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女子本就没有什么热忱,况且看上去铃兰在他身边有其他的意图,应该在他身边呆不久,所以他并不打算在她身上投入自己任何情绪。
过了一刻钟后,韦沁橙离开书房,刘姑和陈姑为她裹了厚厚的外套,随即拥着她回去了主卧房。
书房的烛光仍然亮着,铃兰站在外面敲了敲门。
元邈打开房门,并不意外铃兰的到访,允她进屋后,便端坐在书案前。
铃兰朝书案旁走去,站在元邈正前方,开门见山道:“明日若你再去查验案发现场或是尸首,可否再带上我前去?”
元邈抬眼看着铃兰,想起今日午后铃兰恐惧的模样。
“你今儿回来的时候不是说,以后这等秽气事不要再叫上你?”
铃兰转了转眼珠,好像她的确是这么强调过,但那时她并没想到自己的绣袋在外面丢失。
为了找回绣袋,她不得不咬碎银牙往肚子里咽,说道:“瞎说的,你可不能当真。我是裴公派来专门侍奉你的丫鬟,以后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既然如此,那明日你便跟过来吧。”元邈听她言辞恳切,便应了她的请求,虽然他也不理解这女子怎么做到又害怕又非要跟去现场。
大概是追求刺激?
铃兰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此时她有些困倦,与元邈道别过后便要转身离去,却听到元邈忽然叫住她。
刚转过身子,她见有东西朝着她手中飞来,低头看了看手心。她丢失的绣袋,竟回到自己身边。
“这是你的?”元邈问道。
铃兰怀疑自己看错了,打开绣袋瞧了瞧绣袋里面装着的东西,是四分之一完整的玉佩,和一堆玉石碎渣。
这的确是她丢失的绣袋。
“谢谢.......”她由衷地感激,抬头却见他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铃兰娘子?或者该问一句,你到底是谁?”他总算说出了连日来的猜测,默默观察她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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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了一个历史bug.后面我查了资料,元稹他家在长安有房,所以元家一群人都住在长安(这里为了男女主发展,我写的是元稹和元邈没有住在一起,按照古代的人做法,他们两人是同姓同宗,应该住在一处)
顺便帮元邈的堂兄元稹辟谣一下,互联网传播说他前老丈人韦夏卿为了照顾他们两口子,搬到洛阳接济他们,这个应该是误传。
元稹的工作是直接面对皇帝的,工作地点是在长安。韦夏卿和韦丛住在洛阳,长安到洛阳在过去通勤时间是一两天,用现在的标准衡量,差不多等于坐飞机从纽约到北京。元稹住洛阳的话应该来不及每天上班打卡。
元稹在长安有套祖传的房。所以他应该多数情况下是和他妈住在长安。韦丛当年可能没跟着他住长安,婚后仍住在娘家。元稹和韦丛等于婚后两地分居,只是偶尔会去洛阳,并非长期借住。
第8章 密室的线
面对元邈的质问,铃兰沉默了。难道元邈已经察觉她借原身壳子还魂的事?但这不应该啊。
与原身相处数年的桑雯娘子都不知这壳子里换了条魂,她与元邈相处只短短解除数日,怎么可能会知道。
铃兰翻阅脑海中关于元邈的记忆,就只有他狠心拒绝那傻丫头的片段,他应该不大会注意她的存在,除了那一次告白。
但事无绝对,天知道元邈对原身的事了解多少,她还是小心为上的好。
铃兰东拉西扯,试图转移话题,但显然元邈并不打算被她糊弄过去。
“你不是铃兰。”元邈语气十分肯定。
“怎会?”铃兰心虚至极,表面仍倘佯着笑。
她若自曝是穿越者的话,左右逃不开两种命运,一是死,二是被当做稀罕物件送入皇宫,成为宫内供贵人们赏玩得笼中之雀。
因此,她决计不能承认自己的来历。
铃兰指了指自己的脸,以半真半假的语气戏谑:“对咯,我不是铃兰,过去的铃兰已经死了,现在是钮钴禄铃兰。”
说完这话后,她眼睛瞄着元邈,观察他的反应,
元邈见铃兰仍死鸭子嘴硬,看了眼方才递给铃兰的绣袋。
这绣袋做工精致,里装的是一堆玉石碎片和玉石粉末。
他伸手从里面掏出其中一片,边把玩边问道:“你可真不小心,失散父母留下贴身佩玉,竟碎成这等样子。”
“你又知道了?”她从他手里抢过碎玉,狠瞪了他一眼,没忍住吐槽:“知道你和崔娘当初关系好,连我身世事都说给你听了,别再卖弄了。”
元邈随即一笑,“她岂会同我说你的事?她连你的名字都避讳提起。”
见铃兰脸上作不信的神情,他附上补充:“士籍女子沦落到高门为奴有两种常见原因。”
“第一种,家里穷困潦倒,但从你的手指判断,至今未有中断学琴的经历,原生家族始终殷实。”
“第二种,生父亡故,和承家的嫡长子关系交恶。可看你的玉佩成色,不像是母族地位低微。再说若要报复你,不如发卖到乐坊。以你的容貌和琴艺,悉心栽培后还能卖个好价钱。”
后半句把铃兰吓到脸白,她呆立片刻,忽道:“你大概想发卖我到乐坊,不然也不会突然冒出这等话。”
元邈没吭声。
如铃兰所言,是有人曾放话要卖掉铃兰,但说出此话之人并非是他。
自桑雯的父亲去世后,崔家失去重要收入来源,只得变卖家当和奴仆,像铃兰这等痴丫头便在姨母崔夫人的考虑范围之内。
元邈没有打算告诉铃兰,这事是崔家的私事。他这外人插嘴,倒像是在挑拨离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现在这铃兰如今已经住进他家,有他在的话,应该不会被人随意发卖。
他沉默着没有回话。
铃兰先前是怀疑,看他反应像是坐实了她的猜测,心里气不打一处来。
“行,表亲是亲,堂亲不是亲,不愧是你。”
元邈细琢磨铃兰的话,以为她指的是先前在街角遇到的堂兄,不解道:“堂亲?此话何意?”
