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到了她的视线,陈添朝这边扫过一眼。
接着,他揽着黎艾的腰开始往这边走。
看路线,他完完全全就是笔直朝她这儿来的。
意识到什么,她立马扭头问陈迟俞,“你俩很熟?”
陈迟俞“嗯”了声。
那就是奔着他来的了。
不一会儿,陈添来到他们面前,他的视线先是落在周望舒身上半秒,然后才看向陈迟俞。
“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你身边跟着女人。”陈添谑声道。
陈迟俞没什么表情地回道:“有生之年竟然还能看到你,不是挨了一枪快死了?”
“八字够硬,死不了。”
说着,他的视线再次来到周望舒身上,“不介绍下?”
作为一个社恐,当然,是让社会感到恐惧的社恐,周望舒哪用得着别人介绍,她直接朝陈添伸手过去,“你好陈添先生,我是他女朋友,周望舒。”
“你好。”
跟陈添握完手,她没有把手收回来,而是立马转向他身边的黎艾,“黎小姐,久仰。”
黎艾回以一个微笑,伸手和她轻轻握了握。
“黎小姐,”周望舒睁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我能跟你和个影吗?”
黎艾:“当然可以。”
周望舒立马拿出来手机贴过去,两人身高没差多少,刚好可以头贴头。
“这儿背景不行,我们去那儿。”周望舒自来熟地直接把人拉走。
陈迟俞在原地看着她俩走到好几米开外,而后瞥了陈添一眼,“那位是被你威胁回来的?”
“你他妈当我什么人?”
“我没把你当过人。”
陈添本来看着前面那俩,这会儿他微仰头,瞳孔移至眼尾,斜睨旁边的人,“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嘴毒。”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嚣张,”陈迟俞表情淡淡,“闹出那么大动静,你也不怕连累姑母。”
“我是我,我妈是我妈,什么年代了还搞连坐?”
“你再搞出几次国际新闻,真说不准。”
陈添满不在意地扯了扯唇,视线落回黎艾身上,“只要她不外跑,国内这环境,我能搞出什么国际新闻?”
“她要还往外跑呢?”
“不会有这个可能,”陈添唇角浮笑,看着她的眼神势在必得,“她这辈子都别想再跑。”
陈迟俞轻笑出声,“所以,你是真不打算进议庭了?”
“进。”
“什么意思?你俩不结婚生子?”
陈家有规矩,与公众人物结婚或生子的成员不可进议庭。
陈添懒懒嗯了声,“她是不婚主义,也不想生孩子。”
“人是会变的,也许未来某一天,她会想结婚,也会想生孩子,”陈迟俞今天做了很多假设,似乎是想看看,身边这个从小到大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小子会为了一个女人做到什么地步,“到时候你要退出议庭?”
陈添习惯性用舌尖抵了抵口腔内侧,表情看起来很是散漫,声音也透着股懒,显然对这事儿满不在意,“退就退呗,这算什么屁事。”
别人挤破了头都想进的议庭,他一点儿都不在乎。
不过也是,他为了黎艾命都可以不要,进不进议庭对他来说确实算不了什么屁事。
陈迟俞掀唇,不再提问。
这时候,不远处的周望舒和黎艾还在拍照片,周望舒跟一个路过的男生借了个拍立得。
拍完,她把拍立得还给那男生,男生却说送她了。
她也是一点儿不客气,直接收下了。
回来,她还举着拍立得跟陈迟俞说:“刚有个男生送了我这个拍立得,走,我们去拍点儿照片。”
“那男的知道你要用它跟我拍吗?”
周望舒哼笑一声,“陈迟俞,你又在这儿跟我假装吃醋是吧?”
陈迟俞双眸微狭,沉声道:“我真吃醋了,周望舒。”
周望舒先是一愣,而后下意识用余光扫了扫旁边正看着他们的那两人,顿时脸上一烫。
“我以为你在人前不会好意思说这种话。”她脸皮那么厚的人都有点点儿不好意思了。
陈迟俞:“我好意思。”
不愧是他陈迟俞,她只能送他四个字:“那你挺六。”
陈迟俞掀唇,伸手把人拉进怀里,头低下来,贴近她的耳朵,放低的嗓音落下来:“少出去招人,嗯?”
