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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将茶杯送到床边，白若霜已经撑着床坐起身子，她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宁师兄，这府上的基本情况你了解得如何了？对于如何离开幻境，你有什么想法么？”白若霜靠在床边低声问道。
宁不凡有些窘迫地答道：“抱歉，我刚回府就被身份上的父母叫去训话，刚刚才从书房过来。只知道你我二人成婚后一年才有了现在这个孩子……”
“你现在也是一介凡人吗？之前可有听说过类似的幻境？”
“是。我曾听说有些幻境会让人经历凡人的一生，体悟人生八苦，用以修炼心境。”
“我也怀疑是类似这样的幻境，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岂不是得在此度过一生。”
“是，之后我也会再找找看是否有别的方法出去。”宁不凡越说声音越小，“如果真要在此度过一生，能和你一起，也是不错的。”
白若霜眨眨眼，勾起一抹轻笑：“是啊，有你和陆兄一起，就像是来集体修炼的，既然暂时没有被幻境伤害，我们姑且走一步算一步。对了，你可曾听到脑中有人同你说话？”
宁不凡摇摇头，又讲起一些宁府的布局，他和陆梦纾来的路上有意绕了绕，将整座府邸的大致样子摸了个七七八八。
听宁不凡的描述，宁府果然是富户，宅院占地不小，园景布置也讲究，宁老爷至少是个有钱的读书人。
又讲了一会儿，小厮在门外敲门催促宁不凡离开，说是奉主母之命，这几日宁不凡同白若霜得分开歇息，宁不凡只得先离开。
兴许是白日里睡了太久，白若霜躺在床上毫无睡意，如果她是主动进的这个幻境，或许她会觉得这里还不错，能经历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白家的白若霜，从未想过嫁人生子，她的心里只有不断的修炼、早日完成救世重任、飞升上界庇佑家族，这些凡人女子才会经历的事，她连想都未曾想过。
至于结道侣？她也从未考虑过，白父白母年轻时有多相爱，后来就有多相看两厌，当年不顾家族反对硬娶了母亲的父亲，现下身边还不是侍妾环绕。
什么非卿不可，白若霜从不相信。
自小，她的身边就不乏各路追求者，这些人或为财、或为势、或为貌，却绝不可能为了她的真心，至少她是这么觉得。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际，窗户忽然被人打开，一道颀长的身影翻了进来。
屋内灯火昏暗，来人站在背光处，看不清是何长相。
白若霜暗暗戒备，在枕头下摸索，试着找出点凶器防身。不过当然找不到什么东西，谁家好人家的枕头下放凶器呢，她在心里遗憾地叹了口气。
好在没一会儿，来人走出阴影露出那张妖孽的脸来，正是笑得一脸怪异的陆梦纾。他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完，才开口：“白妹，原来你醒着啊？”
“你怎么来了？大少爷。”
“咳咳咳，”陆梦纾被这声大少爷惊得咳嗽起来，“可别这样叫我。你身体如何了，怎么屋内连个侍奉的人都没有。”
“已经好多了，之前有个丫鬟忍冬的，她怕我有脑疾，出去找大夫了，一直没回来。”
“噗！”陆梦纾刚顺平的气在听到“脑疾”时又岔了开来，“哈哈哈，你没事吧，要我去帮你找大夫来吗？”
白若霜白了他一眼，不过灯光这么暗，也不知能不能被陆梦纾看到：“我借口忘了事，问了些府上的情况。你那边呢，除了宁府的布局以外，可有别的情报？”
