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文清听完没有说话,只是用茶杯盖一下一下磨着茶碗的边沿,发出一阵阵沙沙的响声,让人略微有些不安。
蒋知见状,又试探着道:“这位姑娘,我见你手下仆从如云,也猜到了你定然是个身份尊贵之人。我想您和宋知意是认识的,不然今夜您的人也不会埋伏在那里。我跟您说,那宋知意也不是什么好人,不过是个装腔作势之辈,姑娘可千万别被他骗了。”
纪文清听他这么一说,登时来了兴趣,道:“哦?还有这等事?说来听听。”
蒋知得到了纪文清的肯定,急急道:“姑娘,其实宋知意也是早知道府学里的学子被下药一事的,但他不但不让我说出去,还给我下了毒,威胁我继续给学子下药,好让他在岁考里取得一个好名次。我下过几次药之后良心难安,本不欲再行此等事,可宋知意威胁我,我实在是没有办法。”
宋知意没料到蒋知会在这关头攀扯到他身上,不过想到他昨日在自己面前的演戏,似乎也并不奇怪。
听了蒋知的一番话,纪文清兴致更甚,语气沉痛道:“没想到啊没想到,他竟然是这种小人。你可知他还做了什么坏事,都一一说来罢。”
--------------------
第61章 骗子
==============
“没想到啊没想到,他竟然是这种小人。你可知他还做了什么坏事,都一一说来罢。”纪文清的语气听着痛心疾首,似乎很为她识人不清感到后悔。
蒋知见纪文清如此,立马开始添油加醋道:“姑娘,我虽不知你和那宋知意是什么关系,但请您一定相信我,他根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逼我服下剧毒,让我按时给府学里的学子下药。这毒药发作之时,我常常疼痛得撕心裂肺无法入眠,我想这是因为宋知意怕被我超过,于是故意为之。姑娘您想,他进府学才不到一年,若不是靠着给旁人下药,以他的水平,怎么会屡屡得到山长和教谕的青眼。”蒋知说这话的语气甚是笃定,内容甚至还有些道理,听不出来像是编造的。
“嗯,你说的有理。”纪文清听后竟然表示同意,虽然知道她十有八九是装的,但宋知意还是有些头疼。
“姑娘,我自知我罪不可赦,但那宋知意同样罪大恶极,还请姑娘一定要将他绳之以法,不然我实在是良心难安,愧对府学中的同窗。”蒋知见纪文清口气松动,又开始卖惨。
而还没等到纪文清的回答,前厅的门被人敲了两声,不一会儿,就有一侍女进来,在纪文清旁边耳语了两句:“郡主,段姑娘回来了,姑娘可要现在见她?”
纪文清不再搭理蒋知,道:“让她进来。”
信号源那安静了一会儿,突然冷不丁冒出一句:“姑娘。”是段苍进来了,而宋知意甚至没有一点脚步声。
段苍好似站在纪文清的旁边,正对低着头对纪文清悄声说着什么,宋知意能感受到声音是从头顶传来的。
“姑娘,属下办事不力,叫那人给跑了。他受了重伤,我一路追着他,他最后的方向是往城北去了。”
“城北……”纪文清低声重复了一句,没说什么。但宋知意知道她应该是想到了什么,因为秦王府就在城北。
过了半晌,纪文清又轻声道:“能从你手中逃出,看来此人的武功不在你之下,城北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段苍立马答道:“属下今后会勤加锻炼,定不会让今日这样的事再发生。”
