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抓住一个娘子的心,一定要抓住她的眼睛。”
谢闻太过沉闷,不说她也知道,肯定是不会讨娘子的欢心,那只能从别的地方努力了。
李端厚也道:“对对对,招宁说得对,人靠衣装马靠鞍,殿下一定要好好装扮起来,这样才能把姜娘子的心抓住。”
谢闻沉默了一下,他其实已经很注意了……每次去姜府之前,他都特意整理过,衣角的褶皱都偷偷抚平,这还不够吗?还要怎么做呢?
都说年少慕少艾,女子肯定也是这样,那姜浮也是如此吗?这里没有铜镜,只要猫儿圆圆的眼睛,从那里面可以看到自己的倒影。
谢闻盯着看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自己长得好看还是不好看。姜渐就总被别人夸好看,但从来没有一个人会评价他的外貌。
谢闻左瞧右瞧,他觉得自己长得应该算不上丑,但是,但是,都说各花入各眼,姜浮会不会喜欢他这种呢?
李端厚和招宁七嘴八舌的,已经讨论起来谢闻的第一个孩子是男孩儿还是女孩了,招宁说,“一定是个小公主,姜娘子这么好看,生的女儿一定也很漂亮。”
李端厚不服气:“第一个肯定是皇子,是皇子。”依照他的想法,自家殿下一定是要登基称帝的,第一个孩子肯定是继承人。
越说越远,谢闻叹了口气,打断他们的争吵,“别吵了。”还是先给他出出主意,怎么稳固一下感情吧。
可李端厚和招宁都瞪着眼睛看向对方,谁都不服气谁。
没有人来给他出主意。
谢闻只能抱着小猫,暗暗地想,他到底是好看还是不好看呢?姜浮怎么想他呢?
到了睡觉的时候,夜有所思,日有所梦,他进入梦乡,居然立刻看到了姜浮的身影。
……她可真好看啊。
谢闻立马检查了自己的仪表,确保无差错后才上前,但姜浮回过头来,花容失色,脸色大变,“你…你…你…”
谢闻慌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心中苦涩,姜浮是觉得他丑吗?
正好身边就有个池塘,他忙弯下腰对着水面去看,顿时也被吓了一跳。他如今的面容好可怖,鲜血染红了半张脸。再低头一看,胸膛插了好几根羽箭,跟刺猬也差不了多少……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明明刚才,刚才还是好好的啊……
他茫然转头,姜浮还站在原地,漂亮的眼睛含了泪水,他想说话,想让姜浮别害怕,可他怎么也发不出来声音。
霎时间,环境不再安静,有士兵喊打喊杀的声音出来,场景变换,一会儿变成战场,无数的尸体就躺在地上,暗红色的血液不断流出。
姜浮也消失不见,他听到姜渐的声音,刚想回头,身上痛意传来。
“殿下!——”
好疼,疼得快失去记忆的时候,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新出现的景象和刚才的沙场完全不同,有女使不断进进出出,他的意中人此刻正躺在窗前的小塌上,伏在桌子上偷偷哭泣。
他略定下心来,怎么回事,阿浮为什么要哭?
这里应该是女子的闺房,但他已经顾不上许多,想要上前安慰。
可他刚上前两步,异变又生,刚才还脸色红润的姜浮突然咳起血来,他慌忙叫了一声,上前把人扶住。
姜浮勉强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声音轻的像是羽毛,“殿下,你回来了……”
他回来了?他之前是去了哪里?
他抱住姜浮,女使们照样来来往往的,却没有一个发现她的异常。
她在他怀里逐渐断了气,谢闻只能眼睁睁看着。
等到姜浮死去,谢闻才从睡梦里一下惊醒。
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凑在鼻子前闻了闻,什么味道都没有。
动静把外面守着的李端厚吵醒,他忙走进来,询问,“殿下怎么了?”
谢闻知道自己做了个噩梦,好像还是个极为可怕的噩梦。但在他醒来的那一刻,记忆瞬间模糊,他只记得一点儿,好像是他太丑了,把姜浮给吓死了。其余的,无论再怎么想,也都想不起来了。
李端厚只点点小小的一根蜡烛,那火苗不断跳跃,带来一点光明。
谢闻不知道该怎么说,跟李端厚说他做梦梦到把姜浮吓死了?
李端厚给他倒了杯茶水,谢闻接过饮尽,心里稍安。
他斟酌了语句,问道:“你觉得孤长相如何?”
李端厚沉默了一下,他没想到谢闻突然会问这个。他的沉默打击到了谢闻,所以他果然是长得不好看吗?
