乡的时间都放在一起。”一边说一边跟着暖暖进了厨房,暖暖盛饭,他就洗洗手,抽筷子,端菜,在桌子上说了明天两人要下乡的事情。
闻人爸爸:“可是我明天基本上也不在家啊,我们要去挖红柳根,除了必须保证砖厂和食堂的燃料供应,还要储备冬天取暖需要的柴火,据说这边的冬天不但冷,而且漫长,从十月份开始,到来年四月份都很冷。天寒地冻的时候,什么工程都得停了,红柳根那段时间也是挖不了的,如果准备少了,说不定会冻死人的。”
欧阳闻言,皱皱眉头,这里原本就是戈壁滩,生态非常脆弱,红柳可以说是最好的防风林,扎根深,固沙强,不需要人力照顾,砍掉树枝可以接受,可是这样连根都挖掉,明年就不可能再长出来了。
以后,防风固沙的工作肯定是要做的,到时候从新植树,又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可能效果也不太美妙。
可是,这里也确实太荒凉了,七团五千多人,每天要生活,不是他们不爱护环境,实在是他们必须先保证这么多人都能够生活。
叹口气,不去想那些东西。
暖暖:“爸爸,这次我和欧阳要去黑兹尔一个星期的时间,阿宽和甜甜,一个十岁,一个三岁,就这么把他们留在家里,我们实在是不放心,而且他们也确实还没有独立生活的能力。可是又不能带着他们一起去下乡,仅仅这边的条件就够艰苦了,下乡之后的情况如何,还不清楚,也许条件比这边还糟糕?所以,爸爸,这段时间,你能帮忙照拂一下家里两个孩子吗?”
闻人爸爸……
面对自家女儿这软软的劝说,他从来都没办法拒绝。
“没问题,阿宽是大孩子了,甜甜虽然小却很懂事,到时候我带着他们一起上工。”
“可是爸爸,甜甜只有三岁,她还不能完全的控制自己的本能,可能随时随地饿了,渴了,想睡觉了,这样带出去对她并不太好。而且,阿宽虽然要到九月份再开始上学,可是在不上学这段时间,难道不应该在家里好好学习吗?
阿宽和这边连语言都不通,在学校呆了一个月,一个朋友没交到,普通话说的磕磕绊绊,学习成绩都下降了。虽说团里的工作需要你,可是阿宽和甜甜更需要你不是?”
闻人爸爸听了,心里舒坦,这些年他被两个孩子照顾的很好,什么都不用做,拿着退休金和家里给的零花钱,过的悠闲自在,可是,闲下来的他却觉得自己心里直长草。
所以,到这里之后,发现到处都要人,他才特别积极的加入。
“行吧,我一会和隔壁老王说说,明天就不过去了,反正也就是帮忙赶赶马车的活而已。”闻人爸爸这话说的好不勉强。
饭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暖暖和欧阳两人到底决定不出门找人问了。
下乡的时间固定七天,需要的东西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干脆按照需要在外野营七天的量,酌情增减。欧阳多带了些粮票,油票,暖暖则把自己的医药箱带着。
第二天天不亮,张院长就过来敲门了,暖暖一看时间,才五点钟而已,有必要这么早吗?
欧阳快速套好衣服,“你慢点起来,我去开门。”
“好,我去把准备好的吃食热一下。”暖暖揉揉惺忪的睡眼,对这边的生活时差,还是有些不适应,刚开始睡不着,后面睡不醒,不但作息乱了,她都有些内分泌不调了。
等这次下乡回来,还是需要给自己调养一下。
闻人爸爸年纪大了,觉浅,暖暖两人尽量轻手轻脚了,还是吵醒了闻人爸爸。
“爸,吵醒你了。”暖暖手上不停,快速整理好食盒,扫了一眼手上的表,还有五分钟五点,“我顺便给你们也准备了一些,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车在外面等着呢。”
“你们路上小心,欧阳你照顾好阿暖啊,如果出了什么事情,老子打断你的狗腿。”
“知道了。”每次要和暖暖一起出门办事,他都要被闻人爸爸这么‘威胁’一下,多年下来,他已经习惯了。
暖暖:“你知道什么了?是觉得自己会出轨,怕被老丈人打断第三条腿?”
欧阳……
“收回你的幸灾乐祸!”
他家老婆这恶劣的性格始终如一,喜欢看他出丑,看他笑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路忍过来的,难道真当他是抖M体质?
暖暖装作害怕的样子,用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却老是忍不住想要笑,肩膀一抖一抖的。
“再不收敛一点,我就收拾你哦!”欧阳说的特别温柔,眼神却特别犀利的盯着某女。
“咳咳咳……”暖暖一阵大咳,终于把自己装的严肃了一些,“没办法,谁让我有爸爸疼爱,而你却爹不疼,还没娘呢。”
“我有甜甜小棉袄!”欧阳一脸自豪。
“那明明是我的小棉袄。”暖暖表示不服,“你不过是贡献了一颗精子而已,吃苦受累生她的都是我。”
被拍了一脸冷冷的狗粮的张院长……
大清早的,你们开这么重口的夫妻玩笑,都不看场合的吗?
