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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从窗牖透进来,霍凭景抬眸,听见了隔壁院子里的声响。
她回来了。
不知是甜蜜地笑着,还是如何。
霍凭景按了按额角,片刻之后,还是找到了自己的面具。
赵盈盈推开门,往自己卧房走,她昨夜在寺中睡得不好,这会儿有些犯困。她掩嘴打了个哈欠,往美人榻上躺下,闭上眼睛。
依稀感觉到有个人站在旁边,她以为是红棉,下意识吩咐道:“我想喝水。”
霍凭景微怔,而后转身给她倒了杯水。
赵盈盈懒得睁眼睛,指了指自己嘴巴,“你喂我喝。”
唇边很快碰触到杯壁,赵盈盈喝了两口,嫌这个姿势不好拿杯子,抓住了“红棉”手腕,将那杯水喝完。
待喝完水,她终于意识到手中的手腕有些不对劲,红棉手腕没有这么粗。
赵盈盈倏地睁眼,又惊又喜:“月神大人!”
第23章 成家
“我昨晚还召唤您来着,不过您可能比较忙吧……”
她握着杯子,在虎口转了一圈,坐直身子,想到自己方才竟指使月神大人倒水还亲自喂自己喝,登时有些惶然。
霍凭景目光在她娇靥上仔细打量,她的情绪一向直白从眉目里渲染,方才从她脸上流露的情绪,是不开心。
“为何不开心?”霍凭景问。
赵盈盈微微睁大眼:“您怎么知道……”
说罢便意识到,这可是月神大人,他知道也不奇怪。
“……也没有很不开心,就是一点点吧。”她指腹摩挲着杯壁上的海棠图案,纤长睫羽微垂,在眼下投落一片阴影。
赵盈盈声音小了些:“昨日我去给阿娘祈福,忽然有些想她。”
“我都不记得她的模样了,不知道她与我相处时会是什么模样,我爹说她很温柔,那想必我爹训斥我的时候,她一定会拦着,护着我吧。就好像她们那样。”她指的是林氏和赵婉妍,她有时候挺羡慕赵婉妍的。
赵盈盈说罢,吐出一声叹息。
原来是因为这个,他还以为……
霍凭景微微敛眸,道:“你想念她,她会听见的。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她其实看着你成长。”
谁会想到他一向不信这些神神鬼鬼的,有一日却安慰旁人。
赵盈盈看着霍凭景,从胸口长叹一声,而后释然地笑了。月神大人都这么说了,那肯定是真的。
她把手中的杯子又转了一圈,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还有一件事,也不是很开心。”
霍凭景抬眸:“嗯?”
与萧恒有关的事她都不知道同谁说,她没有闺中密友,与亲生姐妹关系更不亲近。也不能和红棉说,红棉对萧恒的印象很好。
她继续说:“月神大人,我有一个未婚夫,他是这湖州城最优秀的公子,他长得很好看,家世品行也都很好,青年有为,待我也很好,温柔体贴。”
霍凭景听着她对未婚夫的赞许,心里那点钝钝的闷再次涌现。
“然后呢?”
赵盈盈道:“人人都说他很好,我也承认他的确很好。但是有时候,我又觉得他很奇怪,说不上来的奇怪。”
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昨日夜里,他来找我,想要……嗯,亲我。”
霍凭景视线落在她唇上,她方才喝过水,唇上润润的,泛着柔软的光泽,好似清晨初绽放的一朵娇花,惹人采撷。
他眸色微暗:“然后呢?”
赵盈盈又道:“他先前也有几次想亲我,我也不知为何,每回他同我亲近一些,我便觉得浑身不自在极了。故而每次我都拒绝了他,不过我也知道我这样不是很好,毕竟他是我未婚夫,明年我们就会完婚,我不该这样排斥他。”
霍凭景紧紧盯着她,道:“你们只是定下婚约,终究没有完婚,你与他亲近,是对的。那昨夜发生了什么?你同意了?”
赵盈盈摇头:“没有。我原本是觉得,我应该克服我的不自在,与他亲近一些,可昨夜是我阿娘忌日,他想亲我,我自然不愿意在这种日子做这种事,便拒绝了。可他还是想亲我,然后我就打了他一巴掌。”
赵盈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撇嘴。
霍凭景听到此处,心底那点钝钝的闷顷刻间消散,唇角不受控制地往上扬。
“哦?”
赵盈盈说下去:“我也觉得我不该打他一巴掌,可是当时脑袋里也没想太多……然后,他脸色就变了,反正挺奇怪的。”
她想到昨日萧恒的眼神,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或许他生气了,其实他也可以生气。”
赵盈盈又叹气:“我也不知道我在不开心什么。”
她把手里的杯子放在一旁的矮几上,顺势托住自己下巴,“月神大人,你说,是不是我太矫情了?”
