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你这么乐观,等他们生了一堆孩子后,一切都晚了。”凯瑟琳王后道。
“我看玛丽·博林似乎并未动心。”玛格丽特·波尔夫人接着道。
“她是傻子才会表现得那么明显呢!谁知道她在背地里做了些什么勾当呢!”西班牙侍女玛利亚·德·萨利纳斯尖刻地反驳。
“所以我该怎么办,你们快想!”凯瑟琳王后道。
“我们先静观其变吧!国王陛下对任何事情都是三分钟热度,等他过了这股新鲜劲儿后,他自然就把她甩在了脑后。”玛格丽特·波尔夫人不愿动静太大。
“就是,王后陛下,您根本不用担心玛丽·博林,她不过一个骑士的女儿,与您根本没法比。”
凯瑟琳王后心中苦涩:博林一家永远都在努力向上爬,听说安妮·博林已经与诺森伯兰伯爵的继承人搞在一起,一个伯爵夫人还不够,他们会不会还想拥有一个国王的私生子?
“不如我们召诺森伯兰伯爵来伦敦,让他敲打敲打他那挥霍无度的儿子,不要与自己地位相差甚远的姑娘谈情说爱,挫一挫博林家的气焰。”另一个侍女道。
“我们出面不合适,亨利·珀西在红衣主教家供职,沃尔西大人出面会比较合适。”
“沃尔西主教肯定乐于打压托马斯·博林爵士的。”
“……”
王后烦躁地打断了她们的话:“安妮·博林嫁不嫁亨利·珀西,我一点都不关心。现在是玛丽·博林,她要是与亨利八世公开在一起了怎么办?我是该睁一眼还是闭一只眼?如果她再生出一个私生子,那会是国王陛下的第一个孩子,天呐,我该怎么办?”
“要不然给玛丽·博林介绍一门亲事吧?她也到了适婚的年纪。”
“萨里伯爵和沃尔西主教不是在推动她与爱尔兰奥蒙德伯爵的儿子詹姆斯·巴特勒的婚事吗?”
“听说托马斯·博林不热衷,已经不了了之了。”
“那威廉·凯里怎么样?”
“这个可以一试,只要玛丽·博林结了婚——哪怕仅仅是订了婚,亨利八世国王也会收敛一些的。”
这个主意不错,凯瑟琳王后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但想到自己与国王迟迟没有同房,心头仍是阴云密布。
*
威廉·凯里是国王的年轻男侍官之一,与博林家族门当户对。凯瑟琳王后找了一个机会,先向威廉·凯里本人探了探口风。
“威廉,你觉得玛丽·博林小姐怎么样?她长得很漂亮,对不对?”
“王后陛下的每一位侍女都很漂亮,各有特点。”威廉·凯里十分警惕。
“玛丽·博林小姐从小生活在法国宫廷,非常优雅,而且她的父亲托马斯·博林亦非常能干,深得国王的信赖。我在想,你俩着实很般配,凯里家如果和博林家结为亲家,也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呢!”
凯瑟琳王后原本以为威廉·凯里会对这个提议非常感兴趣,没想到他听后却变了脸色,露出一副十分为难的表情。
“王后陛下,臣的婚姻完全由家父和红衣主教大人做主,臣不知他们是怎么安排的!”
凯瑟琳王后亲切地道:“如果您对玛丽·博林小姐比较倾心和满意的话,我愿意替你向红衣主教和博林家提出请求。”
威廉·凯里道:“事实上,我从未考虑过这些事,我想一切还是听家父和红衣主教的安排比较好。”
凯瑟琳王后见状,微微变了脸色,但威廉·凯里是亨利八世的近侍,她也不便朝他发脾气。只是通过威廉·凯里的态度,她敏锐地感觉到,亨利八世对玛丽·博林的感兴趣程度似乎超过了她的预想。
第八章
1522年5月
英格兰宫殿的布局一般都有规律可循:
国王和王后的住处彼此分开,沿着一条正式的、列队仪式时用的路线分布,越往里走就越隐蔽、越私密。
外围的房间有警卫厅和谒见室,接着是寝宫——国王的内室,他在这里用餐、跟客人交谈、处理公务,或者休息。再往里是一个人的或者说“私密”的住处,其中有国王的主卧室和小卧室,还有一间密室(可以是个人祈祷室也可以是书房)和马桶。[注1]
只有最受宠的廷臣才可以进入寝宫,大多数的廷臣只能挤在大厅和谒见室里,奢望等待国王经过时,能够注意到他。
宫廷的大小不是固定不变的,因为在夏季或伦敦城受时疫威胁的时候,国王和少数受宠的廷臣会去伦敦以外的宫殿或者显赫的贵族和枢密大臣的府邸“巡游”。他们会在一地待到正好耗尽主人所拥有的物资为止,然后带着庞大而冗杂的车马与侍从队伍搬到下一个住处。平均一年要搬迁30次。[注2]
宫廷会根据搬到的房子的大小、国王的心情、以及这个季节的庆祝活动等因素而膨胀或缩小。
在宫廷要迁往埃尔特姆宫前,玛丽·博林在威斯敏斯特宫的谒见室碰到了托马斯·克伦威尔。
谒见室总是人潮攒动、熙熙攘攘,就像个闹市。每天挤在这里的廷臣和请愿的人,没有上千也有几百。
“你还在试图唤起他的记忆?”克伦威尔问。
“对。”
“有效果吗?”