“唔，我打听到我和你都是捡来的，只有宁不凡是亲生的。我们三个都自小在此长大，宁老爷是工部侍郎，作风清正，为人和善，府上没有姬妾。”
宁不凡放下茶杯，倚在桌子上，“还有，宁夫人不喜欢我和你。尤其是你嫁给她宝贝儿子宁不凡这件事，一直让她耿耿于怀。”
“难怪二少夫人只有一个丫鬟，想来是主母不待见，故意怠慢。”
白若霜一直觉得有些怪，大户人家的少夫人，还是有孕在身的，怎么会身边就一个忍冬。
这么想来，忍冬出去之后就没再回来，难道是被为难了。听说凡间的人家，如果主子做错了什么事，下人都是要先替主人受罚的。
她这么想着，索性拜托陆梦纾出去后帮忙打听打听忍冬的消息，如果被罚得太狠，望他帮忙想想办法。
陆梦纾自然欣然答应，二人各自了解到的信息也交流得差不多了，他站起身准备原路返回，门外却传来了动静。
“二少夫人，您歇下了吗？”
清脆的少女音自门外响起，陆梦纾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边，示意白若霜不要回答。
“砰砰砰！”
门外人没听到回答，不仅没有离开，反而用力敲起门来。那门本就没锁，她每一下的敲击，都离将门直接打开更近一步。
眼见门就要被敲开了，陆梦纾慌得四处转头，最终看上了雕花大床的床底，拨开脚踏就钻了进去。钻好之后，还知道将脚踏拉回原位。
“二少夫人，夫人来看您了，您方便开个门么？”
门外人久不见回应，开始提高嗓音问话。
这宁夫人是什么牛鬼蛇神，刚生产过的产妇，天都黑了歇息了都不行吗，要让人这样强行叫门。
白若霜脾气上来了，干脆闭上眼在床上装死，她倒要看看这宁夫人能做到何种程度。
“二少夫人，得罪了。”
随着丫鬟的话音落下，门吱呀一声被强行推开，白若霜听到七八个人的脚步声，她继续闭眼装死。
“去叫她起来。”一道冷淡的女声。
“是。”丫鬟得了令，拿着烛台走近床边，敲了敲床柱：“二少夫人，夫人来看您了，您快醒醒。”
这是来看人的架势？白若霜心底白眼狂翻，若她不是凡人，早就跳下床将这宁夫人揍飞，最好再来个回转飞人飞天十三圈半。
“二少夫人……”
丫鬟见白若霜仍然未醒，干脆上手来推她的肩，白若霜不好再装，幽幽睁开了眼，迷蒙地看着丫鬟。
“二少夫人，夫人来看您了。”
丫鬟见她醒了，福了福身退了开去，露出坐在桌边的宁夫人。
宁夫人看着很是年轻，鹅蛋脸，远山眉，下巴瘦长，唇上口脂很淡，发髻梳得一丝不苟，身上佩饰以雅致为主，无甚浮夸的随身物什。
她静静坐在凳子上，先叹了一口气，才说道：“霜儿，你费尽心思嫁给不凡，如今总算诞下嫡子，又何苦糟践自己，去那不三不四的地方生产呢？”
那好歹也是药堂吧，怎么就不三不四了。不过为什么原身要在临产前出府，白若霜也没明白，这番行事是有些冒险了。
“怎么，二少夫人聋了吗？去替她看看。”宁夫人见白若霜不答话，瞥了眼身边的丫鬟。
丫鬟得了指示，走到床边，在白若霜耳边鼓了三下掌，声音之大，震得白若霜脑子里嗡嗡直响。
有病吧这是，白若霜瞪了丫鬟一眼，对宁夫人说道：“夫人，我身体不适，不想说话。”
“哦？”宁夫人动动手指，示意丫鬟回来，“难怪忍冬要找大夫。唉，我观你面色红润，还是不要麻烦大夫空跑一趟了。想来你也不是个福薄的，从小我没短过你用度，长大还让你嫁给不凡，不过刚刚生产有些辛苦，睡一觉也就好了。”
“忍冬人在哪里？”
宁夫人轻笑一声：“这种由着主子胡闹的奴婢，我们宁府不需要，明天我就把她发卖了。”
“你要敢把她发卖了，我就和你儿子说你欺辱我，叫人到我房中闹事，扰得我不得安宁，我定让你们母子离心。”
白若霜挑衅地说道，反正宁不凡明天准会来找她，这宁夫人也不是他真的娘亲。