铃兰还在气头上,回答他的性质不大,只留下一句:“你细细品,转日我再告诉你,我的好兄长。”
刚说完这话,铃兰退出去,自外面掩住书房大门,留下元邈一个人反思。
想不到这一句话,引得元邈竟一夜未眠。
次日寅时,天稍见熹微晨光。
铃兰醒来便听到自己厢房门前传来“咚咚”敲窗声,抬头往窗口瞧,见元邈站在窗外。
他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昨夜估计睡得较晚。
换季的日子最难熬,天气冷衣裳薄。元邈迎风而立,碎发被吹得蓬乱,手脚和脸颊都冒着冷气。
铃兰想着招呼他进来暖一暖,顺便继续前夜的话题。
不过元邈没有这个打算,语速颇快地放下一句:“今日申时不必在门口候着,我会晚点回来。”
落下这话后,元邈便转身离开了,留下尚未反应过来的铃兰。
等到申时三刻,铃兰果然没有在门口见到元邈。
直到日落前夕,元家的大门作几声响,铃兰开门,见元邈站在门口残阳余晖下将他的影子拖得极长。
他左手拎着块连皮猪肉,右手拎这一条鱼,后背扛着一根鱼竿。显然今日放值后,他去了河边垂钓。
元邈快步走入,转身和铃兰一块锁上大门,之后转头看向铃兰,问道:“不是说过不必在此等候吗?”
铃兰倒不是故意等他,下午在家里躺了一天,这会儿才起来。她揉了揉躺得僵硬的脖子,说道:“这不是闲着无事才.....”
“今天竟然没出门。”元邈笃定道。
“你怎么.....”铃兰顿了顿,不明所以,只回:“没有人天天出门。”
话刚说完,元邈抬起右手,将手里拎着的鱼交给铃兰,说道:“这鱼拿去交给陈姑,让她给夫人煲汤。”
“好嘞,我这就去办。”铃兰提拉着活蹦乱跳的鱼,蹙步就要离开。
“回来,”元邈赶忙叫住铃兰,“等办完这事,再过来一趟书房。”
铃兰也不知元邈是要有何事找她,又瞟见他手里提着的生猪肉,心想他总该不会是拿生猪肉下酒吧。
生猪肉里面有寄生虫,必须要煮熟了吃。
出于责任心,铃兰想了想,好心提醒:“我老家有个人因为常吃生猪肉,后来此人死了,剖开她头盖骨,发现里面生出好多条长长的虫子。”
元邈停下脚步,问她:“你老家的人是信苯教?竟然还用头盖骨做法器。”
“不是,我一直是中原人。”铃兰不住地摇头,又严肃地说道:“但真的有虫子。”
元邈不以为然,笑言:“就知道是编的。你且放心,茹毛饮血那是未开化的人所为,我是不会这般做的。”
铃兰松了一口气,拜别了元邈,去厨房把鱼交给了陈姑。
*
书房内安静无声,香炉里飘着淡淡的熏香。
元邈拆解下鱼竿上面的鱼线,放在桌面上,随后拿起手边□□书,无聊地翻着,时不时抬头看看窗口。
过了不久,铃兰敲了敲门。
“进”
她跨入书房,瞧见那根拆下的鱼线,问他:“你把鱼线拆开做什么?”
元邈忽而起身,手握起鱼线,勒住猪肉表皮,站在铃兰身后,“你握住这块肉,努力挣扎出去。”
还没等铃兰反应,元邈便用力向后拽鱼线,铃兰几乎本能反应地向外撑。
过了一小会儿,铃兰突然觉得脖子周围的力道减轻。
元邈边缠回鱼线边,说道:“可以了。”
铃兰仔细联想刚才的情形,瞧见手中猪肉上面的一道勒痕,问道:“你觉得凶器是鱼线?”