霍凭景道:“不是。”
赵盈盈莹润的眸子亮了亮,当即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是吧,我也觉得。”
“嗯。”霍凭景又道,“是你未婚夫的错。”
赵盈盈顺着他的话点头:“没错,就是他的错。他为什么一定要在我阿娘忌日想亲我呢?退一万步说,他说他喜欢我,难道喜欢我就一定要亲我吗?”
还是月神大人最懂她,红棉都不理解她,真是的。
赵盈盈与霍凭景说了一通,心里的郁闷消散不少,当即喜笑颜开。
霍凭景瞧着她眉宇之间的喜色,轻笑了声,问:“你方才说,你昨夜想召唤我,可是有什么事?”
赵盈盈摇头:“没有,就是有些想您了。”
她这话说得自然而然,好似不过是一句稀松平常的话,却仿佛一颗石子落入水面,在霍凭景心里泛起微微的涟漪。
想他?
这还真是稀奇。
不是没有人这样对他说过,但那些话,无非是官场逢迎的虚情假意,当不得真。可他知道,赵盈盈却是真的。
霍凭景定定看着赵盈盈,她托着下巴,趴在矮桌上,眉目灵动。光影从她身侧的窗纱透进来,笼在她身上,霍凭景一时失神。
红棉的脚步声在门廊下响起,打破了屋内的宁静。
赵盈盈听见声响,一偏头时,身侧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只余下微微的风,拂过她的脸颊。
红棉打起帘子进来,道:“姑娘,热水备好了,可以沐浴了。”
赵盈盈应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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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法缘寺回来后,萧恒心中便有些不爽快。
他昨日还以为,定能与赵盈盈有更深一步的接触,可没想到不仅没能亲到她,甚至还被她打了一巴掌。他这辈子自幼顺风顺水,即便是他爹娘,也不曾让他受过这种屈辱。
思忖片刻,萧恒吩咐身边的随从:“你去,给赵家三姑娘送个口信,就说约她明日相见。”
随从应下,很快便去办了。
萧恒长吐出一口气,想到昨日搂到赵盈盈的腰时,那盈盈一握的触感,眸色暗了暗。
无妨,赵盈盈迟早是他的囊中之物。待他们成了婚,她再不愿意,也得愿意。
萧恒想到赵盈盈那张好看的脸,与那窈窕的身段,倘若是在床榻上,不知是何等滋味。他垂下眸子,只觉得心头一股热火涌起。
赵婉妍收到萧家随从传达的口信时,心头一喜。
今日赵盈盈说起萧恒时,可谓是得意极了。她这蠢货,全然不知男人的花花肠子。
赵婉妍低头应下,回答随从:“劳烦告诉二郎,明日我定然准时赴约。”
随从颔首,退下了。
赵婉妍与萧恒来往的消息外人一概不知,因而她见萧恒随从也是偷偷出府相见。目送随从离开后,赵婉妍回府,恰与赵盈盈狭路相逢。
赵婉妍拦住赵盈盈去路,故意道:“二姐姐,听闻法缘寺求姻缘也很是灵验呢,下回二姐姐陪妹妹同去可好?”
赵盈盈挑眉:“好啊,我也可替三妹妹一道向佛祖祈求一个好夫婿,不知三妹妹喜欢什么样的?”
赵婉妍挑衅道:“妹妹觉得萧二公子那样的,就不错。”
赵盈盈道:“哦,我也觉得。不过三妹妹,可惜咯,湖州只有一个萧二公子。”
赵婉妍看着赵盈盈,只笑不语。
哪怕她这般暗示,这个蠢货也猜不到在她眼皮子底下发生了什么。
像萧恒那般才学兼优的人,怎可能忍受与赵盈盈这样的蠢货相守一生?
赵婉妍垂眸,她才是与萧恒般配的那个人。
赵婉妍福了福身,从赵盈盈身边走过。
赵盈盈看着赵婉妍的背影切了声,虽然觉得她方才的话充满了挑衅意味,可因萧恒在整个湖州城的名声都是温润君子,并未往旁的上想,只当是赵婉妍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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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南又一次给霍凭景送药,这回还有从京城送来的李棋先生的回信。
“大人。”朝南恭敬将信递上。
霍凭景拆了信,并未说什么。但朝南看着自家大人,感觉到他心情似乎不错,便道:“可是李棋先生寻到了解药?属下就知道,那刺客说的也不全是真的。”
霍凭景:“没有,李棋亦说,古书记载,玉黄泉没有解药。”
朝南目瞪口呆,那大人在高兴什么?
他不懂,也不敢问,可能这是强撑出来的高兴?
要不,他给大人讲个八卦逗逗乐子解解闷?
“大人,您说奇怪不奇怪,属下方才瞧见那萧二公子身边的贴身随从鬼鬼祟祟与赵家三姑娘见面,不知说些什么。”
霍凭景抬眼,“哦?你没看错?”
朝南点头:“属下不会看错的。”
果然八卦还是能转移些注意力的。
霍凭景想到赵盈盈说的那些话,不由有些大胆的猜测,或许她那位人尽皆知温润谦逊的未婚夫,并不如他所表现出来的那般?