玛丽·博林摇了摇头。
“如果你真正想要对他好,就放过他,他现在有权势、有地位、有前途,让他在这里生活,不更好吗?放过他也是放过你自己。”
“我不知道。”
“你这样会害了他。”
“我只是一个小卒,我伤害不了他。”
托马斯·克伦威尔叹了一口气,“他与安妮·博林小姐的事情,本来就不被看好——博林家配不上古老而又高贵的珀西家。如果再让世人知道,安妮有一个疯疯癫癫的姐姐,或者,两姐妹争抢一个男人,最后成何体统?珀西家只会更看低你们。你搅了安妮的好事,最后珀西也会受到伤害。”
“他受什么伤害?”
“你看不出他很爱安妮小姐吗?”
她看出来了,他为安妮着迷。她自己也未想到,他会爱上别人。这是她从未想过的事情。
“我和他就要结婚了,他俩才在一起短短3个月。”
“爱情从来就不是以时间长短来衡量。”
“如果哪天他恢复记忆了呢?”
“那时,让他自己选择。”
天啊,玛丽·博林突然想到,就算他恢复了记忆,也未必笃定就选择自己。
太糟糕了!
“据我所知,亨利也不是诺森伯兰伯爵最爱的那一个儿子。他虽然是长子,但,并不绝对就能继承伯爵的一切。他父亲随时可以改变主意,如果亨利……烂泥巴扶不上墙的话。”
“他们不会让他娶安妮的。”
“小说里这么写的?”克伦威尔问。
玛丽·博林点了点头。
“如果安妮不行,意味着你同样也不行。你们是博林两姐妹,身份上并无差别。”
“所以我该怎么办?”
“如果我是你,我会想办法让自己在这个世界活得更好。”
“没有亨利,我能好到哪里去?”
“书中是怎么写的?关于亨利·珀西和你,是怎样的结局?”
玛丽黯然道:“书中我俩是毫无相干的两个人,几乎没有交集。”
克伦威尔同情地看着她:“所以,你在做一件违反世界意识的事情。”
玛丽露出一个凄惶无助的笑容。
克伦威尔有些于心不忍,语重心长地道:“听我说,亨利·珀西失忆,对你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常言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放过他,也放过你自己吧!”
玛丽心情沉重,克伦威尔的话很理智,小说中亨利·珀西被沃尔西拆散与安妮的恋情后,一直落落寡欢,娶了一个自己根本不爱的女人,最后潦倒而死。他始终对安妮念念不忘,终生都不快活。
如果真的爱一个人,是否就要成全他?比如现在,尽自己的努力,成全他和安妮?
哦,安妮!
安妮对他有几分真心,如果两人真的能结合,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可是她真的做不到放手,自己的未婚夫,怎么可能说放就放?
但是,她怎么敢说,在这个世界亨利·珀西对安妮的感情就是假?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天呐,她到底该怎么办。
*
玛丽·博林再度抑郁,没有人理解她,连一同穿越而来的托马斯·克伦威尔都在劝她放弃。他是清楚他俩关系的人,可是也在明示她的行为是飞蛾扑火。
宫廷中流行各种纸牌、骰子游戏,玛丽很快开始沉溺于中,天天醉生梦死。她当掉了一些礼服和首饰,直到再无物品可当。
安妮看着玛丽·博林消停了一阵,不再骚扰亨利·珀西,心中很高兴,以为父亲和舅舅对她的警告起了作用,并不晓得玛丽·博林在外面已经欠债累累。
“你安安分分的不挺好嘛!干嘛什么都要和我争,明明又争不过。”
玛丽看着安妮以胜利者的姿态说教自己,什么也没说,如果对象不是亨利·珀西,自己根本不会和她争,哪怕是国王喜欢她,她都不会妒嫉。但是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亨利·珀西如果不恢复记忆,他就只是一个陌生人。
安妮有意伸出了戴着一枚红宝石戒指的右手,那是亨利·珀西送她的礼物。
“你手上戴的是什么?”
“哈里送我的戒指。”
“他向你求婚了?”
