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湘莲白了她一眼,然后把朝芸扛在肩上,穿过珠帘,撂在床上。出去前,将她床头边上的两盏灯吹灭了。
屋子里立马幽暗起来,尤杉道:“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计划是什么了吧。”
柳湘莲搬了两只凳子到门口,招招手让尤杉过来坐。
“你看看外面。”柳湘莲道。
尤杉趴在纱窗上,此时屋子里面暗,外面亮,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外面。
柳湘莲道:“咱们隔着两间房,斜对面的那个屋子,就是柏启香住的地方。”
尤杉往那个方向看去,只见柏启香的屋子里面也暗暗的,不像有人的样子。
“怎么她的屋子也这么暗。”
柳湘莲道:“正常情况下,这个时辰,应该正是客人和姑娘调笑的时候,不可能睡这么早。但是她被孙绍祖包了,就不可能再接别的客人留夜的,所以她的房间暗着是对的。”
尤杉又看了看别人的房间,果然都亮着,里面不时传出来调笑声。
尤杉道:“那我们坐在这里等什么。”
柳湘莲道:“等人。”
尤杉道:“等谁?”
柳湘莲道:“我也没见过,见了就知道了。”
尤杉被他这故弄玄虚的样子气的腮帮子鼓鼓的,柳湘莲看她这个样子,反而笑了,他这一笑,尤杉更生气了,抬起手要打。那柳湘莲是练家子,怎么可能被她打到,接了她出拳的手腕,又指了指朝芸的方向,然后做了个‘嘘’状。
尤杉双手叉腰道:“咱们就这么干等着?”
柳湘莲道:“那你想再吃点喝点?”
尤杉:“……”
柳湘莲道:“桌上有点心和酒。”
尤杉哼了一声:“柳湘莲,我发现你跟我真是越来越皮了。”
柳湘莲笑笑没搭话。
尤杉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头倒在柳湘莲的肩膀上,外面的天还是黑漆漆的。
尤杉睡眼惺忪的问到:“现在什么时辰了?”
柳湘莲道:“丑时。”
这个时间也就是凌晨一两点钟,没穿书之前,这个时间的尤杉才刚睡觉。
柳湘莲道:“你要不要去床上躺一躺,这里我看着。”
尤杉点点头,自从她来到这里,渐渐习惯了早睡早起的作息,常晚上九点多就睡了,就这尤老娘还说她睡得晚,浪费灯油。
尤杉迷迷糊糊的来到朝芸床边,把她往里面推了推,贴着床沿儿睡下了。
等她再醒来时,她正抱着软软香香的朝芸,朝芸睡得很沉,一点要醒的意思都没有。
外面的天灰蒙中透着些亮色,尤杉马上清醒过来,走到门边,柳湘莲还坐在那里,看着门外。
尤杉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尤杉到这里这么久了,依旧没有学会看天辨时辰。
柳湘莲道:“寅时。”
然后他拍了拍后颈,说:“咱们走吧。”
尤杉道:“不等了吗?”
柳湘莲道:“这个时辰都没来就不会来了。”
尤杉道:“你到底等的是谁。”
柳湘莲道:“回去再说。”
二人拿好扇子,准备回去,正要出门时,柳湘莲对尤杉说:“你去把她衣服脱了。”
尤杉会意,进屋将朝芸的衣服脱掉,又拿了被子给她盖好。
这个时间依红柳院都沉浸在睡梦里,和昨夜宴舞笙歌的样子大不相同。
尤柳二人出了花街后,直接往伊莲轩的方向去了。
这个时间,已经有小商贩出晨摊了,柳湘莲找了个馄饨摊子坐下,要了两碗馄饨。
小贩手脚麻利,立马煮了端上来。
柳湘莲将自己的脸放在热汤碗之上,他一宿未合眼,用这热气熏熏眼睛缓解疲劳。
尤杉也不好意思再逼问他什么,毕竟昨天她去睡了,守着的人可是柳湘莲。
待他吃饱喝足后,尤杉终于忍不住了。
“柳公子,你现在可以说,你到底等的是谁了吧。”
柳湘莲被这句柳公子吓得不轻:“你这么客气,我有些不习惯。”
尤杉在他腰上掐了一把,道:“那这回熟悉了吧。”
尤杉掐人只掐起一小块肉,然后尽量往上提,提的时候又带着拧,她只要用很小的力气,柳湘莲就觉得很疼。
柳湘莲揉了揉腰,道:“我刚才在屋里都说了,我也没见过,见了就知道了。所以现在我也不知道我等的那个人是谁。”
尤杉道:“什么意思。”
柳湘莲道:“柏启香包给了孙绍祖,这个你是知道的,但是我们调查的人多方打听,感觉柏启香目前应该不止孙绍祖一个客人。”
尤杉道:“她不是也见别的客人嘛。”
柳湘莲道:“我说的是过夜那种。”
“她还有别的留夜客人?”尤杉道:“那柏她岂不是犯了大忌。”
柳湘莲点点头。
尤杉道:“那老鸨子就不管吗?”
