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uble kill。
王霏私聊【管管你家那位,谢谢。】,黎初漾发去大妈围观的表情,王霏立刻回复【你个臭女人见色忘友?】,她想到萧阈在ktv跳得艳舞,敲了行字【色字头上一把刀,没办法。】
王霏跑到讨论组声张正义,骂骂咧咧,黎初漾笑的不行,闹了半天,点开微博。
Threshold的账号发了九张图,九双单独的鞋,配文【谢谢我最忠实的小粉丝】。
不出五分钟评论刷了几百条,一半的事业粉催新专辑,一部分则嗅到奸情味道是哥哥是不是谈恋爱了,狂刷哭泣的表情,还有要地址说要给哥哥寄礼物的……
五花八门的评论,萧阈挑中一条写几百字小作文批判他作为idol怎么能这样的评论,扔出一表情,杰瑞笑得嘴巴成三角形,竖起大拇指,贱兮兮的俩大字“急了”。
骚东西疯起来连粉丝都怼。
她玩心大起用小号发【排队!哥哥谈完恋爱,让我也谈谈(可怜)】。
不到一分钟下面跟楼。
【按省份顺序,凉川排后,谁插队我撅谁(狗头)】
【放肆!从北向南!】
【你们谈吧,反正我坐主桌,我是哥哥的婚前财产(调皮)】
【姐妹几个还选上了(笑哭)】
……
人气高得离谱,可想而知被粉丝知道正主是谁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幸亏预判了他的骚操作。
刚准备挖卸妆膏,初黎粉丝群开始弹消息,萧阈用锁爱哥的账号发疯,连发几条特肉麻特狂野示爱的消息,她怀疑萧阈不知道群里有他爷爷和爸妈,三位老人家装得来劲,连发鼓掌喝彩的表情。
一家子喜欢披马甲玩,服气。
思考是否向萧阈袒露真相,想了三十秒,黎初漾笑了下,关掉手机。
一小时后,黎初漾洗漱完,穿件白色睡裙,随便擦了擦头发,拿着吹风机出浴室,恰巧碰见从房间出来的萧阈。
“拍完了?要跟我吹头发吗?”
他并不看她,“嗯,你先自己吹,我去车里拿点东西。”
意识到萧阈似乎不对劲,之前他以她的事绝对优先。黎初漾问:“拿什么?”
“我忘记熄火了。”萧阈怕被她发现端倪,竭力克制情绪,往门口迈腿。
察觉他气场的细微变化,她追上去,拉住他的袖子,“你的车熄火了。”
“我去拿衣服。”
“萧阈,你怎么了?”
砰!
萧阈一拳砸到墙,体内的戾气和恨仿佛变成黑焰熊熊燃烧,他咬牙切齿,“那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疑惑,“什么?”
萧阈转头,低声嘶吼,“他们怎么敢!怎么敢那样对你!”
他要把那些欺辱她的臭老鼠一个个揪出来,让他们跪她面前忏悔。
明白萧阈翻到了日记本,黎初漾沉默,正常来说他高兴才对,毕竟字里行间都是她的喜欢与念念不忘,没想到是愤怒。
“萧阈。”
她牵起他的手,抚摸发红的骨节,笑着说:“都过去了,不用——”
“黎初漾!”萧阈盛气凌人地打断,掐住黎初漾的脸,用拇指按压她唇角笑弧,“不准笑,不准这么豁达,你应该恨,说哥帮我报仇。”
他的黝黑瞳孔因为情绪激烈微微放大,像某种野生动物,“让我做你的刀,剖开他们假模假样的皮,剐掉他们腐烂腥臭的肉,看看他们到底有没有良心。”
她情绪内敛不为所动,表情淡漠:“没必要,不值得,你别在法律边缘试探,去洗个澡冷静点。”
“怎么冷静?那些该死的狗玩意,没办法心慈手软。”他眼眶慢慢红了,语气狠戾骇人,“我只想杀人。”
“然后为几个人渣垃圾自毁大好前程,进监狱吗?”黎初漾挥开他的手,“萧阈,你如果再抱这种愚蠢透顶的想法,我会后悔与你和好。”
“那我能怎么做?他们那样对你!”
