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这种香味让她无比安心,她只是闭着眼享受,却慢慢有了想一睡了之的念头。
还没等到她真的坠入梦乡,那股奇异的药香味却越来越近,直钻鼻孔,这么一熏大脑都瞬间清醒了。
江蓼亭懵懵懂懂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飘荡的正是金流意淡蓝的衣角,幽幽药香毫不吝啬地挑逗着她的神经。
她仰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满脸意气风发的金流意,悠闲地扯开嘴角问:“干嘛?”
金流意心情大好,他朝江蓼亭伸出手,自然地把人拉了起来,笑得很惬意:“我这次彻底好了。”
江蓼亭歪头看了看他:“当真?”
金流意从容地看着她,也不忘伸手取下头顶的幂篱,抬手一样,已然是毫无负担的闲散模样。
江蓼亭眯着眼笑,口中道:“那恭喜你了。”
金流意的眼神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后,也不对他们抱有什么期待了,他轻哼一声,飘逸地从房顶一跃而下。
江蓼亭看着他的身影轻轻咂嘴,现如今她还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难道真要回到以前那伴君如伴虎的日子吗?
金流意这一去就一直未回,就在江蓼亭为自己的将来出谋划策的时候,熟悉的声音却在耳边响起。
“师妹,盼相见,城外柳林。”
这是她和洛尘星师兄的专属暗号,而且她和师兄已经数天未见,师兄眼下找来,看来有要事相商。
江蓼亭是不可能晾着洛尘星的,她和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夏无烬随便扯了个谎,鬼鬼祟祟地出了城。
这次江蓼亭自然知道洛尘星找她是为何事,只是她自己想了一路都没想到说辞,她该怎么为自己的失误辩解呢?
江蓼亭怀着满腹的忐忑,忧心忡忡地出现在柳林外,她深吸一口气,缓慢步入柳林。
此时柳林深处正传来悠扬的曲声,只一听江蓼亭就知道对方是洛尘星,以前她一哭,洛尘星就总爱吹起这首曲子逗她开心。
江蓼亭脚步轻轻,走得慢之又慢,还是见到了洛尘星的身影,她在他身后驻足,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背影发愣。
一曲完毕,洛尘星抛开手中的柳叶,带着笑意转过身来,他的笑容如初,仿佛寒春里的暖阳,江蓼亭心底的阴霾也随之少了小半。
洛尘星看她一脸凝重的样子,主动朝她招手:“过来。”
江蓼亭小步挪了过去,洛尘星却抓起她的手,不由分说地把一个东西塞到了她手里。
她低头一看,手里是一个玉制的陶埙,通体滑腻,荧光温润。
江蓼亭朝洛尘星投去不解的眼神,而他随即为她解释道:“这是我前不久和掌门求来的,你埋伏在金流意身边,如果遭遇意外,只要吹响它,我定能感应到,便来助你。”
江蓼亭听完这话,懵懂点头,反应过来后随即又问:“我还要继续待在金流意身边吗?”
听到她发问,洛尘星的脸色也逐渐变得冰冷,片刻后,他咬着牙点头:“师妹,是我无能,没能说服掌门。”
江蓼亭心底自有打算,而且她知道洛尘星不会骗她,不过她还是问道:“流芳派发生什么事了,师兄师姐们可还好?”
说起这事,洛尘星的神色更加黯淡,他垂眸低声道:“二师兄惨死在金流意剑下,此外,那几天师门上下都变得古怪非常,这......还是掌门带着弟子们闭关半月,才勉强恢复过来。”
江蓼亭还真没想到金流意的古怪竟然让流芳派遭受重创,她蹙眉说道:“竟然这么严重,都怪这金流意太难杀。”
洛尘星也不舍得苛责她什么,只摇头叹息道:“这一来,流芳派和金流意的梁子是彻底结下了,只是苦了你,还得继续卧薪尝胆。”
江蓼亭轻轻摇头,温声道:“不妨事,身为流芳派的弟子,这本是我该做的。”
洛尘星见江蓼亭这善解人意的样子,心底更是起了怜惜,如果师尊还在,如果他能与掌门抗衡,师妹不会沦落至此。
眼下他只好攥紧江蓼亭的手腕,郑重地叮嘱:“师妹,万万不可大意,如有意外,随时叫我,不远万里,我也会来相助。”
江蓼亭一口答应下来,再三保证,才打消了洛尘星的担忧。
两人又在柳树下依依惜别,日薄西山,江蓼亭才恋恋不舍地走出柳林。
快到城边的时候,江蓼亭总觉得有人在背后跟着自己,她几次回头却没发觉任何,心里却直犯嘀咕,难道是洛尘星在远远地看着她?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洛尘星不会做让她不安的事,难道是金流意发现她的身份了吗?
但如果真要是金流意的话,他早就一剑劈过来了,看来是有人意图不过地跟着她,会是谁呢?
