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婚礼,省去父亲挽送新娘环节。
“就下个月21号办婚礼?”
“嗯。”
“那定制婚纱可能来不及。”他第一时间想到这一点。
“没关系,我没那么挑剔,”周望舒说,“婚纱好看就行,不用非得定制。”
“有没有喜欢的品牌?我让人去联系。”
“我可以自己联系,你陪我去试就行。”
陈迟俞表情一顿,像迟疑。
“不愿意?”周望舒问他。
“在西式婚礼里,新郎不是要在婚礼当天才能看到新娘穿婚纱的样子吗?”他说。
周望舒没想到他是在考虑这个,失笑道:“也不是一定要完全遵守西方的传统,不过……”
他这么一提,她忽然也想遵守这个传统,在婚纱店里看到新娘穿上婚纱和在婚礼上看到新娘穿着一袭婚纱出现,新郎的感受当然是不一样的,在婚纱店里频繁的更换婚纱会产生审美疲劳,会失去惊艳感。
她还挺想知道,当陈迟俞在婚礼上第一次看见她穿婚纱的样子,他那双漆黑沉静的眼是否会为她掀起波澜。
“我想遵守这个传统。”
她下了这个决定。
“那还需要我陪你去试婚纱?”
“也需要啊,”周望舒眨眨眼,“又不是就我自己穿婚服,还要给你选,而且等办完婚礼,我们还要选几套婚服拍婚纱照,到时候你还要陪我去选一次。”
陈迟俞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片刻,没什么表情的“嗯”一声,然后继续问:“想在哪儿办婚礼?就在南城还是别的地方?”
“不想在南城,我想在一个四季都是夏天的小岛上举办婚礼。”
她和他错过了一个夏天,她想找回那个夏天。
说起这件事,她眼底延伸出了一种恍然的期许,像十五六岁时,对成人世界的残忍一无所知,认为一切都像童话一样美好的少女,对婚礼抱有梦想般的期许。
不过,这份期许倒也不只属于未经世事的少女——
因为对方是陈迟俞,如果他们能重归于好,那他们就会是童话里公主和王子的结局。
她眼底的期许太过明晰,眸光颤动着。
陈迟俞看着她,记忆里,她第一次流露出这样的神情是在年初,他为她弹奏那首只给她听过的钢琴曲。
他敛眸,长睫遮住眼底情绪,“那就是赤道附近。”
“嗯,附近有免签的国家,但你要是觉得太麻烦就算了。”
去那边办婚礼确实很麻烦,即便免签也还是很麻烦,因为太远,来宾的接送时间不好统筹,婚礼来宾还非富即贵,让他们为了参加一场婚礼花费宝贵的两天时间赶路,人情上很难说得过去,如若要将每个宾客妥善安排好,不知要耗费多少心思和财力,所以有了这个想法后周望舒并没有立马着手找地方,如果赤道附近不行,就找个气温适宜的小岛也可以,她怕冷,不想在大冷天穿婚纱。
明知麻烦还说出来,当然是试探。
她想知道,他能为现在的她做到何种地步,有怎样的包容度,如果他对她足够包容,那她就可以耍耍赖,可以莽撞地越过横在他们之间的那道界限,靠他近一点。
“是很麻烦。”陈迟俞开口。
顿时,周望舒眼底弥漫出些许失落。
而他的下一句话是:
“所以你得尽早把宾客名单给我,我需要时间安排。”
周望舒怔住。
见她神色怔愣,陈迟俞微侧头,“有问题?”
“没有问题。”周望舒笑起来。
陈迟俞不知道她笑里的深意,但他知道她脑子里一定又在打着些什么主意。
他只淡淡扫一眼,目光落回电脑屏幕,透过玻璃窗的阳光在他脸上映出一片浅金色的阴影,“那继续。”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两人几乎敲定了婚礼的所有事宜,因为陈迟俞提前做过了解,所以效率很高,而且陈迟俞是有钞能力的人,似乎就没有他觉得办不到的事,所以根本不需要商议,周望舒只需要提要求,不管什么要求,他全都满足。
“我会尽快对接婚礼策划,等他们做出方案,会同步给你,如果你还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告诉他们。”
陈迟俞这话的意思很明白,今天之后,关于婚礼的事就不要再找他了。
周望舒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隐形眼镜,又到了上智力的时候——
要用什么合理的借口和他见面。
她得好好想想。
原本吧,在婚礼之前,她就只想过能和他见三四次面,但现在,她有点贪心。
看出她在走神,陈迟俞屈指轻敲了敲桌面,问她:“你今天还有其他事吗?”