微微上扬的尾音,扫在耳尖的气息,莫名地撩人。
“知道了。”周望舒声音明显小了很多。
“那走吧,”他放下手去牵她,十指相扣的牵,“去拍照。”
看他那几百年没跟女人牵过手的样,陈添嘁了声,一把搂过身边的人,“去抽根烟。”
婚礼场地布置得很美,很出片,周望舒一次性拍了好多张,婚礼进行时她也拍个不停,见证别人幸福的同时也记录自己的小幸福。
婚礼进行到扔捧花环节时,胶卷都被她给用完了,只好乖乖坐在一旁看新娘扔捧花,她没去抢,她还不想结婚,至少暂时不想。
来的人多,抢捧花的人自然也多,大家都跃跃欲试地准备跳起来抢。
“三、二……”新娘背对着人群倒数着。
“一!”
捧花被抛出。
接着,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本应被抛向后方的捧花以偏得离谱的路线被抛到了新娘的左侧方,而周望舒就坐在那个位置。
捧花跟奔着她去似的,直接掉进了她怀里,稳稳落在她双腿上。
周望舒惊了,其他人也惊了,但紧接着,是众人的一阵欢呼与鼓掌,祝贺她被天意选中。
在这喝彩声中,周望舒怔怔看着怀里捧花,心里腾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
陈迟俞在旁边静静看着她,唇边有淡淡笑意。
捧花的出现让他觉得——
或许,他可以娶到她。
过了会儿,周望舒抬起头,望过来。
“陈迟俞。”她眼神里有种不真实的恍惚感。
“嗯。”
“如果,”她顿了顿,很缓慢的说,“我说如果,我想嫁给你,你会娶我吗?”
陈迟俞眼底笑意泄出来,“你想嫁,我就娶。”
“你说的。”
“我说的。”
第44章
六月, 气温日渐升高,整个城市如同一个巨大的蒸笼,走在路上, 吹过的风是热的, 混杂着孜孜不倦的蝉声。
这种天气,就算是劈腿的男朋友拉着小三跑了,估计都没几个人会追出去打。
顶着30多度的气温, 门还是可以出的,但室外是必不可能呆的, 周望舒跟沈意欢在市中心CBD里逛商场, 旁边就是尚府双子大厦, 今天是工作日,陈迟俞正在尚府大厦里办公。
夏日里很平常的一天。
结束了一个小时的会议后,陈迟俞起身离开会议室,陈澈跟在他身后。
会议内容涉密, 参会成员仅几名上林高层,秘书助理都侯在门外。
出了会议室,刘胥文快步走向陈迟俞, “陈总, 前台说有位陈先生想见您。”
对方姓陈,且刘胥文也没做其他背景介绍,那多半是家族里的人,既然同为陈家人, 何必走前台通报。
想到这一层, 陈迟俞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名字, 顿时,他眉头一沉。
“他叫什么?”他冷声问。
刘胥文:“陈彦。”
听到这个名字, 后边儿本来正懒懒打着哈欠的陈澈蓦地睁大了眼,眼神里满是戒备与冷意,“他来干什么?!”
“说是……”刘胥文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见两人表情都不大对劲,他不由得声音一紧,“说是有重要的事要和您说。”
“他能有什么重要的事!”
陈澈反应激烈,因为这个人是陈迟俞他爸在外面的私生子,而且是和当初被捅死那个小三所生。
陈家不接受私生子,这些年,陈彦一直是一个人生活在国外,由雇佣的保姆抚养。
陈迟俞和他都知道对方的存在,也见过面,但那已经是很多年前。
陈迟俞没陈澈那么大反应,他只是沉默着,双眸漆黑一片。
半晌,他迈开步子,“让他上来。”
“哥你让他上来干嘛?”陈澈跟上去,“他找你肯定没什么好事!”
