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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鸿冷哼一声：“痴心妄想！”
李玉田用胳膊肘碰了丈夫一下，示意他让自己说：“我和你大姨给你相看了一个新的对象，比你大五岁，没结过婚，家里做生意的，有不少房产和轿车，你嫁过去就是享福了，不用再想工作的事！”
又是相亲，这家人脑子里只想着嫁女儿吗？
不过现在这个对象的条件……
祝问善在心里略作对比，忽而一笑，眉眼弯弯：“这条件可比之前那个媒婆介绍的离婚男好不少呀。”
李玉田见她喜笑颜开，以为她答应了：“那可不是？当父母的，哪有坑孩子的道理？”
祝问善眨了下眼，似在真诚发问：
“不过我很好奇，条件这么好的男人，怎么会答应和我相亲呢？爸，妈，你们之前不还说根本没人要我吗？就算我整了容他们也会担心我的基因会影响到孩子什么的……怎么现在有人要了？”
“人家不嫌弃你你就谢天谢地吧，还多嘴问什么！？”毛鸿不耐烦道，“今天晚上就去见人。”
连多问一句都不行，可把他急得，恨不得两人今晚就定终身，明天就领证，然后来年就能抱孙子了。
祝问善：“他知道我整容前长什么样吗？”
李玉田眉头一竖，警告道：“你去了那边别提这事！”
就是不知道的意思了。
祝问善静静地看了李玉田一会，点了下头，乖巧笑道：
“我自然是不会提的。不过我算是明白了，我弄虚作假骗人的本事，原来都是跟爸妈你们俩学的呀，我做直播顶多是骗点礼物钱，你们不仅骗彩礼钱还骗人感情，都说要青出于蓝，看来我还得多向你们学习。”
三人听完这话，一时居然没有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
好不容易想明白了的毛鸿唰地站了起来，就要绕过茶几过来，似乎想打人，李玉田坐在那里没动，还是毛欣欣赶紧站起来拦住了她爸爸：
“你冷静点，不要打人！”
“你放开！”毛鸿想把毛欣欣甩开，但是对方抱他胳膊抱得紧，他一时居然挣脱不了，只能气急败坏地指着毛梅梅，冲小女儿道，“你没听懂你姐刚刚说的什么意思吗？她说是我们把她教坏了！”
毛欣欣弱弱解释：“她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毛鸿气得要命，说两句就气急，喘了两口气继续说道：
“我和你妈把她这个丑八怪拉扯大，你知道有多不容易吗？我们一家被人笑话了这么多年，事事忍气吞声，好不容易能把她嫁出去了，她还这么不识好歹、狼心狗肺！难道这是我们欠她的吗！啊？”
第28章 丑八怪
胡姝予被他的大嗓门哄得耳朵都要聋了，她还得尽力安抚对方情绪：“你冷静点，好好说话，别吵架……”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响亮的“啪”。
祝问善扇了自己一巴掌，不是她自虐，是毛梅梅又委屈得想哭，祝问善觉得现在哭了很没气势，便以此警告。
果然，挨了一巴掌后，毛梅梅就不哭了，呜呜咽咽地让她小点力气，别把她二十万的脸给打歪了。
祝问善没理她，见那两人看她的眼神像在看神经病一样她也不在意，只揉了揉掌心，慢条斯理地说道：“我是这个意思，我是在怪你们，如果真要追究的话，你们确实欠了我很多。”
李玉田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什么意思？我和你爸把你养这么大，欠你什么了！？”
“生了孩子不就该养吗？”祝问善歪了下脑袋，“这可不是我逼你们的，是法律规定的哦。别以为自己有多伟大，你们生我的目的，可没有单纯到想创造一个生命给她幸福……这么无私吧？”
毛鸿瞪眼：“你把我们想这么势利？我们养你这个丑八怪还能有什么目的！？”
祝问善勾唇一笑：“既然没有目的的话，那你们以后老了别找我，我可不会给你们养老。”
无私的夫妻俩：……
李玉田斜着眼看大女儿：“我们把你养大，你给我们养老，这不是天经地义的？”
“法律是这么规定的，”祝问善点了下头，“那么按照你的逻辑，养孩子和养老二事是不是能如此抵消？毕竟也不是我求着你们要你们生我的吧？更何况生为你们两个的孩子，我可太不幸了，这……”
不幸？
她在说什么！？
没被胡姝予拦住的李玉田脑力充血，直接冲上来给了毛梅梅一巴掌，怒骂道，打得她自己手抖，全部怒火化作一句：“不孝女！”
祝问善没躲，结结实实地挨下了，但她仿佛一点疼痛都没有察觉到，面上是毫无波动的微笑，轻快地继续道：
“这便是我要说的，你们欠我的地方。我请问两位，你们觉得自己很好看吗？两个和好看一词都搭不上一个笔画的丑人，你们知道自己的结合会对未来孩子的基因产生多么严重的影响吗？”
李玉田被她的话震惊到了：“你、你说什么？”
