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不是因为她八卦,而是她作为辅导员,对学生之事应当要多关心几分!
*
祝问善是兼职的,若特殊调查部门没什么事,她便不用去,当然想去也是可以的。
大四的课不多,祝问善今日却起了早,换了身黑色的花边连衣裙,搭配上月刚买的包包,又化了个淡妆,打扮得漂漂亮亮出门了。
她先是去了趟毛梅梅生前居住的峰城小区,很快又出来了,打车前往别处。
海州京山陵园。
陵园门口有几家花店,有花篮也有花束,祝问善本没有给故人献花的意识,但瞧着也新奇,便买了一小束店里搭配好的花。
陵园很大,里边绿化不错,沿着道路栽种了许多高大茂盛的树木,祝问善了解不多,只认出银杏。询问了工作人员后,她来到草坪墓区,看着编号找到了毛梅梅的墓。
很新的墓碑,墓碑上的照片是毛梅梅的身份证照,可能这是毛家人能找到的为数不多的适合当遗照的、整容后还算能看的照片。
墓碑前空空荡荡的,除了灰尘什么都没有,祝问善自然不可能帮她清扫墓前,只是半蹲下来,将花束摆在墓碑前边,然后又从包里拿出三个巴掌大的相框,一一摆放在花束边上。
一切做好之后,她立直了身子,静静地看了那三张照片一会儿,垂眸低吟了一句艰涩难懂的口诀,话音刚落,有一团细小的白色光亮从背后的草坪里冒了出来,上上下下在空中飘得不稳,偶尔还会被微风吹偏。
祝问善冷眼瞧着,见它连一米的路都飞得七上八下,心里不免嫌弃。
和毛梅梅一样,没用的东西。
她双眼一眯,白光像是忽然被人套上了绳索,直直冲她而去,撞入祝问善的体内,消失不见。
祝问善感受到这微不足道的功德,心想这样下去等她收集足够不知道要多久,也许她那时候早就死了。
若是真死了也便算了,她还有下辈子,还有下下辈子……
祝问善感到厌烦,有时候觉得还不如直接灰飞烟灭算了。
可囚徒就是这般,生与死都不是她说的算。
事已办妥,祝问善便打算离开,刚刚来时收到了胡姝予的短信,让她今天有空去海州市公安局办理一下入职手续。昨天出警得匆忙,她还以为是兼职的员工不需要这些流程呢,看来还是要的。
既然如此,便顺路去办理一下吧。
她一转身,正好瞧见左边的小路上走过来相伴而行的二人,一个是中年女人,一个是十七八岁的女孩,两人皆身穿暗色。
祝问善脚步微顿,还未等她想好要打招呼还是当做没看见走人,那个中年女人先发话了:“你是谁?在我女儿墓前做什么?”
来人正是她在记忆回溯里见过的李玉田和毛欣欣。
毛欣欣扯了扯她妈妈的衣袖,小声道:“妈,肯定是姐姐的朋友啊。”
第33章 托梦
祝问善点了下头,扬起一个礼貌甜美的微笑:
“你们便是梅梅的母亲和妹妹吧?阿姨,欣欣,你们好,我是梅梅的朋友,不久前听闻她去世了,我虽伤心,但不巧当时在外地办事,无法抽身赶回来。好不容易回了海州市,这才来与她道别。”
她适时叹了口气,用伤感的眼神看了眼边上的墓碑,摇摇头道:“虽然我和梅梅平时工作都很忙,很少相聚,但在我心里她是我很好的朋友,这件事发生得太过突然,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呢……”
她说得情真意切,李玉田的目光瞥过墓前的那束花,还有花后三个相框,她隔得远,瞧不清照片上的内容,想着大概是两人的合照之类的,她不知道大女儿的朋友都有谁,但看面前之人的这副模样不像作假,便也客气道:
“梅梅死得突然,我和她爸爸、妹妹也很意外,不过人都已经去了,我们都看开点吧。”
毛欣欣听她妈妈这么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但她没说什么,只朝祝问善点了下头道:“谢谢你和姐姐当朋友……在她死后,还能过来看她。”
祝问善笑道:“这不需要和我说谢谢,梅梅是个好人。不过今天也是赶巧了,能碰上阿姨和欣欣。”
“确实赶巧,”毛欣欣苦笑一声,“昨天晚上,爸爸妈妈梦见了姐姐,她说想吃水果了,让我们买点水果,再买一面小镜子送到她墓前……”
祝问善闻言,眼里划过一道冷光。
“这孩子,死了也不让我们省心。”李玉田语气里的不耐烦是真实的,她提着果篮往墓前走,一边走一边念叨,“我和她爸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还因为贪吃跑来梦里吓我们,巴不得我少活几岁……”
她弯下老腰,把手中的果篮放在了花束边上,抬眼正好瞧见那三张相框里的照片。
李玉田耷拉的肿泡眼瞬时瞪大,她飞快地抄起一个相框,顾不上虚伪的礼节,瞪着祝问善质问道:“这些照片你是哪来的?!”
