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如此类的旁敲侧击讲了一箩筐,龙可羡原本正在兵书后边藏着话本看,思绪正打飘呢,没多想就说:“送吧。”
别显得军营里待客不周似的,还有一层,龙可羡心里边总想着阿勒说的所谓“难言之隐”。
参枣茶,多补的东西,喝喝总是没错的。
尤副将应是,一副大内总管劝宫妃争宠的模样,提着食盒就去了。
而龙可羡没想到这盅参枣茶送到营地西边,意思就变了,成了催雪开化的导火索。
她看了会儿话本,又坐在榻上翻纸花玩儿。
窗外的雪更密了,望出去,白皑皑一片,天地犹如净世,只有树影灰墙参差错落着,海鹞子把脑袋埋进羽翼中,龙可羡躺到榻上,翘着脚,伸出右手,从指头到手腕,翻来覆去地看。
看着,便情不自禁地想到更多。
耳边仿佛还残留着潮热的喘息,手腕上也仿佛被攥得麻麻的。
那小股小股的,延续数十息的冲击力全数打进了掌心里,顺着指缝溢出来。
阿勒坏么,就着滑腻的劲儿,还要往她指缝里硬戳,边戳边说着浑话,那气息夹着低语,比什么都做了还让人面红耳赤。
这可真是……
龙可羡打了个滚,把脸埋进枕头里。 ***
尤副将送茶回来,正逢下属送来点兵条子,这是坎西城调兵限令下过之后,三山军需要送到衙门里记名造册的名单。记名过后,这些兵崽子只要凭借腰牌就能出入内城。
他翻开数量一看,讶异道:“这么多。”
下属拍着雪,道:“数目要和官府军备有得一拼了,尤哥,这算是朝廷特批的吗?”
算是万六特批的吧,尤副将这般想,而后摸出小章,在册子上戳了个印,递过去:“就按这个办。”
他想着把这事儿讲给少君,敲了两下房门却没听见叫进,刚要寻侍女来问,里边才隐隐约约传来声音。
一进屋,便看到少君从里屋出来,正戴着骑马时的牛皮指套。
“少君这是……”
“没什么。”龙可羡镇定地把手背到身后,眼不见为净而已。
尤副将心觉奇怪,这大雪天的,能骑马上哪儿去,倒也没多问,把点兵记名的事儿给报了。
龙可羡支开窗子,散散屋里的闷气:“再点两千,备着不送,日后还要加的。”
“还要加?”
限制调兵令这事儿尘埃落定,便遭到了各家明里暗里的抵制,因此条件一再放宽,从每日调兵限数二十,改成了每日限数百人,入夜鸣钟后折半,且这些调出来的兵马同样要在衙门记名造册。
龙可羡不太明白,万壑松绕这么一个圈子是要做什么,但三山军的调动数目随之增加,这算好事儿。
尤副将应了,扫了眼天色,准备合门出去,扭头瞥见龙可羡皱成一团的脸,一愣:“少君可还有事儿?”
龙可羡不会拐弯抹角:“你过去时,哥舒在做什么?”
“哥舒公子啊,”尤副将拍了把脑袋,“这么大的雪,煮煮茶,赏赏景,再雕几只兔子玩儿。”
兔子?那岂不是立刻就要送过来了。
龙可羡微微地直起了背,翘着嘴角,朝他摆摆手:“你去吧。”
阿勒安分守己这么多日,说不能进院子就不进,说不能一道睡觉就自个待在西院,当真就一点不犯规,不越界,仿佛当真蓄起了爪牙,涤净六根要开始茹素了。
果然还是憋着招儿。
龙可羡一把脱掉了指套,拎在手上甩着玩。
这一甩,一直甩到了入夜,阿勒都没有动静,龙可羡百无聊赖地扒在窗台上,把下巴垫上去,斜着脑袋,呆呆地看阶下细雪翻浪。
阿勒倒是睡得挺好,写了会儿戏折子,温了两盏阿悍尔带来的酒,美滋滋地睡了个把时辰。
夜半醒过来,他下意识地往床里侧一摸,凉的,叹口气。
再一翻身。
便看到床头蹲了个人,正不高兴地盯着他。
“兔子,我的。”
第159章 啜泣
“……”
任谁大半夜看到这一幕, 都会以为撞鬼了。
阿勒这会儿更怕龙可羡梦游,听人讲梦游的小孩儿不好贸然叫醒,否则魂就丢了, 于是他不作声, 连眼皮子都阖上了, 装作没睡醒的样子。
龙可羡就更疑惑了, 伸手把他脸戳一戳:“兔子在哪里?”
半夜为几只木雕兔子闯进别人院子,蹲在别人床头, 这事儿放到哪里都说不过去,龙可羡略显窘迫,解释了句,“是我的,我拿了就走。”
因为心虚, 声音格外飘忽,听起来就跟没睡醒似的。
阿勒摸不准, 还是没吭声。
龙可羡干脆趴上去, 跟他头对头, 犹豫片刻,把他眼皮子掀起来:“你听到吗?”