祝问善生怕他们听不懂，直白解释了一下：“我说你们两个丑八怪知道自己生的孩子会有多丑吗？”
毛鸿上一次被骂丑八怪还是他上初中那会脸上长青春痘的事情，当时他在追班里一个女生，那个女生说“你痘痘好多太丑了，我不喜欢你”，毛鸿有暂时的自卑，但这自卑随着痘痘消失而消失了。
他没有因为长得丑而被人拒绝雇佣他工作，虽然平时没有什么桃花，但他工作的地方大多都是男人，所以他觉得也正常。
后来父母找人给他介绍了李玉田，毛鸿当时还觉得她长相有点丑呢，但他都快三十，身边的朋友都快生二胎，他自己还是单身汉一个，毛鸿心想那就先娶了吧，委屈点自己。
孩子出生后，他对毛梅梅的事情其实不大上心，要是问她毛梅梅现在几岁了、生日是何时，在哪里上的学……他一个都答不上来。
意识到女儿丑这件事情还是因为有一次李玉田不在，他妈来家里送特产，看着在一边写作业的女儿和他说：
“梅梅长得实在让人看不下去，今年你们回来过年，隔壁那几个碎嘴的就跑我屋前来说她长得跟西游记里的妖怪似的，不是美女妖精，是男妖怪！我心里也是这么觉得，便没法回嘴。”
毛鸿闻言先是笑了：“妈，你们少看点西游记。”
然后他的目光不自觉转到边上认真做作业的女儿脸上，越看越觉得……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是有点像。
他妈这时候拍了拍他的手背，压低声音道：“梅梅长这么丑都是随了她妈，你听我的，再生一个男孩子，保证像你一样端正！”
毛鸿其实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便应了下来，又听他妈道：“今年过年别带梅梅回来了。你妈我都是半个身子进棺材的人了，多少给我留点脸面！”
毛鸿完全没考虑大过年留一个小孩在家里会怎样，随意地应下来。
自此之后，他便知道了自己的女儿是个丑八怪。
*
这个词怎么会被用在他身上？毛鸿不可思议的表情像是见到了外星人：“你怎么敢说我是丑八怪？！”
“鸭子能生出天鹅来？我丑当然是因为生我的人丑了，不然呢？”祝问善的眼光在毛鸿和李玉田的脸上打了个来回，透着隐约却明显的鄙视：
“你们凭什么埋怨因为我的丑让你们被别人指指点点？又是哪来的脸和其他人一起喊我丑八怪企图让我自卑、让我难过，好让被你们贬低得一无是处的我随便被你们找个垃圾嫁走……”
毛梅梅的声音其实属于甜美挂，再加上她说话声音很小，总是很胆怯，听着便让人觉得她很好欺负。
身体发音的方式早已刻入骨髓，她这会儿说话的声音和毛梅梅一样，也是毫无攻击性的，于是和她说出的话语形成了极大反差，一时让毛鸿和李玉田产生了强烈的割裂感。
陌生的脸，陌生的话，熟悉的声音。
一切都好诡异。
就连胡姝予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祝问善顶着别人的容貌的原因，她总觉得，很难将说这些刻薄话语的人和那个甜美的女孩联系在一起。
第29章 身体发肤
甜美的祝问善说：“一张零分的试卷难道错的是试卷吗？应该是做试卷的人吧？当我被骂丑的时候，当你们因为我丑而被指指点点的时候，你们应该好好反思、对你们把我生得这么丑而感到愧疚和自责。”
祝问善看向毛鸿，微微一笑：
“爸，你说得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所以我长成这样不多亏了你们吗？明明你和妈是世界上最没资格说我丑、用长相攻击我的人，可你们却这么做了。你们怎么好意思的呀？五十多的人了，还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她说到这，毛鸿和李玉田都已经听傻了，他们呆呆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容貌早已不复从前丑陋的女儿，用她那张与他们再无一分相似的脸对他们做出那种嘲讽的表情。
祝问善骂起人来喋喋不休：
“所以你们凭什么叫我丑八怪？我丑的基因不是你们给我的吗？像你们这样的人，在生孩子之前就该做好因为生出丑孩子而被嘲笑的准备，然后乖乖地准备好大笔的钱让她去整容。”
“你们没有资格阻止我变美，没有资格阻止我去改变你们给我留下的丑陋基因表现，留着做什么呀？”毛梅梅割了双眼皮的眼里满是笑意，“让别人见识物种多样性吗？”
“如果我是你们……”祝问善抓住自己的发抖的手，背到了身后，“我就每天和我的女儿下跪道歉，愧疚地说‘对不起爸爸妈妈把你生得这么丑，你没有错，要怪就怪爸爸妈妈吧’，但凡你们有点良心都该这样。”
“懂了吗？两位……丑八怪？”
胡姝予听傻了的状态其实和那两个人差不多，但大概是因为她和祝问善是统一战线的，所以这会儿还能喊一句：六。
毛鸿和李玉田应是很生气的，估计气得想要大义灭亲，但这幅热闹的场景祝问善没有瞧见，因为场景又转换了。