“没有其他事。”
“那等会儿你坐刘胥文的车,他会带你去看目前我名下的七处房产,喜欢的话随时可以入住,如果有其他钟意的地方你也可以尽管开口。”
对,还有这事儿。
既然结了婚,总要有新房才好,即便不住在一起。
“那你呢?”她问。
“我回公司。”
“我是说,你住哪儿?”
“尚府顶层公寓。”
她就知道。
“你现在要回公司了?”
“嗯。”
现在已经到了午饭时间,他却要这时候回公司,想来是一分钟也不想和她多呆了,她也不勉强,先一步站起来,“那走吧。”
陈迟俞看她一眼,关上电脑起身。
两人一起出餐厅,进电梯。
从顶楼到负一楼,电梯里始终无声。
出了电梯,一道声音响起,却是来自旁边的电梯口:
“迟俞?”
陈迟俞转头,看着不远处的一人,喊了声:“四叔。”
被他唤作四叔的男人朝这边走过来,视线落在他身边的周望舒身上,“这位是?”
换在从前,周望舒会自己开口自我介绍,今天她没开口,她倒想看看陈迟俞会怎么介绍她。
她侧眸看向他,听见他说:
“我爱人,周望舒。”
蓦地,她愣住。
我爱人——
这三个字,实在太过动人心弦。
她愣在原地,连面对的男人朝自己伸过来了手都没有察觉。
“周小姐,久仰。”
还是听到这道声音才让她回了些神,表情怔怔地同男人握了个手。
“已经领证了?”这话是问陈迟俞的。
“今天刚领的证。”
“恭喜,”男人笑笑,“什么时候办婚礼?”
“下个月21号。”
“你小子,”男人拍拍陈迟俞肩膀,“老爷子这下再也不用担心你会打一辈子光棍了。”
陈迟俞回之一笑。
“那成,我们婚礼上再见,今天就不打扰你们两口子了,先走了。”
“四叔再见。”
礼貌性目送男人进电梯,陈迟俞回身,“走吧。”
周望舒没迈步。
余光瞥见她还站在原地,陈迟俞脚下一顿,回头。
“陈迟俞,”周望舒微偏一下头,“我是你爱人?”
“这只是一个称呼,”陈迟俞寡声,“没有其他含义。”
周望舒轻牵唇角,“我喜欢这个称呼。”
陈迟俞眸色一深,没有说话。
与他对视一会儿,周望舒唇边的笑意又扩大了一些,但她也什么都没再说,笑着垂眸迈开步子,步伐有些蹦蹦跳跳的,十厘米的高跟鞋都压不住。
陈迟俞在原地看了会儿她的背影,没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他们停车的地方离电梯口不远,就几步的距离,周望舒走在前面,先一步上车,他上车时,载着周望舒的车已经发动。
两辆车一前一后出了停车场,朝不同方向驶去。
在后视镜里看到那辆载着她的车消失在转角,陈迟俞收回视线,抬手,从西装外套的内层口袋里拿出一本红色的本子。
翻开,上面是他和她的照片、姓名、结婚证字号、出生日期、身份证件号……
一眼就能看过去的内容,他却看了好久好久。
直到抵达目的地,车停了,他才收回目光,将这本红本子重新放回西装外套的内层口袋,靠近心脏的那一侧。
第51章
抵达黎园时, 正好是中午十二点。
周望舒推门下车。
黎园是市区内最高档的小区,没有之一。
当然,别墅区另算, 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有一处庞大的别墅群, 平璋别院,那里的房价自然是更高的,而在那里, 陈迟俞也有一处房产。
还有一处房价比平璋别院房价更贵的地段,明官古巷。
明官古巷, 顾名思义, 是遗留下来的古建筑, 被列为了历史文化名城保护街区,古巷内全为青黛砖瓦的四合院落,现部分开发为了AAA级景点,而另外的部分则为私人住宅。
明官古巷的私人住宅共计十二所, 陈迟俞正是其中一所的拥有者。
