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缓缓说出这话,声音浑厚得如炸雷一般,在这空旷的黑暗里久久回荡。
江蓼亭不接他的话,只问:“请城主出来相见。”
怪物闻言耸了耸肩,活动了身子后,那些身上大大小小的水泡开始纷纷炸开,不过他也见怪不怪,依旧盯着江蓼亭道:“你想找的人就是我,我就是冥渊城城主,或者你可以称呼我为项靖。”
项靖?这名字似乎有点耳熟,只不过这样觉得的人只有江蓼亭,她似乎从很小时候就听过这个名字,不过那可能是数万年前了,但他所说的有故人之音又是什么意思。
江蓼亭决定一一问清楚,她便从最简单的问题问了过来:“项城主,我们今日受到邀约而来,不说以礼相待,刚才那又是何种作为,难道城主其实不想让我们进来吗?那真是让你失望了。”
项靖垂下头,狠狠冷笑了两声:“你知道的,我搞这个冥渊城,也就是为了乐趣,能看到你们为了见我而互相残杀,实在是觉得有趣。”
江蓼亭又问:“你当然会觉得有趣,因为你用金钱玩弄人心,所有人都之觉得你有难言之隐,肯定谁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一个怪物,难怪你不敢站在太阳底下,只怕是没这个勇气吧。”
“你!伶牙俐齿,油嘴滑舌!”说完后项靖又重重拍了一下地面,这会三人都被他震得飘了起来,再落下的时候,地面已四分五裂,而底下竟然是潺潺流动的黑水,三人只能勉强找个位置站在地面上。
可江蓼亭还有很多事情没搞清楚,她站稳身子后,继续问道:“你不惜把我们请进来,就是这么对我们的吗?听说两百年前也有人拜访过你,他如何了,不会是被你残忍杀害了吧?”
“我早已看淡世事,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两百年前来的人自然是来了又走了,我和他无冤无仇,怎么可能杀了他。仍然记得,他当时可是抚得一把好琴,连我也深深陶醉其中,可你就不一样了!”
江蓼亭听着他的描述,心里也有了猜测,项靖所说的故人之音,怕就是那个忽然在梦里对她出手的小子,原来他还真是两百年前进冥渊府的人,而她第一关的时候也正是因为弹了他所弹奏的曲子而被项靖选中。
她紧紧皱起眉头,又继续问道:“他到底是什么人,我和你从未谋面,自然也是无冤无仇,为何与我针锋相对,这可不是君子所为。”
“君子?你看我这样腐烂了半截,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度过漫长岁月的人像君子吗?以前还是人样的时候也许还能称得上君子,现在……哼哼。”
项靖十分清楚自己的定位,他一点也不像胡搅蛮缠之人,越是这样,江蓼亭就更加好奇,至于那抚琴的小子到底是谁,项靖拒绝回答也就算了,可他三番五次为难她,实在是令人费解。
江蓼亭深吸一口气,换了个问法:“那我问你,我是谁?”
“你是谁?这你问我?那好,既然你不知道的话,我就和你说一说,你是流芳派的人,也是坠京楼的人,是吗?”
看来这项靖也是知道得够多的,可这不是江蓼亭想要的答案,她冷冷盯着项靖,继续逼问道:“还有呢?”
项靖听到这,抬手看了看自己刚才用力拍下的巨掌,若有所思地说道:“要是你刚才就死翘翘的话,我还不会这么肯定,可惜你没有,你牺牲一把断剑后成功逃脱,像你这么可恨的人,全天下只有两个。”
这会儿江蓼亭的心也跟着猛烈地跳动起来,她似乎知道项靖想说的是什么了,便又屏息凝神继续问:“我和谁,你说清楚!”