这猜测可并非他故意针对她未婚夫,这只不过是一种合理的猜测。
霍凭景沉浮半生,见过人世百态,这世上的真君子少之又少,伪君子却遍地都是。
他只是担心她太过愚笨,被人蒙骗,日后若是所嫁非人,那可不好。
“朝南,你去仔细查查那位萧公子的底细,我不要听那些人尽皆知的东西,明白吗?”霍凭景吩咐朝南。
朝南应下,很快退下去。
霍凭景起身,踱至窗边。窗外那棵大树的叶子不知何时已经长进窗来,一推开窗,便争前恐后地涌至眼前。
他伸手触碰翠绿的叶片,霍然冒出一个念头来:成个家似乎也不错。
第24章 秘密
成了家, 会有个小笨蛋在家中等他下朝回来,眉目含笑地告诉他说,想你了。
成了家, 他亦能知晓,令他几次三番魂牵梦萦的那双丹唇, 到底是什么滋味;她身上的清香, 会将他们一起包围, 坠入他的梦境;他会领略到她细腰与高峰的风光,揉碎那如凝玉般的肌肤。
……
的确也不错。
霍凭景摘下一片叶子, 再抬眸时, 眼神已然有了些许变化, 他觉得朝南的建议不错。
她那未婚夫, 最好是有些什么把柄, 即便没有, 也无妨。
他霍凭景想要的,还没有得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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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赵婉妍早早便装扮一番, 出了门去。
红棉早起时撞见赵婉妍出府,与赵盈盈说起此事:“姑娘, 奴婢方才瞧见三姑娘了,三姑娘打扮得好生漂亮,正要出门。”
赵盈盈正用着小笼包与金丝酥饼,小笼包鲜香可口, 一口爆汁,金丝酥饼酥脆咸香, 一口咬下去还掉渣。赵盈盈拿帕子接着酥饼渣,听着红棉的话, 含糊不清地问:“有多漂亮?有我漂亮吗?”
红棉掩嘴笑:“那倒没有,姑娘自然是最漂亮的。只是奴婢有些奇怪,这三姑娘一大早盛装打扮出门,是去做什么?”
赵盈盈没当回事,又咬了口酥饼:“谁知道,兴许是去找她的如意郎君吧。”
她想到赵婉妍昨日的话,觉得她应当在婚事上颇为着急。
红棉啊了声:“那姑娘还这般悠闲?姑娘不是一向想胜三姑娘一头的么?”
赵盈盈说红棉笨:“整个湖州城最大的如意郎君,不就在你家姑娘这里么?她找到怎样的郎君,难道还能比萧恒更优秀?”
这话倒是不错,红棉点点头,又高兴起来。
红棉目光忽地落在赵盈盈手中的帕子上,疑惑道:“姑娘怎么最近都用这方帕子了?姑娘原先不是最喜欢那方绣牡丹的帕子么?”
赵盈盈心直口快:“送人了。”
送给月神大人了,虽不知大人要她帕子做什么,但想必有他的用处,能帮上大人,还挺开心的呢。
红棉激动道:“送给萧公子了么?”
赵盈盈在她激动的注视里摇头:“那倒不是。”
红棉疑惑地啊了声:“那您送给谁了?”
她家姑娘又没有要好的朋友,总不能……
“您还有个情郎?!”红棉惊叹,随即便否决了这个想法,她家姑娘这脑子,不可能在她都无所察觉的情况下另外找一个情郎。
“所以,您到底送给谁了?”红棉目光炯炯,看得赵盈盈无端有些心虚。
她道:“说来话长,哎呀,反正是给了一个颇为重要之人。”
“男的女的呀?奴婢怎么不知道。”红棉追问。
眼见红棉追问不休,赵盈盈赶紧转移话题:“说起送萧恒礼物,我正有此打算,你觉得买什么礼物送他比较好?”
红棉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奴婢觉得,您不用买,自己做最好。不如您给萧公子做一个香囊?”
赵盈盈对红棉的话甚为迟疑:“你还不知道你家姑娘,就不是那块料。”
她自幼心灵手不巧,做女红刺绣常把自己手指扎出好几个洞,也只能做出一些歪歪扭扭的东西。
幼时爹爹请了个绣娘进府里教她们女红,彼时赵盈盈看她挑针引线之间,便绣出一件精美的作品,惊叹不已。赵盈盈便对女红兴致高涨,废寝忘食地绣了幅白鸟报春图给那绣娘看,满心欢喜等待她的夸奖,结果那绣娘辨认了半天,问她,二姑娘绣的可是一只鸡?
赵盈盈大受打击,不死心又拿自己绣出来的东西去问她爹和府中的婢女,得出了五花八门的答案,总之没人认出那是一只鸟。她爹还说她偷懒,不认真同绣娘学,她想起自己夜以继日的努力,委屈得哇哇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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