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嘁。”宁不凡小声不屑。
白若霜拧了拧眉,她不理解:“为何要爱得又死又活才算是痴情呢,能长相厮守,百年如一日才是最难得的。”
就像她的父母,开头轰轰烈烈,结局劳燕分飞,当年那场嫁娶闹得有多大动静,现下就有多讽刺。
“你不懂了吧,这个故事的核心是,要勇敢追求所爱,不为世俗所累。哪怕只是一个梦中人,只要付了深情,就要终成眷属,不去管家世地位、梦境现实。”
陆梦纾拿起茶杯,在白若霜面前晃了晃,然后将茶杯砰一声放回桌子上,茶水荡出洒了一大片,“哪怕自己会像这杯中的茶。”
白若霜笑笑,没有和他争辩,拿起茶壶替他将茶杯再次满上,复又转头专心听说书去了。
听罢故事,三人又在街头巷尾逛了逛,最后选了一家颇有人气的酒楼用了晚膳。
归家之时,已是日暮时分,地上的影子纠缠成一团,辨不出影子的主人。
还没进府,便见管家焦急地等在门外,一见三人出现,他就急奔到宁不凡跟前:“二少爷,不好了,月少爷起了烧,您快去看看吧。”
三人立马加快脚步回到府中,直奔宁江月的住处,屋内一位头发花白的大夫正在摇头叹息。
“大夫,我儿怎样了?”白若霜急问道。
“哎,老夫已经尽力了,能不能过得了这关,就看月少爷的造化了。”
陆梦纾将忍冬叫到一边:“怎么会这样,上午不还好好的吗?”
“回大少爷,月少爷下午一直在哭,怎么哄也哄不好,就是要出去跑马,哭久了就烧了起来。”
陆梦纾眉头拧成两根麻花,心里暗骂这该死的幻境不做好事。
正当众人忧心不已之时,宁江月忽然浑身抽搐、唇上发紫、口吐白沫,老大夫急忙抢救,但也无济于事,没一会儿,宁江月就没了生息。
白若霜脑中的弦一下断了,呆呆地站在床前,整个人只有眼珠在动。
陆梦纾拍拍她的肩,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选择了不开口。
屋内陷入难捱的沉默,直到月升日落,天空染上墨色。
深沉的男声回荡在白若霜的脑海:“你对今天满意吗?”
"不满意,不满意,不满意……"
白若霜猛摇头,不停在心里重复,身边人不知她怎么了,担忧地靠在她身边。
突然,面前的场景一换,三人来到一处奇怪的空间,这里播放着这一天他们所有的经历,有白若霜的视角,也有另外两人的视角。
等播放到宁江月惊厥这一幕时,画面开始不断重复,白若霜紧抿双唇,死死盯着影像。
“你对今天满意吗?”
没有感情的男声再次出现。
白若霜没有开口,但她在心底说的不满意,却回荡在这片空间之中。
随着声音的消失,眼前的影像骤然破碎,三人只觉眼前白光闪过,再睁眼时,他们又回到了这一天开始。
白若霜先让忍冬和宁江月退出房间,然后和陆梦纾、宁不凡坐在椅子上,彼此相对无言。
陆梦纾眼下乌青,眸中充血,他思量许久,将茶杯狠狠扔在地上:“干脆出城算了,好歹让侄儿过了瘾,这次带足武器,大不了和那些歹人玉石俱焚。”
白若霜呆呆地转头看着地上的茶杯碎尸,不置可否。
宁不凡蹲在地上,小心地将碎片拢在一起,低头闷声说道:“好,我去镖局雇些人马。”
良久之后,白若霜长出一口气,冷声说道:"也给我备把剑。"
见她总算开口说话,两颗悬着的心才放下。
一个时辰后,他们再次向着郊外出发,这一次,他们带上家丁、镖师共八十余人,浩浩荡荡地走在路上。
城里的百姓见了,还以为是哪家王爷出府,站在路边议论纷纷,就连出城时他们都被城门守卫多问了几句。
这次他们选了上次的反方向,一路上三人都警惕地观察四周,尤其天空阴下来之后,白若霜将放在车上的长剑牢牢抓在手中。
忍冬看着紧张的白若霜,欲言又止,想问些什么,又碍于身份不敢开口。
好在,这一次不知是换了路的原因,还是那些歹人畏于他们人多势众,这次他们平安地到达了目的地。
上一次觉得下个没完的大雨,这次也不过一盏茶的样子就停了。
白若霜甚至在想,难道因为他们没与歹人正面对上,所以作为衬托的暴雨也就草草收场了。
雨后的草原有股特有的芬芳,宁江月坐在宁不凡身前,畅快地大吼大叫,便连一旁的陆梦纾,也忍不住跟着吼了一嗓子。
白若霜坐在车前,看着恣意纵马的三人,心中升起一股雨过天晴的快意。
修仙岁月悠悠,这样普通人的快乐,她似乎有很久没有感受到了。
仅仅是一次慎重的准备,就能为同一天带来全然不同的结果。原来无论何时,逃避都不是什么搬得上台面的办法。
既然想要去做,那就不要顾忌得失,用最完善的准备迎接最坏的可能。当你不畏艰险地拨开云雾,畅意的晴天也就到来。
这么想着,白若霜感到自己的心境有了松动,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便连这幻境中的一事一物,看起来都变得更为清晰,她甚至能以凡人之目,看清草的纹路。
她冲陆梦纾招招手,陆梦纾就颠颠地来了,面上带着吃过蜜似的甜笑:“陆兄,把马借我骑会儿。”
“你上来,我带你呀。”
“不要了,快下来,我要自己骑。”
陆梦纾无法,委屈地跳下马,刚想扶白若霜上马,却见她轻轻一跃就自己上去了。
白若霜双腿一夹,马儿飞快地跑了出去,徒留陆梦纾在车前摇头自怜。
一家人又在草原上纵马玩了一个多时辰,便收拾行装回府了。
今天,白若霜过得格外开心,就连入睡时,面上都带着轻浅的笑意。
至于明天?