项靖眨了眨眼,一张又丑又怪的脸上出现了那种回忆往昔的神情,他顿了顿,出声说道:“在很久以前,天墟还没关闭,天上有位叫绯云的仙子,我和她仇怨颇深,只因为我抓了她妹妹。”
他以深陷回忆的姿态继续缓缓道:“她那妹妹可不是什么好人,和绯云也是云泥之别,绯云是天上地下深受尊敬的仙子,数次救国救命于水火,她那妹妹却是墨川之主。”
江蓼亭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听着项靖问:“墨川,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仙界与冥界的交界处,只有天底下最邪恶、最晦气之人才会待的地方,和她相比,现如今的我望尘莫及。”
“你继续说。”
“当时年轻气盛,绯云我惹不起,当时这个墨川之主我倒是挺感兴趣,等我到了墨川一看才发现,这墨川之主却是一个半大的姑娘,身上却有浓厚的不祥之气,正好她力量薄弱,我毫不犹豫地把人掳走,没想到绯云追了上来。”
“是你先掳走对方的妹妹,绯云仙子为了救人才与你产生冲突,是这个道理吧?”江蓼亭这话问得十分客观,但这么一听项靖的所作所为就显得不那么正当。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不忘为自己辩解:“是又如何,当时墨川之主就是天底下最晦气之物,我把她带离墨川,也是为了替天行道,只可惜,我原以为这么一个麻烦之物,绯云应该是不会管的,没想到她和我打得天昏地暗,也造就了我如今这个局面。”
江蓼亭听他胡言乱语,此时冷不丁戳穿道:“绯云可不是这种徇私枉法的人,她救妹妹不假,但她当时没有杀掉奄奄一息的你,反而仁慈地给了你一条生路,你落得现今的场面,还是后面你咎由自取,残害生灵,你别想狡辩!”
“嘿嘿嘿……原来你也还记得些,即使我不是因为墨川之主而被困在这的,也是后来绯云把我困在这的,我和她一向不对付,你觉得呢?墨川之主。”
江蓼亭听见那个久违的称呼,心里像是大石落地,那些往事一股脑地往她脑海里钻,她差点承受不住,可她怎么也不能在这个地方退缩。
慌乱之中,她看到了金流意焦急看向自己的眼神,他大概也听了个七七八八,她的身份他已知道得差不多了,而他看向她的眼里依旧没有恨,不管他是因为对她一往情深,还是因为不知道墨川之主四个字的晦气,似乎也值得了。
江蓼亭暗自倒吸一口冷气,抬头目光如炬地对上项靖,恶狠狠道:“是我,怎么了?难怪你这么恨我,原来是绯云的手下败将,那时候你还是个人样,我也是孩子,当初没打得过你,现如今我不会再步绯云后尘,我一定毫不手软地杀了你!”
“杀我?真是可笑,你的实力恢复得如何,不会还是一介凡人的实力吧,那当我盘中餐还差不多,想杀我,天方夜谭!再说你要是杀了我,还能找到绯云吗?”
他这意思,难道他真的知道绯云在什么地方?不过江蓼亭是不会和这种怪物讲条件的,她冷笑一声,坦白问道:“即使我求你,你大概也不会告诉我绯云在哪对吧?何必惺惺作态,还不如准备好赴死!”
江蓼亭话音落地,忽然往黑暗里一跃,消失不见的同时声音从四面八方接连不断地传来:“夏无烬,绯云就拜托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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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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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蓼亭骤然消失在黑暗中后,夏无烬也会意很快地离开。
项靖盯着站在黑暗里的金流意,低沉地怪笑起来:“让你来对付我吗?墨川之主还是过于天真了。”
金流意紧抿着唇,默默举起手中的剑:“那你可以试试,到底鹿死谁手。”
项靖哼笑两声,大口一张灼热的火焰顺势喷溅出来,金流意虽然有自保能力,只凭手中的剑却始终无法更近一步。
在项靖压制般的攻势下,金流意仿若他的玩物一般,被他追来敢去。
项靖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什么坠京楼,竟然就这种水平,时代还是变了,像你这样的,以前根本排不上号。”
金流意勾了勾唇不置可否,他集中精力攻击项靖的手掌,项靖本来就被困在地上,要是这两双手也没了,差不多就能削掉他三分之一的实力。
他的举动被项靖看在眼里,却始终觉得是蚍蜉撼树,从体型和实力来看,两人差得不是一星半点,项靖作为存活了上万年的怪物,怎么可能被区区凡人修炼者刺中。
项靖像逗猫一样,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对打着,只使出了五分之一的功力,就已经把金流意折磨得疲惫不堪。
时间一久,项靖自己都觉得没意思了,他还是更感兴趣曾经幼小的墨川之主到底去哪了,总不能放一堆狠话就溜走吧?
