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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疑惑道：“这又是哪家灯坊？”
皇上身边的大总管刘福走到栏杆边上望了望，而后回到皇上身边，说道：“好像是一个姑娘在作画，没见着哪家灯坊的徽记。”
肃王坐在下首，闻言微微挑眉，向那璀璨街灯看去。
灯会原定由京兆府官员选出灯魁即可，此时皇上来了兴致，想近距离看看这民间花灯与宫廷花灯有何不同。
“待比赛时间到了，让他们下面的选出三十盏精品送上船来。”
刘福应是，着人去传话给相应官员。
不多时，比赛时间结束，宫人将挑选出的前三十盏精品花灯送上船来。
甲板上挂上三十盏花灯，整艘大船更加明若白昼。
皇上携着皇后，身边跟着乌塔王子、公主及一众嫔妃亲王公主一起出来赏灯。
“那座鳌山怎么没入选啊？”
京兆府尹李大人在旁回答道：“鳌山不是参选作品，北里坊参选的是这一盏琉璃宫灯。”
皇上顺着李大人目光看去，那盏琉璃宫灯甚是华美精致，四面画的是南方赈灾、平乱南邵、西北御敌、改革田税等，正是皇上前半生中最有功勋成绩的几件大事。
皇上眉眼带着笑意，道了一个“好”字。
然后又往后看去，民间花灯工艺虽比不上宫里灯匠手艺精湛，但花色调皮，题材活泼，除了常见的宫灯、遨龙灯、花灯、走马灯外，连白兔车灯、舞狮提灯、滚灯都有。
原本已经看花了眼，没想到走到后面，顿时又觉得眼前一亮。
一条两尺来长的文鳐鱼花灯悬在空中，白首赤喙，鱼须仙灵蜿蜒，周围漫天华彩像是被鱼灯所吸引一般，整条鱼流光溢彩。
走近鱼灯仔细一看，原来作画之人甚是巧思，鱼身上的片片鱼鳞用矿物染料描图，色彩斑斓夺目，鱼鳞边沿则用金粉银粉勾勒渲染。
文鳐鱼身侧生双翼，羽翼用孔雀羽锦鸟羽修饰而成，尾部则用宫纱铜丝拧出，留有部分轻纱，再佐以祥云图案。夜风徐徐吹来，鱼鳍鱼尾轻轻摇摆，更显一番鱼化龙神隐隐腾云的意境。
点睛应是最难的，然这文鳐鱼的画师笔意高超，观赏它的人，不管如何从哪个角度看，文鳐鱼都像注视着自己一般。
皇上看呆了，“这画师当真心思灵巧，用色精妙！”
他转头看向李大人：“画师们可都在附近？”
李大人回答道：“都在旁边候着呢。”
皇上朝众人说道：“今年的花灯甚是精妙新颖，咱们这次公平起见，灯魁由咱们投票选出来如何？”
众人一致说好。
皇上从三十盏花灯中挑出五盏最好的的花灯，让李大人带画师进来，解说花灯制作寓意。
百姓不能轻易得见龙颜，船舱内用屏风隔开。
五位画师在屏风之外行跪拜礼，内侍将入选的花灯交由画师自己亲自提着。
隔着屏风，璀璨灯光将画师的人影影影绰绰映在屏风上。
肃王锐利眼光似是要透过屏风一般，牢牢黏在提着文鳐鱼花灯的那个窈窕身影上。
端王也甚是惊讶地看向屏风。
原来文鳐鱼花灯的主人，竟是一位姑娘。
单看鱼灯已觉得韵秀仙灵，如今再由这么一位姑娘提着，即便隔着屏风只看影子，也觉得仙气飘飘，让人神往不已。
皇上示意身旁的李大人。
“各位画师可否简单说明一下各自作品的寓意和特色？”李大人开口说道。
第一位是北里坊的画师，甚是能言善语，对着琉璃宫灯皇上的几件辉煌大事一阵吹嘘，把皇上的龙屁股拍得舒舒坦坦。
皇后淡淡看了一眼眉开眼笑的皇上，知道他宣这些画师上来旨意在此。
