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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蓼亭毫不畏惧地往里走，没几步却听见不远处的风铃声急迫地响了起来。
刹那间，一个绿色罗裙的姑娘灵巧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她背着药篓，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高声问道：“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你们竟然敢来？”
商萸大概是采药归来，此时气喘吁吁地质问他们，倒也没有动手。
江蓼亭客气地笑了笑，轻声道：“南庐商家医术闻名，我们特地来此，是有要事相求。”
商萸听完不屑地轻笑一声，环胸道：“上次的交易已经结束，我不欠你的，这次又来，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江蓼亭此时风尘仆仆，身上确实没有什么好东西，而且这种事情，她是不可能让金流意替她出面的，此时便只能低声下气道：“是我唐突了，只要姑娘肯出手相助，我可答应姑娘一个要求。”
商萸听完更是嗤笑出声：“一个要求？你当你是谁，空着手来和我讲条件，不过你可以说说看，是什么事？”
江蓼亭闻言走开一步，露出身后的绯云，低声下气地说道：“这是我姐姐，生了怪病，还望姑娘医者仁心，救我姐姐一命。”
商萸不咸不淡地打量了绯云一眼，客气道：“我看人不是清醒的嘛，南庐药谷是妙手回春不假，但世上的病千奇百怪，把希望寄托在我们身上的话，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商萸这话倒是很坦荡，江蓼亭听她言语间松口的意思，拱手道：“这也是无奈之举，要是南庐药谷都无计可施，那天底下更是没有能人了。”
商萸还想再周旋，商映菡也急匆匆地出现了，他一见江蓼亭便戒备地皱起眉头：“你们来这做什么？”
商萸拦了他一把，低声道：“哥，他们好声好气地来求我们了，眼前有个挑战，你做不做？”
当初为了商萸的怪病，商映菡也是穷极半生才求得解药，绯云的怪病对他们来说确实是个挑战。
不过商映菡还是对眼前的几人心有芥蒂，他看了看商萸，沉声问道：“你觉得如何？”
商萸玩味地笑笑，轻声道：“眼前这不可一世的人求我，我早就觉得她不同寻常，我倒是想知道，为了求我们出手，她能做到何种地步。”
说完，她高声朝江蓼亭“喂”了一声，出声问：“即使我要你的命，你也愿意给我吗？”
江蓼亭垂下眼眸，轻声说：“我会考虑。”
金流意一听这话，不可置信地牵住了她的手腕，他不可能放任她一腔孤勇地做傻事。
商萸却俏皮地撇撇嘴，轻快道：“我又不是刽子手，和你也没有血海深仇，既然你求到这种程度，那我给你个面子，把人带进来吧，是死是活，我们尽力一试。”
商映菡一向对商萸听之任之，此时也并未出声阻止，江蓼亭听完这话，感激地看了商萸一眼又一眼，立即把绯云送往药庐。
跨进门前，商萸却一把拦住了他们：“哎，你们不能进去，想偷师啊？在门口等着，我们不会对她怎么样的。”
江蓼亭虽然忧心忡忡，此时却还是依了商萸的要求，眼看着他们关门为绯云诊疗。
他们这一进门就许久未露面，江蓼亭站得脚麻，眼神却丝毫不肯离开眼前的门。
她时刻期盼着，恢复正常的绯云带着笑意打开门走出来，那么一切都会归位的，世间太平会有的，海河清宴也是必然的。
同样急迫等待着的夏无烬忽然打破宁静，问道：“如果商家兄妹都无计可施的话，世间就真的没有能解救她的人了吗？”
江蓼亭不情不愿地点头，许久以前，她所有的倚靠都是来自绯云，要是绯云在的话，一切都会迎刃而解，可现如今要救的偏偏是绯云。
江蓼亭黯然垂眸，不愿多说，此时却有一股熟悉的香味传来，那是不属于这南庐药谷的香味。
她情不自禁地往源头看去，一个熟悉且刚见过不久的人影再次出现，款步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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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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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蓼亭见状起身迎了两步，问出声道：“你怎么来了？”
曲墨芳笑了笑，温声道：“外面这么多人在找你们都找不到，我想你们应该就是到这来了，况且我们还有一些事没说清楚不是吗？”
江蓼亭泰然自若地点头，随即问道：“楚沁蕊和林荻他们还好吗？”她的那些针不仅戳在曲墨芳身上，林荻和楚沁蕊身上也有。
“他们都还好，我们醒来之后就差不多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们知道我要来找你时，还让我代为道谢。”
