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很漂亮啊。”助理对卉满笑笑,眼里都是惋惜。
“嗯,我总觉得要是有棵树就更好了。”
过了几天,花园里出现了一棵屹立挺拔的橡树,十几米高,简直望不到头。
天气寒冷瓷白,橡树蓊蓊郁郁,遮天蔽日,卉满经常在橡树下溜达,淌过的玫瑰花丛极红,艳如鸽血,需要鲜血供奉一样。
她仰头总是看这棵树,这棵橡树不知是不是长在这座玫瑰宫的缘故,一种良好优等生的味道,枝繁叶茂自有其华丽高贵之处。
三号助理跟她浇花的时候,说老板这两天为了丰富庭院,前后移植了几十棵树,就活了这一棵。
卉满说有点残忍,对那些背井离乡的橡树来说。
“适者生存啊。”助理这样说道。
他又抬头望着这棵坚韧无比的橡树,男人在讨心爱女人欢心的时候,总会有一种癫狂和上瘾,这点他们身在其中,并不晓得。
卉满不是有耐心的人,只提着水壶浇了一会花就腻了,回到屋里去。
谢观见她手里揣着东西,问是什么,掌心摊开,是几粒橡果。
“你捡的?”
卉满摇头,其实是她亲手摘来的,但她不敢说。
她眼珠子转了转:“我带你去看你没有的东西,这次真的是惊喜。”
谢观挑眉,有什么是他没有的?
“快来。”
她声音像只雀子一样活泼,就差找根树枝来回蹦哒了。
她跑到后花园,在谢观的严厉注视下轻灵迅疾地爬上了树干,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枝头。
她还真敢找根树枝蹦。
“快上来啊。”
她满怀欣喜,在树上对他伸出手,遭到了他的冷血训斥:“脏死了,快下来。”
她身上沾满绿油油的树叶子。
卉满也生气了,真的要送他礼物,他又不要了,远处的海角与海岛漫延出永恒的海浪声,雾锁东南,雾要来了,群鸟已经飞出了个大场面。
“会着凉,快下来。”
卉满又往上爬了一截:“你到底上不上来?再不来就看不到了。”
谢观脸色铁青,想她越来越像只猫了,不仅床上叫声像,爬树的动作也像。
再晚点,卉满便跑到更高处,像是自我流放,从这里看远处的景色十分有趣,能看到大片大片的雾从海上腾腾赶来。
她想跟谢观一起分享,可他不愿意,而且厌恶十分。
谢观见够不到她,扬言要把树砍了。
“谢观你混蛋,你抓不到我就只会欺负树。”
卉满发觉自己在树上时,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爬哪条枝叉就爬哪条枝叉,地上的男人完全奈何不了她。
“你下来。”谢观被她骂了,试图心平气和。
“你真烦。”她不仅不下来,还故意嘲讽他,料定他不会爬,因为不管她做什么他都觉得有失体面。
三号助理本来还在远处浇花,听到动静一抬头水壶吓得掉在地上,水花流了满地,他怕的不行,抱住树干请求卉满下来,请也请不动。
卉满像这几天做的那样,去摘橡果,叶片中心聚拢绿色的点点果实,海上一阵大风刮来,树影在斑驳摇晃。
树枝瞬间猛烈晃动,她正要去够,没留意,摔下来了。
摔的高度离地面几米远,谢观片子拍出来,两只手臂轻微骨折,不过不太严重。
当时他把她抱住了,在医院里检查过后,剩下的时间在家里养伤。
房间里有股刺激的消毒水味,还有伤口处理后淡淡的腥气,卉满犟了犟鼻子,这种味道在她口腔中是病人的味道,再熟悉不过。
她收敛性子,不再活蹦乱跳的,看到谢观躺在床上,听到他问:“你痛快了么?现在是我病了。”
“你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我又不是你那种心理变态,怎么会痛快,不过你罪有应得就是了。”卉满自知气短,她很费劲地削苹果,红红的果皮断断续续飞,“你吃苹果吗?”
他还没说吃,她已经自己上口了,嘎嘣一大口,以为他不吃。
她吐着舌头说酸,谢观勉强接过来也尝了一口。
卉满瞪大眼睛看着他,他竟然跟她吃同一个苹果。
突然就有些离谱困窘。
接下来,卉满喂谢观吃饭,特别烫的汤给他往嘴里放。
他调转勺子喂给她,疼得她叫:“烫!”
