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道谢之后，他加重手上的力道，猛地一抬手，女子便被他掀翻在地，而他手上的气也急追上去，环绕在她周围，彻底制住了她。
她这是败了……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女子倒也输得心服口服，她站起来后也朝曲墨芳点了点头，道谢：“多谢指教。”
说完便不卑不亢的下台，而随着她的离开，有人便眼尖地发现台上留有浓墨写下的一个历字，而墨色崭新，还有淡淡的墨香飘来，难道这是曲墨芳留下的？
可曲墨芳笑意未变，悠然等待着下一名挑战者的上台。
有了女子打开局面，后面再来挑战的人便更多了起来，能用尽全力和曲墨芳打上一场，多多少少总会有所收获。
江蓼亭在台上看得连连摇头，曲墨芳这名气太大了，想看开冥渊府的人也多，他的这一战，倒是战得没什么血腥味，胜者败者皆大欢喜，毫无看点。
唯一令人意外的是每次有人下台，台上都会出现墨色的字，可谁也没看见谁趁着别人战斗的时候上台写字了。
想来想去，恐怕也只有曲墨芳在边打架的时候边干出这种事情。
果然，在曲墨芳接连送走十人后，台上的句子倒也成了。
江蓼亭眯眼看着，轻声念了出来：“历添新岁月，春满旧山河。”
看到这诗句后，江蓼亭忍俊不禁，笑出声来，场下的看客们更是欣喜若狂，谁也没想到曲墨芳还搞了这么一出，这可是天大的好彩头。
这下不仅看客和曲墨芳高兴了，恐怕冥渊城城主也笑得合不拢嘴。
江蓼亭杵着下巴摇头，唉，他的这场比试，竟然真的让他变成了华丽的个人秀，难怪多少人对他赞不绝口，他这哄人的功夫确实是一流。
而这时候，想要开冥渊府的四人已经聚齐了，分别是樵夫林荻，坠京楼江蓼亭，锦昭谷楚沁蕊，曲家墨芳公子。
这些出名的和不出名的名字摆在一起，忍不住让人叹惋，他们也算是人中翘楚了，却要在开冥渊府的时候只能存活一人，剩下三人都是白骨森森的陪衬，怎么说都觉得令人惋惜。
可越是这样越是刺激，在曲墨芳才刚下台后，擂台周围的白色布条便纷纷自燃了起来，数条白布被熊熊烈火吞噬，被点燃的还有看客们的激情，他们已经等不及要见证英雄的壮烈溃败和新人的闪亮诞生了。
只可惜大火燃尽后，又是一个白天，可仅仅几个时辰，是任谁也掀不起风浪的。
最令人瞩目的四人却没有抛头露面，任由外面讨论得风生水起。
而看客们这时候已经自发地买定离手了，再怎么看来，虽然楚沁蕊招式炫丽，但客观来看，还是曲墨芳的实力更胜一筹。
至于江蓼亭和林荻却没让人感到有多少威胁，除了两人名气不大外，按照看客们的话说，这两人看起来就不是能赢的样子。
江蓼亭却对这些议论一无所知，她关了门窗，把这些纷扰全隔绝在了世外。
房间内的夏无烬却一脸凝重，一心赴死的模样，江蓼亭却不准备开导他，夏无烬可不是个能听劝的人。
在她身边的金流意倒是很安静，他坐在棋盘边，执子与自己对弈，片刻后，他问道：“你觉得今晚能赢下吗？”
老实说，他们根本不知道冥渊城城主会让他们历经什么样的试炼，他们想做准备也无从下手。
江蓼亭坦诚地摇头，随即道：“我没想过输，但……万一要是输了，你们可以随时离开。”
夏无烬听完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别说这种丧气话，无论如何我都得活着。”
江蓼亭闻言只是点头，她赞赏夏无烬的生命力，但对于金流意，她却有所迟疑。
半晌后，她幽幽出声道：“你是不是还有事要做？”
金流意当初梦呓都是想活下去，这么多年来也一直在苦心经营，怎么可能随她埋葬在这里。
在这种大是大非面前，他即使选择离开，她也不会怪他。
而她的话让金流意沉默了许久，再出声的时候，神情已经淡定多了，只是他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是问道：“要是我说我不愿意看你赴死，你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去对吗？”
江蓼亭微微一怔，却还是笑着点头承认：“不错。”
金流意也跟着平静道：“那无论我做出什么选择，你都不要阻止我，即使我与你赴死，你也无需为我惋惜。”
江蓼亭听完便不由自主地移开视线，垂眸轻声应道：“好……好”。
这个话题一过，三人再无话可说，沉默就这么自然地将他们围绕。
直到夜幕降临的时候，江蓼亭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她走到窗边，拉起金流意的手指，放在唇边轻轻地亲了亲。
“楼主，之前骗你我很抱歉，但这一刻就是我的真心。”
江蓼亭说话的时候，眼神却在金流意的胸口处徘徊，她像是丧失了与他对视的勇气，就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惊动了她一往无前的勇气。
可金流意看了一眼就看穿了她，他暗自深吸一口气，握住她的手缓缓道：“我时刻等着你，要是不见你，我会去找你，像往常一样。”