纪文清这头还没说话,蒋知又开始乱嚷起来:“姑娘,姑娘,您怎么不说话了?出什么事了?可是寻到宋知意了?”他是见纪文清迟迟不理他,开始有些着急了。
纪文清的语调又轻快起来,道:“差点忘了你了。正好,有一位大夫来了,我让她来帮你瞧瞧宋知意给你下了什么剧毒,看看能不能配出解药来。”
蒋知听了,大喜过望道:“姑娘真真是个善性人儿,我就知道您不会被那宋知意那歹毒心肠的小子蒙骗的。”
“行了行了,你少恭维我,”纪文清说完又对段苍道:“你去给他把把脉,看看有什么异常。”
段苍应下,悄无声息地走到了蒋知旁边。蒋知蒙着眼睛看不到,黑暗之间腕子突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抬起,他不由地一个激灵,喉咙里溢出害怕的叫声。
“你鬼叫什么?”是纪文清的侍女,她对蒋知很是嫌恶。
“没有,没有,我是想说我是真心称赞姑娘的。”蒋知讪讪道,声音带着些颤抖,宋知意听得出他在极力掩饰害怕。
信号源那头陷入了片刻的安静,不过很快,段苍的声音再度响起:“姑娘,他的脉象平稳,不像是中了毒的样子。”
蒋知听段苍这么一说,立刻惶恐道:“不可能,不可能,你是不是诊错了?宋知意明明给我下过毒的,我都吞下去了……”
纪文清没有理会蒋知不安,只自顾自道:“啊……原来没中毒啊,看来你这个人还挺狡猾的,满嘴都是谎话呢。不过胆子还挺大的,竟然敢在我面前扯谎……”
蒋知听了纪文清的轻声感叹,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一股恐惧,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对纪文清磕了几个头道:“姑娘,宋知意是真的给我下毒了,真的,他说的,叫什么,七朝神魂散,对,七朝神魂散。他给我下的就是这种毒药,七天之后我就会死,姑娘,救救我啊,姑娘……”蒋知一边说着,一边试图用双膝爬到纪文清的脚前,以祈求纪文清的原谅。他的手被反绑着,看着颇为滑稽。
当然,他并未得逞,蒋知连纪文清的裙子边都没碰着,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又传了过来——依旧是纪文清的那位侍女,她一边把蒋知从纪文清跟前拖走,一边怒骂道:“还敢冲撞我们姑娘,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腌臜东西……”咒骂完,又从地上拾起布条重新塞回了蒋知嘴里,让他只能狼狈地在地上翻滚发出呜呜的声音。
而段苍那厢沉思片刻,道:“姑娘,我并未听过什么七朝神魂散的药。”
宋知意听了信号源那头蒋知的惨叫声,勾了勾嘴角,其实他并未给蒋知下什么药,那天他强迫蒋知吞下的不过是他平日里吃着玩的零嘴,谁知蒋知有胆子下毒,没胆子服毒,立刻就被宋知意给震住了。
纪文清听了段苍的话,又看着地上在嚎叫着的蒋知,摆摆手道:“我看他有的是力气,不像中毒的样子。”说完又低声嘟囔了句:“这小子还挺精,把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段苍听到了纪文清的地域,看了眼被吓得涕泪横流的蒋知,不明所以道:“姑娘说得是他?”