“那怎么办?”
她讷讷道:“吹一吹。”
她这种人,不疼在自己身上,是不知道何谓欠妥的。
卉满一边吹,一边给他喝了些汤。
她知道谢观怒意没消:“商量下吧……我再也不爬树了,你不要把它砍了好不好。”
“不用砍,连根移走就好了。”
“呃,再考虑下。”卉满用着哄女儿的口吻,“来,再喝口汤。”
她不想承认,但喂人吃东西确实会上瘾,就像在投喂小狗一样,尤其是谢观干瞪眼手基本动不了的情况下。
谢观脸色难看地被她喂着汤,卉满忽然记起小时候电视剧的画面,不过不是喂狗,是女主喂男主吃饭,眼神拉着丝,丛生暧昧的气氛。
她用手捂住脸,莫名害羞了。
“你怎么了?”
“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
“感觉像电视剧里的情侣,妻子在照顾丈夫。”
上次她说起夫妻这两个字时,他还在嘲讽她,这次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你看着下面那些花不喜欢吗?非要爬树?”
“喜欢的,上次来还没有那么多花呢。”
她歪着头:“所以,花是特意给我种的吗?”
“自作多情。”新鲜的话从谢观嘴边刻薄出炉。
“你再不老实,我就把你捆起来。”
“嘻嘻,用你骨折的手吗?”
卉满一点都不怕,得意耸肩,让人火大。
养伤的这些天里,医生叮嘱谢观尽量不要活动手臂,卉满便坐在床边帮他处理公司事务,她跟他谈论某些财务问题,一点即透,两人的沟通基本没有阻碍。
但她也有疑问:“这里的账表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这样最合理,最流俗大众。”这个记账法则一百年前还是他曾祖父从国外引进的。
卉满挠挠头:“这个问题我问过教授,可他不回答我。”其实是全然忽视她,老师们和同学们都觉得她道德有瑕,洁身自好的人都不愿与她接触。
谢观的解释并不能使卉满信服,她对权威天生没有什么尊重,也不会因为别人这么说这么用就接受某种东西。
别人说的很多话她不会听,她要自己证明,比如1+1=2,金银货币制,公理定理之类,是最不好解答的那一类,从小问不出个所以然,她就自己去质疑推理,好奇着同时担忧着,将问题内化,这是她学习中很自然的一部分。
谢观的伤势好的很快,不知不觉就痊愈了,他回首看,朝云暮雨,花晨月夕,其实这是很美好的几天。
最重要的是,她就陪在他身边。
第50章 出游
女儿已经一岁大了, 凛冬中,挑了个天气温和的周末,三人一起出门游玩。
卉满分外珍惜跟女儿这不可多得的外出机会, 她推着婴儿车寸步不离,谢观走在最外侧,他们看起来像一家三口。
还是那个年轻店员,看到谢观有点怯, 但她很喜欢接待卉满,直夸卉满的头发保养的好,乌黑油亮,脸也比上次小了。
“脸小了,因为拔了智齿,头发滑,因为花了半小时打发膜。”卉满面无表情,毫无保留。
“哈哈哈,女士您真会开玩笑。”
店员热情地介绍着最新款设计,拿来几件精挑细选过的连衣裙, 服务卉满去试衣间试穿。
谢观守着婴儿车坐在沙发上,叠着长腿气场内敛, 女儿在车里坐了起来, 好奇地看他。
对她来说,谢观眼熟, 但是又有点生分,他平日里跟着卉满去看她时不怎么抱她, 也不太能闻的惯她身上的奶腥气。
这小家伙对他上上下下打量, 倒是一点都不怕他。
她声音清脆地喊:“爸爸。”
“嗯?”
女儿看到了他手提包里的橘子味鱼油,她牙还没长全, 两个保姆阿姨在儿童营养师的建议下会给她日常喂一些营养补充的磨牙小零食,这次出来玩卉满受了嘱托也一并带出来了。
“想吃?”谢观晃了晃鱼油瓶子。
“吃,吃。”
“再叫声爸爸。”他语气温柔下来。
“爸爸。”
谢观眼角弯了弯,给她拿出粒鱼油,女儿眼疾手快直接吞嘴里了,这反应速度简直跟卉满如出一辙。
谢观皱眉,隐约记起点什么。
卉满这时刚从试衣间出来,听到动静支着耳朵走过来了,看他手里拿着鱼油瓶子,紧张兮兮地问他:“你没给她吃吧?”