“对。”
玛丽·博林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原以为会愤怒、会咒骂、会歇斯底里,但也仅仅只是淡淡苦笑了一下。
有些事情,她无能无力。
*
宫廷迁移到埃尔特姆宫后,亨利八世举行了一场马上格斗比赛。
像往常一样,骑士们带着心上人的信物上场,为荣誉而战,女宾们则在丝绸搭的帐篷内观战。
亨利八世突发奇想,想要带着玛丽·博林的物品上场,于是打发乔治·博林向玛丽·博林索要信物。
“国王希望带着你的信物上场。”乔治低声对玛丽·博林道。
“告诉他,我要令他失望了。这种场合,他应该携带凯瑟琳王后的信物以示表率。”
乔治提醒她:“你这是在挑战国王的耐性,他迟早会将你逐出宫廷,或者给你其它惩罚。”
玛丽·博林置若罔闻。
“亨利·珀西勋爵今天会上场吗?”她问乔治。
“你去问安妮。”
“安妮不会告诉我的。”
“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那我自己去看好了。”
对于玛丽·博林来说,马上格斗是一项非常愚蠢的运动——和平年代的一群不缺吃不缺穿的贵族们,自以为是地挥霍着精力和健康,非得缺胳膊少腿了才消停。她不愿亨利·珀西参加这种野蛮的运动,宁可让他背上“胆小”的标签。
“玛丽·博林,不要再关心亨利·珀西了,好好想一想你自己的处境吧,国王不会永远对你有耐心的。”乔治真是对她没辙了。
“我知道。”
“所以,你还坚持不给他信物吗?”
玛丽·博林摇了摇头。
“好吧,迟早你要吃大苦头,希望那时不要连累到我。”
乔治无功而返,亨利八世十分生气,但是一会儿就该上场了,此刻他无暇去找玛丽·博林的麻烦。
*
前几场都是低阶廷臣们在比,格斗场的四周全是围观的群众,每一次参赛双方的交锋,都会引来女人们的惊呼声。玛丽·博林站在王后的座位后面,内心毫无波澜。
大家最关注的是萨福克公爵查尔斯·布兰登与国王亨利八世的对战。玛丽·博林一直未见到亨利·珀西上场,一颗心渐渐放松了下来。
国王马上就要上场了。
他先骑马来到王后的帐篷前,掂起长矛向她致了意。凯瑟琳王后将一条金色的缎袖子系在上面,然后国王绕场一周,在比武场的一端勒住了马,他身上的银色盔甲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为国王欢呼!”有人崇拜地喊。
“祝您胜利,陛下!”
女士们纷纷鼓掌,为他助威!
萨福克公爵在比武场的另一端同样全副武装,把长矛举在腋下,等候号角声吹响。
国王戴上头盔前,匆匆交代下属:“你去问问玛丽·博林小姐,她押谁赢——让她一定下注。”
“遵命,陛下。”
亨利八世戴上了头盔,但是匆忙间,忘记拉下了面罩。
“国王忘记拉下面罩了!”有人惊呼。
一阵号角声响起,亨利八世和查尔斯·布兰登同时策马朝对方冲去,马蹄奔腾掀起层层的泥土。
贵妇们用手捂着眼睛,不敢去看高大的马匹相互疾驰而来。木头和金属碰撞在了一起,发出了可怕的声响。
全体人员起立,眼睁睁地看着国王被萨福克公爵的长矛击中了面部。
“陛下!”
“国王陛下!”所有人都在惊呼。
被击中后的亨利八世在马背上摇摇欲坠。
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国王如果出现了意外,意味着什么,大家心里都十分清楚。
“陛下有没有受伤?”凯瑟琳王后差点晕倒。
“他没有受伤,萨福克公爵的长矛击中了他的头盔,折断了矛尖。只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就戳中了他的眼睛。”
“感谢上帝!”凯瑟琳王后闭上了眼睛。
国王很快在马背上稳住了身体,对满脸紧张愧疚的萨福克公爵道:“不是你的错,查尔斯!是我自己的错!”
“我没有受伤,我们重新比!”年轻的国王满不在乎地喊道。
当然,这一次他赢了。
观众席响起一阵欢呼声,国王的胜利,一扫刚才大家心中的阴霾。
【📢作者有话说】
注:
引自 [英]特蕾西·博尔曼《托马斯·克伦威尔:亨利八世最忠诚的仆人鲜为人知的故事》,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第九章
利未记
当天的比赛一共折断了一百多根长矛。晚上,亨利八世与凯瑟琳王后一同单独进餐。
“我很担心你。”凯瑟琳王后道。
“王后,我很抱歉,让你受惊了。”
“幸亏你没事。”她一边说,一边飞快而虔诚地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
“放心吧!我是受膏的英格兰国王,上帝一直都庇护着我。”
凯瑟琳王后从餐桌的一端虔诚地走到亨利八世的座位跟前,跪下来,仰起脸道:“亨利,尽管如此,你需要一个继承人!”
如果他真的在一场格斗中或骑马时遇到了意外,对于整个王国来说,都是一场灾难,因为他们还没有孩子,一个继承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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