纪文清摆摆手道:“没什么。你找几个人把他送到府衙去吧,到了就跟把他做的事跟秦府尹一一说了就成。记得,去的路上看住他,别让他自戕自残了,闹出去不好听。”
纪文清语调轻松,更给蒋知蒙上一层惶恐。这姑娘不仅提及秦府尹时并不像普通人那般带着敬畏,且他自戕自残,对这姑娘来说也仅仅是闹出去不好听而已。求生的本能让他激动地直起身,先要继续给纪文清磕头,而他身子还未匍匐下去,就又被刚刚那只冰凉的手紧紧扣住不能动弹。
“姑娘放心,属下一定把他安全送到秦府尹面前。”
纪文清淡淡道:“嗯,时候不早了。你回来时就不必来回我了,早些歇息吧。”
她话音落后,信号源那头又传来一阵响动,应该是段苍把蒋知给拖出去了,接下来便又陷入了沉默。
纪文清这边的信号源应该是听不到什么东西了,真是好长一段对话,好在这个偶尔会断联的信号源并未出什么岔子,下回再遇到纪文清可得换个信号稳定的可录音信号源,宋知意如是想,他在系统这里听写过的书不少,手里头还有好些个闲置的。
不过想起段苍刚刚说那人跑去了城北,宋知意的神情又凝重起来。虽然他只听到了一句这个人说的话,但加上住在城北,基本能够确定这就是秦王府的那个内侍。这人既是傅元霜的情郎,宋知意想或许他能从傅元霜那里听到些什么,这么想着,宋知意打开了傅元霜那头的信号源。
“王爷……”宋知意甫一打开,傅元霜那娇娇软软地声音就传了过来,还夹杂着男人沉重的喘气声。
一上来就是这种场景,让宋知意很是尴尬,他只是想听些情报,并不想偷听别人的这种隐私。那个内侍今夜在段苍手底下受了重伤,他是傅元霜看重的情郎,傅元霜应该是会去看顾他的,是以宋知意并未关掉信号源,只是把声音调到最小。
好容易捱到这两人结束,秦王又抱着傅元霜柔情蜜意地低语了一会儿,说话声才渐渐消失。绵长的呼吸声传来,秦王似乎是睡着了。
不一会儿,窸窣的响动传来,傅元霜好像爬出了被子,蹑手蹑脚地打开了房门出去了。
接着,一声闷响传来,傅元霜向是被什么人拥进了怀中。半晌,傅元霜闷闷地道:“你刚刚一直在窗外看着?”
那人没有说话,傅元霜沉默半晌,低声惊呼道:“你身上…怎么这么多血,谁伤了你?”
“无妨,已经处理好了。”那人说完,就朝傅元霜低头吻了过去,宋知意被迫听了一会儿二人的亲热,终于等到傅元霜继续开口道:“不是说去送药吗?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你又去做危险的事情了是不是?若是你不在了,你要我怎么办?你忍心丢下我,让我一辈子被困在这儿吗?”傅元霜的话音带上了哭腔,很是惹人怜惜。
而宋知意捕捉到了她话中的“送药”二字。难道说,傅元霜是知道这人的计划的?可是,她的亲弟弟傅元杰还在府学中呢,这也说不通啊。宋知意虽不解,但还是继续凝神听着二人的对话。
那人沉重的呼吸声传来,半晌才道:“是我对不起你。”
傅元霜听了,终于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道:“别做这些事了好不好,你带着我远走高飞,什么都别管,我们两个人一起,找个地方,好好过日子……”
那人很耐心地听完了傅元霜絮语,道:“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我不想和你偷偷摸摸的,我想和你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多久了,自我遇见你过了多久了,你还记得吗?”傅元霜喃喃,不等那人回答,她又自己答道:“八年了,已经八年了,我还得等多久……”
八年?宋知意记得他那年在园子里遇到这两人私会是六年前左右,看来这两人的真是在一起很长时间了。
“霜儿,对不起……外头风大,你回去吧……”那男人只说了这么一句后,二人便都不再说话了。信号源那头是长久的沉默,直至宋知意入睡,都没有听到那头传来任何话语。
--------------------
第62章 岁考
==============
昨日夜里宋知意注意着傅元霜那头的信号源,很晚才入睡,第二日晨难免困倦,但他还是顶着困意再次打开了信号源,而那边傅元霜只与秦王在谈话,没有再和那个男人接触,想来早上是听不到什么东西了。于是宋知意到教室后便关闭了信号源,开启录音功能,趴在桌上小憩了。
“咳咳,大家都醒一醒,有件事要跟大家说。”宋知意是被郭山长的声音叫醒的,他睡眼惺忪地抬眼看去,发现郭山长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上首,面色凝重。底下的学子一个个正襟危坐,郭山长平日里很少会亲自来明伦堂过问学子们的学业,通常是向几个教谕了解学子们进来的情况,安排课业。今日他一早就出现在了明伦堂,顺天府学中定是出了什么要紧事了。
