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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沁香手里取过一粒碎银子，放在老妇的手心里，那老妇见状，忙将银子又推拒回我的手中道，“使不得客官……”
一旁的沁雪替我扶过那老妇坐回她的位置，那女孩见状，忙擦去眼角的泪水，也帮忙去扶她母亲。
见老妇一脸推拒的神情，我摇摇头，“这银子不是白给你们的。”
我将那小粒银子放到女孩手中，细细拢住道，“你可收好，莫要再让你爹爹寻了去，以后每逢初一和十五的日子，就烦请你们将两百张烧饼送到城北的慈幼局，届时，自会有小哥将银子送到你手中。”
我曾听张嬷嬷说起过，上京城的北面，有个慈幼局，是几个出了宫的老嬷嬷们办的，专门抚养被丢弃的孤儿们。
那女孩闻言，鼻头一红，轻轻地吸了下鼻息道，“姑娘你人真好，这十个烧饼，我断不能收你的钱，你们也权当我的一点心意吧。”
我笑了笑，将她裹好的烧饼取了过来，“行，那我就敬谢不敏了。”
女孩没有听明白我说的话，但是懂了其中的意思，局促地用围裙擦了擦手。
夜色悄然而落，伴随着夜幕一起的，还有细密密的小雨。
我伸手向外，便有点点雨滴落入，“真不巧，刚出来想逛逛夜市，就天公不作美。”
女孩见状，忙向铺子里翻找去，没一会，便见女孩拿着一把略微破旧的伞向我走来，可还没等她走到我身边，竟生生愣在原地，白净的面容上，局促不安地红了颊腮。
我不由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把天青色油纸伞慢慢遮挡在我头顶，我抬眸，顾珉清冷俊逸的面容出现在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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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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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我觉得烟雨雾蒙的夜景，也遮不住他衿贵英挺的气质。
他一身藏青色长袍，站在雨幕中轻轻道，“两日未见，夫人还不归家吗？”
我心下一暖，“逛着逛着，便迷了路，这位官人，可知我家在何处？”
我的手被顾珉的宽厚的大手沉沉一拉，人便被细细地半拥在怀里，“夫人这边请，小生这便将你带回家。”
霏霏的细雨，飘飘洒洒，如丝，如绢，如雾又如烟，落在脸上凉丝丝的，流进唇角，甜津津的，像母妃酿在玉轩宫泥土下的陈年佳酿，使人如醺，如醉。
我被顾珉缓缓地拉回不远处的马车上，厚实的车帘落下，昏黄温暖的灯烛下，雪白色的地毯显得格外温软细腻。
我刚进马车，就被顾珉从身后细细的抱住，温热的唇密密地贴着我的脖颈落下。
我被吻得有些燥热，耳边突然一热，顾珉低沉的声音暗哑道，“怎么能那么好看呢，连生气都让人着迷……”
一双手抚过我的脸颊，我被转过来，对上顾珉清冷深沉的面容。
那双几日未见的清冷眸子，隐着动人的情绪，还没容我细细看究，唇上一凉，一股清甜的气息，顺着唇齿，纠缠而来。
我原本就定力不足的心，早已慌乱不堪，只感到顾珉宽厚温凉的手顺着衣襟慢慢滑进，像抚过细沙一般，温柔的摩挲着，从后背到腰肢，最后细稔地向胸前拢去。
我被这阵阵地温柔抚摸的，登时像没有了骨头的软蛇般，只能软软地，细趴趴地向他攀倒而去……
马车外，有奔跑躲着雨的人们的匆匆脚步声，有赶着收摊还想赚两笔的小商贩吆喝声，也有不远处，酒肆里，丝竹歌乐声
缠绵悱恻，勾人心弦，九曲回肠。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外的雨声渐渐地停下，马车依旧缓缓地挪动着，我被顾珉温柔的拥抱在怀里。
马车里的气息，温热又绵密。
我将他的长发与自己发缠绕在一起，发稍轻轻地触着顾珉轮廓分明的下颚。
“你何时出发去羌国？”
头顶传来一声浅浅的叹息，“真的是什么都瞒不住你”
说罢，用浅浅的胡茬抵了抵我额头，“你怎么就知道是要我护送沈念清去和亲呢？”
“猜的。”我轻哼一声，只感到额头被磨的有些痒又有些扎疼，不由躲了躲，“几天没剃胡子了，都硬的发疼。”
一股“扑哧”的热气呼在我脖颈，拦腰抱着我的顾珉无奈地笑道，“这词可不兴这会乱用。”
我脑瓜子微微一转，脸不由地一热，嘟囔了句。
顾珉被逗笑了，“是我教坏的？不应该是教事的老嬷嬷吗？”
我红烫着脸不吱声，顾珉的一双大手又有些不听话地随性点火。
“怎么会有人这么爱脸红呢，我在这吹个气，就粉粉的。”热烫的气息顺着我的耳廓袭来，我脑子立马和浆糊一样，开始有些转不开，神志慌错间，我这才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不由又道，“你还没告诉我，你们什么时候出发去羌国呢？”