不论是刀山还是火海,都尽管来吧,她已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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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祝大家除夕快乐,阖家团圆,吃上香喷喷的饭菜~
第38章 南柯梦(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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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境中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宁江月每天都会长上三四岁。
他热衷于剑术,无论是哪个年纪的他,都会刻苦练习剑法。在宁不凡的悉心指导下,宁江月的剑法愈发精进,府上的家丁十个一起上都不是他的对手。
今天,是三人进入幻境的第七天,也是宁江月办加冠礼的日子。
年及弱冠的宁江月,已是青竹般的少年,他有着和宁不凡几乎一样的五官,不如说这幻境为了图省事,直接照着宁不凡捏了一个宁江月。
只是他的眉眼之中,承载的不是幽深的桀骜,而是开朗的潇洒,他就像一颗活力无限的小太阳,温暖着身边的人。
冠礼结束后,宁江月将众人叫到正厅。
宁老爷坐在上首,其余人依次落坐,宁江月先讨好地替众人斟上茶,再背着手在厅中走了几个来回。
“你究竟要说什么,别卖关子了。”陆梦纾呷了口茶,催促道。
宁江月搓搓手,又清了清嗓子,这才说道:“圣人常说,加冠即成年,但我还是整日赋闲在家,我觉得是时候出去做一番成就,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哦?”宁老爷正了正身子,说道,“我们江月是想要去领个官职?行,祖父替你想办法。”
“谢谢祖父,不过,”宁江月凑到宁老爷身边,替他捏了捏手臂,“我想自己去闯荡,这才是真男儿该做的事,靠祖父算什么。”
宁老爷面色沉了沉:“那你想如何闯荡?”
“我要仗剑天涯,惩奸除恶!”宁江月昂起头,自信地拍拍胸脯。
“砰!”
宁老爷一拍桌子,冷声道:“不行。”
“祖父,我有照顾好自己的本事,不信你问爹爹和娘亲。”宁江月一边晃着宁老爷的胳膊,一边冲白若霜挤眉弄眼。
白若霜轻轻一笑,温声说道:“公爹,江月正值年少,想出去走走也是好的,说不定就能闯出些名堂来呢。不凡一直在教他剑术,现下他防身已是够了。”
说完,她偏头看了眼宁不凡,宁不凡会意,也开口道:“是啊,爹,就让江月出去试试。”
宁老爷不搭二人的话,将管家叫到近前:“把月少爷带回房里,让他好好想想。”
“祖父,你不能这样!”宁江月面色大变,撒腿就往外跑。
正厅外的家丁得了令,纷纷出手想要拦下宁江月,宁江月这一身本事不是白练的,轻松地躲过家丁,站到了院子正中。
白若霜对陆梦纾悄声说道:“你速去替江月备好包袱,记得多装些银票。”
然后转头对宁不凡说道:“快去帮忙,别让你儿子吃了亏。”
二人皆依言照做,陆梦纾脚下生风,不一会儿就溜出了正厅。
宁不凡则起身站到家丁后面,不时做些手脚,干扰家丁的动作。
宁老爷气得脸红脖子粗,眉毛都皱成一团乱麻,但是也拿他们没有办法,谁让他是个纯粹的文官呢。
待陆梦纾回来,他快速冲到宁江月身边,将包袱塞过去,重重拍拍他的肩:“记得定期写信报个平安。”
宁江月欣喜若狂,背好包袱就跃上院墙,冲府中亲人们一抱拳:“你们且等我好消息!”
接着向外一跃,踪影全无。
木已成舟,宁老爷一甩衣袖离开正厅,还记得冲帮忙的三人依次哼了过去。
当晚,三人就找来软鞭,到宁老爷房中自请求罚,宁老爷当真狠狠抽了陆梦纾和宁不凡各二十鞭,倒是对白若霜轻轻放过,宁江月出逃一事也就此揭过。
*
翌日。
宁府一家正在用早膳,就有下人将宁江月寄来的平安信呈了上来,信上拉拉杂杂一堆闲话,能看出宁江月对现下的生活很是满意。
宁老爷面上也不再绷着,仔细捧着信,读了七八遍,连碗里的粥没用完也不顾,就起身去书房写回信了。
陆梦纾见桌上只剩他们三人,放下碗讨好地冲白若霜笑道:“白妹,现下也不用在府中教养儿子了,要不要出府去玩玩。我听管家说,城中金玉阁的头牌,跳舞可是一绝,你不是喜欢跳舞嘛,同我一道去验验她的水平?”
