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看见厨房骤然升起一团烟雾,又见里面闪着红光,误以为里面起火了,赶忙跑进屋内看。见宋玉悲站在烟雾中,不住咳嗽。
“宋姑娘,你没事吧?”王意问道。
宋玉悲手里拿着锅铲,撑着脸道:“没事,火有点大,我灭灭。”说罢,一旁的水盆自桌面升起,迎着火苗直直浇下。
火熄灭了,却溅了宋玉悲满身,她表情有片刻的凝固,幽幽看向门口。
众人汗毛一竖,当即化作鸟兽散。
这时候外面传来说话声。
“李公子回来了。”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大的烟。”
“哦,宋姑娘在里面做菜,可能不小心把屋子点着了。”
宋玉悲满脸黑线,她什么时候把屋子点着了,不过是火烧得大了些。
“师父?”望泱进来,地面湿答答地流着水,宋玉悲的衣衫上亦被溅了许多水渍,脸上多了几道黑痕,活脱脱刚灶台里爬出来。
宋玉悲拍了拍手,竭力稳住表情,“回来了。”
望泱将椰子放在地上,抚了抚袖子,平静地道:“师父是要下厨?”
宋玉悲状若无事地点点头,“嗯。”
“我为师父打下手可好。”
宋玉悲自然是点头同意了,此时若是出去,脸不是丢大了。
望泱将地面上的水打扫干净,又用抹布擦拭了灶台周边的灰尘。
他微微侧过脸看向站在一旁的宋玉悲,“师父站远一些,我要切鸡肉,师父站得太近容易溅到。”
宋玉悲往后退了一步,望泱捞钱袖子,露出肌肉匀称的胳膊,一刀下去,鸡肉分成了两半,手起刀落间,两只鸡便切好了。
“这两只鸡你从何处寻得?”
“问相归他派人送过来的。”望泱掀起锅盖,顿时冒出一团蒸汽,熏着人脸,暖烘烘的。他将递上的椰子抱到桌上,用刀撬开一个口。
望泱道:“师父不是说要下厨吗?把椰汁倒入锅中就好。”
宋玉悲一连倒了三个椰子汁,水汽将脸上的黑痕化开,变得愈发显眼了。
“嗯,就是这样,师父做得很好。”
宋玉悲只觉得尴尬要从脚趾蔓延到身体的每一寸血液,她随意地点点头,对下厨这件事又提了几分兴趣,“接下来呢?”
“等水开了,再将鸡肉放下去,再准备一些刷锅的配菜就好了。”
望泱用水盆接了干净水,蹲在地上清洗相归送来的配菜。宋玉悲看了,有木耳、香芋、菜心等。
他此刻的表情很宁静,全心全意盯着手中要洗的菜,水在盆中激荡,映得他一双修长白皙的手。
宋玉悲蹲到望泱对面,“这样搓便好了?”
望泱抬首,见宋玉悲脸上的黑渍,手有些痒,终是忍不住,伸手替她擦去脸上的黑痕。
擦了一下没摸干净,望泱又擦了第二下,还是没干净,他准备擦第三下,却注意到宋玉悲的表情沉了下来。
若非宋玉悲知道望泱本性正直,此刻怕是早已甩了他一巴掌,将人拍在地上。
望泱解释道:“你脸上有灰。”
想是先前沾上的,宋玉悲瞟了望泱一眼,决定不与他过多计较。她用袖子擦了擦脸,身子微微向前倾,道:“干净了吗?”