她的语气实在是凶狠,毛欣欣吓了一跳,连忙跑到她边上:“妈,你怎么了……”
李玉田没理会她,又扯着嗓子问:“我问你这三张照片你是哪来的?为什么要放在我女儿的墓前?她都已经死了,你还想让别人笑话她以前长得有多丑吗?!”
毛欣欣闻言,看了看李玉田手中的照片和摆在地上的那两张,她心下也是一惊,因为这三张照片分别是姐姐整容前的照片,第一次整容后的照片,还有第二次整容后的照片。
每张照片都很清晰,且明显是经过打扮的,姐姐对着镜头,不管是美是丑,脸上的笑容都是如出一辙的勉强,像是摄影师说“笑一个”,她便机械地麻木一笑。
这三张照片毛欣欣从来没有见过,所以她也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姐姐的朋友,想寻求一个答案。
被这么吼了,祝问善脸上也没有一点不耐,依旧微微笑着,看不出一点脾气:
“阿姨,您就算不问,我也要和你说的,昨天晚上我也做了一个梦,梦到了梅梅,她让我去她住所的小区里找一个快递,然后把东西带到她的墓前放着。我找到后拆开,里边便是这三个相框。”
祝问善可没有说谎,昨晚上毛梅梅确实托梦于她,在梦里对她又是哭又是抱大腿求她,祝问善心里烦,但念着本就想来她的墓地收一波功德,便答应了下来。
可没想到毛梅梅还想把她爸妈叫来让她对付,真是好样的,估计是觉得她到了下边,阴阳两隔,祝问善没办法再收拾她。
“你、你说什么?”李玉田听她这么说,明显怔神了。
如果放在平时,说什么托梦的鬼话,她肯定一字不信,但偏偏昨晚她和毛鸿就被毛梅梅托梦了,两人的梦里,毛梅梅说的话如出一辙,她最后还威胁道,如果不赶紧将水果和镜子送去她墓前,她夜夜要来梦里“叨唠”他们。
早上惊醒之后,两人都发了冷汗,心脏跳得慌张。毛鸿不肯来,李玉田自己来又害怕,便叫上本该去上学的小女儿一道来。
这梦本就诡异,现在又碰上一个被托梦的……
李玉田的心顿时悬了起来,她拿着相框的手不禁在微微颤抖,看着祝问善的眼神也从不满变成了试探:“你不会是骗我的吧?梅梅以前长这么丑,她做梦都想变漂亮,怎么会想要自己的墓前摆上自己的丑照?”
祝问善眨了下眼,似乎也有点疑惑呢:“这我就不清楚了。”
李玉田刚想说什么,就听边上的小女儿轻声道:“我……可是因为姐姐觉得,不管是长得丑还是长得漂亮,每一个阶段都是她,她想要接受所有的自己……就像对我来说,不管姐姐长什么样,她始终是我的姐姐。”
李玉田诧异地看向边上的毛欣欣。
祝问善看了她一眼,带着笑意道:“你姐姐知道你这么想,她肯定很开心。”
毛欣欣却摇了摇头,垂着脑袋,语气落寞:“姐姐已经死了,她不会知道的。而她死前,我也曾经嫌弃过她不好看,也埋怨过她花那么多钱去整容,也生气她做那样的直播……我也怕别人知道她是我的姐姐。”
毛欣欣拿过李玉田手中的相框,眼里泛着泪花:“姐姐还没整容的时候,每天都戴着口罩,有时候我回想起来,却只记得她眼睛的样子,总是对我笑意盈盈的。我看这张照片……都有些陌生了。”
她又蹲下来,拿起第二个相框:
“这是姐姐第一次整容后的样子,她几乎不呆在家里,没日没夜地在外面工作,有一天我和她说想吃蛋糕,隔天晚上的晚自习她就送了蛋糕到我学校,只放在保安室里,她自己却没进来。”
“我的同学一边吃着她送来的蛋糕,一边说‘这是你的丑八怪姐姐送来的’‘你姐姐虽然丑但对你挺好的’这样的话,可我当时却没有反驳。”
第三个相框:“第二次整容后,姐姐出去终于不再戴口罩了,她趁我放假的时候带我去游乐场玩,给我拍了好多照片,我也想给她拍,但是她说她不喜欢拍照,我知道姐姐是害怕,但我当时什么也没说。”
她看着手中这三个相框,忽然抬起头问祝问善:“姐姐……这三张照片,是不是我姐姐早就准备好的……遗照……”
祝问善朝她点了点头。
三个时期的毛梅梅,其实都想过了结。
毛欣欣的眼眶兜不住眼泪:“我……”
第34章 镜子
“行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李玉田不耐地拉了毛欣欣一把,挤弄着三角眼示意她别丢脸了,“人都已经死了,与其在这里哭,不如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你姐在天上才会开心知道吗?”
毛欣欣抽了下鼻涕,似乎想说什么,但她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什么事情都能扯到读书上,她早就习以为常了。
李玉田把她手中的三个相框抢了过来,二话不说就要往包里收去,毛欣欣见状,拉住她妈妈的手:“妈妈,为什么要收起来?姐姐不是说……”
李玉田看向祝问善,见她脸上带笑,瞧着脾气很好,说话便不自觉随意了些:“妹子啊,我看你昨晚的梦纯属巧合,如果梅梅真想要这三张照片,为什么不直接和我们说?”