不过宋知意心中已经猜到郭山长大概要说什么了,昨夜蒋知被纪文清送到了府衙那,郡主送来的人,秦府尹定然会加紧查问,郭山长这会儿应该已经被知会蒋知下药一事了。
果不其然,待学子们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郭山长开口道:“每年府学中进了新的学生,老夫都会说一遍举业不妨圣学,修学业时亦要修德业。然而并不是人人都能谨记于心,最近府学中就有这等心术不正的学子,此人在府学中的水中下药,让众人精神不济,实是可恶。”
底下的大多学子对此事都不知情,听到有人在水中下药,神情有惊惧,有愤慨,有惶惑。
郭山长又道:“大家不必过于忧心,罪人昨日夜里已被送至府衙由府尹亲审。他在顺天府学中下毒,危害甚广,此为重案,过后会被移交至刑部。至于有经常饮用府学所供茶水的学子,今日会有大夫来为你们看诊,清楚体内的余毒。”
山长这么一说,学子们都松了口气,他也适时地总结道:“希望大家引以为戒,岁靠在即,不要去想什么歪门邪道,终将是害人害己。”
山长走后,教谕便进来给学子们讲课了,不过刚刚听到了这骇人的事,不少人都难以静下心来,心中猜测着究竟是谁给大家下药,有善于观察者已经察觉到府学中今日少了人,已隐约猜到是谁了。
下了上午的课后,江守徽便来找宋知意,看他的表情,像是已经想明白了这事对宋知意道:“三表哥,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宋知意想了想,还是点点头,这件事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原来如此,难怪你这几日都从外边帮我打水。倒是我自己,饮了这么多日有问题的茶水都不曾察觉,还得靠你来搭救,真是不该。”江守徽说完,似乎有些懊恼和丧气。
宋知意见状,忙安慰道:“那茶水让人困倦异常,难以集中精神,那人下药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人想不清楚事情。若是我中了这药,也要有旁人提醒才能知晓。”
江守徽摇摇头,正色道:“无论如何,这次都要多谢表哥。马上就是岁考,若不是有你,说不定我这秀才功名都保不住了。”
宋知意见江守徽如此正经,打趣道:“我想以你的水平,哪怕是中了毒药,说不定也能拿个第一呢。”
江守徽被宋知意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他还没说话,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只手啪地一声拍到了宋知意桌上。
是傅元杰。
他的神情看起来很是急切,似乎是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江守徽在一旁有些疑惑地看着二人,不知发生了什么。
宋知意略一思忖,决定还是将此事说出来,于是将傅元杰和江守徽带到了一僻静处,将他是怎么样发现蒋知是下药者的事情一一说了,当然,有关于纪文清的部分自然被他隐去了。
“这么说,所以我们想的办法是有用的?不过你小子还真是有点小聪明,竟然能想到在地上撒墨粉的办法。”傅元杰赞许地拍了拍宋知意的肩膀。这次他和宋知意算是作为伙伴一起查案,揪出了真正的犯人,他还挺有成就感的,对宋知意的敌意也少了许多。
宋知意谦虚道:“哪里,这次若没有傅公子的配合,恐怕也不会这么顺利。”
傅元杰听了满意地笑了笑,这次他和宋知意算是作为伙伴一起查案,揪出了真正的犯人,他还挺有成就感的,对宋知意的敌意也少了许多。
他继续问道:“那后来呢,后来你怎么把蒋知送到府衙的?你又是怎么样向秦府尹说明这件事的?”
“这个嘛……”宋知意顿了顿,道:“他先前单独害过我一人,定是对我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仇怨。为防止他进大牢后他在外面的家人或是同伙报复我,我在他身上留了封信,写明了他犯下的罪行,用绳子将他绑了过去,敲响府衙的门后便躲藏起来,确认他被衙差带进去后才走的。”
37/95 首页 上一页 35 36 37 38 39 4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