皇上年轻时个性激越进取，敢于御驾亲征抵御外敌，敢于大刀阔斧推行新政。前半生功绩累累成效颇丰，确实够他吹嘘一辈子的。
而后国库渐渐充盈天下太平，一众臣工在他手下服服帖帖，加上年纪又上来了，皇上的性格这才开始平和中庸起来。
如今回顾年轻时的意气风发，如何不让他心怀感慨，帝心振奋。
老一辈的后妃、亲王都知道皇上年轻时候的事情，几个皇子公主也曾在小时候听说过，但是乌塔皇室众人不知道呀。今日民间的画师借用花灯作画如此颂扬皇上，乌塔王子果然非常有眼力见地奉承起来。
皇上听得心满意足，谦虚道：“都是年轻时候的事情了，现在要看你们年轻一辈的。我这几个儿子颇有我当年风范。”
言语中传递出来的意思还是很明显的。
乌塔王子，跟我们合作是有保障的。眼前这大梁盛世便是我这么打造出来的，你那几个糟心邻居不用放在心上，我现在虽然老了不想出手，但是我的儿子们能把他们搞定。
乌塔王子又趁机奉承了几句太子和肃王，这回倒是记得把端王捎上了。
接下来是其他画师陆续介绍，都是寓意吉祥的好话。
肃王目光从未离开过最后提鱼灯的窈窕身影，待那熟悉而清悦的声音响起，他的手微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微婳因为有可能要面见圣颜，她早就将面纱除去。
她眼前视线虽被屏风阻挡，但也知道屏风后坐的是谁。她此间心情确实有些复杂，但也不能否认，上位之人为大梁带来了和平盛世。
她淡淡开口：“文鳐鱼现，天下丰登。文轩阁制作此灯，愿大梁山河远阔，国泰民安。”
她声音一出，皇后和平宁公主均暗暗一惊，俱是不由自主地看向肃王。
皇上听那画师姑娘的声音甚是年轻，对于一个年轻姑娘制作的花灯能在众多名家前辈中脱颖而出，还是甚感惊讶的。
他赞叹说道：“你家做的这盏文鳐鱼灯确实不俗。”
微婳甚是平和回答道：“多谢陛下夸奖。”
按照投票的规则，侍从将红绸带子呈送给各位贵人,场上拿到红绸带子的贵人给心仪的花灯投上一票即可。
皇上早就看上了那琉璃宫灯，朝李福使了个眼色。李福会意，领着皇上的红绸绕到屏风外面，将红绸带子放在北里坊画师面前的银盘里。
皇后看了一眼最后那个窈窕身影，她虽也喜爱微婳的文鳐鱼，可此时帝后一心在外人看来最为重要。
她朝身边的大宫女耳语两句，那宫女绕到屏风外，将红绸带子放到北里坊画师的前面。
唐贵妃原也想顺皇上的意思去投琉璃宫灯，此时见皇后身边宫女像是绕到北里坊前稍停了停，想来要在外人面前彰显帝后恩爱，她心里便有些不舒服了。
她将红绸递给身边宫女，直接说道：“给那盏海棠花灯吧。”
皇上瞧见她脸色带着一层薄愠，知道她又小鸡子肚肠了，玩笑道：“爱妃颜色美艳，正与海棠相映。”
唐贵妃瞧见皇上讨好自己，忍不住嗔笑：“皇上说笑呢。”
那边皇后看见了，无语至极。
都当奶奶的人了，还与海棠相映，这两个为老不尊的，也不觉得丢人。
接下来是乌塔王子投。乌塔王子说能绘制出如此精妙的花灯之人，定也是妙人，提出要亲见一见这些画师。
皇上自然没有什么不允的。
乌塔王子走到屏风外，一眼先看到了那个神仙一般的姑娘，微微一怔，然并不多说什么，将红绸带子给了北里坊。
粱帝的脸面还是要给的。
乌塔公主原也想投给北里坊，却在看到微婳时有些呆住了。
她缓缓走到微婳面前，看着她的脸。
“你竟然与他有些相似。”
微婳闻言抬头看她，露出疑惑茫然。
乌塔公主自嘲一笑，将红绸带子给了微婳。