柳湘莲道:“这种人都有可能是老鸨是找给她的。你别看柏启香现在是头牌,但是她们这一行,到了她这个年纪,容貌自然是越来越往下降的,花无百日红,柏启香也不例外,何况,她现在就已经有这个趋势了,以前她在依红柳院一超多美,如今,已经有几个姑娘可以和她碰一碰了。所以,多找几个客人,柏启香和老鸨都是愿意的。站在柏启香的角度想,那孙绍祖快要成亲了,这对柏启香来说就是个变数,以后,这孙绍祖还会不会包她,如果不包了,她以后还能不能有这么大的金主不好说。不如趁着现在,多找几个下家,如果能趁着年轻貌美的时候从良出去最好,给大户人家做妾,或给小户人家做妻,但都不太容易。出不去,给自己多挣些银钱也是好的。至于老鸨那边,她自然是想趁着柏启香不红之前能赚多少是多少。”
尤杉不由得感慨起来,命运悲惨的女子太多,她第一次有了无力感。
尤杉道:“你昨儿个特意选了四楼的姑娘,就是用来蹲点,想把另外一个包柏启香的人蹲出来。”
柳湘莲道:“也许不止一个。”
尤杉道:“这时间成本也大了,就不能花点钱打听一下吗?”
柳湘莲道:“凡是进了依红柳院的人,除非是死了,否则谁也别想出了那门,龟公也好,端茶递水的丫头也好。楼里那么多的打手,除了对付来砸场子的客人,就是看着这些姑娘和佣人,他们都是被打怕了的,问也不会说的。更何况,像这种犯忌讳的事情,除了老鸨,只怕没几个知道。”
尤杉道:“那这也太费时间了。”
柳湘莲道:“你以为光是费时间吗,咱们这一晚上的花费,是你打半个月首饰的盈利。”
“什么!”尤杉睁大了眼睛:“你怎么这么败家!”
柳湘莲道:“又不是我一个人花的。而且咱们这次去没有等到,如果想找出这位客人,咱俩还得接着去。”
尤杉拍了拍额头,她马上算了一笔账,再多在依红柳院待几天,只怕自己从开店到现在所有的盈利都得搭进去。
柳湘莲道:“你还要找吗?”?
“当然找,二姑娘的幸福要紧。”尤杉眼珠一转,道:“要不这么着吧,我去也是白去,去了也是睡觉,你自己去吧,也省一份儿钱。”
柳湘莲冷笑一声:“想逃是吧。”
然后在她的腰上也拧了一下:“你要是不去我也不去。”
尤杉摸了摸自己的腰:“我是想余下时间,多打几副首饰资助你嘛。”
尤杉刚说出去就觉得这话味儿不对,她辛辛苦苦打首饰,供柳湘莲去逛青楼?这未免太过离谱。
柳湘莲呵呵了两声:“你要不要听听你说了什么。”
尤杉笑笑:“谁让我是这店铺的顶梁柱。”
说话间,两人到了店铺,开了店门,让阳光照进店铺。尤杉上了三楼,将她要打的珠子和金块拿出来。
柳湘莲道:“你不去休息一下吗,昨夜你应该也没睡好。”
尤杉道:“我熬夜是常态,倒是你,一夜没睡,快回家睡觉去吧。”
柳湘莲道:“现在回家还要走很久,马又没牵来,干脆在长椅上先睡一会儿。”
柳湘莲窝在一张长椅上听着尤杉叮叮嘡嘡的锻打声入睡。
柳湘莲不知睡了多久,再醒来时,阳光已经非常刺眼。
尤杉趴在桌子上,听到他起身的声音,也抬起头来。
两个人都半眯着眼相互看看
柳湘莲道:“我送你回小花枝巷休息吧。”
尤杉点点头,伸了个懒腰:“湘莲,我觉得我们可以考虑雇个师傅的事儿了。”
第24章 浪纹双鱼佩(3)
“你带这个干嘛?”