闻言的顾珉微微一愣，嘴角无奈的扯了扯道，“怎么就躲不过这个事儿了呢？”
我心下清明起来，声音不由微微一惊，“莫不是就这段时间？”
额上被轻轻地敲了一下。
“脑瓜子转的真快。”
顾珉扯过扔在一旁的外袍，将我细细裹住，“原本定在端午前后，但是皇爷爷念及沈老将军刚去世，念清还在服丧期，便缓至明年三月。”
这样算算也就是大半年的光景……
“这次羌国怎么突然提起这门和亲了这么？”
顾珉想了想，低声道，“这事前前后后也拖得太久了，可能言卿的父皇想把这事赶紧定下。”
“那一切都来得及准备吗？”
拥着我的人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低声道，“念清的婚事早都定下了，内务府很早之前就有所准备，现在不过再添补添补罢了。”
我想了想，终是没忍住道了句，“那苏言卿那……他还好吧？”
身后半天没有声响，只有马车的车轱辘悠悠的转动声传来。
就在我以为顾珉不会回答我时，他声音低沉道，“这事这么久了，言卿他一个大老爷们也该做个了断了。”
我好一会没说话，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不着边的话，“要是换你，你怎么办？”
“嗯？”顾珉低沉的嗓音微微一绕，我被反问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刚准备作罢，后颈感到一声轻笑的热气，“这就得看对谁呢。”
“什么意思？”我被这莫名的一句回答弄得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顾珉轻轻敲了我脑门一下，“你意思不就是问我，如果我是苏言卿，你是沈念清，我该怎么办不是，嘶，小公主，你干嘛扭我呀。”
我被他说的这么直白弄得有些气恼，狠狠地拧了下他的胳膊，“谁让你先动手敲我的。”
“呵，气性这么大，以前怎么没发现。”说罢，顾珉那双大手将我向他怀里拢了拢，道，“这要是对别人，爱谁谁，这要是你，我这不把你抢回来了嘛。”
我心里一甜，沉沉地窝在顾珉的怀中，马车轱辘声阵阵，阵阵的雨后泥土的香气散进车厢内，昏昏欲睡的时候，脑海里闪过沈念清那张清冷的面容，那双面容不知为何，竟慢慢与另一张面容重合，我蹙着眉细细想，这另一张面容怎么这么熟悉又忧伤。
原来，这另一张重合的脸，是我十五岁时的面容。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晃晃悠悠地终于停了下来，我也在半睡半迷中醒了过来。
将身上衣物穿好后，我慢慢揭开车窗帘子，这才看清，所到之处，是一处寻常街角，马车停放处，正对一个院青瓦小院。
车帘一揭，丝丝凉风袭来，我紧了紧衣襟，就见顾珉已一身藏青色长袍在身，穿戴整齐地缓步走了出去，待云庆将矮梯放好后，折回身伸手示意扶我下去。
我忙走了前去。
“这是……”
张嬷嬷将院门轻轻打开，一个青色雕花石屏风出现在面前，我被顾珉挽着手走了进去。
屏风一转，一座四方四正的坐北朝南小院出现在面前，简单质朴，很有民间百姓生活的气息。
“这是我母亲年轻的时候买下的一个小院子，隔两道街就是外祖父家，这离王府有些远，我小时候经常同母亲在这住。”
说罢，顾珉领着我走进院子里，“今日不早了，暂且在这休息一晚，明日带你去我见见我外祖父。”
“那我什么准备都没有……”我心下一愣，不由瞅瞅眼前这家伙，心里埋怨他没有给我提前吱一声。
“没事，我外祖父脾气古怪，你先见见再说。”说罢，顾珉便转身走进院内。
脾气古怪？
我心里突然琢磨起来，自己来大晟也算些日子了，还真没正式见过顾珉的外祖父和舅舅们，难道他们不喜欢我……
“公主不必多想，杨将军当年并不赞成王太妃和老王爷的婚事，所以这些年一直闹着别扭跟皇家赌气呢，连带着肃王殿下也被不待见。”深厚的张嬷嬷见顾珉走在前边，低语在我耳边道。
啊！？
我不由一乐，原本在脑海中虎虎生威的杨老将军，瞬间变了些形象。
张嬷嬷见顾珉打头继续走着，没有回头看我们，继续低语道，“但是呀，将军心里可关心殿下了，虽然你们结婚他没来，可是我将军府的贺管家说，老将军呀，那一整天都坐立不安的，各种想着法的打听和关心您和殿下呢。”
我不由笑了笑，不由在脑海中对杨将军又多了几份可爱的气韵。
正北边的屋子明显是主家的起居屋，东西两边不难看出分别是客房和厨房，院子里，除过靠北角的地方垒着个四方四正的小菜园子，砌着个石桌凳，余下的地方便空浪浪的，不摆一物。
想来是练功习武方便吧。
看来我那个素未见面的婆婆定是个武痴，想到这，我不由好笑地摇了摇头。
张嬷嬷和沁雪沁香她们一进屋便细细地收拾打扫去了，我打量着院子，心里抑制不住地有些开心和快乐。
那些小时候在宫里最迷茫的时候，心底总会偷偷地想，要是有一天，我能偷偷从宫里溜出来，在父皇他们找不到的地方，置办一个小院子，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寻常生活该多好……
“来，我带你到这看看。”