毛欣欣皱眉:“可是警察都没有找到,这个姐姐却找……”
“大人说话小孩不要插嘴!”李玉田瞪她一眼,将相框往包里放好,嘴上逼逼赖赖道,“这么丑的照片放在这里,别人路过一看就知道你姐姐整容了,她死了没脸丢,我和你爸的老脸经不起糟蹋!”
“妈……”
“留个花篮和镜子就行了。”李玉田朝小女儿命令道,“镜子不是在你书包里吗?快点拿给我,等会还要送你去赶下午的课,别耽误时间!”
毛欣欣用小眼神看了祝问善一眼,很快又收回来,这个姐姐又能做什么呢?毕竟她是外人,妈妈是姐姐的妈妈……
她叹了口气,正想从包里拿镜子,却听刚刚一直安安静静没讲话的那小姐姐突然道:“阿姨,故人托梦可不是小事,不论是真是假,都应当小心。我劝您还是把照片放回去吧,不然梅梅要是生气了,只怕不能顾及往日亲情呢。”
“什么真的假的?”见她一个外人居然多管闲事,李玉田也不客气起来,“毛梅梅就算是死了,也是我的女儿,她敢生我的气!?”
转头又催促毛欣欣:“镜子!”
毛欣欣下意识看向祝问善,后者朝她笑了笑,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她母亲的态度。
这个小姐姐脾气真好……
毛欣欣递上镜子,李玉田伸手便拿,正要随意往地上一扔,却听那无关之人又道:“阿姨,您额头上好像停了只小虫。”
若是手上没镜子,李玉田最多拿手挥挥,但这不是巧了吗,镜子就在手上,方便得很。
那妹子瞧着乖巧,李玉田并没有觉得她是在戏弄自己,随手拿起镜子便照了起来,这镜子是她从家门口的小卖部随意买的,两个巴掌大小,玻璃嵌在老土的红色塑料之中。
镜面映出她的面容,李玉田却没瞧见虫子,她下意识拿近瞧了眼,之见镜中画面忽然一变,一张青白丑陋的脸惊现在镜中,通黑的瞳孔直直与她对视着,似要将她拉扯进去。
是女鬼的脸。
也是毛梅梅。
极度的惊恐之下,李玉田顿了半秒,随即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她正想把手中的镜子扔掉,玻璃却先一步尽然碎开,以反牛顿的力在空中划过无数道抛物线,刺向她的脸。
“啊!!”
痛感伴着恐惧一并袭来,李玉田惨叫一声,跌坐在地面上,双手浮在面前发抖,不敢碰自己的脸。
镜子落在草坪上,只发出一点窸窣声。
“妈妈!”
毛欣欣根本没搞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一晃神的功夫,她妈就跌坐在地上痛哭了,毛欣欣蹲下来一看,瞧见李玉田的脸上密密麻麻被划伤了好多刀小口子,不少伤口上还扎着一点小玻璃。
有一种疼,叫看别人疼。
毛欣欣瞬间起了鸡皮疙瘩,密密麻麻的刺痛感仿佛在她脸上,年轻的女孩有些手足无措,她转头想寻求别人的帮助,却见刚刚还留在边上的小姐姐,早已没了身影。
李玉田见小女儿发呆,又气又急:
“欣欣,你愣着做什么,快带我去医院!”
毛欣欣连忙把妈妈扶起来,正要往外边走,李玉田的脚步一顿,忽然想到什么,抖着手打开包,拿出那三个相框,她一眼也不敢瞧,直接扔到了地上。
毛欣欣吓了一跳,面露不解:“妈妈,你……”
见小女儿还想去碰那个相框,李玉田连忙拉住她催促道:“快走,别管了!”
太邪门了、太邪门了……
李玉田的眼皮上也被划了伤口,一滴血糊在她的睫毛上,让她面前的世界染上了血色。
她脑海里不停地在想、又不敢回想,刚刚到底是她眼拙,还是真的是……
毛梅梅的脸?
忽然间,她又想到刚刚那个自称是梅梅朋友的话:
【……不然梅梅要是生气了,只怕不能顾及往日亲情呢。】
不、不会的吧?梅梅怎么会伤害她……
不会的!不会的……
快到中午,阳光正好。
李玉田浑身发冷,冷到让她忘了脸上的刺痛。
血液不停溢出,渗入她的衣领、衣摆,落到地上的草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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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问善出了陵园,打了辆车去海州市公安局。
开了两分钟,司机忽然道:“妹子,我怎么瞧你脸色不太对劲啊?要不我在医院给你停下吧,正好也顺路。”
祝问善虚弱一笑,摇摇头:“没事,就是外面日头有点大,我大概是中暑了,休息会便好,还要麻烦你车开稳一点。”
见她这么说,司机也不好多关心:“诶,好嘞。”
祝问善眯着眼睛打算休息会,但脑袋里发晕,难受得紧,实在休息不好,便只能瘫在座位上,看窗外飞驰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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