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儿子虽然意外死亡、还被你们结了冥婚,却依旧可以进入轮回投胎转世,而张小姐却因为一纸婚姻被困在他的身边,不知何时才能解开执念、重入轮回。”
解开执念的方式其实很多。
把林翔飞杀了是一种。
和他做一世人鬼夫妻也是一种。
总要找个办法做了,才能了解这份被迫而结的缘分。
陈奶奶似乎有点没听懂江初韫的话,愣愣地问:“你、你是什么意思?”
“奶奶,”祝问善抢先回答,“他的意思是,那个男人就是你儿子的投胎转世,到现在还被张小姐缠着呢。”
儿子的投胎转世?
儿子!?
陈奶奶猛然睁大了双眼,整个眼球似乎都要被她挤出来,她顺着祝问善手指的方向,看到了那个缩在墙角边,满脸震惊的年轻男人,她觉得自己整个人如五雷轰顶般,被劈死了后又活了过来,朝着那个男人吐出一句:
“儿、儿子……”
林翔飞:??
林翔飞:!!
靠,他嘞个大逗!!
“你、你别乱喊啊!”林翔飞看着步步逼近的陈奶奶,不断地想要后退,可惜他的背后就是门,他按了按门把手,还是打不开,林翔飞欲哭无泪,“我不是你儿子!!”
“她说你是我儿子的转世……”陈奶奶似乎都忘了后边还在被张小姐附身的老伴,满心满眼只有林翔飞,脸上居然还露出了一点笑容,“你是福来,就是我的儿子……”
林翔飞使劲儿摇头:“我不是福来!我有自己的爸妈!!”
眼见人要到眼前了,他连忙绕开陈奶奶,踩着床跑到了江初韫的边上,哭哭啼啼道:“江警官,我不是他儿子,你和她说啊!”
陈奶奶迟钝地转身,想要继续去追他:“我的儿子……”
祝问善觉得这场景实在好笑,但笑出来好像有些不合适,她便将遗照遮住自己的脸,只余下双肩在隐隐发抖。
眼看着陈奶奶逼近了,林翔飞大哭:“江警官!!!”
江初韫微叹了口气,着实无奈地帮他解释:“老人家,你和你儿子的缘分在他的前世已尽,就算林先生是杨福来的投胎转世,他现在与你也毫无瓜葛。如果非要说有些关系……”
他转头看向呆呆坐在玻璃上的“杨爷爷”,沉声道:“那便是你上辈子强加给杨福来孽缘,跟随他来到了现世,很显然,已经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陈奶奶恍然回过神,才想起来现在不是感天动地的认亲环节,而是有一个女鬼要来找他们说理,她老伴的一条老命尚且危在旦夕呢。
“我、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陈奶奶苍老的脸上浮现孩童犯错后无辜茫然的无措,“我当时只是想为你好……”
林翔飞宛如跳脚的猴子:“不是我!我不是福来!”
“他们说你一个人走会很孤单的!爸爸妈妈放心不下你啊……”陈奶奶瞧着干枯的眼睛又泛出了泪水,“如果不是还要养你的姐姐,我早就随你一起去了!我的福来……”
“不是我不是我!我不是你们的儿子!!”林翔飞不管她说什么,但一听到她说那个“你”字就整个人发麻,一股无法言说的恼意在他心里腾升,他大喊道,“我的妈妈叫方夏,我爸爸是林志成,我和你们两个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陈奶奶不愿接受他的说辞,自顾自地嘟囔:“你走了以后,妈妈每天都好想你,如果你没死,你应该和你姐姐一样,娶妻生子,说不定都有两个娃了……”
林翔飞躲到江警官的身后,浑身发抖:“江警官,她她她是不是神经病啊……”
胡姝予站在边上,精致的小脸皱在一起,她瞧着陈奶奶看林翔飞的眼色,忽然觉得她比张小姐恐怖多了。
第60章 红绳没了
江初韫瞥了眼如同灵魂出窍的“杨爷爷”,趁他分神,一把打掉他手中的玻璃碎片,提着他的后脖子就将其拎到了没有碎玻璃的地方。
“杨爷爷”安安静静地看着陈奶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江初韫看了他一眼,本想劝陈奶奶接受现实的话锋一转,斟酌道:“陈奶奶,我们明白你的爱子心切,事出紧急,不如先帮林先生解决他和张小姐的事,之后再续你们的母子亲缘,如何?”
“可以!可以……”这时候,这老太婆倒是好说话起来了,她连连点头以表自己的诚心,“只要能帮到福来,我我要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林翔飞:“我不是福……啊!”
胡姝予踢了他一下,见他看来就使了几个眼色,让他憋屈地闭上了嘴。
陈奶奶迫切道:“我要怎么做?”
江初韫:“当时杨福来和张小姐结阴亲时,应该是有类似契约合同一类的物品,你记得吗?”
