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泱反客为主,碾过宋玉悲的唇舌,让眼前的这个人,一点点沾上他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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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第八十八章:突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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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宋玉悲一大早就被人从床上拉了起来,然后坐在凳子上等着赵三娘给她上妆。
这些事她并不是头一次经历,倒也还算有些经验,上妆的时候,就任人侍弄,自己只管闭眼瞌睡就好。
再睁开眼,宋玉悲有片刻的恍惚。她看着镜中女子,脸上敷了厚厚的粉,眉毛被赵三娘画得极细,两腮红扑扑的,一点也不像她。
若单拿出一个地方来瞧,宋玉悲定然会觉着极为夸张,若是整张脸去瞧,确实是十分像人界即将出嫁的美娇娘。
赵三娘瞧见镜中的人,简直大气都不敢出,真似海棠醉日,梨花带雨。目光流转间,又射出无限的光华,令人下意识心生畏惧。
宋玉悲站起来,身旁的小鬼替她理了理嫁衣,衣上绣了喜字并蒂莲纹,衣服的正中央,则是绣了龙凤呈祥的图案。
指腹触到这些图案,细密的针脚带来星星点点的凹凸感,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昨日的重映。她被盖上盖头,扶着走出了房门。
耳边响起赵三娘洪亮的声音,新娘到了。
唢呐、大鼓、铜锣的声音混在一起,宋玉悲被赵三娘带着走了一段不近不远的路,她站在原地,手失去了依凭,耳朵塞满了乐器声,眼睛又被盖头挡着,许久未曾有过的恐惧攫取住她。
不过很快,她的手,被另一只手握住,空气中飘来她熟悉的冷松香味。
“吉时已到!”
礼官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宋玉悲的手被望泱牵着,他带着她,一步步往前走。
过去的场景与今天,再度重合,满眼都是红色,喜庆的喧闹声和热烈的红色好似炽热的火焰燃烧着她的身体。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抖。
望泱出声道:“怎么了?”
宋玉悲摇摇头,礼官的声音再度传来,“一拜天地!”
就在这时,尖厉的声音划破长空,只见一人急急忙忙地从远处奔来,像是一股清流,进入鲜红的河流中。
“爷,送去魔界的酒,都没了!”
适时,狂风大作,宋玉悲的盖头被掀开,原本站在她身旁,准备与她拜堂成亲的人,已不知所终。
宋玉悲站在众人围成的圈子中央,天边云层翻滚,烛阴站在云层中,眼眸发黑,浑身赤红,盯着地面的众鬼。
喜气洋洋的氛围在转瞬间变得凝重无比,众鬼心中皆是十分忐忑,烛阴上一次出现,还是三千多年前。
那时候上任阎王爷成谶离开没多久,宋玉悲刚刚上任,叛军还未彻底解决,难道鬼界又要乱了吗?众人心底皆是浮出这样的疑问。
“大家不要慌,进到奈何酒馆,把门关好。”宋玉悲道。
她敏锐地嗅到空气中不同寻常的味道,脚尖轻点,跃至半空,看到不远处升起的白烟。无数萤色的鬼魂正往奈何酒馆扑来,说话声好似蜜蜂的嗡鸣声,“着火了,着火了,仓库烧了!”
天地在霎时间变得漆黑,宋玉悲望向云层中的烛阴。当年的烛阴不是被她杀了吗?怎么又跑出一个,管不了这么多了。地面抽出数根藤蔓,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宋玉悲对付烛阴可比以前顺手得多。
眼看着烛阴被缚在绿网之中,挣扎越来越弱,却在此时,眼前爆出一道耀眼的白光,耳穴嗡鸣,宋玉悲重重摔在地上,忘川的水在沸腾,无数的残魂在水中扑腾。
宋玉悲晕倒前只有一个念头,这不是烛阴,而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再度睁开眼,火势已蔓延了大半个幽都,周遭所有的魂魄,几乎都被那一道白光给震晕了过去。
宋玉悲垂首看了看被火焰灼烧出数个黑洞的嫁衣,脑海中闪过数个念头,望泱为何会无缘无故消失了,难道?
“天门就在鬼界,仔细找找。”
天门?宋玉悲从地上坐了起来,红影一闪,躲到角落里。
模糊的视线里多了一支军队,他们一身黑甲,手握七尺魔叉。
是魔界的人?
就在宋玉悲思索间,只见相归从队伍里走了出来,“魔尊说了,天门应该在奈何桥一带,你们过去看看。”
相归又随意指了几个人,“你们几个,跟我过去找人。”
宋玉悲愣愣站在原地,只觉一股寒意自足底漫至百骸。魔尊?相归不就是魔尊吗?为何会一口一个魔尊,天门确实在奈何桥附近,这又是谁告诉他们的。
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一个人,悬亭晚。
难道他早就恢复了记忆,潜伏数年,只为故技重施,将她骗得团团转。
不行,不能让他们找到天门。
宋玉悲转身化成魔兵的模样,趁那队魔兵经过她时,打晕了队伍的最后一个人,混了进去。
走到奈何桥旁,转世投胎的魂魄纷纷晕倒在地,成了一条色彩斑斓的路。
领头的人道:“分头行动。”
宋玉悲先是看了眼桥上,没有看到孟婆。就在这时,一只手直直朝她劈下,下一刻就要将她拖进角落。
宋玉悲:……
她捏住那人落下的手,试探道:“孟婆?”