就在项靖心不在焉地调戏着金流意的时候,殊不知金流意已悄然欺近他的手边,金流意心底一声叹息后,伸手取血掩住了自己的右眼。
霎那间,金流意的头发顿时变为雪白,项靖也被吸引了目光,不过已经晚了,金流意的后背又像幽灵一样伸出数只魔爪,一言不发地攀上项靖的手臂。
项靖下意识想把他甩掉,可终究还是迟了一步,金流意的数根魔爪已深深嵌入他的手臂中,稍一拉扯就渗出褐色的血水,剧痛也随之袭来。
“你!敢偷袭我!”项靖被狠狠缠上,恼羞成怒,三番五次想把金流意赶走,可金流意就像是长在他手上一般牢固,而且他根本来不及做什么,金流意已举起手中的剑,重重一挥,项靖的手掌便齐刷刷地被截断,掉落在地。
“哼,宵小之辈!”项靖举起另外一只手,想用蛮力把金流意攥在手里,江蓼亭却不知何时来到了金流意身后,她像鬼魅一般从他背后闪了出来,妖娆灵活地从他身前一路环绕着,轻巧地落到项靖庞大的肩上。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她手中的匕首便毫不犹豫地扎入项靖的血管,鲜血四溅的同时,项靖疼得怒号,凭着蛮力一把甩开江蓼亭。
在这么巨大的力量面前,江蓼亭像是被随手挥走的飞蛾,轻飘飘地砸到了暗处的墙壁上。
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传来,江蓼亭回头一看,发现是金流意先一步挡在她身后,环住她的腰后,给她做了结结实实的肉垫。
江蓼亭靠在他颈间轻轻喘了口气,低声说道:“我们必须得从这里出去,你帮我个忙,去找一样叫龟甲棋盘的东西,要是见到婉烟她们敢阻拦你,直接杀了她们。”
金流意担忧地歪头看了她一眼,轻声问:“你独自一人在这行吗?”
江蓼亭喘着气点头:“还好,我已经有办法了,你走吧,待会不见不散。”
金流意有些恋恋不舍地放开她的腰,低声道了声好后迅速离开。
好不容易得了个喘息的机会,项靖却没有因此放过她,没多久后,察觉她方位的项靖再次挥着另外一只举手,轰隆隆地一路擦着墙壁碾压过来。
江蓼亭已不想和他捉迷藏了,她缓缓出现在光亮里,面容冷峻,潇洒地伸手一挥,几根金色的丝线便朝项靖疾驰而去。
项靖的身躯就被困在原地,他想躲也是躲不了的,虽然几根金丝没射中要害,却还是直接穿破他的身躯,伤口处像着火一般熊熊燃烧起来,没一会就散发出腐臭的焦味。
江蓼亭满意地笑笑,手一收,几根金丝又从她对面的墙上发出,再次残忍地贯穿了项靖的身体,最后聚拢到她手里。
项靖虽然惨叫了两声,但这么大个怪物怎么可能败给几根细小的线条,他伸手狠狠一抓,想把身体里的线给扯断,但这一动,那些金丝却像是有生命一般,鼓着劲往他身体里生长。
项靖尝试了几次后均已失败告终,他放弃挣扎,索性冷笑:“你的拿手好戏就是这种小姑娘过家家的把戏吗?凭借几根线想杀死我,实在是太天真了,你会被我擒一次,那肯定会被我擒第二次!”