胡姝予在边上补充:“就是婚书之类的。”
“婚书……”虽然没想起来,但陈奶奶还是先点头,“肯定有的、肯定有的……但是我我不知道放哪去了,这么久以前的事情……”
她站在那儿,转着那双衰老且老花眼到不知道能看清多少东西的浑浊眼珠子在屋里打量着,越过瘫坐在地上的“杨爷爷”,缩在江初韫身后的“儿子”,站在儿子边上抱着胸神色不佳的胡姝予,躲在门边上怀里不知道抱着什么东西、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朴寻雀……
最后落到了坐在床上、一脸优哉游哉的祝问善身上,陈奶奶愣了一下,看到她手中抱着的东西,忽然骂道:“你干嘛拿着我儿子的遗照!”
祝问善闻言,又将相框拿起来看了看,脸上粲然一笑:“奶奶,我是看这张照片拍得实在好看,忍不住多看了会。”
她轻轻瞥了眼“杨爷爷”,忽然道:“而且仔细瞧着……和张小姐倒是有几分夫妻相呢。”
张小姐:……
附身在一个孱弱老头的身子里,她本就没什么力气了,这会儿听了这话还是忍不住勃然大怒,“啊”地怒吼了一声,刺激得众人纷纷捂上耳朵,相框的玻璃表面也因此碎成了无数块。
林翔飞感到耳朵里有液体流出,拿下来一看就是一掌心的血,他吓得倒吸一口冷气,只觉得耳朵里全是鸣声。
陈奶奶更是头晕眼花地在地上摇摆了一会儿,扶着墙才堪堪稳住,艰难抬眼,就看到祝问善在对着她儿子的遗照做着什么,陈奶奶撑着不舒服想阻止她:“你做什么……”
其余没什么事的就是有灵气的江初韫三人,和没有灵气却莫名也没事人的祝问善。
胡姝予闻言,也便来到祝问善边上,见她把碎掉的玻璃随意地倒到一边的被子上,然后抽出了里边的遗照,只见下方的原色密度板上边躺着一张折起来的纸,瞧着有些年头。
胡姝予眼前一亮,拿起纸打开一看,果不其然是杨福来和张小姐的婚书。
“你是怎么找到的?”她欣喜地拍了拍祝问善的肩膀,回头朝江初韫道,“婚书找到了!”
比江初韫动作更快的是张小姐,眨眼间她就从杨爷爷的身体里飞了出来,不管不顾地飘到胡姝予身前,伸手想去拿那张纸,却捞了个空。
“你急什么,”胡姝予睨她一眼,把纸交给江初韫,“与其担心这个,不如担心一下那老头的情况,要是他死了,你知道会有什么下场吗?”
张小姐当然知道,但她现在的注意力全在那张纸上。
陈奶奶也想过去看,但是女鬼站在那,她哆嗦了两下,还是不敢上前。退而求其次地去看了看老伴的情况,见他还活着,倒是松了一口气。
江初韫打开那张纸瞧了瞧,就是很常见的冥婚婚书,他抬眼看向女鬼:“张麦?”
好久没有人叫她的名字了,张麦略有些出神,缓缓点了点头。
“解除婚姻的方法很简单,”江初韫道,“融入结阴亲双方的血液,再将婚书燃烧殆尽便可。”
他身后的林翔飞闻言,激动道:“正好正好,我有血!!”
江初韫瞅了他一眼,把婚书放在他面前,林翔飞小心翼翼地将满是血的手往上面一贴,泛黄的纸上就留下了一个轮廓不完整的血手印。
江初韫又把婚书递给张麦,张麦伸出手,指尖溢出一滴黑雾状的血液,滴落在婚书上,瞬间染黑了整张纸。
血液融入完毕,江初韫捏着婚书的指尖冒出金色的光团,如火焰一般将婚书燃透了一个不规则的洞,而后不过两三秒的时间,金色的火焰吞噬了A4纸大小的婚书,将其燃烧殆尽。
室内骤然被火光照亮得如白昼般亮堂,祝问善坐在那儿,透过火焰盯着江初韫被照得反光的脸瞧,出神的不知在想什么。
火光消失后,屋内原本的灯光就显得昏暗了,张麦看向自己的左手,只见这根束缚了她二十多年的红绳,在她的眼中慢慢消失。
如同她期盼过无数次的那样,她等到了摆脱牢笼的这一天。
“没了!没了!江警官,红绳没了!”
张麦顺着这个兴奋的声音看向了林翔飞,瞧着这张无比熟悉的脸,二十多年的往事在她脑海中飞驰而过。
她死了之后,也想过去找同样死了的杨福来,两鬼一起想办法解除这段关系,可意外死亡的杨福来已经去了地府,而她因为执念只能徘徊在人间,日日待在这个婚房灵堂里,瞧着她名义上的婆婆捧着她名义上的丈夫的遗照哭泣。
她想回家看看自己的父母,即使他们对她再残忍,可是她离不开这屋子。
第61章 儿子啊
直到某一天,杨福来转世成林翔飞出生了,她终于也能离开这间婚房,但不过是换了个囚笼,只能跟在林翔飞的边上,最远的距离便是红绳的长度。
有时候张麦觉得自己像是被拴着的看门狗。
林翔飞还是婴儿的时候能瞧见她,但她和一个婴儿能说什么呢?