来接他们的是一辆,额,类似于后世的乡村公交车,还是用了好多年,看起来就像是要退休的样子,粗棉线的坐垫,很是破旧,里面的海绵都露在外面,灰蒙蒙的车窗,车里还有一股子浓重的机油味,到处都灰扑扑的,还有一股不怎么好闻的味道,好久没打扫的混乱样。
他们三个人到的时候,车里只有两个人,团机关宣传科的干事孟伟,还有一个司机。他们一上来,就开车了。
本以为会直奔黑兹尔去的,没想到车子沿着塔库路把在路边等着的同样要下乡的人全部接上,慢慢的装满了车子,才出发。
暖暖悄声问坐在他们后边的张院长,这车怎么还拉人,他说:“下乡的路很远还不好走,用牛车或者毛驴车的话,光花在路上的时间就超过一天,所以,干脆一次就讲大家送到要跑的民族乡。毕竟路实在是太难走了,有时候遇上路况不好,或者刮沙尘暴,或者遇上暴雨之类的,可能还要在路上野营。
而且,团里的大牲口也没那么多,马车也只团里有两架,自然不能用来送人去下乡,经过商量,七团,八团,五团和六团一起买了这辆车,用来接送大家往来民族乡与团场。这车加上司机那达(口音,那个座位的意思),一共才十八座,我们团下乡的人数多,每次都要跑两趟。辗转四个民族乡,一天一趟……”
习惯了张院长找不着重点的话痨,暖暖也学会了提炼他说的主要信息,这车是四个团场送温暖下乡专车。
“我们以后下乡,都是这车送啊。”
张院长:“你想什么好事呢。这车也就是我们这次赶上团里也要送其他单位的同志一起下乡,我们才能坐的上。单独的医疗技术下乡,我们得自己想办法。”
什么?你驴我的吧?
“你以前怎么去的?”
听到这个问题,张院长的脸上表情一言难尽,“我骑过马,骑过驴,也蹭过老乡的马车或者驴车,也曾经步行去过。”
步行?
从团场往民族乡去的最短路程都有七十公里吧?
难得的张院长没有嗦,看来这对他来讲,真的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暖暖觉得,她得想点办法弄一辆自行车或者养一匹马,对于连吃苦耐劳的张院长都觉得不愉快的经历,她完全不想拥有。
而且,医院的人手实在是太少了,团里如今的二代子弟也有不少,他们的父母总不会想要看到自己的孩子去地里刨食的,操作好的话,以后也许都不用他们自己下乡了。
心里想着美事,却被晃晃悠悠的像摇篮一样的汽车弄的昏昏欲睡,加上早上实在起的太早,暖暖靠着欧阳宽厚的肩膀,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欧阳调整了一些自己的坐姿,让她睡的更舒服一些。
她是被热醒的!
热到浑身冒油!
天地之间没有一丝风,通往民族乡的路多是荒漠和沙丘,中间是一条不怎么平坦的黄沙路。
暖暖没有运功抵抗老天恩赐的热量,要知道她前面可是坐着一个医术高明的医生,她从原本的大汗淋漓变成一滴汗都不出,搞不好就要给她做做详细的检查了。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她被从来没有感受过的高温重点照顾了,被汗水做成了红烧肉,还是味道馊掉了的那种!
欧阳听见暖暖小声的嘟囔,差点笑出声。
他也是有内功护体,不过他不同暖暖那么大胆,又那么爱美,表现的清凉无汗。相反,他向来谨慎,从来都是顺从人本能,就算大汗淋漓也从不用内力。
只是,见暖暖确实不太舒服,也知道她有晕车的毛病,给她擦着汗,又赶紧转移她的注意力,“饿吗?都快两点了,还没吃早饭。”
不说还好,一说破,本来还能忍一忍的她,简直能听见自己肚皮大声的抗议。偏偏,饿是真的饿,也是真的没有胃口啊!
味同爵蜡的吃掉了早餐兼午餐,浑身汗唧唧的,“我好想洗个澡。我们什么时候能到?”前面一句说的很小声,只有离她最近的欧阳听见了,后一句是问的坐在前面的张院长。
张院长拿着湿哒哒的手帕无力的擦着汗,回道:“以我的经验,已经走完一半的路程了,下一个地方是阿拉塔,过了就是黑兹尔了。”
欧阳:“也就是说,黑兹尔是第三个啦,我以为我们四个人都要去黑兹尔,会把它拍到最后呢。”
“车子的运送规律是先去最远的地方,如果车子在半路趴窝的话,好有人推车。”
无语!
“这次之所以没把我们放在最后,也是因为放在最后绕路太多的缘故。”张院长被热的汗流浃背,呼吸不畅,话痨都不想说话了,干脆利落,直击重点。
看来,张院长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话痨的嘛!
看着他难受,暖暖递给张院长一杯加了柠檬片和薄荷的凉茶。张院长也不客气,咕噜咕噜一大杯就下去了一半,又有了说话的欲望。
“别小瞧哈,这可是司机师傅的智慧,如果车子趴窝了,车里的人全都卸下来了,小毛病修修就能好,算运气。可要是需要换零件之类的问题呢?可就得司机师傅一个人把车子推回去。近一点的村子,司机可能还有点指望,如果是趴在离团里最远的村子,那可是足足两百多公里,开车需都需要六个多小时,加上路不好走,如果司机师傅一个人推着一辆车,想想他有多绝望吧。车子趴窝一次,就能让司机师傅脱层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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