江蓼亭想了想,会心一笑,稳步走进城中,眼下这元溪镇正热闹非凡,她快走了几步,混入人群中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她在暗处蛰伏许久,终于在人群中逮住一个熟悉却又让她厌恶的身影,对方正眉头紧锁地张望,面上有不容忽视的狠劲。
江蓼亭一向和她这个大师兄很不对付,看他这么气汹汹地跟踪自己,心底的不愉快更是弥漫。
她想了想,还是故意搞出动静,这一响果然吸引了大师兄朱谦玉的目光,他转头看向她所在的巷子,疾步而来。
江蓼亭就这么以弱小无助的姿态出现在了朱谦玉面前,面上还有来不及掩饰的慌张。
朱谦玉按住她的肩膀扭过身子,看清她的神情后,更是轻蔑地笑出声来:“师妹,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个窝囊的样子,真不知道掌门为什么还要留你在流芳派。”
江蓼亭留在流芳派,那自然是她师尊谯吟的意思,但朱谦玉的师尊才是流芳派的掌门,而且他天资颇高,如果不是洛尘星,他早已成了内定的下一任掌门,在流芳派谁都要给他个面子。
可惜这洛尘星和江蓼亭,一个修为深厚,一个愚钝不堪,都是他眼中钉肉中刺。
江蓼亭从小就在他的数次嘲弄中长大,谁让她小时候天资愚钝,实在是打不过他呢,不然她也不会一直在他面前伏低做小。
面对朱谦玉的嘲讽,江蓼亭选择了沉默,毕竟现在还不是和他撕破脸的时候。
哪知朱谦玉却因此而更加嚣张,他见江蓼亭沉默,便直接抬起剑柄,戳向江蓼亭,毫不客气地说:“刚才洛尘星给了你什么东西,交出来。”
看来朱谦玉刚才已经看见个七七八八了,但洛尘星给她的东西,她怎么可能交出去。
江蓼亭做出了抵死不从的倔强表情,朱谦玉微微一怔,随后却笑得更为嚣张:“洛尘星就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有什么好东西全给了你这废物,我今天偏要拨乱反正!”
江蓼亭已料到朱谦玉一定会胡搅蛮缠,现在虽然还不是了结他的时机,但她也不会任由他欺压。
在朱谦玉出招对她步步紧逼的时候,江蓼亭做出一脸抗拒的表情,边战边退,等实在退无可退的时候,她面色惊喜地朝朱谦玉身后喊了一声:“尊者!”
朱谦玉果然回头,江蓼亭趁机抬手,不由分说地一掌把人给打晕在路旁。
看着陷入昏睡的朱谦玉,江蓼亭冷冷地露出笑意,她刚才避而不答,现在就是她的回答,要是朱谦玉再纠缠的话,以后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等到江蓼亭走出小巷的时候,元溪镇再次被夜幕笼罩,这时候的镇子里已经没了原来的死寂。
自从发现危险不再之后,元溪镇的百姓恢复了正常生活,眼前的街道繁华再现,灯火点点,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江蓼亭在街上踱步,本来还想随便买点什么小玩意,但越走心里却莫名越慌张。
这股惊慌的感觉久久挥之不去,江蓼亭再也无法置之不理,她抬头看了看高悬的圆月,一咬牙风风火火地奔了回去。
等她喘着气停在客栈门口的时候,夏无烬正背着他的布包,脚步匆匆地撞在她面前。
江蓼亭面无表情地伸出一只手,冷声问:“怎么回事,你要去哪?”
夏无烬听见是她的声音,脸上的仓皇瞬间被放大,半晌才结结巴巴说道:“金流意病倒了,在下去请大夫。”
“这又是怎么回事?”
江蓼亭眉毛一拧,重新拽着夏无烬的手臂上楼,她想也不想劈开卧房的门,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痛苦□□的金流意。
她几步奔到金流意床前,还没来得及说话,金流意就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雪白的衣裳瞬间开出血红的花,像极了他杀人之后的血腥。
只是这次这死亡之花竟然是开在了他身上。
金流意只剩下半口气,眼睛痛红地看着她,眼里有千言万语,只可惜现如今已经开不了口。
这种状态着实吓人,江蓼亭稍一思索,上前握住了他冰冷煞白的手,二话不说把人扶了起来。
“我们得赶快离开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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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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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流意倒下,江蓼亭全然做了主,她指挥着夏无烬把所有的东西都带上,自己扶着金流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元溪镇。
这次金流意遭受重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夏无烬却一点也不闲着,他左挎包又背剑,累得直不起腰。
及时这样,也没能阻挡他对江蓼亭的怨怼:“他半死不活关我什么事,你们逃命又关我什么事,你们要去哪又关我什么事呢?在下可不是你们的侍童。”
江蓼亭听了半晌没说话,直到夏无烬自己了无生趣地停下后,她才给他扔了一个小小的珠子。
