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回的?”
久别重逢黛玉又惊又喜,几步走到贾瑜身旁围着贾瑜走了两圈又用手放人脸上试了试,看人凉得龇牙咧嘴才坐下。
“刚回,”贾瑜随手将暖手炉塞到黛玉手中,“一个多时辰吧。”
“半夜?”
“嗯,翻墙进来的。”
“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你该问那船为何要半夜靠岸。”
夜深人静黛玉清楚听到贾瑜时轻时重的呼吸声,他大概是累的狠了,也难怪,不提在外做什么,只大半夜奔波回来就足够疲惫了。不休息在这儿坐着做什么?身体难道不是自己的?
“你,”千头万绪涌上心头,满腔的话当着正主却是一句都说不出来,黛玉看着贾瑜放在桌上的手莫名生出一股怨气。
“前两日我生日老太太帮摆了席,还特意叫了湘云过来。”
“那臭丫头是不是又说你什么了?”
“她说我再如何都比不上宝姐姐周全体贴。”
“宝玉没说什么?”
“宝玉只道什么,宝姐姐有宝姐姐的好,林妹妹有林妹妹的妙,洋洋洒洒一大通叫人听了腻歪。”
“宝玉嘴笨又爱和稀泥,指望不上。”
贾瑜正要继续诋毁看到黛玉眼角挂了泪花停了话头。
宝玉指望不上他人都不在更指望不上。
“下次我替你骂她,除了我林妹没人能说话那么刻薄。”
“你才刻薄!”
“嗯,我最刻薄。”
悬了几个月的心落地,二人在月光下对视半晌默契笑起来。
“怎么做起了夜猫子?”
做梦父亲去世的事不太好说,黛玉转而说起宝玉这几日常念叨的事。
“东府小蓉大奶奶身子不好了,”
“她还没死?”他临走时候秦氏看着就不行了,竟然硬生生又拖了几个月,难不成还真有苍天有眼这一说?
黛玉未说完的话被堵在口中,正要说几句只听二门上传事云牌连着扣了四下。
连扣四下是丧音,两府主子近来只有秦氏卧病。
“你,”
对上黛玉惊诧目光贾瑜摇头苦笑。
“我不是这个意思。”
第21章
秦氏在两府主仆中颇有美名,此时新丧众人念及往日情意都动作起来,王熙凤小院那边已经叫奴仆准备马车赶过去,宝玉不知为何和秦氏投缘听闻也急忙换了衣服请示贾母备车护送过去。
王熙凤宝玉先行,小半个时辰贾赦、贾政、贾琏、贾琮、贾环、贾兰也陆续去了东府,贾瑜回来没惊动人也懒得第一时间赶过去,和黛玉说了会儿话见她心不在焉便推脱自己累了要休息插了门。
黛玉和秦氏打过几次交道,对方和善可亲是个让人说不出二话的,她二人虽没深交但终归是相识一场,人没了说不上悲痛也多少有些惋惜哀叹,和雪雁感慨几声后去了前院贾母处候着。
黛玉到时邢王二位夫人李纨以及三春已经在了,贾母坐在正中眉头紧皱,黛玉看了看周遭过去站到惜春身旁。
“蓉哥儿媳妇去了,你们娘儿们处的好想去就去了,几个丫头年纪小身子弱禁不起折腾去不去不是什么要紧的。”
这意思是不用去了,黛玉心道,往日秦氏在老太太这儿颇为得脸,也不知因了什么突然冷待起来。
“二丫头三丫头不去没什么关系,只是四丫头,”邢夫人嘴快将心里话说了,看王夫人低了头发觉自己说错话也熄了声音。
贾母看了邢夫人一眼没作声,看惜春也低了头才松口。
“罢了,你们带三个丫头过去走一圈,露个面便差人送回来。”
邢王二位夫人连连答应带人去了,黛玉看贾母有了倦意打了招呼回了后院。
东府那边人多乱的很,西府这边也染了些悲戚慌乱,王嬷嬷这两天受了凉没过来,紫鹃雪雁晴雯叽叽喳喳说着秦氏以前的事情,说几句叹一声,黛玉听的头疼叫几人去外头玩儿自己锁了门。
人都有了周边彻底安静了黛玉才自己想起事儿来。
事儿不好对外说,便是自己想起来都觉得离奇诡谲。
接连几日噩梦黛玉一直心神不宁,今日也不知为何莫名定了下来,也不知是贾瑜回来还是,秦氏没了。
贾瑜和黛玉说了会儿话才觉一直悬着的心落了下来,他终于回家了。
以往不觉如何,在扬州几个月才发现不知不觉中他对贾府竟然有了些归属感。
精神放松困意也就来了,贾瑜躺到床上再睁眼已经过去了一天,听着外面的嘈杂声音再次确认自己已经回了家。
贾瑜没有立即起身而是从头到尾捋起扬州的事儿来。
要不是他清楚前后还真被王信带到沟里认为自己有什么不可说的身份了,不得不说阴差阳错之下结果还算不错,林如海那儿暂时没事自己也捞了不少好处。
说来也是好笑,王信把自己当成林如海的人,林成又将自己当成了什么神秘人派过去的人,幸亏东西是趁着林如海不在送的,不然真面对面碰上了谎都圆不上。
不管怎么说这一趟没有白去。
贾瑜摸着身上的银票心里有了打算,简单穿了衣服去厨房要了些饭菜吃完去了东府。
贾瑜刚一活动贾母贾赦等人便得了信,不过一来因秦氏之死没有心情和其纠缠二来多说无用说也白说便默契将事揭过。