第20章 入瓮
李端厚在昏暗的灯火下,瞧见他失落的脸色,立马道,“殿下龙章凤姿,玉树临风,是奴才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
他发誓他说得每一个字都是真心的。
但显然谢闻不这么想,他垂下眼睫,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算了,你去睡吧。”
李端厚只觉得奇怪,但他不敢不听谢闻的命令,只能先退下了。
谢闻平静地躺在床上,皇帝勤勉于证事,一天一朝,他作为储君,自然是不能缺席的。
明天还要一大早就起床,他却怎么也睡不着,刚才那个梦给他的打击很大,痛苦现在还那么清晰。
李端厚怕他,肯定会哄着自己,谢闻暗暗下定决心,明天一定要找其余人问问,最好找个不认识他的人,他长相究竟如何。
他是真的不想把姜浮吓死。
重要证物被偷盗,内容虽然已经烂熟于心,可记得再清楚如何,又不能从脑子里挖出来。
这人怎么会知道证物在他这?
姜渐想了想,东西在他手里,这件事有几个人知道。
东宫的人他信得过,能只有宋燕时柴原和大理寺那个小吏有嫌疑了。
现在东西丢了,三十年前的旧案,所经历的人都已经上了年岁,不一定能想起来什么,难道真的要陷入绝境?
如果是前一世的姜渐,一定会陷入深深的自责中,内疚若不是他执意要把东西带出来,怎么会被黑衣人偷去。
但重来一世,他已经想明白了,就算他不带出来,放在大理寺库房中,黑衣人就不会去偷吗?
他也并不相信,金吾卫就是凑巧正好出现。
在府衙里,说不定偷得更方便些。
事情已经发生,怨天尤人也并无用处,天无绝人之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绝对不会毫无痕迹留下。
次日大理寺中,姜渐说得坦坦荡荡,“昨夜家里进了贼,证物被偷了。”
宋燕时作吃惊状,阴阳怪气地称赞道,“姜司直真是君子之行,光明磊落啊,一点儿也不找借口。”
霍尧也道:“被偷了?不是我说,姜重明你小子,也太不靠谱了吧?”
姜渐皱眉道:“偷就偷了呗,你们不说,我不说,这世间还有谁知道?”
宋燕时道:“那这案子该怎么办?还是劳烦姜大人指一条名路。”
姜渐笑笑:“这事简单得很。”他从怀里又拿出一页纸,递给谢闻看,“殿下看看如何,是不是以假乱真?”
谢闻看了一眼,皱眉道,“你不是说被偷了吗?”纸微微泛着黄,上面笔迹,和之前并无二致。
姜渐道:“哦,这是我自己写得。”
谢闻无奈,半响也说出来一句话,“你如今是越来越大胆了。”
宋燕时狐疑,接过来看了看,问道,“不对,这信纸如果是你刚写的,怎么会泛着黄?”
姜渐道:“这算什么难事,茶叶水泡一泡晒干不就行了吗?”
宋燕时又道:“这字虽然略有不同,但笔锋变化,绝对一人所写,真没想到,姜司直居然有这样的本事啊。”
姜渐拱拱手:“宋少卿过奖了。”
宋燕时心中冷笑,还真是厚脸皮。
霍尧叹了口气:“这…这…不太好吧?”
姜渐厚颜道:“这有什么不好的,反正之前那封信,我们都看过,里面详细写了走私路线,肯定不是假的。这是三十年前的案子,非常之案,必定要用些非常手段。”
霍尧心道,姜渐不光脾气变得古怪,连心都变坏了……
姜渐又道:“你们若不信,拿去让薛宴看看,看他这个亲孙儿,能不能看出来有什么不妥之处。再说了,这可是个引蛇出洞的好法子,那幕后之人虽然得手,但偷了一份,我们手里却还有一份,他岂不是心慌?说不定还会再来偷一次。昨夜是我大意了,之后加强防备,必然让他有来无回。”
霍尧一摸下巴:“你说得有道理,但是再来一回……”他上下打量了几眼,啧了一声,“就你这小身板,能抓到吗?要不然交给我得了,我才是真的让他有来无回。”
姜渐翻了个白眼:“不劳你多费心。”他虽然武力平平,但抓贼就必须靠他自己吗?
东宫十率府都是吃干饭的吗?
哦,忘记了,霍尧也是东宫十率府的人。
姜渐道:“金吾卫昨天来得到巧,不如殿下一同去金吾卫走走吧?”
谢闻没说话。
他们刚走出大理寺厅,就看到了姜浮,她今日穿了绿色,像是春天生机勃勃的一株柳树,迎风招展着清新气息。
看到姜渐出来,妙龄女郎忙迎了上来,甜甜唤了一声“阿兄”。姜渐还没说什么,谢闻脸倒是微微一红。
她怎么来了……
想起昨晚的梦,他又有些不自在。今天下朝之后,就来到大理寺,根本没有时间。
姜渐等人都与他相熟,从他们嘴里,肯定也没有几句实话。姜浮就在这里,若能直接问问她就好了。
可他…好吧他不太敢。和心上人说句话,比骑射什么的都难多了……
他想再偷偷看一眼姜浮,但却正好接触到姜渐的目光,连忙心虚的收回来。不知道,姜渐有没有把他的话带到。姜浮听了又是怎样一种反应呢?