夏无烬还不知道发生了何时,他感受到一阵急促的风朝自己袭来,等他出手想去抓的时候,那颗珠子却稳稳当当地在他面前停下,温润的光芒随之四射,正好可以照见前路。
夏无烬的眼神本来就不好,刚才是半摸索半爬地走了一截,现在总算看得清一些了。
他看了看眼前的珠子,又看向江蓼亭,张了张口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选择沉默地跟上。
三人走走停停,终于在东方鱼肚白的时候,在深山里找到一所破屋。
此时金流意已进入晕厥状态,江蓼亭把让放在床上,一回头夏无烬也靠着墙陷入昏睡。
明明还有一大堆难题等着她去解决,但心底总算有了片刻的喘息。
她随意收拾了一下,脚步轻轻走出破屋,在林中站定,一言不发地眺望着日出。
眼前是在清风中摇晃的树影,熹微被分割成细碎的光点,零零落落地洒在林中。
前程似乎也像这碎日一样缥缈零乱,江蓼亭勾唇笑笑,低头看向手里的陶埙。
这个东西已经被她焐热,握在手里的触感更是舒服,看见它,她总是忍不住想起温润端方的洛尘星。
只可惜……
江蓼亭驻足片刻,转身走向破屋,微风依旧,只有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残留在风中。
“师兄,这次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此刻金流意的脸色已经逐渐好转,尤其是她盯着看了一会后,他竟然有了焕发生机的迹象,脸上的痛苦也消失不见,就那么平静地躺在那,仿佛只是坠入美梦。
江蓼亭也不再担心什么,她走出门口,对着破屋修修补补。
也许是噪音太大,也许是漫天灰尘,没多久金流意还是醒了,他睁开眼,就看见房顶上亮堂堂的破洞,灰尘正洋洋洒洒地飞下来。
金流意遮挡住脸,缓步走出破屋,一路上他早已看见自己身上的鲜血,他这洁白的外衫到底是要不成了。
他没想过自己的衣裳会染上那么多自己的血,莫名的,心底有种冥冥之中报应不爽的颓败感。
在房顶上叮叮当当的人,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江蓼亭。
他走到院中站定,眯着眼,正对悬日抬起头。
此时的江蓼亭正在房顶上忙碌,浑身都是茅草,抬手一抖全是灰尘,神情也窘得不像样。
对于金流意这种对外貌有极高要求的人来说,见到自己的人这种行迹,他难得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
但很快江蓼亭也发现了他,她停下手中的动作,呆呆地回头看他:“你怎么起来了?”
金流意和她对上眼的时刻,心却凌乱地跳了起来,似急雨叮咚,又像号角长鸣。
在那一瞬间,江蓼亭也是同样地皱起眉头,她狐疑地看着他,想在他身上看个究竟。
也就在这个时候,她脚下一滑,虽然急中生智想去抓房顶上的茅草,但已经来不及了,她抓着可怜兮兮的几根茅草,滑溜溜地从房顶上摔了下来。
而好巧不巧金流意正好站在她落下来的位置,也不知他是没有反应过来还是没那个能力。
总之江蓼亭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身上,情急之中金流意似乎伸出手来接,但那些暧昧旖旎的事情却没有发生。
两人一先一后跌倒在地,发出轰鸣的巨响。
江蓼亭先坐起来整理仪容,着急地问:“你没事吧?”
金流意也缓缓坐起来,一声幽幽长叹后,捂着心口说道:“说来也怪,我以为我大限已到,没想到竟然又有了生息。”
“那你刚才为何不躲?”江蓼亭正色看向他,眼中有着不容忽视的担忧。
金流意缓缓摇头,嘴边挂着笑,也没说话。
江蓼亭顿了顿,低声说:“我不想杀你,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没能躲开。”
金流意笑容依旧,从容说道:“我知道,又没怪你。”
江蓼亭按下心底奇怪的情绪,转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的时候。
被轰鸣声吵醒的夏无烬,已经揉着惺忪的眼,慢慢探出身来:“发生什么事了?”
这会金流意可没那么淡定了,他起身移步到夏无烬身前,手里拿着刚从地上捡起来的木棍,抵在夏无烬脖颈前:“元婆婆在哪?”
夏无烬缥缈的眼神里透露着茫然,他呆呆摇头:“我真的不知道。”
金流意却不相信他那套,在夏无烬装傻充愣的眼神中,他面无表情地把手中的尖棍刺了进去,毫不客气地说,再深一点夏无烬就当场飙血了。
这下夏无烬也慌了,他伸手挡住金流意的攻击,紧张地喊道:“我说,我说!”
眼下太阳已经照到了正上空,江蓼亭看没自己什么事,便寻了个温暖的地方坐下,悠闲地看着两人对峙。
夏无烬酝酿了一会,才缓缓说道:“在下真不知道元婆婆在哪……唉你先别急!她曾给过我一个锦囊,嘱咐我将死之前再掏出来。”
金流意听完这话,勾唇笑笑,眼神狠厉地看向他:“你是觉得我杀不了你是吗?”
夏无烬低声咕哝一句:“在下可从来没有这么说。”
说完他低头在身上搜寻了一番,在金流意的逼视下,掏出锦囊后想也不想就往他身上扔。
金流意伸手接住,急匆匆地打开,夏无烬趁这个机会赶紧从他身边溜走,顺带喊道:“在下从来没打开过,也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如果不是你想要的答案,那可不关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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