“……”
得, 这回明白了,确实不是梦游, 是他有意向尤副将透的那些话起效果了,这小炮仗,还真是奔着木雕兔子来的。
龙可羡见他没有反应,嗒嗒地又掀了两下:“哥舒策?”
你弹皮筋儿呢!
阿勒眼皮都快抽搐了, 作出梦魇的样子,皱了眉, 学猫样哼哼两声。
“!”龙可羡立刻把手撤了,把身子直起来,知道阿勒那阵哼哼过去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往下看,这回不敢上手扒拉,只是用手指摸摸他,自言自语似的,“是做噩梦了。”
龙可羡也做噩梦,知道这滋味儿不好受,于是她抚了抚他的手臂,从上往下轻轻顺着。
四围寂静,连风都止了息,昏暗的室内游走着细微摩挲声,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这一隅,龙可羡蹲在床前,在单调重复的动作里逐渐出了神。
她看着阿勒,他的睫毛很浓,眼皮薄,有唇珠,真开心的时候不是慢慢弯唇,是一下子扯开嘴角,笑得没心又没肺,多半时候还是浑身懒筋的模样。
让人爱又让人恨。
慢慢的,阿勒的呼吸匀下来了,龙可羡便要起身到书桌上瞧瞧兔子,可手肘刚一离床面就受到了一道拉力。
龙可羡惊讶地往里看,阿勒翻了个身朝外,蹙起眉,气息微促,看起来像是又沉进梦魇里,握她的手好比握着救命稻草,看得龙可羡十分忧愁。
她再度趴回去,小声教他:“梦见什么了?梦见怪物便打它,梦见悬崖便跳下去,梦见刀剑便用牙咬,一下子就能吓醒了的。”
这番话没有用。
阿勒还是眉头紧皱,翻了个身,转向了床里,连肩头都微微耸动,龙可羡急声道:“你发抖吗?”
她三两下爬上床去,跪坐在他边上,隔着一卷被子,以某种相当诡异的姿势从腰侧抱住了他,把脑袋埋他肚子上,声音闷闷地传出来。
“不要怕,保护你。”
阿勒在黑暗中笑得合不拢嘴,那哪儿是发抖,分明是忍不住了!
他憋得小腹抽抽,要死不活地哼了两声。
龙可羡埋在被子里,被这动静蹭得发痒,想要撑手坐起来,不料手忙脚乱的,一把推到了根棍儿。
“!”阿勒脸色转白,倒吸口凉气,喉咙口滚出了痛喘,别说笑,连魂都要飞了!
龙可羡起初还觉奇怪,直到掌心被弹回来的棍儿抽了一记,立时反应过来,从脸到脖颈,烧红了一片。
“我我我,”她慌乱起身抽手,“抱抱抱歉。”
话还没讲完,阿勒忍着疼,干脆翻过身,踹掉了被褥,借着这股劲儿把她拽进了怀里,圈在身前哼哼。
龙可羡僵直着身子,一动不敢动,蜷缩在他身前,那沉闷的气息从后脑勺洒下来,顺着脖领钻进衣料内,一路往尾椎骨游走,烘得她浑身都麻。
不但麻,还热。
那差点儿被打歪了的坏东西缓过神来,气势万钧地指着她腿,龙可羡鬓边渗出了汗。
这太怪异了。
若是阿勒这会儿醒过来,龙可羡闭着眼睛也能想象到他那副又轻又坏的神情,届时定然要将她五花大绑起来盘问的~!
阿勒会问:你怎么半夜在我屋里?
龙可羡便答:我来拿兔子,尤副将讲的,你雕了一日,必定是给我的,你忘了我便自己来拿。
阿勒口舌最不饶人,还要说:要到床上来拿吗?要滚到我臂弯里来拿吗?有些人说着不要我进屋,说着不要我一道睡觉,半夜却要背着所有人对我为所欲为,怎么呢,是偷欢更刺激吗。
龙可羡到这里便想不到要如何答了。
但阿勒不会轻易放过她,定会穷追不舍:要抱得这般紧吗?你手搁在哪儿呢,究竟是拿兔子,还是借着这幌子来上我?