“金玉阁?这幻境中也有舞坊?”
“是啊,这地方很出名的,不少世家公子都爱去。”
白若霜颇有些动心,若是这幻境之中有外面已经失传的舞蹈,她正好可以瞻仰一二,出去之后传给白家的舞修们。
于是她欣然点头应允,宁不凡虽在一旁一声不吭,但临到出门,他还是默默跟上了二人。
陆梦纾早已打听好金玉阁的位置,三人不费功夫就找到了地方,只是这大中午的,金玉阁竟还没营业,他们只好先找地方用午膳。
上次已经尝过城中酒楼的风味,这次三人准备领教一番路边小摊的味道。
刚进幻境时,白若霜对于吃东西这件事还有些习惯性的抵触,在陆梦纾的劝导下,本着在幻境中被毒死了也能重来的想法,她才放开手脚去吃。
结果一发就不可收拾,吃上美食的滋味太过美妙,她不仅三餐用足,还时时吃些零嘴,因此早就对街边小吃摊充满好奇。
三人来到小吃街,先一人来了一串刚出锅的糖油果子,又坐在凉面摊位上要了鸡丝凉面和红糖凉虾。
糖油果子裹满了红糖,一口下去酥脆香甜,白若霜享受地闭上眼睛,三口吃完一串,又去买了两串。
等她吃完三串,肚子早已饱了,哪还吃得下别的,她只能拿着筷子干看着眼前的小吃,就是下不了筷。
陆梦纾戳戳她的脸颊,笑道:“你莫不是被猪精上身了,吃这么多糯米,当心吃积食了。”
“我,嗝……”
白若霜屏息拿起茶杯猛灌,俏脸通红,不知是羞的还是憋气憋的。
陆梦纾笑意渐深,摇了摇头,找老板又要来两个空碗,将自己碗里的东西各挑了一点到空碗里。
等白若霜停下打嗝,他将空碗推到她面前:“知道你嘴谗,稍微尝个味道吧,好吃下次再来。”
说罢,他将白若霜原本那两碗小吃拨弄到自己碗里,低头认真吃了起来。
不知为何,宁不凡一下觉得碗里的吃食不香了,盯着陆梦纾看了半晌,兴味索然地放下了筷子。
陆梦纾见状,调笑道:“宁兄,浪费粮食可不是好习惯,就算这里是幻境,也不可染上陋习啊。”
“师兄是吃不惯吗?”白若霜担忧地问道。
宁不凡还能怎么办,摇摇头,拿起筷子将东西三下五除二解决了。
三人原本还准备在这里大吃特吃,结果白若霜刚进来就吃了个全饱,陆梦纾索性提议去珍宝阁逛逛。
幻境中的珍宝阁没什么意思,都是些凡间的小玩意儿,做工也有些老旧,白若霜看了两眼就没了兴致,倒是两个大男人看首饰看得起劲。
白若霜不理解,但这二人好歹是与自己有过命交情的好友,她只能微笑尊重。
一晃已是黄昏,一行人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复又向金玉阁行去。
不过,这金玉阁虽是开了,但画风与三人心中所想相去甚远。
门外倒还好,看上去像一座装饰略微浮夸的酒楼,一进入阁内,先不说四处挂着颜色鲜艳的绸带,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甜腻的香粉气。
白若霜捂着鼻子说道:“这地方不像舞坊,倒有些像青楼。”
陆梦纾尴尬地挠挠脑袋:“没想到宁府管家这么不正经,一把年纪还上青楼,哈哈哈,要不我们走吧。”
他们离门很近,还没进阁太深,还有机会悬崖勒马。
白若霜四处看看,瞅准一处靠舞台的位置,当先走了过去:“既来之,则安之,管它什么青楼红楼,有人跳舞的就是好楼。”
陆梦纾捂住额头,总觉得白若霜要被带坏了,这事要是被一鸣真人知道,怕不是会一道法术教他重新做人。
他撞撞宁不凡:“唉,这真是个乌龙,你快将白妹带出去。”
没成想,宁不凡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师妹要看跳舞,为何要带她出去?”
“你不会不知道什么是青楼吧?”
“和酒楼差不多?”
陆梦纾一时语塞,表情复杂地拍了拍宁不凡:“算了,等会儿要是有女子靠近你,你别乱碰人家,注意保持距离,知道吗?”
听说道全真人比一鸣真人还能打,要是宁不凡在此丢了什么珍贵的东西,不知道他会先被谁打死。
陆梦纾心如死灰地坐在白若霜对面,连去抢她身边的位置都忘记了,宁不凡原以为又是一场抢座竞技,没想到这次赢得如此轻松,心中竟还有些微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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