后来林翔飞长大了,她就看着他在幼儿园午睡的时候尿床,在小学课堂上扯前桌女生的小辫子,初中叛逆地去网吧过夜然后被父母用衣架抽腿,高中喜欢上打篮球在女生面前耍帅……
大学时候追了班里和社团的两个女生,却被残忍拒绝,毕业后面试了两个月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工资不高但愿意要他的公司,在男多女少的部门里一年又一年地……孤寡到了26岁。
他交不到女朋友是必然的,因为她的存在。
红绳束缚了她,也束缚了林翔飞,红绳不消失,他和她的情缘就不能了结。
谁都别想有新的开始。
起初,张麦对林翔飞并没有恨意,她知道冥婚的事与他无关,但二十多年的日日夜夜,她被拘束在他的身边,心中对他的怨念也越来越大,原本还在想着如何摆脱这红绳,但最近几年,她满脑子都是杀了他。
没办法,怨鬼的思维就是极端粗暴的。
她早已失去了所有当人时候的理性和道德。
原本是要等到林翔飞上辈子26岁去世的那一天她才能现身,但她从那个三流的剧本杀仪式里居然能感受到一点众多怨念集成的号召,机会难得,她当然迫不及待地借此现身。
虽然之后发生的一切出乎她的意料,但现在红绳消失了,这比什么都重要。
林翔飞正激动地给江初韫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左手中指,余光一转却看见那女鬼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瞧,他顿时吓了一跳,噤声缩在江初韫身后,眼神闪烁着不敢与她对视。
再等他鼓起勇气去看的时候,林翔飞讶然地发现女鬼居然变成透明的了:“这、这是怎么……”
江初韫心下也松了口气,回答他的疑问:“执念已消,张小姐可以离开了。”
林翔飞瞧着这神奇的情景,连害怕都少了些:“去……去下面吗?”
江初韫:“嗯。”
林翔飞:“她为什么一直盯着我……”
边上的胡姝予嗤笑一声:“你不是她夫君吗,不盯着你盯谁?”
林翔飞脸色又是一白:“刚刚不是离了吗!”
“一日夫妻百日恩,”祝问善也走了过来,笑眯眯道,“张小姐一定是在认真记住你的模样,好感人呀。”
林翔飞刷白的脸现在和糊了屎一样难看。
他觉得还是别感人了吧。
瞬息之间,张麦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不留下一句话,直勾勾盯着林翔飞的通黑双眼最后化成一缕黑烟,晚风从破碎的窗户吹进来,一吹就吹散了。
林翔飞只觉得眼里进了沙子,难受地闭了闭眼,再一睁开,困扰他一个月之久的女鬼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没有来过。
他还有些怔然,忽然又瞧见原本被张麦挡住的陈奶奶,她正泪眼婆娑地盯着他瞧,见他看来,脱口而出:“儿子……”
林翔飞:卧槽!
他自觉跟这个老太婆说不清,连忙道:“既然女鬼没了,那那那我们也赶紧走吧哈哈……”
陈奶奶听他说要走,顿时不肯了:“福来!我是妈妈啊……”
林翔飞被她吓得哇哇乱叫:“我不是福来,我有自己的爸妈!!”
陈奶奶往他的方向走了两步,林翔飞就揪着江初韫的衣服退两步,把江初韫当成挡箭牌。
挡箭牌把被揪着的衣服拉回来,朝陈奶奶道:“老人家,明天早上会有人来和你们了解当年冥婚的情况,你们实话实说就好。在事情结束之前,两位暂时出不了家门,多有不便请谅解。”
陈奶奶一愣:“什么意思?这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胡姝予不耐烦解释这么多:“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就可以当没发生?啧,具体的你问明天来的警察,我们要走了。”
这么说着,她拉着祝问善率先走到门边上,这会儿按下门把手倒是能打开了,两人头也不回地走出去,后边跟着朴寻雀。
杨爷爷尚在昏迷中,但瞧着情况没问题,江初韫就和陈奶奶点了下头,迈着大步往外边走,林翔飞紧跟在他后边,陈奶奶喊了一声“儿子”想扑过来抓他,幸好老人家行动不便,他一个跳跃就躲开了,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往外边跑。
陈奶奶在后面声嘶力竭:“儿子啊!!”
501的门被关上了,里边的人似乎想开门但是打不开,只能徒劳地拍打着门,一边喊儿子一边喊放她出去。
是江初韫布置的结界,防止嫌疑人逃脱。
“神经病吧我草……”
走在楼梯上,林翔飞狠狠地松了口气,拍着自己的胸口,小声嘟囔着:“要是是个有钱人我还认,就两个住破小区的老人还想认我当儿子?怕不是要吸我血让我给他们养老送终……可怕可怕……”
“而且我和杨福来就不是一个人啊,怎么可以随便认孩子?该不会是魔怔了吧……”他最后如此总结道,“这简直是无妄之灾!能不能不要随便帮死人决定事情啊,自以为是,就算是我上辈子的父母也不合格……”
众人都有些劳累,没心思搭理他,只想赶快离开这栋腐朽的居民楼。
事情就在他的怨种发言中落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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