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听。
几家可有可无的店面。
慕家在渔阳留下的多是祖产,基本是些盐行庄园,被他说的像是小摊小贩。
她这会回过神来了,想起如今他们家在汴京打下的产业,就知趣地没再多问。
开玩笑,慕家如今的家底够吃几百辈子的了,谁破产也轮不到这位哥儿啊。
这么慢吞吞地遛了好几圈,就连蹭蹭都困得越来越慢,二人这么走着聊着,像要把这几日空缺的时间都聊回来。
蹭蹭走累了,又像是饿了,走到一片草地前便不愿再走,垂下头吃草。
他们也不催促,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它。
“慕箴。”
远远地,有人骑马过来,是不认识的一个女生,想必是他甲子班的同学。
“卢夫子喊你过去,说你不上课,就要帮他整理小测成绩。”
慕箴很少上骑射课,帮夫子整理成绩也是常有的事,听罢也没质疑,只是拽了马绳想带明熙一块儿过去。
然而蹭蹭正吃得开心,任凭他怎么拽也不愿意走。
明熙见状,说道:“你先去吧,一会儿我自己过去。”
这怎么行?
慕箴皱了眉,她不会骑马,虽说蹭蹭品性温和,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
那女生就在一旁等着,见他磨蹭就催道:“快点儿,夫子等着呢。”
慕箴伸出双臂,伸向她。
明熙:?
慕箴温和开口:“我抱你下来,一会儿你牵着它走。”
这样就算是蹭蹭受了惊,也不至于伤了她。
明熙见他结实修长的手臂,瞥了眼一旁的女生,有点红了脸:“没事儿的,我就骑着它可以的。”
“下来吧。”
慕箴的声音不容置疑。
她没法,只能小心翼翼踩着马镫,腿一扬颤悠悠地便要自己下来。
慕箴上前,撑着她两边的胳膊底下,像抱小孩一样把人抱了下来。
二人倚在一起,明熙又闻到他身上那股木质香。
一下子没了声音。
见她稳稳落了地,慕箴又嘱咐了两句:“蹭蹭一吃完你就牵着她慢慢往马场走,千万别急,也别拽疼了它,遇到什么事就喊,这和马场离得近,我过来很快的。”
见明熙心不在焉的,慕箴浅浅皱眉:“记住了吗?”
明熙低着头:“嗯嗯,你去吧。”
夫子那边催得厉害,慕箴没法,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明熙就一个人蹲在原地,望着蹭蹭安静吃草的样子,小声说着:“你说他是不是很夸张?”
“我又不是小孩儿了,干嘛总是这样不放心我?”
“那个女生都看到了,心里肯定在笑话我,要是她跟别人说,别人一定都笑话我。”
明熙的声音沉闷又小声,就好像在跟小马驹说悄悄话。
正说着,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听到细碎的声音。
就好像有人正踩在草地上走路,以为是同样散心的同学,她下意识抬头望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她瞬间站了起来,如临大敌。
不是别人,就是中秋夜那晚在蔚茗轩骚扰她的程兴。
他此刻同样穿金戴银,一副暴发户的打扮,没有穿胡服,想必不是正在上骑射课的甲子班学生。
那他为什么在这里?逃课?还是特地来堵自己的?
叶明熙抿紧唇瓣,面色有些白。
“我打听过了,你是安阳侯叶家的姑娘。”程兴一开口,惯常地仰头,一股子的傲气和无礼。
“这大政的候位,是最不值钱的,更不用提你家本就家底不足,纯靠祖上的老本勉强过活。”
明熙皱眉,脸上罕见地带了些怒气,任凭是谁,在听了此人对自家的贬低后都会生气,脾气再好的她也不例外。
“你到底想说什么?”
“慕箴给了你多少钱?”程兴一直蹲守在这里,蔚茗轩一见后他便对明熙念念不忘,势必要抢到手。
他大言不惭道:“无论他给多少,本公子都给双倍,不,三倍!”
为了找到她,程兴将叶家查了个底朝天,不受重视的从五品侯家姑娘罢了,折在他手里更贵重的身份又不是没有。
渔阳原先落魄,就是靠着慕家为首的一批商户发展起来,逐渐成为今日模样的。
可以说没有商户,就没有如今的渔阳,与汴京不同,在这里,只要有银子,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
听闻叶明熙也来了青鹿书院后,程兴便一直暗自跟着,就是刘家那该死的姑娘跟的太紧,做什么二人都在一块,不然他早就得手了。
听闻这日他们骑射课,他又翘了课蹲在这,方才二人相拥的身影望在他眼里,妒忌早把他的理智都烧没了。
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说不准这二人什么都干过了。
程兴一边靠近她,一边想到慕家那小子,处处出尽了风头,就连这惊艳了整个渔阳的小娘子,也只跟慕箴熟稔。
新仇旧恨,让他眼底都赤红了。
“反正你都被慕箴玩过了吧?我不嫌弃你,你跟我,我……”
“胡言乱语,恶心至极,”明熙被气得说话都哆嗦,还是发狠地冲着程兴骂道,“满脑子脏东西!你这么清楚,也是被谁玩过了吗?”