望泱心口绷紧,眨了眨眼,诚实道:“还差一点。”
宋玉悲干脆道:“你帮我吧。”
指腹触到女子柔软的面颊,心跳不受控制的加速,血液在身体里沸腾,望泱赶忙垂下头去,“干净了。”
宋玉悲挽起耳边碎发,亦察觉到此刻的氛围有些暧昧,她站起身,道:“你洗吧。”
院中忙碌的人影难得停了下来,不少人寻了张杌子,坐在院子里,悠闲地望着天边沉落的夕阳。
在宋玉悲走出门的刹那,望泱转头看过去,他蜷了蜷手指,捂住心口。
望泱移了墙角的火灶,燃上炭火,将锅里的椰子鸡分成三份小锅,架在火灶上,几个人围在一块,伴着暮色最后一点余光,吃上一顿热腾腾的饭菜。
鸡肉入口鲜甜,带着淡淡的椰香,蘸上望泱特制的油碟,狼吞虎咽下,险先将舌头给吞了下去。
“宋姑娘,这酒要酿到什么时候?”一村民问道。
“在魔尊登基大典前酿好。”
离魔尊登基大典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村民松了口气,也就是说这样的日子还有十多天。
村民看了眼王老伯的方向,这两日王老伯一直催促着他们回去,说是绝不给无德的君主酿酒。众人前些日子见到天眷涯如此行径,自是寒心,但村中每日没有盼头的日子他们过够了,至少在无极宫酿酒,得的萤石是卖米的数倍,至少还有些盼头,他们不愿回去。
“不瞒宋姑娘说,跟着宋姑娘酿酒是我出生以来过得最快活的日子。往常也快活,可是这快活好似压了一层黑云,没有如今快活。”
宋玉悲闻言站起身来,以茶代酒,道:“这几日多亏诸位替我忙前忙后,接下来还有劳烦诸位的时候,我在这里敬大家一杯,辛苦诸位了。”
村中的汉子皆是爽快的人,听得宋玉悲一言,心中对其的畏惧也骤然消散,笑道:“这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在这院中酿酒虽辛苦,但大伙心中都畅快。比将辛苦种来的米卖给那些只是压价的商贩痛快得多了。”
众人闻言皆是一寂,王老伯重重将碗筷摔在地上,转身离开。
就在他开门的刹那,门外的人亦打算敲门,是往常跟在相归身边的侍从,他对着里头道:“宋姑娘。”
宋玉悲放下碗筷走出去。
“魔尊病重,这订酒的单子怕是做不成了,相归让我来通知各位赶紧下山。”侍从此话一出,院中众人当即变了。
魔尊怎么会突然病重!往常虽看着有些病态,但也不至于到了要命的地步。
“行了,我知道了。”
宋玉悲关上门,众人纷纷围了上来。
“宋姑娘,我们可是要下山去?”
宋玉悲摇摇头,天眷涯怎会突然病重,他的旧伤不是被悬亭晚治好了吗?
“你随我去天眷涯的宫殿看看。”她千里迢迢来到无极宫,不就是为了挣点萤石吗?岂会这般轻易打道回府。
到了天眷涯所在的宫殿,相归带着一群魔界士兵守在外面。瞧见宋玉悲,好似骤然回魂般,“宋姑娘,这时候你怎么过来了?”
“我再不过来,不就要白跑一趟了吗?”
相归面色一苦,“宋姑娘,你也知道,不是我出尔反尔,而是现在确实……可能用不着这酒了。”
“相归大人,灼华可在里面?”望泱问道。
相归犹豫片刻,道:“顾姑娘正在里面伺候魔尊服药。”
望泱悬着的心落了下来,顾灼华待在天眷涯身边,暂时不会有危险。他一路上担心顾灼华,经过白日里的事,再联想观音庙的彩绘以及最近顾灼华一些异样的表现,他如何会猜不出顾灼华便是天眷涯所要招魂的妻子。
“相归大人,我们要面见魔尊,可否放我们进去。”宋玉悲这话看似客气,实则暗含威胁。
相归听到宋玉悲这般说话,便想起他在鬼界的悲惨遭遇,浑身汗毛直竖。其实放宋玉悲进去也不是不行,宋玉悲只为酿酒一事,并非其他,再说了,顾灼华还在里面。
他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挥了挥手,示意士兵让出一条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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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一章:碎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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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一进到殿内,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顾灼华坐在雕花檀木椅上,单手抵在额角,一直到他们进来也没反应过来。
“宋姑娘,望泱公子。”顾灼华这才回过神来,看向来人。
天眷涯回寝宫的路上没有丝毫异样,一直到进了寝宫大门,突然呕出一口黑血,吓得念无赶紧宣医师。
这一番动静,自然也惊动了顾灼华。
对于天眷涯的感情,顾灼华琢磨不透自己的心,叫她轻易抛下,置之不理,她做不到。但让她接受天眷涯的感情,她也做不到。
“望泱哥哥,宋姑娘你们怎么过来了。”
“魔尊还欠着我一笔生意,如今他病重,我自然要过来瞧瞧。”宋玉悲瞄了眼里间,道:“人现在如何了?”