“你们二少夫人看来是没睡醒呐。”宁夫人挑眉，冲身侧的仆妇抬了抬下巴。
仆妇会意，走到床边掀开白若霜的被子，伸出手就要往白若霜下腹部按去。
白若霜竭力向里侧一滚，避开仆妇的手：“你敢！毒妇，等我好了定叫你好看。”
与此同时，床下的陆梦纾再也忍不下去，用力一推脚踏，那仆妇站立不稳向前一倒，就要倒在床上。
陆梦纾又伸腿一踢，将仆妇踢了开去，避免仆妇将白若霜压到。
“何人在此！”
宁夫人没想到床下有人，吓得起身连连后退，她带的丫鬟仆妇齐齐上前，将她挡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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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若霜：你等我下床将你揍到天上旋转十三圈半得个十分！
第34章 南柯梦（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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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梦纾爬出床下，看也不看宁夫人等人，先转身替白若霜盖好被子，又低声确认她是否有事。
“纾儿，你怎么在这里？”
宁夫人看清是陆梦纾，抚了抚胸口挥退身前的下人。
陆梦纾见白若霜面色稍稍恢复，这才转身回道：“我说我刚巧路过，你信吗？”
“你，你们！”宁夫人指指陆梦纾，又指指白若霜，“你们怎么对得起不凡！”
她气得身子颤抖，还是顾及宁府颜面，让下人们退出房间，只留刚才掀被子的仆妇在房里。
“你才是对不起不凡，”陆梦纾甩甩头发，抱肘靠在床边，“我猜到你要苛待儿媳，特意等在这里，就为了要揭穿你的真面目。怎么，被我抓到现行了吧。”
“你！你这不肖子！胆敢私通弟媳，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宁夫人愣了一会儿，突然眼珠一转变了副面孔，在仆妇的搀扶下连声哀叹，将二人打成背德私通之人。
“唉唉唉，你停下，瞎说些什么？本公子行得端坐得正，明明是你欺辱儿媳，我作为长兄替弟弟保护他的妻子，怎么就成私通了？”
陆梦纾转转手腕，走近宁夫人，一副要打人的架势。他人长得高，站在宁夫人面前，足足高了三个头，从气势上就迫得宁夫人和仆妇后退几步。
“你三更半夜躲在弟媳房中，不是私通还是什么？我要告诉老爷，将你们这对奸夫□□浸猪笼！”
“哦？爹的名声不要了？你猜工部侍郎的长子和弟媳有染传出去，会不会影响他的仕途？”
陆梦纾活动了下脖子，又转转肩膀，“再说了，得多丧心病狂之人才会和刚生产过的产妇当夜私通啊，你污蔑人也动动脑子行吗？”
宁夫人气得嘴一张一合，就是蹦不出个完整的字，她一甩衣袖，摔门而去。
陆梦纾走到门边，确认宁夫人带的人都走了，这才将门关上折回屋里。
他走回床边，伸手探了探白若霜的额头，又替她理了理鬓发：“白妹，你没吓到吧？”
白若霜神色缓和下来，摇头答道：“无事，等我身体恢复，定打得她们满地找牙。不过也挺有意思的，我从没遇见过这样的事，第一次这么想对人动手，或许这就是幻境的考验吧。”
陆梦纾见她还有力气玩笑，长舒一口气坐在床边：“你呀，今天要是我不在，你可就被欺负了。等你休息好，我就带你走，我们不待在这里受气。”
白若霜不置可否：“先看看情况吧，我困了，先睡了。”
“好，你放心睡，我帮你守着，不让那毒妇再来骚扰你。”