“梦舟,是你吗?”孟婆喜道。
“是我。”
二人躲在奈何桥下,附近还有不少的魔兵,宋玉悲道:“你先变成魔兵的模样,一时半会儿,他们也看不出来。”
孟婆变成魔兵的模样,问道:“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他们要找天门。”宋玉悲道。
天门是鬼界通往神界最便捷的一条道路,数万年前,开创神界的先者与开创鬼界是一对好兄弟,兄弟二人分别治理两界。由于公事繁忙,加上路途遥远,二人无法时常相见,于是便创造了天门,得意时时见面。
从鬼界到神界,若是按照普通士兵的速度,往往需要一日的功夫,但有了天门,则只需要一炷香的工夫。
悬亭晚当初就是为了知道天门的具体位置,才会刻意接近宋玉悲。
宋玉悲道:“你帮我看着,我现在要把天门移走。”
孟婆吃惊地看着宋玉悲,移走?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天门不是固定在一个地方,不可以移动的吗?
“来不及解释了,你替我把风,有动静立刻知会我一声。”
说罢,宋玉悲长袖一甩,眼前出现一道门,她推开门,整个人便跟着消失了,一朵彼岸花掉在地上,正是她留给孟婆联系的方式。
比起鬼界阴气沉沉的天空,天门内的世界明亮多了。金灿的日光下,一扇布满金纹的大门出现在眼前。
宋玉悲踩着地上枯黄的杂草,一寸寸找过去,终于在大门的右下角找到了一块石碑。
石碑上刻了一行模样十分怪异的文字,昔年成谶带她来到此地,替她翻译了这行文字的意思,吾将眠长。
宋玉悲当时觉得奇怪,眠长?表达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后来成谶向她解释了,说是当时的阎王爷,算到自己不日就将魂散六界了,便提前给自己立了块碑,奈何才疏学浅,不小心将长眠两字写反了。
为了掩饰这一错误,阎王爷便将墓碑上的字与天门的移动机关设在一块,只要将眠长二字的顺序颠倒,便可移动天门。
宋玉悲端详了好一会儿,总算把老祖宗鸡爪般的字给弄清楚了,石碑轰的一声碎成了四半。
宋玉悲拍拍手,将第三块和第四块的顺序调换了一下,原本明亮的天穹在转瞬间覆上一层白云。
走出天门,宋玉悲拍了拍孟婆的肩膀,孟婆吓了一跳,捂住嘴巴道:“这么快。”
宋玉悲点点头。
远处的大火仍未熄灭,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宋玉悲道:“你想办法处理熄火,我去解决这些人。”
红影闪过半空,再没有躲着的必要了,奈何酒馆的大门嘭的一声打开了。相归坐在里面,看模样十分悠闲。
宋玉悲伸手抓住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提起来,“是谁派你来的?”
相归面色涨得通红,嗓子发出嘶嘶的声音。
宋玉悲松开相归的手,相归整个人瘫软在桌椅里,咳嗽道:“是魔尊。”
宋玉悲眸光凌厉,手中绿藤抽出,贴着相归的四肢。
相归忙补充道:“是悬亭晚,悬亭晚。”
“你可以来鬼界陪我了。”宋玉悲左手握紧,手链发出清响,相归的影子倒映在墙上,藤蔓挥舞,影子被撕成一块又一块的碎片。
处理过相归后,先前昏过去的人有不少已经醒了。宋玉悲将他们临时编成一支队伍,让他们去解决外面的魔兵。
宋玉悲迅速赶到着火的房屋,仓库、居民楼、振堂被烧得只剩一具空架子。谢必安站在宋玉悲身后,闷声道:“爷,送到魔界的酒水,在路上全都被人打碎了,估摸着再过不久,消息就会传至六界。”
订购他们酒水的,都是些小门小户,鬼界虽然不是最直接的售卖者,但照如今的情形,魔界定然会将责任推到鬼界头上,这些小门小户最不缺的就是面皮,为了一点萤石整日守在门口的情形也不是没有过的。
忘川水浇灭了熊熊烈火,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烟味,地面留下了大片灰黑色的水渍,几乎所有酿酒的屋子都被烧成了空架子,想要在短时间内再重酿一批酒水,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宋玉悲看着满眼的狼藉,忽然笑出声,她冷声道:“悬亭晚,好生厉害的手段。”
说罢,转身就要离开。孟婆拦住她,“你要去何处?”
宋玉悲抬眼看向孟婆,“孟婆,当初我劝你,如今才发现,我是最没有资格劝你的人。”
“你要去找他?”