乌塔王子既然开了头，后面的人便都走到屏风外进行投票。
太子走到屏风外，虽多看微婳一眼，然他还是径直将红绸带子投给了北里坊。
端王进来的时候，第一时间便是去寻那鱼灯的主人，待看清微婳容貌后，双眼骤然放光，脸上堆满笑意。
他踱步到微婳面前，伸出手撩动一下那飘逸的鱼尾，两根手指捏住那轻柔宫纱，细细摩挲。
“原想这鱼灯已非凡间之物，没想到姑娘才是那真正的天仙下凡。”
微婳觉得此人言语轻薄无礼，脸颊边不觉飞上一层薄红。
明知此人想等自己回应，然她却咬着牙，宁可再得罪一个权势之人也还是不应答，只屈身行了一个礼。
端王瞧见她明明一副堪比桃花嫣红的羞涩模样，却又隐忍不睬自己，心头更加抓痒难耐。
他露骨目光在她清艳脸庞扫了好几下，这才将红绸带子轻轻放在她面前的银盘里。
“后会有期，沈姑娘。”端王朝她说了这么一句，转身走了。
微婳心头一惊，手心沁出微粘汗意，未能多想，听见脚步声渐近，她不由自主地看向那从屏风后绕出来的挺拔身影。
猝不及防地，又对上了那双熟悉的黑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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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王：媳妇儿有才又漂亮，太招人眼儿怎么办！
第33章 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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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王看着微婳仍然薄红的脸庞，下意识朝端王刚刚隐去身影的方向看去，脸色渐渐变得凝重。
肃王扫了一眼其余的四位画师，画师齐刷刷地将头低下去。
肃王的气场确实可怕，之前还有想要偷瞄看热闹的画师这会儿全都变成了垂头鹌鹑。
肃王收回视线看向微婳，压低声音问道：“他刚才说什么了？”
他音量控制得很好，确保只有他和微婳二人可以听见，微婳轻轻摇了摇头。
他知道她不敢多说，只轻声说道：“莫怕，有我在。”
微婳看着那双如夜一般深沉的眼眸，终究垂下眼睑，避开他诚挚目光。
肃王将手中红绸放在她面前的银盘里。
肃王离开后，平康公主过来。
她在琉璃宫灯和海棠花灯前犹豫了一下，终是投给了海棠花灯。
而后便是平宁公主。
平宁公主缓步走向微婳，朝她一笑，“沈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宁——公主殿下。”微婳朝她屈身行礼。
旁边除了北里坊以外的几个画师，对微婳都是又羡慕又嫉妒，怎的这些亲王公主个个都那么喜欢沈姑娘呢。
平宁眨巴了一下眼睛，凑近她耳边悄声说道：“我很喜欢你的这盏文鳐鱼灯，不过为了让父皇母后开心，我还是得投北里坊。”
微婳淡笑回答道：“能得公主赏识，民女荣幸至极。”
平宁见她从容淡然，不骄不躁，心中也很是喜欢。
她踱步到北里坊的那位画师面前，说道：“你家这盏灯做得不错，不过上面所体现的事情不及我父皇功绩十分之一，明年可再接再厉。”
北里坊的画师恭谨回道：“谨遵公主教诲。”