陈迟俞不为所动,默然走向办公室。
陈澈拿他没辙,只能跟进去和他一起见陈彦,要陈彦敢耍什么花招,看他不弄死他。
没用多久,陈彦被刘胥文领到陈迟俞的办公室。
才刚进看见他踏进来一只脚,陈澈一张脸便已经沉得快拧出水来——
他穿的西装。
等看到他的上半身,陈澈脸色更是一沉再沉。
他不光穿的是西装,西装的版型和剪裁还都像极了陈迟俞身上这套的风格,连发型都剪得和陈迟俞大差不差。
陈澈现在就想弄死他。
这他妈不是成心来膈应人吗?
更膈应人的是,明明他和陈迟俞不是同一个母亲,两人却生得极为相似。
看到那张脸,原本没有显露多少情绪的陈迟俞,眼底也露出了几分薄戾。
上一辈人的恩怨不应该算到下一辈人的头上,他可以不算账,但做不到和颜悦色地面对这个人。
“你来干嘛?”这话是陈澈问的,语气很冲。
“送请帖,”陈彦走过来,将手里的帖子递给陈迟俞,“我要结婚了。”
陈迟俞垂眸看着那张请帖,没有接,并淡漠道:“你结不结婚与我无关。”
“怎么会无关呢,”陈彦笑起来,“你可是我的哥哥。”
陈迟俞眼神蓦地一冷。
哥哥两个字,实在刺耳。
“谁他妈你是你哥!”陈澈顿时毛了,过去一把抓住他领子,“嘴巴给老子放干净点。”
陈彦对他的举动似乎全然不在意,还被拽着领子,却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陈迟俞,脸上也还笑着,“听说你有女朋友了。”
“关你屁事!”陈澈一把推开他,“滚!”
陈澈觉得他就是故意来恶心人的,直接赶人。
陈彦踉跄几步,站稳,唇边再次荡开笑容,“这件事,跟我还真有关。”
看着他那意味深长的表情,陈迟俞和陈澈都意识到什么。
“说清楚。”陈迟俞压着眉说。
“你不知道吗?你的女朋友在英国读书的时候追了一个人三年,”说到这儿,他唇边笑意更盛,眼底是明晃晃的挑衅与炫耀,“那个人,是我。”
“啪——”
陈迟俞脑子里有跟弦忽的断裂。
陈澈也愣住了。
看到陈迟俞那张仿佛永远平静沉稳的脸上出现裂痕,陈彦心底很是满足。
他来这儿,想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这一生都活在陈迟俞这三个字的阴影之下,一生都在追随这三个字,一次又一次因为他崩溃、歇斯底里。
多不容易,也终于轮到陈迟俞体会体会他的心情。
自记事起,他总是孤零零一个人呆在一栋偌大的房子里,身边没有亲人,只有不停更换的佣人。
亲人也是有的,他的父亲偶尔会来看他。
在大概四五岁时,他问他的父亲,他还有其他亲人吗?
父亲说,有的,你有一个哥哥,他叫陈迟俞。
起初,父亲并不会主动向他提起这个名字,总是他缠着父亲问,哥哥长什么样,哥哥喜欢什么,哥哥为什么不和他一起来。
那时候提起陈迟俞,父亲脸色总是很不好。
可后来,父亲开始时常将这个名字挂在嘴边,说陈迟俞有多优秀,有多受老爷子看重,提起陈迟俞总是满脸的骄傲。
而父亲每夸一次陈迟俞,就会叱责一次他的无能。
陈迟俞21岁就拿到了剑桥硕士学位,他却到去年才能拿到同样的学位,去年他都28了,靠的还是学术造假。
更讽刺的是,他学术造假的事被两个人发现了,一个他极其厌恶却被她用这件事威胁他和她结婚,一个他喜欢却被她用这件事让他扮演拒绝她追求的人。
如果只是这样,他还可以忍受,可偏偏,他爱而不得的那个人,陈迟俞得到了。
凭什么,凭什么陈迟俞能轻易做到他做不到的,轻易得到他得不到的。
陈迟俞什么都有,堂堂正正的身份、出众的能力、长辈的器重、亲人的拥护……还有周望舒。
他呢,他的出生是见不得人的,学历是假的,父亲后悔生下他,喜欢的人瞧不起他,今后还要成为所厌恶之人的丈夫。
如果没有陈迟俞,他本可以不用活成这样。
他受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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