侮辱她就算了,侮辱慕箴,这才是明熙最无法忍受的。
像月光湖泊一般澄澈美好的人,谁也不能玷污,也正是这份心,才让她有勇气怒斥。
“你……”程兴被她这句气疯了,三两步就要上前抓住她,“我不把你玩死,我就不姓程!”
他速度极快,力气又大,眼看着就要跑到自己眼前。
跑是肯定跑不掉的,就算是现在喊,慕箴也赶不过来。
明熙白了脸,慌不择路地就去拉尚在吃草的蹭蹭。
也不知是不是它也知道此刻情况危机,一拉便拉动了。
浑身都在抖,踩空了两下才成功踩上了马镫,磕磕绊绊地上马,再一抬眼,程兴已经到了跟前。
她没拿马鞭,只能用腿狠狠一夹马肚:“跑呀!蹭蹭,快跑!”
万一要是被程兴抓到,下场自己都不敢想,好在小马驹足够通人性,软软地叫了一声转头便往马场跑去。
再怎么跑,蹭蹭也不过是刚出生没几个月的小马驹,根本跑不了多快。
明熙被颠得厉害,又抓不稳手中的马绳,慌乱间回头望去,见程兴就追在身后,近到一伸手就能抓到她。
“啊――”
她一慌,心神乱了,整个人在马上摇摇晃晃,脚也在马镫里拧的她难受,感觉脚腕都要断了,咬咬牙还是没听慕箴的话,把脚拔了出来。
眼见马场越来越近,明熙一边害怕自己摔下去,一边扯着嗓子大喊:“夫子救命啊――有坏人――!”
还没坚持到马场,蹭蹭一个大跳,直接把明熙顶得失去平衡,整个人往一边歪去。
因为没踩在脚蹬里,明熙便立刻翻了下去。
“啊――!”
“明熙!”
她听到有人赶来的声音,但她实在太害怕,没敢睁开眼,失重的恐怖让她心脏狂跳,但摔倒的痛意迟迟未来。
“没事吧?”
明熙睁开眼,才发觉自己被一个高大的男人夹在怀里,他半跪在地上,一看便知是方才及时接住了自己。
她认出来人,是教骑射的卢山卢夫子。
一下子放下心来,明熙瞬间感觉委屈和害怕的情愫涌了上来,万一方才被程兴抓住了,万一没人及时赶来……
明熙抓着夫子的衣服,哇哇大哭:“夫子!有坏人!”
她哭得伤心极了,模样本就乖巧,加之卢山本就凶,少有学生愿意这般与他亲近。
明熙哭的这位五大三粗的夫子心都要碎了,他拍拍明熙的背:“你放心!夫子给你主持公道!”
程兴看到人都来了,卢山也来了,暗自愤恨,转身就要跑。
“呃、”
猝不及防,他被人踢中胸膛,来人踹的力气极大,直接将他踹飞了出去,撞到树干上才停了下来。
程兴吐了一地的血,他恍惚抬头,望见慕箴利落地拍了拍衣服下摆,望过来那一眼,冷厉的吓人。
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他被这发狠的一眼吓得浑身发冷,僵在了原地,他捂住痛狠了的胸口,只觉肋骨都像是被他那一脚踹断了几根。
不觉有些茫然。
不是说慕箴体弱多病,没几年好活了吗?
这他妈是一个病痨子能踹出来的?!
第37章 依赖
明熙正哭着, 忽听得身后传来一声。
“怎么样,受伤了没有?”
她回身看去,见是慕箴一脸焦急地望着自己, 她便松开夫子,投到他怀中:“慕箴!”
她肆无忌惮地哭喊:“那……人说要把我,要把我……”
程兴的话她实在是难以启齿,不过书院中的人都是人精,又总是听闻程兴的恶行,怎么猜不到她话中的意思, 此时赶来的一圈人, 都是一副同情担忧的神情望着正中央, 跪坐在地的小娘子。
见她哭得伤心,每个人心里都不好受。
慕箴将她整个人环在怀中, 最大程度给与她安全感, 手不自觉地颤抖, 也许就连他自己都想不到, 在听得那声撕裂的求救声时,那一瞬间他有多害怕。
他将明熙按在怀中, 来回抚弄她的头发,不住安慰:“没事了, 没事了, 我在这了。”
等人稍稍安定下来, 他神色焦急来回扫视着:“刚刚摔下来, 有没有受伤?”