熟悉的白光一闪，祝问善睁开眼，发现周遭是一片灰色的天地，四处望去皆是茫茫无物，唯有胡姝予站在她边上。
胡姝予神色呆滞，瞧着在发傻，祝问善走过去拍了拍她肩膀：
“姝予姐？”
胡姝予回过神来，看见祝问善那张好像好久不见的脸，忽然觉得好怀念。
……大概是她顶着毛梅梅的脸说了太多奇怪的话。
胡姝予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怎么了？”
祝问善想问这里是哪里，记忆回溯结束了吗，可还未等她问出口，面前突然出现一只鬼，正是毛梅梅。
毛梅梅脸上还是虚无，她见两人看来，小声道：“我并不知道这是什么神奇的术法，竟然能让你们进入到我的回忆里，不过……我还是很谢谢两位警官，尤其是……祝警官。”
祝警官温柔一笑：“不客气，虽然我差点被你气死，但事情解决了就好。”
毛梅梅：……
胡姝予问道：“毛梅梅，你的脸呢？”
毛梅梅闻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我还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的是哪张脸。”
胡姝予一听差点气笑了：“行啊你，忙活了半天，徒劳无功？”
“不是这样的！”毛梅梅连忙解释，“我已经明白了。我知道……长得丑不是我的错，是、是……”
她还是没办法说出“是我爸妈的错”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只是叹了口气，然后继续道：
“我从小就知道自己长得丑，同学不爱和我玩，老师也不太喜欢我，刚开始我还会觉得很难过、很委屈，心想这太不公平了，只是因为长得不好看就要受到这样的对待。”
“从我知道‘整容’这个东西开始，它就成了我的心魔，我每时每刻都想着整容，一刻也不能忘记；可它也是我的救赎、我的希望，每次我痛苦的时候，我都会安慰自己，没事，等我变美之后一切就会好了……如果没有这样的期待，我估计早就……死了。”
胡姝予：虽然现在也死了。
祝问善：“可你还是自杀了。”
自杀的原因警方也查到了，精神类疾病。
毛梅梅垂着脑袋，没有五官却依旧能显出落寞：“嗯，我是变美了，但我还是很痛苦，很焦虑，我无时无刻想要变得更美。当主播之后，业内竞争压力大，大家都靠脸吃饭，我的焦虑就越发严重。”
胡姝予在这点上还是有点共鸣的：“变美是个无底洞，看不到尽头，人无时无刻在变老是一方面，永远有更刁钻、更挑剔的流行审美突然冒出来也是一方面。容貌这件事，很少有人会知足。”
可不是吗。
刚开始她丑得被人叫做怪兽，毛梅梅心想，我不贪求太多，做个正常人就行，谁料她长大了依旧那么丑。
后来她先是整了轮廓，看着镜中对称又流畅的脸型，开心自己从一个畸形怪物变成了怪物。
打工好累，但是变美以后的人生肯定很美好吧？她会交到很多好朋友，会有真心待她的人，生活中那些小小的偏心和嘲笑也会不见……她要拍好多照片，把这二十多年没拍过的照片全拍回来……
她做到了。
她甚至还开了直播，刚开始只开了一点美颜，但流量最好的一天居然有一万多人看她在手机屏幕里说话聊天唱歌，弹幕一溜烟地过去，全是“姐姐好漂亮”。有好多人给她送礼物，只为博得她一句“谢谢xx宝贝的xxx”。
毛梅梅感到了无尽的满足，她二十多年来从没受到过的夸奖，几分钟的直播便全部补回来了。
人红是非多，说她很普通的人也有，有些眼力好的，轻松便看出来她整了容，便以此黑她是整容怪。
其实这些黑粉的数量远远没有夸她好看的粉丝多，但毛梅梅就是无法忽略他们的话语，那些“你好漂亮”她都不放在心上，“整容怪”“整了容还是那么普”“好想看看整容前有多丑啊”这样的话倒是像是刻在了她脑壳上一样……阴魂不散。
第30章 静待花开
毛梅梅的脸几乎是全部换过的，每个五官都脆弱得很，她平时洗脸都不敢用力，再去整容的话根本抗不下来。
但她的容貌焦虑越来越大，公司却给她出了一个奇怪办法，就是用夸张的美颜和滤镜，这样一能盖过她整容的五官，二能让大家分辨不出来到底是特效作用还是整容效果。核心就是创造一个新的黑点来转移整容的黑点。
毛梅梅虽然心有疑虑，但公司的要求她不能不答应，那段时间她按要求天天直播，日日发视频，企图让大家赶快适应她的“新面貌”。
很显然，这个新面貌惹来了非常大的嘲讽，但起码没人再说她整容了，只说想看看她不加美颜会怎么样。
公司走一步前就看了三步，早就找人删光了她之前的视频，派水军到她评论区里说“主播不开美颜可美了”之类的话，创造了新的热点，让大家好奇她的原本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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