姜渐手背在后面,装模作样地叮嘱她,“老实一点,别给我惹什么麻烦。”
姜浮不太高兴得撇了一下嘴:“我能惹什么麻烦。”
霍尧笑道:“今天可真是稀奇,阿浮怎么过来了?”
他与姜渐熟络,知道他的脾性,对这个唯一的亲妹妹,说不好是不可能的,但姜渐是绝不会带她到府衙之中的。
这些读书人就是迂腐,读书把脑子读坏了,觉得女子矜持为主,最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姜渐赶在姜浮回答:“还不是她,太过缠人,反正这里都是官兵,也没什么危险,总比她天天去外面闲逛要好得多。”
姜浮有些不满,但没有说什么。
临动身前,姜渐又压低声音叮嘱:“别和宋燕时走得太近,小心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姜浮无奈,在她心里,自己这个妹妹,到底是个怎样的蠢货。
姜渐特意落在队伍最后面,看着姜浮,不让她和姓宋的人有一句话的功夫。
这里只有宋燕时一个女子,雪簇今日去参加内率府的考核,姜浮不和她说话,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姜渐还要看贼一样盯着她。
谢闻慢慢也落了下来,姜渐自然也察觉到了。他有些纠结,以为谢闻是想和姜浮说几句话。
到底要不要为姜浮另则佳偶,这是个问题。谢闻相貌品行,皆是上等,但是他可是太子,是将来的一国之君,阿浮还是高攀了,要是受欺负,都没人能给她出头。
他还在纠结中,谢闻已经到了他身旁,低声问道,“你们兄妹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姜渐愣了一下:“殿下何意?”
谢闻道:“你我从小一起读书骑射,我怎么不知道你有模仿笔迹的本领?”
他看了一眼姜浮,后者也被他们的交谈吸引过来,两人目光相接,姜浮坦坦荡荡,谢闻却飞快移开。
姜渐当然不会仿人笔迹,会仿人笔迹的是姜浮。
这是其一。
其二便是,若是证物真被偷走,姜浮没见过,又怎么模仿出来?姜渐绝无可能,平白无故把外面发生的事情告诉姜浮,何况这还是重案。
这兄妹俩绝对是提前做好了准备,压根是请君入瓮,做好了局等贼来钻。
姜渐被人戳破,也不慌张,“的确,证据现在的确还在我手里,贼偷走的那份是假的,大理寺这份也是假的。”
姜浮能被带进来看热闹,也是因为姜渐有求于人。她冲着谢闻嫣然一笑,仿佛由心地赞叹,“殿下好聪明。”
谢闻低下头,只敢用余光看她,“咳,寻常而已。”
姜渐却皱了眉,总觉得自家妹妹这笑容不太对劲,太装模作样了吧?
不过他没有细想,很快又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笑容,“殿下,接下来臣可要请你看一出好戏了。”
谢闻反问道:“好戏?”去金吾卫能看什么好戏?
姜渐道:“臣昨日夜归,察觉有人尾随,猜想那人定是为了我手中证物。所以事先做好准备,让吾妹阿浮,事先临摹一份,又在上面涂抹了珍珠草,幕后黑手是谁,今日一看便知。”
谢闻问道:“珍珠草?”
姜渐点头道:“没错,就是珍珠草。这是一种野菜,殿下不知道正常。珍珠草煮熟之后,味道鲜嫩美味,但是采摘之时,要格外小心谨慎,草茎折断,汁液接触人的皮肤,变回泛起一个个红疙瘩,有珍珠大小,奇痒无比,所以百姓们都叫它为珍珠草。臣便是在那封伪造的书信涂抹了珍珠草的汁液。”
姜浮奇怪地回头望他,姜渐从小不说是金尊玉贵,也是顺风顺水,怎么会知道珍珠草这种东西?
珍珠草其实有个学名,叫馏菜,书里记载的都是这个名字,可以作为药材使用。姜浮能知道,还是有一次在话本子里看到过。
她当然猜不出来,姜渐前世没落之时,无吃无喝是常事,乡间野菜,认识了七七八八。
姜渐希望她永远猜不出来。
反正这一世,他会把姜浮护得很好,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第21章 幕后之人
宫城之内,不准纵马,从大理寺到金吾卫,有一段距离,姜浮看着胜券在握得意洋洋的姜渐,心里暗骂了一声傻瓜。
幸好他没有把计划广而告之,要不然可怎么收场。
姜浮觉得,商明鹤和这事可能有关系,但如果细论动机,他应该巴不得看柴原倒台,怎么会去蓄意破坏重查多年前的案子?
和柴原有深仇大恨的,可不止薛宴一个。
那年的大火,她还记得很清楚,还有商明鹤悲伤的神色。
姜渐小时候常常把商明鹤挂在嘴边,说那是他的大英雄,可那天,他的大英雄痛哭流涕。
姜浮见过几次商明鹤的父亲,那是个古板的中年人,和六叔父有的一拼。他一生不得意,把一切都寄托到了商明鹤身上。
他的理想,他的抱负,大批天下寒士俱欢颜的崇高目标,振兴没落家族的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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