江蓼亭波澜不惊地笑笑，坦然道：“无需道歉，本来这是我给自己准备的，要是我不幸被淘汰，还能靠着它捡回一条命，把它用在你们身上，也算是阴差阳错。”
江蓼亭说得轻松，但曲墨芳也知道，即使江蓼亭知道存活的办法，但她没用在他们身上，那一切都无济于事，而她最终还是选择救了他们。
感激之词已说过，曲墨芳便问道：“那是什么东西？竟然这般神奇。”他就是为了弄清楚这事而来。
江蓼亭闻言，转头看了看身后的药庐，示意道：“之前机缘巧合之下，我得了一瓶无朝露，正好商萸也想要，我便分了她一半，而那些能救人也能杀人的针，也是从她这里讨要的，如若不然，我们可能都得死。”
说完，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当然，也是墨芳公子高抬贵手，没有置商家兄妹于死地，也算是恰好给了我一个面子，商萸才会那么爽快。”
曲墨芳听完也忍不住感叹：“没想到最后也仰赖了商家兄妹才能活下来，倒也算是世事难料。”
说完，他往药庐的四周看了看，问道：“商家兄妹何在？”
江蓼亭疲惫地笑了笑，应道：“我有求于他们，这时候他们正在屋内忙碌着。”
曲墨芳看了一眼还能站稳的三人，暗自猜测到出事的可能是江蓼亭的姐姐。
他想了想说道：“治病救人不是我的强项，只不过曲家也有一些上好的药材，我这就回去取，要是能帮上忙那是再好不过。”
江蓼亭朝他轻轻摇头，要是商家兄妹都搞不定的话，任何药材灌下去都回天乏术，其实她连所剩无几的无朝露都给绯云用上了，现如今看起来实在是悬。
曲墨芳却坚持道：“曲某欠江姑娘良多，能有个机会报答自然是求之不得。”说完他抬手轻轻在空中划了几个字，一张纸条便贴到了药庐门框上。
“这是我给商家兄妹的一点心意，我们曲家大门永远朝你们打开。”
江蓼亭默默点头，看着他渐渐走远，心底又是一声叹息。
曲墨芳走后没多久，身后的药庐就传来动静，江蓼亭下意识回头，正好对上推门出来的商萸。
她忍不住问：“怎么样？”
商映菡从商萸背后走出，平静道：“这是我们从来没见过的状况，我们给她用了药，再等上一个时辰，就能见分晓。”
商萸此时已发现门框上的纸条，她揭下来看了一眼，乐道：“没想到曲墨芳竟然还到这来了，你看他这说的，真是稀奇。”
商映菡更是在状况外，看了看曲墨芳留的那句话，摸不着头脑地问：“我们什么都没做，他怎么要感谢我们？”
商萸冷笑一声，坚决地把纸条折了起来装进兜里：“无妨，不需要知道，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我们也无需客气，择期上门拜访，顺便再会会他那弟弟。”
商萸谋划完这事，又若有所思地看向江蓼亭，带着笑意问道：“我看你很紧张屋里的人，没想到你身上竟然也有情义，我相信你会做到你的承诺，这样吧，我突然想到这个要求，如何？”
江蓼亭面色不惧地看向她，出声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吧，让我做什么？”
商萸诡异地笑笑，继续道：“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我们行医问药，自然也在不停制药，正巧我们最近研发了一种药物，要是有效的话能救不少人，之前我们都没在人身上试过，既然你送上门来，那就给你这个试药的机会，怎么样，不过分吧？”
商萸性格要强，但也不是何种卑鄙无耻之人，这个要求已经很正当合理了。
江蓼亭刚要点头答应，却听见金流意问道：“慢着！要是试药失败，那会有什么影响……”
商萸自鸣得意地冷笑两声，打量着两人：“要是失败，轻则聋哑，重则丧命，怎么，怕了吗？”
江蓼亭缓缓摇头：“不怕，我答应你。”
商萸这才俏皮地吐吐舌头，开口道：“骗你们的，其实没那么严重，只是会让人略感不适几天罢了，而且就你样的，死不了。”
江蓼亭温和地笑笑，跟着商萸往另一个药庐走去，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时，她回头一看发现是金流意。
“你跟着我干什么，等我出来。”
金流意毫不在意地笑笑：“你忘了吗？我能感知到你身上的伤痛，让我莫名其妙地站在屋外痛苦，还不如随你一同进去。”
江蓼亭见他坚持，也不再阻拦，缓下脚步等着金流意一起前行。
商萸把人带到房间后，没多久就端上了两碗黑乎乎的药水，也不忘打趣道：“我以为有一个人就已经很不错了，没想到竟然遇到两人一起试药，要是死一起了可别怪我啊。”
江蓼亭从容地笑笑，接过苦涩的药水一饮而尽。
金流意也紧随其后，他感受着这苦得超乎常理的药液，皱着一张脸道：“我们没那么容易死，死了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商萸也不热衷和他们斗嘴，此时已站到门边准备离开：“也就是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等你们出来，她的事情也有眉目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好好休息。”
商萸走出后不久，江蓼亭才浅笑着说：“好苦啊。”她本来不想说什么的，但这辈子长这么大，她还真没吃过这么苦的东西。
金流意也好不到哪里去，在他还是个正经楼主的时候，他可是对吃食异常挑剔的人，嗯，现在……不提也罢。