陆梦纾说完，又替白若霜掖了掖被角，才轻手轻脚退出门外。他一掀袍子坐在门槛上，托腮发起呆来。
*
今夜无星，唯圆月空悬。
寒风吹过，宁府回廊下的灯笼被吹得摇摇晃晃，烛火明明灭灭。
府上大多数人都已歇下，唯有宁府主母毫无睡意，她阴沉着脸带着宁不凡匆匆走来，惊醒在房门外打瞌睡的陆梦纾。
“来人，将大少爷带下去歇息。”
宁夫人这次还带了七八个壮实家丁，不信搞不定陆梦纾这浑人。
陆梦纾虽然没了灵力，但他敏捷的身手也不是普通人可以近身的，那些家丁也不敢真的拿名义上的大少爷怎么样，一时还真就捉不住陆梦纾。
陆梦纾游刃有余地对付家丁，还抽空对宁不凡说道：“白妹才刚刚睡下，你就要让这毒妇扰她清静？”
宁不凡闻言，上前向宁夫人行一礼，低声对她说道：“霜儿已经歇下了，此事之后再说罢，我相信她和兄长是清白的，不要再胡闹了。”
“你真是被她迷昏了头！”宁夫人没想到他如此豁达，听她说了陆梦纾藏在白若霜床下都不介意，只觉得这儿媳真是妖精转世，将儿子迷得不辨是非，“今日我定要让你看清事实，她不过是将你兄弟二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妖女罢了。”
说罢，她向身旁的仆妇吩咐道：“从窗户进去，把那小妖精拖出来。”
宁不凡摇摇头，闪身站在窗户下，灯笼的火光照在他那张贯来凌厉的面容上，映得他似未出鞘的利剑，会斩尽所有此刻胆敢靠近他之人。
仆妇们见状，既不敢违抗主母，又不敢靠近正儿八经的嫡少爷，干脆现场做起戏来，靠近几步又惊呼着退开，仿佛都是被宁不凡打回来的，场面滑稽极了。
宁夫人本是回来一雪前耻的，结果气得更为严重，只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气都要喘不匀实了。
她亲身走到宁不凡身前，尽力柔着嗓音说道：“不凡，娘都是为你好，娘给你找更好的，你不要为了和为娘置气就偏心这妖精。”
“霜儿就是最好的，她不是妖精。”宁不凡声音冷淡，面上生寒，“我敬你是母亲，不想和你动手，现在赶紧带着你的人走，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不凡！你今日是要忤逆我吗！你想想清楚，要为了这妖女获个忤逆之罪吗？”
“如果你不能将霜儿当成亲生女儿疼爱，那你就让父亲治我忤逆吧。”
宁不凡语气平静，没有丝毫波动，宁夫人为他气势所慑，再说不出话来。
她气得不轻，袖子一甩就要离开，陆梦纾却叫住她：“唉，宁夫人，记得将白妹的丫鬟忍冬放回来，不然你就治我兄弟二人忤逆吧。”
“嗯，兄长说得对，母亲记得明早就让忍冬回来照顾霜儿。”宁不凡帮腔道。
“逆子！逆子！”宁夫人气血上头，站立不稳，仍在坚持大骂。
宁不凡担心她将白若霜吵醒，吩咐宁夫人身边仆妇：“你们，扶夫人下去休息，不要在此喧闹。”
下人们早不想掺和主人家的事，得了宁不凡的令，立马搀着宁夫人灰溜溜地走了。
一场闹剧就这样结束，留下陆梦纾和宁不凡在卧房前沉默相对。
宁不凡先开口打破了僵局，他冲陆梦纾一礼：“今日多亏陆兄解了师妹之急，我替她谢谢你。天色不早了，师妹这里有我守着，陆兄回去歇息吧。”
“白妹的事就是我的事，不用你替她谢我。”陆梦纾抱肘靠近宁不凡，嘴角勾起一抹笑，眼中却全无笑意，“你最好记得你只是她的师兄，现下你不过是运气好在幻境中当了她名义上的丈夫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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