听他这么问,明熙才恍然察觉自己脚腕上火辣辣地疼, 她满眼泪水:“脚……镫勒得我疼得厉害。”
慕箴这才知道,是因为马镫不合脚, 磨到了她,这才松开了险些摔着。
闻言心里更不好受了,他眉宇间尽是自责:“是我不好,没有提前按你的尺码定做,不然马镫也不会不合脚,你也不会差点摔了……”
在他们二人说话的功夫,卢山已经走到程兴的面前,见他吐了满地的血,爬也爬不起来的狼狈模样,他偏过头,若有所思地望了眼当时冲出去的慕箴。
当时情况危急,自己是最先赶到的,其次就是他。
踢中程兴胸膛的那一腿,只有自己看到了。长腿高扬,当中就是一踹,那力道能将将近二百斤的程兴踢飞出去,撞到树上还震落了不少飞叶,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做到的。
至少在整个青鹿书院善武的学子中,没人能做到。
慕箴这人,向来寡淡,来渔阳数月,几个夫子都没见过他几次,山长似乎与他家关系甚好,见状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吩咐他们照旧。
直到最近,这人才来的勤些,但仍旧是不温不热的,待人确实温和,但总觉得谁也亲近不了。
他这还是头一次,见慕箴如此关怀一个人,卢山又望了眼不远处紧紧相依的二人,心里觉得有些奇怪。
他一直以为,是因为慕箴生病,与曾经在汴京骄矜肆意的生活落差太大,才导致他郁郁冷淡的性格。
但如今看,他对待那个姑娘,与踢了程兴的这一腿。
这病,倒还真不好说了。
但他还是将所有事压在心底,啥也没说,只是单手拎起半昏半死的程兴,扬声嘱咐:“骑射课暂停,你们都回班吧,叶明熙若是受伤了,你们几个带她去医馆看看。”
说罢便拎着程兴找山长去了。
刘鸢这才敢凑上前来,挤在二人中间,急的眼泪都要掉下来:“明熙啊你哪伤着了,快让我看看。”
明熙也觉得脚腕疼得很,抽抽搭搭地就要掀起裤腿查看,被慕箴一把抓住手。
许是明熙受伤,他脸色难看极了:“伤在了脚,先去医馆吧,刘鸢,劳烦你骑马带她去。”
脚腕子受伤,确实不该这时候看,周围不少男生在,刘鸢反应过来:“哦哦,那明熙你来,我带你去医馆。”
明熙现在十分没安全感,感觉慕箴要走,急忙拽着他的衣襟:“你要去哪?”
慕箴握住了她的手,并没有扯开,只是一直半蹲着,给她冰冷的手暖热:“我就跟在你们身后,乖,脚伤了耽误不得,刘鸢骑马快,你先跟她走。”
玉杉这时候也过来,跟慕箴两人一人搀一边,到了马边,慕箴又是举着她胳膊将她整个人送上了马。
他嘱托道:“我就跟在你们后面,去书院最近的那家济仁堂,注意安全。”
见慕箴虽急迫,却仍旧从容有序地安排好事情,刘鸢有些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握紧腰间明熙抱她的手,点头:“我知道了,……也尽快来。”
她的话慕箴心里门清。
明熙依赖他,他不在便没有安全感。
慕箴点头,看着刘鸢纵马,箭一样地冲了出去,这才问刘澈借了匹马,追了上去。
到济仁堂的时候,刘鸢将明熙背在背上,一边冲进去死命大喊:“大夫!大夫救命啊大夫!”
被她这么喊,全屋的人视线都看了过来,明熙有些丢脸地把脸往里藏了藏,被刘鸢这么喊,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不治身亡了。
被背到屏风后,头发花白的大夫拉开明熙的裤腿,见她脚腕处被磨得出血,血渍糊在裤子上,有些地方干了,伤口还与裤子粘在了一起。
大夫只轻轻一动,伤口被拉扯的痛感让明熙忍不住哭了出来:“……。”
那大夫叹了口气:“姑娘,你这伤口要及时清理,你忍着些。”
说罢还没等明熙反应过来,手下动作快准狠地,径直将那片裤腿撕了下来。
“呜呜呜……”
明熙痛得浑身发抖,连哭都没了力气。
刘鸢看在眼里,也是心疼的要命,她将明熙的脸按在自己怀里:“别看别看,不看就不疼了。”
“慕箴呢呜呜,”她哭得厉害,仍记得那人的话,说马上就来找自己,“慕箴来了吗?”
刘鸢转头,看见屏风外影影绰绰的人影,听到声音,也没有动作,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屏风外,听着明熙的哭声,一言不发。
“他在,”刘鸢安慰她,“就在屏风外,明熙,一会儿你就能看见他了。”
药上得差不多了,为了刺激伤口尽快恢复,大夫上得都是些涂了愈发剧痛的草药,明熙疼得意识不清,被大夫灌了一碗安神汤,这才迷迷糊糊地睡了。
她躺在榻上,满头是汗,睡得极不安稳。
慕箴这才进来,看不出他的神色,只觉得给人的感觉压抑极了。
刘鸢压低了声音问:“刚刚怎么不说话?”
不进来就算了,她知道是为了避嫌,伤在脚上,看到了也确实不好。
但是方才明熙问的时候,他就在屏风之外,二人就隔着一盏屏风,他只要回话,明熙一定听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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