手被一双稳重厚实的大手拉住，我抬头，这才看见自己被顾珉高大挺拔的身子引着向正南边的屋子走去。
厚重的木门被轻轻推开，我探着身子走了进去，便生生地愣在了原地。
这是个东西扯通的屋子。
满屋子是一摆连的书架子，上面各种各样的书卷码的齐齐整整，偏东角的地方放着一个太妃榻，旁边支着一个小矮桌，想来是方便看书用的。
正对北角靠窗户的地方，放着一个大案桌，上面堆满了各种笔墨纸砚、颜料、刀具等。
靠窗的地方拉着一条线，上面挂满了各式各样，栩栩如生，色彩艳丽的皮影人。
“这是？”我不由惊讶地长大了嘴。
顾珉好笑地看了看我，轻咳一声，“我母亲平生三大爱好，习武，看书，做皮影。”
见我眼中满是欣喜，顾珉柔柔地摸了下我的额发，“她和你一样，没事就喜欢看看书，有史典经集，也有让人啼笑皆非的画本子，来了兴致，就去旁边的案桌上鼓捣鼓捣皮影子，有时候心情好了，还会在院子里拉着我给我演一出。”
说罢，顾珉轻轻地叹息了声，“当然，更多的时候，她会拉着我出去游历去。”
我思绪不由地有些偏远，不无羡慕地道，“你小时候肯定过得特快乐。”
“还行吧，除了习武有时候苦了些。”
我爱不释手地摸摸那些书卷，又兴趣盎然地摸索摸索那些个刻刀，院子里的灯珠被云庆点了亮，整个青瓦小院，在夜幕的笼罩下，格外的静谧，我无限留恋地拉着顾珉的手，“王爷，咱们明日看了外祖父，在这里多待几天，好不好？”
那双被拉着的手，微微一紧，顾珉清俊的唇角微微一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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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将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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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大早，我穿上张嬷嬷准备好的一身素黄色碎花长袍，绾了个简单的发髻，便拉着沁香去不远处的早市买了些时季的果蔬，顺带给杨老将军备些礼物。
待我回来时，顾珉已经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张阴干透明的上好牛皮，正拓着画稿，细细描画着。
晨光打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平添了几分柔和与静谧。
我不忍打扰他，忙随着沁香回到西南角的小厨房里，打起下手来。
在玉轩宫的日子里，因为母妃喜欢烹饪甜羹，我便常备在身后打下手。管教的嬷嬷们因为父皇并不是很恩宠我和敏之，所以便不太严格管教我们，所以我也从母妃那里习得一些甜点和汤羹，但是因为实在不是很擅长，所以味道一直平平无奇。
今日心情好，连带着枯燥的灶火事儿也变得有了些意义。
张嬷嬷和沁香她们见我这下手打着打着慢慢移上主灶，便掩嘴笑着退到后去。
我没有她们挤眉弄眼的神情，只是专注着将手里的糯米团子糕细细揉好成型。
待一旁的蒸笼备好，便将调好的蛋液搁到水气缭绕的蒸笼上，小火慢慢的蒸着，蛋液稍稍凝住些，我才将切好的青虾丁细细码放在上面，盖上盖子，继续小火蒸。
水盆子里洗干净的小把小葱，水嫩嫩的，白绿清翠，我去了过来切成小段，同抽水焯好的豆腐丁拌好作料，盛到一个白瓷小蝶子里。
张嬷嬷刀工了得，将酱牛肉和红萝卜丝切得快和头发丝一般，一波少许的葱姜蒜爆炒香后，我将牛肉丝和萝卜丝倒入，翻炒两下，加入勾芡汁子，翻滚后撒上细碎的青菜叶子，鲜香清淡的牛肉汤便好了。
等我将这简单的一菜一汤一羹一甜点慢慢摆好的时候，这才发现顾珉不知何时，已经忙完手上的活，定定地倚靠在门槛上看着忙活着的我。
门框很高但是在他高大的身影下，愣是显得有些低矮。
张嬷嬷她们笑着退了下去，我刚好准备喊她们一块来吃点早饭，却被沁雪她们嬉笑着推掉了。
小小的厨房里，就剩下个我和顾珉，我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讪讪道，“那，咱们吃点？”
眼前一暗，顾珉点了点头走了进来，看见我弄得这一桌简单的便饭，不由笑了笑，“夫人受累了。”
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我不太会做饭，大抵看着还凑活，就怕吃着味道不太行。”
顾珉好笑的摇摇头，刚准备坐下，被眼前的一个东西吸引了。
“这是？”顾珉说着，端起我备好的一个食盒，看着里面我摆放的仔仔细细的糕饼，不由一愣。
“都说人年龄大了，喜欢甜食，我就想着给外祖父亲手做些糕饼让他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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