屏风后，皇上开怀大笑道：“这孩子，真是的。”
皇上所在的这艘船上的人已投完，皇上又命人将入选的五盏花灯送到另外两艘船上，给船上的官员投票。
五位画师在旁边船舱稍作等候。
虽说给另外两艘船上的官员投票，但是在皇上投票时早有人递消息出来，各家主子投了谁，帝后属意哪一家，有关系有本事的官员都能打听清楚。
投票结束后，果然是北里坊的琉璃宫灯得了第一名。
皇上颇高兴，“虽说是选灯魁，但是科举都有前三甲，那花灯也定个前三甲吧。”
按照票数高低，微婳的文鳐鱼灯得第二名，颂阁的海棠花灯得了第三名。
微婳提着文鳐鱼灯回到摊位的时候，李嬷嬷紧张问道：“如何？”
微婳笑道：“得了个榜眼。”
砚儿拍手欢呼：“姑娘好厉害！”
微婳走到刘伯身边，“这次真的多亏了刘伯。”
刘伯也甚是高兴，“姑娘客气了，都是姑娘画得好。”
旁边有官差将帝后赏赐的东西送过来，领头的官员说道：“恭喜柳姑娘，皇上和皇后恩赏的东西已全部送来，你过目一下。”
微婳在官府那里登记时名字写得是柳微婳，他们称呼自己是沈姑娘也好柳姑娘也罢，都是她，她没必要较真。
微婳恭敬说道：“多谢大人。”
李嬷嬷将赏赐的东西接过。
原来前三甲帝后的恩赏都是一样的。皇上赏赐的是一套文房四宝，皇后赏赐的是一个紫檀木雕花云玉笔屏。
但对于微婳，皇后临时起意，把前段时间尚服局刚刚送给各宫的丝绒宫花，另外选了一套赏赐给她。
如此一来，微婳得到的帝后恩赏便比另外两家还要多些。
周围百姓见文轩阁得了花灯榜眼，又得了这些御赐之物，更是将文轩阁围得水泄不通。
随即有人出高价要买那条文鳐鱼灯，不过微婳婉拒了。
不是她舍不得卖，而是因为文鳐鱼灯是皇上钦定的花灯榜眼，留着还能当个活招牌。
幸好她有先见之明，提前做了许多和文鳐鱼类似的小型鱼灯。
砚儿将小鱼灯拿出来，很快便被众人抢光，没买到鱼灯的客人就买其他的花灯。
文轩阁家灯上的画基本都是微婳画的，纵然没有皇上给她家一个花灯榜眼的名头，沈姑娘的画作在京城里也极富盛名，平时收藏尚且不易，更何况今日还能得亲见她本人在此售卖。
船舱内的宴席还在继续，皇上去净手，走出船舱时，抬眼便看见河岸边街尾那骤然聚集的行人。
他问扶着他的刘福：“这个是画文鳐鱼灯的那家店铺吧，叫什么来着？
刘福在旁边说道：“文轩阁。”
皇上道：“哦，对，文轩阁，像是哪里听过似的。”
刘福踟蹰着说道：“原来是礼部尚书沈思开的画馆。”
皇上呆住了：“你是说，刚刚那姑娘是沈思的女儿？”
刘福心中忐忑，却还是如实回答：“应该是。”
皇上脸上有些怅惘，心中默道，早知道是她，便该给她个状元了。
皇上回船舱后，平宁向帝后请辞：“父皇母后，儿臣有些困乏，想要先行回宫休息。”说罢，超肃王眨巴了一下眼睛。
肃王说道：“儿臣可送平宁先回去。”
皇后一看平宁那满脸雀跃的神情，便知道她根本不是困乏，只是想偷溜去玩。
她朝皇上说道：“那便让靖哥儿送平宁先回去吧。”有肃王看着，她也能放心些。
皇上应允。
待肃王和平宁走后，端王也向皇上请辞：“父皇，儿臣不胜酒力，想先行告退回府休息。”
皇上点头允了，心中都明白，年轻人就是这样，一到这样欢乐的节日，各有各的打算和玩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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