江蓼亭笑容戏谑地听完他的话,不紧不慢地伸手打了个响指:“几根金线确实拿你没办法,那上万根呢?”
项靖抬头看去,他所处的这个宽敞的空间里,早已被江蓼亭在不知何时全布满了金线,那些细小的金线在漆黑的夜里像星星一样闪耀着,数量之多让人头皮发麻。
项靖也不由地慌了手脚,他不管不顾地伸手朝江蓼亭拍来:“你以为这些就能牵制住我吗?”
江蓼亭欣然一笑:“牵制住你的可不是我,是绯云才对,既然你觉得这些不足一提,那待会别求饶,求我,我也要让你死!”
话说完,江蓼亭轻轻挥手,手指翻飞的时候,墙上的金线便接二连三地贯穿项靖的身体,再聚拢到她指尖。
项靖这个庞大的怪物却拿这细小的线毫无办法,他只能选择怒吼着摧毁四周的墙壁,但这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金线星星点点数不过来,尽数从他的躯干、手臂、面部、头颅里穿过来。
项靖气得喷火,七窍里冒出熊熊烈火,想把金线烧断,但金线本来就会燃烧,这么一烧反倒是引燃了他身上的皮肉。
这时候的他多少有点穷途末路了,江蓼亭却依然从容地浮在空中,等着手中的金线汇聚而来,她看着项靖的眼球被一簇金线贯穿,看他抱头惨叫的样子,脸上还是渐渐浮起笑意。
金线从四面八方而来,汇聚得差不多的时候,江蓼亭攥紧手中丝线,轻声道:“收!”
那些留在项靖身体里的金线得了令,顿时绷直了身子,快得犹如利刃,稍一拉扯,项靖的躯体就已血肉模糊。
江蓼亭见状轻哼一声,跃到顶空,手上用力一扯,项靖的身体便被纵横交错的金线切得细碎,肉块以爆裂开的姿态四溅,霎时间血肉翻飞。
项靖的惨叫声也越来越弱,最后已经听不见了。
等一切尘埃落定,江蓼亭再看时,项靖已经被她削成了空荡荡的人棍,全身上下只剩下几块零零落落的骨头吊着,怪物最后被她变成了更加丑陋的怪物。
江蓼亭松了口气,手中燃起火焰,她轻轻伸手一抛,火球一接触到项靖的身躯,便像是遇到热油,立马噼噼啪啪地燃烧起来。
没过多久,在地下蛰伏了上万年,又被多少能人异士所好奇的冥渊城城主,就这么化为一堆黑灰。
物是人非事事休,江蓼亭已见怪不怪了,对于这样的怪物,她连一丝感慨都没有。
而也就在项靖魂飞魄散那一刻,他们所在的地方忽然地动山摇,原本坚固的墙壁也开始莫名裂开,整个空间在轰隆隆地溃散着。
看来这里是要塌了,江蓼亭正想离开时,金流意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他朝她递过来一片龟甲,上面确实有棋盘的痕迹。
江蓼亭也没见过曲墨芳口中的龟甲棋盘长什么样,按照字面意思理解的话应该就是这个了。
她把它随手塞入行囊,低声道:“走吧,我们去找夏无烬。”
她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绯云,而去找绯云的夏无烬去了这么久未归,也不知道是如何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跃到空中时,本就崩塌的地面却赫然露出一个密闭的牢笼。
江蓼亭停下脚步,揣度地看向那牢笼的时候,夏无烬也喘着粗气从另外一个洞口冒了出来,上气不接下气地看着江蓼亭道:“我找遍了这里的所有地方,只有这里最可疑,但以我的能力根本打不开。”
江蓼亭也没想到项靖会直接在自己身下建一个牢笼,以他对绯云的憎恨,很有可能就是把绯云给困在这里了。
只是在这密闭的地方待上万年,绯云还能活吗?
江蓼亭没法深究,她折返回去,站在一旁细细打量着眼前的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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