悬亭晚不会有假话,他说能治好天眷涯身上的旧伤,便一定能治好。天眷涯为何会突然呕血病重,宋玉悲来此便为探探天眷涯的身体状况,毕竟他死了,她也拿不到钱。
“晕过去了,念无刚给他喂了药。”顾灼华道。
宋玉悲瞧见一旁的念无,道:“我略知一点医术,可否让我进去瞧瞧。”
魔尊重病,念无忙得脚不沾地。魔尊登基大典,无极宫来了许多外客,若是魔尊重病的消息传出,怕是会引来居心叵测之人,他既要防止消息外传,又要忙着照顾魔尊,自是忙得焦头烂额。
听到宋玉悲会医术,念无眼睛一亮,先前医师来,言语间已暗示他准备后事,念无心慌意乱,根本不知如何是好。宋玉悲自言身份是鬼界酒馆掌柜,但总给念无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甚至连陛下都会对其礼让三分,说不定能有什么办法。
“宋姑娘会医术,再好不过了。”
绕过檀木雕镂屏风,天眷涯此刻安静地躺在床榻上,眼底带着浓重的青黑色,薄唇没有一点血色。
念无掀开帷幔,“宋姑娘请。”
天眷涯融合了补天石的灵力,体内灵力自然非同凡响,宋玉悲触其脉搏,却发觉天眷涯的经脉好似一口干涸的枯井,灵力早已枯竭。
她皱眉问道:“魔尊早年征战,可曾受过什么伤?”
念无是最早跟在天眷涯身边的人,那时候天眷涯刚刚攻下一座村落,意外救了在路上准备要饿死的他,并给他赐名念无。
“早年间中过一次毒,当时所有医师都没了办法,但谁也没料到,次日一早,陛下竟然奇迹般康复了。”
“是什么毒可知道?”
念无摇摇头,天眷涯刚起兵不久,军中的军医不过是村中的赤脚大夫,能包扎伤口,用简单的术法医治伤口便算是好的了。
“宋姑娘可是有了法子?”
天眷涯未曾毒发身亡,想必是因补天石的灵力过于强大,硬生生压制住了毒性。而白日里,悬亭晚施法将天眷涯体内过于强盛的灵力化去,便导致了毒性无从压制,再次毒发。
宋玉悲点点头,“魔尊是因余毒复发,才会变成这副模样,将毒解了,人就没事了。”
“不知是什么毒,竟连无极宫中的医师也查不出来?”
宋玉悲抬首看向念无,“你想知道?”