他看了一眼坐在一旁忧心忡忡的江蓼亭，下意识朝她张开双臂。
江蓼亭抬眼看向他，眼里浮起淡淡的笑意，头一低就埋到了他怀里。
这时候她脸上那疲惫的神情又出现了，她闭上眼似乎很想陷入沉眠，只可惜才喝下的药就开始作怪，一股灼烧感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想睡也根本睡不着。
可她还是紧闭着眼，浅浅呼吸着，想在他怀中找到短暂的宁静。
其实金流意一直很想和江蓼亭好好说说话，他想聊天南地北，虫鱼鸟兽，风土人情，上古秘闻，唯独不想面对这个令人心累的现实世界。
可他们到底还是少了那个时机。
商萸让他们在房间里待了多久，江蓼亭就在他怀里卧了多久，两人虽然没说话，但若隐若现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地传来，已经是最大的慰藉。
商萸推门进来时，江蓼亭睁开眼不卑不亢地站了起来，出声问道：“她怎么样了？”
这时候商萸也来不及问她药效，只道：“恐怕事有蹊跷。”
“什么意思？”江蓼亭闻言眉头一皱，疾步跟在商萸身后，进到绯云所在的药庐内。
绯云还是那个了无生息的样子，商映菡也站在一旁，见到她进来后缓缓摇头：“虽然不知道这是你什么人，但这应该不是你要找的人。”
“此话怎讲？”这话听起来怎么会那么别扭。
商映菡拿了根针，不轻不重地往绯云的心口戳了下去，这明明是个危险到极致的动作，但绯云脸上却一丝变化都没有，就连呼吸也如同之前一般平稳。
商映菡再把针拔出来时，已进到深部的针上却一丝鲜血都没有。
“看明白了吧，她……似乎不是人。”
这话听起来像骂人，江蓼亭却紧皱着眉，执着地盯着绯云，似乎想看出个好歹来。
商萸见状接过商映菡手里的针，悬在了绯云的眼珠上空，绯云的瞳孔也不会有丝毫的收缩。
“你相信吗？即使我从这里扎下去，她也不会有任何变化，没有血也不会痛，懂了吗？”
话说到这已经再清楚不过，商萸的手还在缓缓落下，江蓼亭面如菜色地阻止了她：“停下吧，我知道了。”
对于这个局面商家兄妹也心有戚戚，半晌后，商映菡还是选择说道：“我们说了会救不假，要是她是人的话，我们多少能看出她症结所在，可这样……”
几句话后，江蓼亭已下定了决心，她伸手把绯云扶起来，一言不发地背在肩上准备离开。
临走前也不忘感谢道：“让你们白忙活一场，真是抱歉，商萸，你的药不会毒死人，要是真能救人的话就用它吧，后会有期。”
江蓼亭说完拔腿就走，一言不发地坐上雪灵兽后，她才回头看向夏无烬。
此时的夏无烬已失魂落魄到和绯云没什么两样了，江蓼亭心底不忍，还是轻声唤了唤他：“夏无烬，醒醒。”
夏无烬在很久之后才有回应，他自言自语般说道：“绯云是我从火海里救回来的，我们殊死一线时，我能感受到她身上的体温，她睁眼后也一直看着我，怎么会……不是……”
他还是没能把这句残忍的话给说完，才一呼吸，眼泪就已经掉了下来。
细究起来的话，江蓼亭比夏无烬多活了上万年，眼下看到夏无烬哭得像个小孩一样，她也跟着难过，为自己和绯云难过，也为绯云和夏无烬悲伤。
许久之后，夏无烬问道：“那这个……人呢，你准备怎么办？”
夏无烬说的是了无生气的绯云，其实从明白真相那一刻，江蓼亭就已想明白了，她面不改色地冷冰冰说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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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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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杀了它吗？”夏无烬颤抖着声音问道。
江蓼亭抿了抿唇，坚定地说道：“眼前的它并不是人，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既然不是绯云，就不该以绯云的姿态留在世间。”
江蓼亭说完这话后，三人的脸色都不约而同地白了一截，这可是他们拼尽性命带回来的人，没想到他们竟然要亲手送它上路。
三人重新回到林中小屋，除了这里他们暂时也没有其它去处，而眼下也不是什么适合闲聊的好时机。
才一落地，江蓼亭就开始着手准备，她看了看身侧六神无主的夏无烬，低声道：“我来吧，我手上不缺不缺这条命，多这一条也不多。”
金流意看了她一眼，低声询问：“要不我来吧，我和她以前从未相识，不会有痛苦的。”
江蓼亭挥了挥手拒绝了他：“放心吧，我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你们在门口等我。”
说完，江蓼亭便走入小屋，其实杀人而已，对于作为墨川之主的她来说，不管是故意还是无意，她手上都沾染了无数的鲜血。
今天这东西只是因为长得像绯云，才让她稍有迟疑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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