江蓼亭再没能开口，她怕自己说得多了，反而真就露怯了。
可她忘了，金流意的半条性命在她身上，她心里有着何种感情他都能感知到。
可要强的江蓼亭恐怕不想听什么靡靡之音，金流意握了握她的手，以示安慰，江蓼亭反而伸手环住他，埋在他怀里汲取温暖。
那一刻金流意的心柔似春水，他像一只没有骨头的猫，明明被她拥抱着，却像是早已钻进了她的身体里，被她用温暖包裹着，这种感觉真的异常安心。
一声叹息后，江蓼亭放开了他，利落地打开木窗，回头道：“等我，我会回来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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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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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蓼亭下场不久后，其它人也逐渐来了，四人只互相点头致意，并未多说什么。
他们四位主角聚齐后，不多时就有丝竹管弦传来，是一首喜庆的乐曲，曲音轻盈活泼，犹如空山鸟鸣，涧水流淌，让人听了心情为之一振，整个会场上空的阴霾也随之一扫而空。
曲声过后，几位身材妙曼的美艳女子，怀抱着琵琶，轻盈踏步，缓缓出现在空中，她们身着紫色轻纱含胭服，舞动起来，素手婉转，娇媚无骨，流云水袖，瑞彩翩迁。
无数的金箔纸随之从天而降，夹杂着大大小小的银币，齐刷刷洒下来，大家边抢边欢呼，恨不得整个会场都被钱币铺满，就算被砸晕也在所不惜。
江蓼亭头一歪躲过砸下来的银两，看着曲墨芳说道：“要是我不是我，我会选择拿钱走人，不知你怎么想？”
曲墨芳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彬彬有礼地回应道：“可惜你做不得主，我们也是。”
几句毫无意义的寒暄过后，忽然有一身姿婀娜的红衣女子出现在会场上空，她轻轻抬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正在源源不断洒落的钱币就停止了动静，在瞬间消失得无言无踪。
四人当中，林荻率先问道：“你是何人！冥渊城城主何在？”
女子闻言掩面轻笑，柔声道：“小女名叫婉烟，公子莫急，正是城主派我来接应几位，只要通过几个小小的试炼即可，我家城主已早在冥渊府中等候。”
楚沁蕊一听也蹙起眉，高声问道：“几个试炼？城主未免太过神秘，我们只想见上一见，才出生入死取得十连胜，竟然还有几个试炼等着我们吗？”
婉烟听完这话，弯着眼角，再次咯咯笑了起来：“美人莫急，我们城主也说了，几位的十连胜带给他不小的震撼，钱，也洒得够多了，血，也见得够多了，接下来的试炼没有刀光剑影，反而颇有雅兴，敬请期待。”
江蓼亭听她磨叽了半天，也忍不住问：“请问城主想让我们做什么，或者表演什么？”
婉烟勾唇一笑，伸手轻轻一拍，四条宽大的红绸从天降落，虚虚地挂在空中，而四人面前很快出现笔墨，婉烟继续说道：“四位，这可就是投名状，只要在上面写上名字，要是再想退出，可就只剩尸首了，落笔之前，可都得想清楚了。”
赢得十连胜，谁还会在这里临阵逃脱，江蓼亭不会，其它三人更不会，他们各自上前，沉着冷静地写上自己的名字。
婉烟见状笑意更浓，她环视四人一眼，悠然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宣读城主的要求，请诸位听好，城主今日想赏琴棋书画，请四位抓阄，抓到什么，就演示什么，没有更改的可能。演示完后，城主自会择出最优者，而后你们四人再各自投票，要是你们选出的结果不符合城主的笑意，那很抱歉，整个环节就到此结束，唯有符合城主心意的人才能入冥渊府，其它人得留下性命。”
谁也没想到这个第一个环节这么简单又这么直接，要是能赢，自然赢得顺畅，要是输了，可就白白送了三条命。
江蓼亭自我反思了一下，从她出生以来，干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嬉笑怒骂，烧杀抢掠，像这种像样的技能她确实是没有，不管琴棋书画中的哪一样拿出来，对她都是难如登天。
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那个模棱两可的猜测，谁知道城主到底心意属谁，不说这曲墨芳长得俊俏，楚沁蕊倾国容颜，林荻超然物外，而江蓼亭这三样都没有，单这么看实在比不上谁。
她这次，可真是遭了……
婉烟却不管心怀各异的众人，她拿出手里的阄盒，轻轻一推，盒子便落到了四人中间。
四人互相对视一眼，各自伸手拿出一张纸条。
而江蓼亭在抓阄之前就早已死心，不管抓到什么，她都一窍不通。
同时，其余三人又各自亮出了他们的阄词：楚沁蕊：画；林荻：棋；曲墨芳：书；那江蓼亭的阄也不言而喻，她抽到的是琴。