按理说,陈迟俞年纪轻轻,父母在陈家地位也并不高, 他的私人财产不该如此惊人才对, 的确,如若不是当年那件事,他就算能力再出众,也决计不可能拥有这样的身家, 当年他算是因祸得福, 那件事后, 老爷子垂怜,将他养在了身边, 完完全全当做了亲生孙儿来养,他名下的房产大多都是老爷子送他的,明官古巷的四合院就是老爷子送他的成人礼。
陈家的人都说,如若不是老爷子年事已高,陈迟俞一定会是下一任陈家掌舵人。
陈迟俞在黎园的房子在顶层,虽楼层不如尚府大厦那般高,但视野也很开阔,客厅拥有大面积的落地窗,光线明亮通透,和尚府大厦一样,极简的风格,却十分具有格调的设计感,现代气息浓郁。
周望舒走进这栋房子时,一桌饭菜已为她做好,饭香四溢,菜肴冒着热腾腾的热气,可一眼望过去,她只觉得冷清。
这里哪怕干净整洁得没有一丝尘埃,但就是能让你感觉到已经许久没有人来居住。
“刘秘,”她转头看向一旁的刘胥文,“坐下陪我吃饭。”
“好的周小姐。”估计是经常和陈迟俞一起吃饭,刘秘并没有拘束。
听到“周小姐”这三个字,周望舒笑了笑,“怎么不叫我陈太或者夫人?”
“我问过陈总,二位婚后我该怎么称呼您,陈总说,不管您有没有嫁给他,因为什么嫁给他,您都是周小姐。”
这的确像他说的话。
看起来古板的他,从不古板。
如他所言,不管她有没有嫁给他,因为什么嫁给他,她都是周小姐,都是周望舒本人,独立的个体。
她喜欢‘周小姐’这个称呼。
说起称呼,她难免想起半个小时前,他向别人介绍她为‘爱人’。
他说这只是一个称呼,可对于伴侣的称呼有那么多,妻子、夫人、太太、老婆、对象……他偏偏选‘爱人’。
她垂眸,轻轻地笑。
轻笑片刻,她夹起一筷鱼肉放进嘴里,原本没什么胃口的她,此刻竟觉得这道生煎鲈鱼十分美味。
又夹起一筷放入碗中,她抬眸问刘胥文∶“他有在这里住过吗?”
“陈总在没去上林任命时一直住的这里。”
他这么说,想来,那是住了挺长一段时间。吃完饭后,周望舒确实在这里找到了许多陈迟俞来过的痕迹。
卧室的衣帽间里挂着许多他的西装和家居服,中央的玻璃柜摆放着几十只价值不菲的腕表,可浴室这种私人空间却看不出来有使用痕迹,想来他已经挺久没回来,佣人将所有洗漱用品都换成了新的。整个房屋里的很多物品都换成了新的,健身房器材倒是没换,尽管佣人将器材保养得很好,还是能看出些许磨损。
书房十分整洁有序,却是最有他生活迹象的地方,书架上的书很多都有翻阅痕迹,抽出一本,周望舒还在里面发现一枚书签,是很精致木质镂刻书签,像哪个心思细腻的姑娘精心挑选来送他的。
书桌上摆放着一枚他用过的打火机,她知道他是要抽烟的人,但在一起这么久,她竟还从没见过他抽烟,只在与他接吻时在他口腔里感受到过一丝淡淡的烟味,那是一种介于草木香和尼古丁燃烧后的味道,很独特,很令人着迷。
每一次与他接吻,她都有种被尼古丁浸入神经末梢的感觉,大脑又混沌又清明,伴随某种难以言喻的眩晕。
她拿起这枚打火机,掀开机盖,顿时,房间里响起一声清脆悠长的刚音,一听这声音,她就知道是Dupont朗声打火机,她虽然不抽烟,但身边抽烟的人很多,自然而然也就知道了些打火机的品牌。
Dupont朗声打火机在一众品牌中,开盖声音是最好听的,辨识度极高,圈子里好多人都喜欢用这牌子的打火机,但不知道是不是滤镜加成,手里这枚Dupont打火机的声音是她听过最好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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