元邈用匕首在猪肉皮上又划了一刀,说道:“看着这伤口的切面应该像是钢丝之类的细线,不像是匕首。但这个鱼线,在拉线过程中突然断裂了。”
铃兰点头。
“也许是用特制的钢丝线,我记得雪吟娘子的掌内有一道深迹,可能她有特制的钢线。也许是你买的线太便宜了。”
这话说得不客气,元邈没有计较。
过了一会儿,他问道:“她有这么大的力量,可以硬生生勒死一个比自己体型高大健硕的男子?”
铃兰道:“或许借助外力?凶案现场有个比受害男子还高大的人?”
元邈视线慢慢抬高,双目望着天花板发呆,忽然他嘴角浮现出微笑。
铃兰踮起脚尖,在元邈面前挥了挥手,“你想到答案了?”
“是我一开始想错了,她的确有帮手。”元邈语气十分肯定,“铃兰,把我披风拿来,一会儿我们就出去。”
*
案发的酒楼内,仍是一片死寂,在这之后这层楼被官府严密封存,几乎没什么人会走到这层楼。
杨树林打了个哈欠,毕竟没有谁是喜欢熬夜加班的,架不住元邈登门说是案件有了新进展。
他们几人重新进入暗室,元邈一进门便站在那死者被发现的位置,抬头往房顶瞧了瞧。
铃兰顺着元邈的目光望去,说道:“这房顶正上方有个挂钩。”
杨树林不以为然:“也许是原先涉及悬挂风铃等物。”
“是悬挂一些东西。”元邈对铃兰使眼色。
铃兰从怀里拿出一条长得拖地的长钢丝,问外面的守卫要了梯子,然后又把之前的钢丝拴在挂钩上。
待到她完成布置后,元邈和铃兰分别握住钢丝垂地的两端,并抱来一只等身沙袋,两人在沙袋上面打了个结。
之后他们两人分别向外拉拽,那沙袋随着用力加深,之后布袋裂开,沙子顺着破口散落一地。
杨树林走到那处,朝天花板一望,不禁惊讶:“原来凶手是两个人。”
“是。”元邈说道。
杨树林说道:“可是大海茫茫,该从哪里找到这个人。”
元邈张开手掌,朝向杨树林,那手掌上留下一道明显的深痕,“你看我这才和铃兰拉过一次,就已经留下这么一道痕迹。长年累月重复这种练习的人,恐怕会有更深的痕迹。”
“既然如此,我明天就去寻此人。”杨树林说道。
“嗯。你尽快寻她,两起命案都能迎刃而解。”
元邈刚与杨树林说完这句话,杨树林破案心切,立刻就转身离开了,还没听完元邈的下半句。
“只是此事的嘴中结果,会与你所想的有些出入。”
铃兰摇摇头,“这事还能有其他的处理结果?两个凶手起了内讧而自相残杀。”
元邈走出了密室,落下一句。
“你明日便知道了。”
铃兰点头,“也对,我们该回去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有件事还是要今日解决。”元邈道。
“还能有什么事?”铃兰疑惑道。
元邈指了指铃兰的绣袋,笑道:“你昨日冒认堂亲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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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一个错别字
第9章 入土的真相
听到元邈的指控,铃兰笑了笑,“冒名顶替这等事我是做不出的。再说若我冒名顶替,为何不冒认清河崔家或是河东裴家这等名门望族?”
她拿出绣袋,掏出里面的玉佩,伸手递给元邈,“我生身父母赠予贴身玉佩,你瞧瞧和你们祖传的玉佩可否一样?”
元邈看都没看玉佩,单凭着昨日的记忆指出。
“玉佩上面篆刻的图腾虽不完整,却明显是中原花纹。元家是北魏后裔,所用图腾与中原世家不同。”
他睃一眼铃兰,见她丧着脸,便端过她手中的碎玉,再细细打量,问她:“通常而言,家族的图腾是家族形式的衍化,你回想一下,这玉以前是什么字。”
铃兰说道:“不知。我来的时.......我幼年发过高烧,之后一直浑浑噩噩,更别说注意这玉佩。沉湖过后虽然清醒了,但这玉佩已经碎了。”
原身的记忆里没有她拿出玉佩的片段,而她来到这里之后,刚好这玉佩被摔得粉碎。
当时桑雯和元邈的事东窗事发,老夫人命令全家彻查此事。
与原身交好的丫鬟看到她的玉佩,误以为铃兰手里的玉佩是元邈送的,便用力把玉佩摔成粉碎。
她记得那位丫鬟说,玉佩上写着一个元字,所以她才认定是元邈所赠,没想到老夫人本就不喜铃兰,无论是否有那块玉佩,她都避免不了沉湖的命运。
元邈听着铃兰叙述当年的事,轻轻道了一声歉。
“虽然当时的事并非所有人想象那样,但我没有考虑周全,不慎连累到你。”
铃兰没有回话。
需要听见这声迟来道歉的人已经死了,她也只是个寄居在这具躯壳里的游魂,她哪里有资格代表她原谅眼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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