念无点头。
“取刚丧命不久的鬼魂,混忘川水再加其身前血肉炼制而成。”给天眷涯下毒之人怕是来头不小,手竟然能伸到鬼界来,取鬼界的亡魂并非小事,而是在公然挑战六界秩序。
再则,这毒名为碎魄毒,乃是上古古籍所记载,知道的人极少。那时候的天眷涯,不过还是个无名小卒,为何会有人给他下这样的毒,难道他能提前预知数百年后的今日,天眷涯能登上魔尊之位,故早早下毒,想要将其扼杀于摇篮。
念无对毒之一事,所知甚少,但单听其做法,便知晓,制毒之人必然极为阴损,否则也不会做这样的毒物。不过听到宋玉悲能解毒,念无原先一直提着的心缓缓落回了心口。
“此人能酿出这样的毒,心肠必然歹毒异常。劳烦宋姑娘替陛下解毒了。”
又是个捞钱的好机会,宋玉悲压下上扬的眉毛,竭力让自己看上去清冷淡漠些,“解毒之事念无大人自然无须操心,我保证还你一个完好无损的魔尊。只是近来,请了几个人,我手头便有些紧了,怕是有些药拿不出来。”
念无接话道:“这是自然,宋姑娘要什么,只管问奴婢要萤石去买便可,至于宋姑娘治好魔尊一事,奴婢必然向魔尊禀明,待魔尊清醒后定然会好好报答姑娘。”
念无的上道,让宋玉悲颇为满意。
“魔尊重病的消息或许可以透露一二。”
“宋姑娘的意思是……”
“数百年前的下毒人能对当时还是无名小卒的魔尊下如此劳心费力的毒,一击不中,定然不会这般轻易地放弃,极有可能这些年一直在暗中窥探,等候机会。”
念无拱手道:“是,奴婢知道如何去做了。”
“去倒杯茶来。”宋玉悲吩咐道。
念无端来茶水,见宋玉悲手中多了颗黑漆漆的药丸。
宋玉悲将药丸往念无手里一塞,“把解药喂下去。”
念无照做。
“宋姑娘接下来要如何做?”
“守着,熬过了今夜,这毒算是解了。”
“多谢宋姑娘。”感情只要一颗解药就好,念无头一次感觉自己被骗得这般理直气壮。
见宋玉悲出来,顾灼华忙站起来,脸上焦急之色肉眼可见,“人怎么样了?”
她甫一站起来,所有人的视线都往她身上看,顾灼华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大了,她放缓脚步。
“人熬过今夜就没事了,今夜我在这里守着,防备有什么意外。”
顾灼华听罢,无声地松了口气。
顾灼华和宋玉悲都在这里,望泱自然不可能离开。念无来问是否要安排地方休息,宋玉悲拒绝了,左右是鬼魂,睡不睡都不大要紧,无边的岁月,睡觉只是打发时间的一种方式而已。
殿中燃着炭火,待久了便觉得有些闷,宋玉悲耐不住,走到外面去透透气,留望泱与顾灼华在殿中坐着。
顾灼华先前的焦急望泱看在眼里,顾灼华不能转世投胎这件事一直是他一件心事,留在鬼界中的鬼,大多数都是因为前世作恶多端,不可转世投胎,才留在鬼界,他担心自己投胎后,顾灼华在鬼界无依无靠。
若是她能留在天眷涯身边,有这么一个人守着,他也能安心些。
“灼华,你喜欢天眷涯吗?”
念无离开处理事务去了,偌大的宫殿安静得可怕,天眷涯的手动了动,褐色的眼眸在病中黯淡无光,他醒了,听到二人的对话,既不唤人,也不出声,只默默地等着,他也在等顾灼华的答案。
顾灼华不敢看望泱的眼睛,他只是随意地坐在那里,便给人一种清风明月之感。她能从那双春水般的眼眸里,看出往日的自己,天真、娇憨、无忧无虑,一心只盼望着嫁给他。
但经历过一些事后,顾灼华渐渐明白,爱一个人,并非用眼睛去看,她爱望泱,是爱他眉目间的修长疏朗,眼睛里春水般的柔波,但这只是她眼睛对漂亮事物的爱,与看到漂亮的衣裳首饰没有什么不同。
至于天眷涯,顾灼华想晨起时淡淡的一吻,她未曾没有心动过,只是丁点的心动被呼啸而至的恐慌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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