柳湘莲靠在门边,看着尤杉将一堆小珠子和丝线放在荷包里。
尤杉站在那里想了想:“哦,对了。”回身将小钳子收到荷包里。
“蹲点闲着也是闲着,我可以一边攒珠一边蹲人嘛。”
柳湘莲道:“真是服了你。”
尤杉将扇子在手里一转:“出发,咱们会美人去。”
柳湘莲步履轻快,好似要飞过去:“你去青楼的样子,简直比男人还兴奋。”
尤杉道:“那能一样吗,你们去是为了寻乐,我去可是为了救人。”
到了依红柳院,尤杉和柳湘莲刚进门,昨天的龟公就把二人认出来了,忙上前作揖,嘴里不住寒暄。
“二位爷昨个玩的可尽情?早上爷走得早,小的没能送二位爷,实在是失礼的很。”
柳湘莲道:“不用寒暄,这点子小事儿还不值得挂心上。”
龟公道:“二位爷海涵,今儿想找哪位姑娘啊,要不要换个姑娘,给二位爷换换口味。”
柳湘莲道:“不用,昨儿那个姑娘伺候的不错,今晚就还是她,等腻了再换不迟。”
龟公面带难色,但又不好张口。
柳湘莲道:“我知道她不方便接客,你且上去问问她,看她愿不愿意,如果姑娘不愿意,我们就走。”
龟公哪里有让上门的生意跑了的道理道:“哪有的事儿,小的这就去安排。”
不一时,就有人引着尤柳二人到了四楼,朝芸换了身接客衣服,脸上的粉显然也是刚涂的,还没涂匀。
朝芸道:“见过二位爷。”
尤杉道:“免礼免礼。”
朝芸招呼着外面送些酒菜来,不一时,酒菜摆齐,朝芸问想听什么曲子,自己可以弹奏。
尤杉心里只想着把她快点灌醉,哪里听的下曲子。但总不能一上来就喝酒行酒令吧。
只见朝芸拿了琵琶出来,调了调音。
“给二位爷弹一曲《渔樵问答》。”
尤杉小学时候上过琵琶兴趣班,正经学了好几年的琵琶,她只听朝芸弹了几个音便知是高手。
柳湘莲本就喜唱曲,对乐器也爱,也坐在一边静静欣赏。
一曲罢了,朝芸笑道:“我弹的可还好。”
尤杉鼓掌道:“高手,你这手琵琶得是吃了多少辛苦才练成出来的。”
朝芸道:“为了学这,琵琶不知被我弹废了多少,小时候因琵琶不知挨过多少打,也因琵琶不知免去多少打,不是我说大话,古今多少乐曲都在我心里,没有我的琵琶弹不出来的。”
尤杉灵光一现,道:“姑娘果真如此厉害?若说博古通今我是信的,但要说无所不知可就吹大了,这人哪有无所不知的。”
朝芸道:“我在这琵琶上不知下了多少功夫,当年学曲儿时,我将所有能学的曲子全都学了,又求妈妈四处给我找谱子,无论是宫里乐曲,还是乡间小调,就没有不通的。”
尤杉摇摇头道:“姑娘仗着漂亮惯会大话,我说出一个曲子来,只怕姑娘弹不出来。”
朝芸道:“爷想听什么曲子,只管说来。”
尤杉道:“这样,单是听曲子没意思,咱们打个赌,我说出一首曲子来,如果你弹不出来,就得喝酒。”
朝芸道:“好,但是我可说好,你若是胡诌一个曲名出来,我也不好辨别,你非得把那曲子完整哼出来,我才认。”
尤杉道:“我不但完整唱出来,还有完整的唱词。我也照顾照顾你,我每次说出两首曲子,你能任意弹出一个来,就算我输,我认罚喝酒,但若是你没弹出来,我还把完整的把曲子和词唱出来,你就得喝酒。”
朝芸道:“一言为定。”
柳湘莲也不知尤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些勾栏女子从小就训练弹曲,纵有大户人家从小请了师傅练习琴艺,也不可能比得过这些姑娘。
尤杉道:“我先说了,请姑娘弹一曲《敢问路在何方》。”
朝芸的手一下子愣在琴弦上,这是什么曲子,老师没教过。
尤杉一脸坏笑,道:“朝芸姑娘,没听过吗?那我再说一个好了,如果这首你再弹不出来,可就要喝酒了。”
朝芸道:“请讲。”
尤杉道:“《刀剑如梦》。”
尤杉看着朝芸一脸懵逼的样子,自是得意,柳湘莲看了她一眼,这首曲子别说朝芸,他从小唱了那么多曲儿,也不知道。
朝芸道:“你定是胡诌的,哪里有这曲子,什么路,什么地方的。”
尤杉道:“谁说没有啊,不知道就说不知道,我唱给你听。”
尤杉开始从头到尾的唱起来,曲音婉转,词的意境也好,朝芸听得入迷。
一曲唱罢,尤杉道:“怎么样,可是我骗人?”
朝芸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道:“不成想,这世间有如此动听的曲子,我竟今天才听到。”说完,她拨动琴弦,弹出了《青花瓷》里面的几句,但因只听过一遍,终是调子不准。
尤杉道:“再来,请姑娘弹上一曲《鸳鸯蝴蝶梦》。”
朝芸哪里听过这些现代古曲,自是答不上来。
尤杉道:“弹不出来?那我就换一曲《青花瓷》。”
朝芸:“……”
尤杉道:“弹不出来,喝酒喝酒,喝过这杯酒,爷给你唱小曲。”
朝芸将酒喝了。
尤杉开始唱起《新鸳鸯蝴蝶梦》,这首歌是她父亲在KTV的拿手曲目,也是她自己参加聚会的必备金曲。
朝芸道:“再来,我就不信,你说的曲子,我一首都弹不出来。”
尤杉笑道:“朝芸姑娘,我们不如玩个大的。”说罢,她将一壶酒放在前面,道:“这回,我一口气说五首歌,你若能弹出任意一首,算我输,这壶酒我干了,你若一首都弹不出来,这壶酒你干了。”
朝芸道:“好,我不为别的,只为能一下子多听些曲子。”
尤杉道:“那我倒成了唱曲儿的了,你不给我点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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