谢观如实答:“吃了一粒。”
“胶囊皮呢?”
“什么胶囊皮?她自己一口吞了。”
卉满一下子慌了,看向女儿,她坐在婴儿车里看着爸爸妈妈,眨着大眼很是无辜。
卉满情急之下吼他:“我跟你说过了,不能给她整粒吃这个!会卡到喉咙的!”
“那是软的。”
“那个胶囊皮黏喉咙里很危险,你在车上到底有没有听!”
她急急忙忙想让女儿吐出来,可女儿嘟着嘴就是不张口,卉满想用手指扣开她的嘴巴,这时她忽然把胖乎乎的小手张开,咯咯笑起来。
她的掌心里攥着鱼油皮,原来早就咬破了自己偷偷吐出来了。
卉满吓出一身冷汗,虚惊一场。
她后怕地把女儿抱在怀里。
谢观白白挨了一顿骂,脸面有点过不去,他蹲下身去逗女儿,语气有点哀怨:“为什么不早把东西拿出来看呢?”
“爸爸坏。”女儿不愿意跟他亲近,把头埋向卉满怀里。
谢观有些尴尬,他去牵卉满的手,卉满冷淡地把他的手拂开了。
店员们都看到了,大气不敢出,站在一旁不敢吭声。
谢观压了压声音,跟卉满说:“这件衣服挺好看的。”
卉满却不说话,气氛瞬间冷了场。
女儿在她怀里很开心,揪着她这件新换衣服的腰带玩,咿呀学语:“妈妈,花花,花花。”
店长冲跟卉满比较熟络的年轻店员眼神示意,她立刻上来打圆场。
“女士,小朋友好像很喜欢这件最新款的衣服呢,儿童款这个系列我们可以向总部预约定制的。”
谢观当即接过话茬:“那就这个系列每款都定两套吧。”
他看着卉满,她的神色慢慢稳定下来了,逗着女儿,女儿吐着泡泡,亲的她满脸都是口水。
又对店员吩咐道:“她穿的尺码,这个系列每款也打包两套。”
店员高兴地去打包衣服,店长暗暗松一口气,走到一家三口身前来,微笑道:
“女士,先生,我们最近店里新来了一款包,是复刻的上世纪摩纳哥王妃同款,大中华区限定两个,二位要看一下吗?”
谢观探过身,握住女儿的小手,冲女儿轻声说:“喊爸爸。”
“爸爸。”
“爸爸跟你道歉,好不好?”
“爸爸,爸爸。”女儿抓着谢观的大手,憨憨笑了起来。
卉满神态缓和了很多,心里紧绷的那根弦慢慢放松下来。
谢观对她旁敲侧击:“看看包?”
“嗯。”当着店里这么多人的面,她总算闷闷回应了下。
店员们你瞅我,我瞅你,头回见到这种稀有场面,一个巨有钱的男人低声下气求着给女人买包……
他们纷纷看向卉满,内心感叹这小姑娘有两把刷子的,实在是训狗有方。
“爸爸抱。”
女儿在卉满怀里,冲谢观伸出小手。
在卉满含恨目光的注视下,谢观强忍着不适,伸手把女儿抱在半空中。
是的,半空中……他大手架着她的胳肢窝,就那么把她悬停在离自己几十公分的位置。
“她有毒吗!”
卉满火气憋不住,要把孩子夺回来。
谢观默默把女儿移到身前,女儿用噙满口水的脸,蹭了蹭谢观的脸颊。
谢观感觉自己想死的心都有了,为什么小奶孩的口水又腥又咸又恶心,简直是生化武器。
店员们排成两排看着他们这其乐融融的画面,虽然有点诡异,但还算是温馨的。
出了店,三人走在空旷的商场里。
谢观单臂抱着女儿,试图用另一只手牵卉满,可她有意避开了,他沉了沉心,走过几家珠宝店,随便选了家,作为超级超级超级会员,受到了极为热情隆重的礼待。
女儿把一枚石上鸟吊坠拿在手里玩,这是传奇珠宝大师的杰作,镇店之宝,店员们却没有觉得丝毫不妥,直夸小朋友有艺术品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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