贾珍迎来送往忙了一天夜间才得了闲,听人说贾瑜过来腾出手单独见了一面。
“珍大哥,”贾瑜待贾珍来了从怀里拿出来几张银票,“这是三千一百两,一百两就当利息了。”
贾珍人不行是一回事,用秦氏薅羊毛又是一回事,人都没了这钱不还心里多少有些别扭,反正现在他不缺钱也不缺挣钱的门路。
“老三啊,你,”贾珍想到什么抹起泪来。
“别的不说,欠条先给我。”
“诶好,”贾珍从柜子书页里取出欠条交给贾瑜,看对方拿到手里直接撕了又难受起来。
距离和贾瑜上次不愉快见面过去了小半年,这人没变秦氏却已是阴阳相隔,当初怨恨贾瑜不做人现下却有些庆幸还有个知情人。
人没了更是只能想到好处,只他们关系无法对人言明,百般怀念无处诉说,看贾瑜一如往常贾珍再也压不住情绪。
贾瑜过来本是为了还钱顺便露个脸表示一下哀悼,没想贾珍不知怎么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说了起来。
虽然他不歧视贾珍秦氏的关系,不过听人细说也有些奇怪,他倒是没想到贾珍竟然还真有几分真情实意。
有没有的吧,人没了什么都不重要了。
秦氏的灵堂已经搭起来了,贾瑜过去转了一圈,尤氏不知是心里不痛快还是身体不痛快没在外待着,灵堂一群丫头婆子哭哭啼啼守着。
生老病死循环往复皆是常事。排场大也好烧成一把灰扬了也好,终究都是一回事。
见不着面听不见话,想什么做什么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和贾珍说话耗费不少时间,贾瑜再回西府夜已经深了,贾母院里只几个守夜的丫头醒着。
从秦氏灵堂出来贾瑜总觉心头压抑,学着黛玉在后院走了几圈也无法缓解干脆坐到黛玉门口台阶上琢磨起来。
秦氏的模样他都快记不清了,只记得是个风流婀娜的人物,这样的人物说没也就没了。
对于生死贾瑜自认早已不放在心上,可出去走一圈回来面对周遭人离世又是另一种想法。
复杂心情放到一边,有一点是非常肯定的,他现在舍不得死了。
大概在扬州时就有些想法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做事不是很顺利,难免有受气无奈的时候,尤其王信找上门后。
本来觉得不能随心所欲活着是天大的事情,真不顺了却好像也不会怎么样,反正家里还有人等着捋毛别人怎么样也不太重要了。
贾瑜将身体靠在台阶上,半夜石阶很凉,凉意顺着衣服直朝人脑子里钻。
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贾瑜再次确认,他是真的有点怕死了。
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但是他手上还连着根线舍不得断。
既然舍不得断那就要看好拉紧,不能让人把那头连着的偷走了。
第22章
既然不想死了那以往得过且过的活法就不太合适了,得找个更舒服的方式。
荣宁二府现今表面看着风光内里隐患颇多,一辈子做个无忧无虑的二世祖是没可能了,说不好哪天就败了。
怎么也得找点能站住脚的事情做。
贾瑜心里盘算了一番有了计较,以后具体做什么可以先放一放,当务之急是给自己找个掌柜。
在扬州时他从王信手中抠出来一条贩盐的官线,现在手中还有些银子做本钱,有这条件不趁机赚点银子可惜了。
贾瑜自己不能去扬州做商户,他这样的二世祖游手好闲可以真放下身段做盐贩子就是自甘堕落了。
以前不管不顾可以现在还是得多想着点了,得找个信得过又机灵的人过去。
贾瑜把认识的人想了一圈最终找了个合适的人。
“我去扬州?”
“对,你要愿意去可以拿着钱找周平叫他带你跑几趟,等熟悉了再招人自己干起来。”
贾瑜把计划说给贾芸,贾芸思索半晌点头应了。
在京城混了两年没什么出头,与其托人找关系拉活计不如听贾瑜的去扬州发展,顺利的话攒下几百银子也不用一直看人脸色。
“行,什么时候出发?”
“尽快。”
贾瑜着急贾芸也不墨迹,安顿好母亲后找了几个相熟的兄弟一同南下扬州。
扬州事情安顿好了贾瑜将心思收回来放在其他事情上。
家塾整顿后风气正了许多,贾代儒辈分摆着不好动,贾瑞被直接踢了出去,为了照顾进学子弟水平不一还另请了两位先生。
条件好了贾瑜也不再抗拒,不管将来怎么样多读书至少没有坏处。
读书没坏处习武也没坏处,没系统学过到底还是差点啥,习武师傅不太好找,一般的动起手来还不如贾瑜的蛮力,要学真功夫就得找真正有实战经验的,这样的人光有钱请不来还得有人。
贾瑜请不来有能请来的人,儿子要上进便宜爹怎么能袖手旁观?