对于江蓼亭而言，这可是手心手背都是刺，没一会就有一张成色精美的古琴飘到她手边，等待着她的轻抚。
古琴在盛情相邀，江蓼亭却真是难以下手，她不禁遥想当年，频频看人抚琴还是数千年前，最近的也就是梦中遇到的那个古怪小子，确实抚得一手好琴。
事到如今，江蓼亭也不得不暂时抄抄了，她闭上眼，努力回忆当时那小子的手法，稍微在心里演示一遍后，江蓼亭正要上手，却又听见婉烟道：“对了，还忘了提醒各位一句，城主今夜不想见血，切莫伤人。”
这倒也好，江蓼亭可不想在埋头抚琴的时候还要抵挡其它人的暗箭。
她稍稍松了口气，低下头按在琴弦上，凭借着记忆拨动琴弦，说来也奇怪，明明只是见过一次，这时候却觉得有如泉涌，那些音符像是有了生命一般，主动从她指尖上跳出来，至于好坏的话，江蓼亭听了自觉还行，就是不知道城主心意如何了。
正好是她一曲结束的时候，婉烟忽然指挥人敲响鼓面，笑道：“诸位请停手，时间已到，请展示。”
她话音落地，几个丫鬟模样的女子便疾步上台，举起曲墨芳的书法、楚沁蕊的画作来，飞到空中朝四周展示。
江蓼亭也粗略看了一眼，两个容颜出众的人，他们的字画当然也和他们的长相一样超凡脱俗。
曲墨芳的书法挥洒自如，入木三分，如游云惊龙，颇得他的洒脱之势。
楚沁蕊的画作美轮美奂，栩栩如生，仿佛不是画在纸上，而是真的从纸里生长出来，趁人稍不留意就会穿透纸面，跃人眼前。
这些书画，让患有眼疾的夏无烬来看，夏无烬都能看出好赖来，毕竟这一书一画无出其二，堪称世间绝有。
至于林荻的棋局，则是有人和他对弈而成，江蓼亭也只懂得个大概，也能看出这棋局你来我往，风云际会。
林荻虽然满头大汗，但看他松了口气的架势，看起来还是他赢了。
三人似乎都有所展示，唯独江蓼亭，实在是拿不出手……
看客们早已忘了她的琴音，这时候忙不迭地对着曲墨芳和楚沁蕊的书画指指点点，深入浅出地评价着。
看着时辰差不多后，婉烟轻轻一拍手，含笑道：“时辰已到，接下来是城主口谕，他对诸位的作品做了简单的点评，至于其中深意，大家自己琢磨。”
她先点评了林荻的棋艺：“虽欠缺历练，但心志淡泊出尘，终究是棋高一着。”
然后是曲墨芳：“公子不仅美名远扬，果真妙手丹青，这字定能翰墨流芳。”
接下来是楚沁蕊：“谷主沉鱼之色，仙鹤之姿，技艺更是出神入化，让人惭凫企鹤。”
留在最后的是江蓼亭，婉烟说到她时，脸上的笑意却变得古怪起来，她眯眼笑道：“江姑娘这琴音，似有故人之音……”
江蓼亭听了这么一句，还想等着婉烟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婉烟却露头朝她笑了笑，轻声道：“没了，就这样。”
什么！就这样？凭什么就这样？点评别人的时候，城主叽里呱啦说了一圈，轮到她就是这么简陋的一句话，嗯……多少有点丢人。
但这话听在别人耳朵里，却有其它意思，曲墨芳依仗着和她的几次交情，忍不住问道：“江姑娘，莫非你和冥渊城城主认识？”
此话一出，看客哗然，一些本来就看她不爽又打不过她的看客们可就有话说了。
“难怪我觉得她平平无奇的无名之人，只不过仗了坠京楼的名号，怎么可能突然打败鬼门主，甚至豪取十连胜。”
“啧，也不无道理……”
江蓼亭听着那嘈杂的声音，忍不住摇头：“墨芳公子，话可不能这么说，我第一次来冥渊城，至于城主姓甚名谁，明明是长久对此流连忘返的你才更清楚才是。”
曲墨芳自觉失言，也摇着扇子温声道歉：“是我一时口快，请江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江蓼亭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婉烟却嫣然一笑，伸手虚虚一指，刚才还在面露不屑、高声议论的人，忽然就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婉烟神色如常地继续伸手四处点了点，人群之中陆续倒下的人就多了起来。
这下没人再敢议论了，所有人沉默着不说话，只有婉转的琵琶声，还在绵延不绝地奏响着，为场上有添了一丝诡异。
婉烟这才收回手，巧笑倩兮：“我们城主说了，他是没见过这位江姑娘的，请不要再有类似的质疑，如若不服，请赢得十连胜后再说。”
江蓼亭也没想到冥渊城城主的手段会这么狠厉，她下意识看向曲墨芳，这一会他的脸已然全黑。
江蓼亭虽和他没很深的交情，但也知道，他是为自己的失言而懊恼，他和她认识，就说了那么一句没有拘束的话，带走的却是几个人的性命，此刻他怕是想杀了城主的心都有。
好在这时候婉烟又说道：“请诸位不要紧张，他们只是晕过去罢了，我们的重头戏还在后头，接下来你们面前各自放有两张纸，请大家写下你们心中认定的赢家，而……是死是活，在此一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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