黎初漾静默不语地看着他,未施粉黛的脸,更显纯真,但那双眼睛饱经波折,冶炼出独特的冷。
萧阈的怒气被凉意消弭,拉住她的胳膊,头颅深垂,声音发颤,“漾漾,别生气,我只是受不了,一想到那些事……”
七年前朝黎初漾开的枪,子弹却在七年后射穿萧阈的心脏。
他的灵魂穿越时空注视她的苦痛与挣扎,可灵魂能做什么,触摸不到,也无法将过去的她拯救。
因被她辜负产生的怨恨算什么?顷刻之间化作齑粉消散得一干二净。
眼泪往外冒,萧阈用力揉搓眼睛,太多了,他捂脸,肩膀细微抖动,强撑的姿态垮掉,往下坠。
黎初漾看着萧阈潮湿的眼,神情愕然,心里泛起千层涟漪。
“对不起。”萧阈桀骜的眉眼全是悲恸,骄傲不值钱四分五裂,他牵着她的手,膝盖弯折,慢慢跪地,哽咽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黎初漾将吹风机放到柜子,拉他的胳膊,可他的骨头像浸了泪,千斤重,她无奈地看着他的发旋,仔细琢磨道歉背后的含义。
“萧阈,”她摸了摸他脆硬的头发,语调缓慢地说:“和你没关系的,你在不在,事情都会发生。”
“不是,如果我在,是我的错,没发现你在忍耐,对不起……”他仰视她,泣不成声,“都是我的错,还有那些傻逼,放心,我不会放过他们,黎远,钟叶芳,黎初航……”
他说了一大堆名字,甚至提及当年克扣她工资的黑心老板,家里有钱却要抢贫困生补助的大学同学。
“还有,萧阈。”
他把自己也算进去了。
黎初漾哑然,抚上萧阈的眼角,雨一样的泪砸在虎口,温热了掌纹。
她无法再保持无动于衷,蹲下,揩他的眼泪,柔声细语地说:“都说女人是水做的,你一个大男人哪来那么多眼泪?水龙头精吗?”
说着说着神情茫然,喃喃道:“我都不难过了,你为什么这么难过?”
萧阈按住眼睛,颓然地蹙眉,“我害怕,万一你记录的文字,一笔带过的故事,是浮在水面的冰山一角……”
她怔住。
他平日英俊浮浪的面孔泪痕重重,似乎有太多复杂的情绪让他难以承受。
但将萧阈击溃的是自责,他握住黎初漾的手,翻来覆去察看腕部,眼泪断了线。
“怎么办,怎么办啊漾漾,你那么难过的时候,我不在……”
“是我的错,王霏的短信我也不看,三万元,怎么可以因为三万元……”
黎初漾那时十六岁,本应该无忧无虑的十六岁啊。
如果她那时没有撑下去,如果她不在了。
他以为漫长时光里的怨怼是最摧磨人的东西,现在才明白自己最无法承受她的苦。
五脏六腑都痛,太痛了,痛到有无数根实实在在的铁丝在呼吸里反复穿插,每一次翻搅血肉,形成鲜血淋漓的创面。
萧阈跪在地上,哭得额头青筋迸突,胸膛大幅度起伏,倏地,掐住自己的脖子,泪和水珠从睫毛鼻尖往下坠,嘴张开,像一条即将溺死的鱼,急促抽吸氧气。
尽管如此,仍执拗、死死攥紧她的手。
这是……
呼吸性碱中毒的症状!
黎初漾脸色变了。
“萧阈!别乱想!冷静点!”
她掰开萧阈僵硬的手指,迅速起身,匆忙落下拖鞋。
萧阈盯着她,视线从随步摇荡的裙摆到光裸的脚,他伸出手想抓住,严重缺氧迫使脊背抖索着下弯,手无力从半空垂落。
黎初漾跑到茶几翻找卡纸,撕了张策划书,边跑边娴熟地卷成漏斗状,回到萧阈身边,半跪下来,纸袋罩他口鼻处,冷静地说:“呼吸。”
手指细微打抖的幅度出卖了她强装的镇定,“好点没?要不行我们现在去医院。”
萧阈摇头,纸袋膨胀空瘪,他仿佛失去呼吸这项本能,黎初漾急得满头大汗,蜷起指节梳理他紧绷的脊背,“萧阈,是我主动复合的,现在我们在一起,以后你也会陪在我身边,对吗?”