宋玉悲没有说话,她也没想好要不要去找他,她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待一待。这五年的时间,她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一点点建起鬼界的所有,现如今一场大火将她五年的努力都给毁了,她怎么能接受得了。
孟婆安慰着她,“梦舟你听我说,你先去睡一觉,这么多事都经历过来了,我们什么时候怕过。”
宋玉悲听到孟婆的话,动了动,她缓缓看向身前的众人,是啊,是她把他们一点点带起来的,如今怎么可能因为这一点点小事,就放弃了,抛下他们一走了之。
她转过身,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对谢必安道:“把我所有的人叫过来。”
谢必安喜道:“是。”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奈何酒馆所有登记过的人都集中在了一起,他们脸上带着灰,衣衫褴褛,面上却没有丝毫的沮丧,眼中带着满满的信任,等候她的吩咐。
宋玉悲紧张的神经在此刻松懈了下来,将原本庞大的队伍编成数支小队,由选拔出的官员带领着,打扫大火过后的屋子,清点能用的器具。
一直忙到晚上,宋玉悲才让人回去。
宋玉悲留下了谢必安,让他将运送酒水的过程一字一句说给她听。
“我们在客栈休息的时候,突然跑出一群魔兵,他们人多势众,我们还没来得及防备,酒就都砸了。”
宋玉悲心中凄凄,又是魔界的人,悬停晚,她与他之间,誓不罢休。
“知道了,他们有备而来,这件事不怪你,你也忙了一天了,回去休息休息吧。”
谢必安担忧地看了一眼宋玉悲,离开了。
一路上红色的绸缎,似乎都在提醒她,这是场可笑的亲事。潮湿的裙摆贴着小腿,宋玉悲带着满身狼狈,回到了奈何酒馆。
回到奈何酒馆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身上的嫁衣换下,湿漉漉的嫁衣凌乱地摆在地上,鲜红的颜色几乎要将双眼刺伤。
——
“相归大人,我们这么把鬼王的夫君带走,不太好吧?”
相归打了一下魔兵的手,“什么鬼王的夫君,这是陛下,是魔界的魔尊,魔尊怎么可能在鬼界当鬼王的夫君。”
相归是在前不久知道了望泱就是悬亭晚转世的消息,知道消息的当晚,承渊便找上门来了,说他替魔界找回他们的王。
相归暂代魔尊之位已近六年,其中艰辛无人知晓,十二部族日夜挑衅,想要将他从魔尊之位踢下去,他每日担惊受怕地醒来,生怕一着不慎,就被人刺死在床上。
比起当魔尊,相归更喜欢当魔尊的跟班,他自幼时便生活在魔界的战乱中,每日盼着的就是早日停战,过上安稳的生活,天眷涯给了他这样的生活,所以他愿意效忠天眷涯。
但没想到,这样的生活只过了三百年,魔界再度乱了起来,他被迫当起了魔尊,日日夜夜陷在恐慌之中。
他知道,以他的能力,根本不可能压住十二部族,但他再想从魔尊的位置退下来,已是不可能的事。
他退位后,迎接他的不会是安稳美好的生活,而是十二部族首领接连不断的刺杀,他们不可能放过一个曾经当过魔尊的人。
相归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找一个能够打得过十二部族,带着魔界走向光明的魔尊,但这样的人到哪里去找。
望泱被相归套上了手铐,坐在车子里。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相归掀开帘子,恭敬道:“陛下,您醒了。”他招了招手,身后的魔兵立刻上前,拿出一颗漆黑的丹药递给他。
“陛下,您只要吃了这颗丹药,所有的事就都想起来了。”
望泱斥道:“相归,你好大的胆子,既然知道我是魔尊,还敢逼我,就不怕我之后把你杀了。”
魔兵将望泱带下马车,“得罪了。”说罢,就踢向望泱的腘窝,望泱随即跪在地上。
相归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朝望泱磕了个头,“陛下,魔界的子民等你已经很久了。”说罢,站起身,捏住望泱的下颚,硬生生将丹药塞进望泱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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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第八十九章: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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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晶凝成的宫门插入云霄,日光璀璨,俯瞰着无极山。两侧黑旗招展,魔兵在轿子停下的刹那,跪了下来。
“恭迎陛下。”
一双黑底红面鞋踏了出来,鲜红的缎面从膝前滚落,喜字并蒂莲纹绣满整件喜服,天狗蹲坐在车子前,等候侍从上前将脖子上的绳子松开。
悬亭晚扫了一眼跪在脚下的众人,淡淡道:“起来吧。”
侍从走上前正要松开天狗脖子上的绳子,悬亭晚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亲自上前替天狗松了绳子。
他抚摸着天狗的松软的毛发,开口道:“替我写十二封书信,分别送到十二部族的首领面前,就说他们初任首领,为何不上无极宫叩见本座。”
相归道:“是。”
无极宫的宫殿类似与人界皇帝皇宫的布局,中轴线上,就是无极殿,是魔尊日常处理事务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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