贾赦对于贾瑜的请求欣然应允,没经过任何威胁耍赖,究其原因还是荣国府如今二房风头过盛了。
秦氏死后没几天宫里传信早年进宫的大姑娘元春封了贵妃,还得了省亲的殊荣。这本是件好事贾赦初始也是满心欢喜,只事情过了再琢磨多少有些微妙心思。
府里荣禧堂已经是他那好二弟占着,现今元春有了大出息将来这府里怕是只那家人做主了。贾琏王熙凤两口子常年在府里住着屁股早不知歪到了哪里,迎春贾琮都是不声不响的,也就个贾瑜还有点指望。
元春身份高,他这房再怎么样也压不过去了,不过压不过去也不代表得忍气吞声,他是长辈不好说什么,贾瑜这个愣头青还不能说?
不指望他多出人头地,只求顺了他的意过后能多出些幺蛾子恶心恶心别人也知足了。
贾赦怎么想贾瑜不关心,只要达成自己目的怎么都好说。
随着贾瑜文武两手抓府里省亲别院也如火如荼盖起来了,待来年二月已经初步竣工。
园子初步竣工贾琏松了口气,为盖这园子几乎掏空了家底,要不是从甄家林家借了些还不知道这无底洞什么时候填得满。
都说银子花在皇帝老儿身上时间长短总能捞回来,但愿如此,不然接下去几年这家里可是要不好过了。
“怎么,一大早长吁短叹,是哪位不长眼的惹了咱们国舅爷?”
王熙凤一进屋看贾琏眉头紧锁开口笑道。
“还能是为了什么,”贾琏从怀里拿出一本册子,“你看,这园子还差这些东西,家里现银不多了,少不得又要找珍大哥借点了。”
贵妃省亲是贾氏一族的大事,按理说东府也该出些银钱,只是园子规划之初贾珍主动将东府一片地方划了进去,再让人出银子就说不过去了,说到底元春还是西府的人。
“找什么珍大哥,我看你这上面有去南边操办的物什直接找林姑父岂不是方便?”
“咱们已经欠他不少,这时候再过去找人,”
“今儿早老太太叫我过去嘱咐了几句,”王熙凤打断贾琏话挑眉开口道:“你猜是为了什么?”
“我能猜得出什么?别又是为了那帮孩子的事儿。”贾琏哼了一声,“家里大小事一堆老太太倒好,整日围着她那两个玉儿转。”
“是也不是,”王熙凤将册子放在桌子上,“过几日是林妹妹生日,老太太叫我好好料理一番。”
“十一岁又不是什么整生日,按照旧例来就是,还要怎么料理?”
“话赶话说到了。”
“那也不能太过了,林妹妹去年过生日就隆重了些,家里几个姑娘嘴里不说什么心里难免计较,今年再铺张两位太太都要私下念叨了。”
“我只道你不聪明没想竟是个傻得,”王熙凤笑了两声起身将门带上,“你都能想到的老太太会不知道?不过是做给人看的。”
做给人看?不过一个小姑娘的生日还能有谁关注,除了,“林姑父?”
“咱们欠林家的钱是还,还是不还也就在这几天了。”王熙凤故作神秘贴近贾琏,“国舅爷见天不见人我还说消息有多灵通,现在看来还不如在后宅的娘们。”
“哎哟我的好奶奶,有话赶紧说没得让我学猴子抓耳挠腮的。”贾琏说着要将人搂过来,王熙凤身子一闪躲开人。
“青天白日耍什么,”王熙凤脸色微红整了整衣服坐到贾琏对面,“前几日老太太朝宫里递了牌子见着了娘娘,回来便叫二老爷过去商量了半宿。”
“这事儿我知道,老太太二老爷口风都紧,你清楚内情?”
“老太太二老爷那儿不好打听,二太太那儿可是话漏子。”
“这事儿也给二太太说了?哎哟您可赶紧的别拍一下吐一下了。”
“呵,自己没本事打听还抱怨起人了,”王熙凤低头凑近贾琏同样把头凑过去,“我就直说了,你那好姑父可能要升了,娘娘的意思趁着明旨没下来先把林丫头定下来,等旨意出来咱们家就不太好配了。”
“林姑父要升了!”贾琏心头一喜,林如海在盐政上做了四年多,这官职但凡全须全尾下来的都能长个一两级。
林如海现在是从三品,再长至少就是正三品,按以往惯例盐政下来不会做京官,外任正三品怎么也是一方大员了。
一方大员权势可不是盐政能比的,一旦成了事儿那说出来可是不下于王子腾的名头。
往日自家奶奶凭借着王子腾自得,说不准以后他也能凭这好姑父扬眉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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