他身体颤抖着发出短促喉音,“en……”
“那么,听我的话,不要为不值一提的事浪费时间精力,控制好情绪,慢慢呼,慢慢吸。”
萧阈呼气吸气数次,丢掉纸袋,拉着她的手放置唇前亲吻。
黎初漾瞳孔微颤,勉强压下心绪,拂他汗湿的额发,“你先呼吸。”
萧阈将鼻尖埋在她手心,不像在呼吸,反而像汲取味道,旋即用那双明亮又破碎的眼一瞬不瞬地望着她,泪源源不断从眼角、眼尾往外漫溢。
等不再有勒住咽喉的窒息感,他张唇,发声艰难,完整句子拆成一段一段。
“你……”
“有多、少次…”
“是这样,是这样度过的……”
心跳被褫夺,黎初漾肢体僵硬,无法动弹。
“疼吗……怎么会不疼呢……肯定很疼吧。”萧阈脸贴着她小巧的掌心,皮肤触到被软化的薄茧,心脏便被揪住,他闭上眼,泪滑落,“我也好疼……漾漾,我也好疼……”
她曾以为感同身受是无稽之谈。
黑暗中踽踽独行,每一步痛苦烙印,砥砺微弱希望,每一步咬牙坚持,头破血流。
那些说不出口的心酸,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泪水。
是萧阈流到掌心的眼泪。
也是她瞬间掉下来的眼泪。
并非生理反应,而是从心底流出来。
她明明已不是七年前晚上躲被子里哭的女孩了。
面对网络铺天盖地的辱骂她利用自己使利益最大化,工作中的不公平待遇她冷静处理,父母不爱自己她也坦然接受,她是大人了,可以自我调解,克服心理障碍,勇敢面对一切,无往不胜。
可却为一本日记,为萧阈一句“我也好疼”,流出那么多,这么多泪水。
突然觉得好累,七年的疲惫不堪一下从身体各处涌现,黎初漾瘫软往下倒,可萧阈用有力的臂膀抱住了她,尽管他还跪着。
头发被抚摸着,他的眼泪湿润了肩窝,低哑的嗓音那么温柔,“谢谢你能这么坚强,谢谢你有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地长大。”
“我回来了,不用再憋着,不用再忍着,我会帮你擦干眼泪。”
萧阈的怀抱和声音像无形的防护罩包围身体,黎初漾唇张了张,鼻子酸涩,眼泪崩不住地流,从哽咽到啜泣,最后嚎啕大哭。
好像又回到难以入眠望着天花板无助无声流泪的时候,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孤独中,意图找一个人,谁都可以,质问他凭什么自己活得那么辛苦,想求救,想呐喊。
但归根结底,扪心自问,只是想要一个人能帮她擦眼泪,再告诉她,明天还有盼头,往后一切都会好起来。
用力过度的拥抱,前胸和手臂的骨头紧紧绞合,黎初漾抓皱了萧阈的衣服,积攒的委屈让她哭得声嘶力竭,可他流的泪绝不比她少,生鲜活泛的泪,滚烫着颈间的皮肤,又流进了她的心里。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月亮莹然皎洁。
两人在客厅眼睛通红地对视,萧阈兴许终于意识到自己哭得如此狼狈太丢人,翻身躺在地板,头枕她的大腿,揉搓泛红的眼皮。
黎初漾不自觉摸他的脸,他眯起眼,无意识亲昵地蹭她指尖。
真是奇怪的人。
平日倨傲不可一世的混样,唱歌时魅力十足迷人蛊惑,生气时骇人阴郁,亲密时变态又粗暴尽说低俗的话,现在枕在她腿上,浓长睫毛还挂着泪珠,乖得像只忠心耿耿的小狗。
不加修饰,不畏缩隐藏,笑哭坦荡,爱恨纯粹。
一位有血有肉的大男生,哦不,现在是男人了。
她眼睛弯了弯,捏他脸,“萧阈,你好烦,我可太讨厌你了。”
萧阈嗯了声,唇角挑高,露出一颗利巧的虎牙尖,“我爱你。”
她闭上眼,眼珠微微颤动,摩挲他的耳朵,低声,“其实我挺感谢你的。”
萧阈认为亏欠她万分,根本不想听,凶巴巴地说:“闭嘴。”
手指轻按他的眉心,黎初漾望向窗外。
浅淡的云散开,墨蓝洋洒稀薄月光,罕见的静谧让人流连。
她慢慢袒露心声,“和你同行的那段路让我觉得很幸运,每次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即使不蹉跎情爱,又能莫名生出一些希望和力量,我总想着万一哪天你听闻我的消息会说,黎初漾啊,没想到她现在还挺不错的。”
暗恋与自己截然相反的少年,欣赏他,仰慕他,在心中他好到几乎完美,所以想变得优秀,再优秀,成为和他一样的人。
“萧阈,认识你,促使我变成了更好的人。”
黎初漾的身形薄,脖颈纤细易折,却笔直坚韧,从不显脆弱。
无论多少重量,都无法将她压塌,折断。
萧阈一直都知道她是这样的人,他眼里既有叹息也有深深的迷恋,“就算没有我,你也会变成更好的人。”
“而且不用听闻,你有多不错,我比谁都清楚,我所看见的,是你不知道的你。”
“透过现象看本质啊?”她调侃:“难道你以前看那个小胖妞就知道她日后会女大十八变?”
“我发现你老把哥想得那么肤浅。”
萧阈咬她大腿,瞥见膝盖淤青,细细密密地亲吻,“漂不漂亮瘦不瘦无所谓,多少美貌折戟沉沙,平庸优秀又如何,我非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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