龙可羡只能强撑着说一句:拿兔子。
阿勒再露出笑:这也有只会跳的啊,不如拿了去玩儿。
……
龙可羡思绪像开了瓢的蒲公英,炸得满天都是。
她浸在无端的臆想中,面红耳赤,鬼使神差的,就把手放在了那只会跳的兔子上。
兔子嘴巴湿热,已经渗出了绸裤,黏哒哒地濡湿了她。
龙可羡指尖黏腻,心里跳得飞快,呼吸热热的,潮潮的,仿佛成了朵长在雾林里的白蘑菇,掐一把就要出汁儿了。
遥遥地,营地里传来犬吠,在寂夜里荡开了涟漪。
屋外被月洗得清亮。
屋里有个小贼,还是个十恶不赦的采花贼。
龙可羡抬头看了眼阿勒,见他双目紧闭,没有要醒的迹象,便大着胆子往上边捏了捏。
没反应。
龙可羡便好奇地左右拨动,戳了两下,搓了几把,嘟囔了句:“红薯。” 像烤过的红薯,热热的,还淌汁儿。
她鬼鬼祟祟的,忍不住埋头往下看,哪知刚埋下去,手里的东西就猛地一弹,差点儿拍到她鼻梁!
龙可羡吓得不轻,咻地抻直了身子,僵在阿勒胸口。
就这般安静了片刻,龙可羡心知不能再待下去了,蹑手蹑脚推开他,准备下床。
然而她一动,阿勒便跟着动,龙可羡张手,整个捂住他的脸,人往外撤,阿勒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她袖口叼住了。
龙可羡没招儿了,对着他的睡脸一顿骂:“你才是,狗崽子,追奶吃的,狗崽子。”
这话刚出,阿勒便急促地喘了声,宛如梦魇中被再度惊吓到,从而进入了更深一层的梦魇中,掌心也打了薄薄一层汗,攥着龙可羡的手往下带。
龙可羡急了,小幅度挣扎起来:“别拽,我要回去了。”
“龙……”阿勒突然开了口,面上浮现痛苦,气息孱弱,“龙可羡。”
龙可羡大惊失色:“哥,哥舒?”
可阿勒没有醒,他紧拧着眉,喘息凌乱,看起来简直难受得要哭出来了,无措又可怜的,一声声唤她。
龙可羡心里软得一塌糊涂,稀里糊涂地由他带着,精准地碰到了那要害。
太烫了。 龙可羡蜷缩着手。
阿勒整个人烫得像只火炉。
薄薄的寝衣拦不住热度,龙可羡不敢推也不敢动:“这般可以的吗?不会坏掉的吗?”
“龙可羡……”
小衣在翻动间被推高,阿勒翻了个身,把自己当作被褥,结结实实地盖住了她,龙可羡方才是怎么骂他的,如今他便原样返还给。
“压死……”龙可羡觉得他像堵压下来的墙,让她喘息都困难,“压死了。”
“渴……喝水。”飘飘忽忽三个字。
“水在外边,你先滚下去,我拿给你。”
睡着的人是怎么行云流水做出这套动作的,龙可羡没心思问,她一边大口呼吸,一边反思着,他如今在她身上梦游的模样,是不是有她一份力。
说不定就是她方才玩了,戳了,捏了,那坏东西便彻底醒过来了,带着睡梦中的阿勒开始作恶,开始找她这个罪魁祸首讨说法。
人家睡得好好的,她偏要来作弄,作弄到如今这进退两难的境况。
犬吠声逐渐散去了,风梳开了穹顶的阴云,龙可羡睁着眼睛看床顶,耳边是一下下只重不轻的咂吮声。
还有她自己倒抽气的声音。
檐下吊着惊鸟铃,风在上边停留,留下了痕迹。
“别……”
龙可羡晚间用了碗牛乳盅,如今却疑心那牛乳要被咂出来了,“别往那里找水,没有……”
心口高地被占领,手也被攥着,龙可羡挣脱不开。
阿勒攥着她的手腕,和她一起重叠在衣料里,怪了,像是真凿出了什么,他仿佛嗅到了很淡的牛乳味儿,那味道挑拨着他的坏心思,让他滑动的速度加快。
“我找不着了。”
有点儿痛。
但他自虐般加剧了痛感,或许是演得上头,或许是撕扯的痛感够劲儿,阿勒意识恍惚,那些没察觉的委屈和酸楚涌上来,变成一句句低低的呢喃。“龙可羡……我找不着了,哪儿去了?”
龙可羡喘息细碎,迷迷糊糊地应:“就在这啊。”
“小时候便告诉你,不要乱跑,走丢了便在原地等我,我总会找到你的,你怎么不听话?”阿勒把额头靠在她身前,十分委屈地,重复着说,“你不听话。”
都说阿勒是悍匪,是暴君,但他所有的爱都是龙可羡给的,因此心甘情愿地给自己套上了颈圈,受着禁锢,受着支配。
都说龙可羡黏他,要他,但他对龙可羡的需求才是畸形的,强烈的,不可控的。
自打龙可羡不在,乌溟海的天就没亮过。
“找不动了……”阿勒用额头蹭了蹭,撒娇似的,沉声说,“此次换你来寻我。”
根本不等龙可羡开口,他连怎么找都迫不及待教给她,“回家来,就能找到我。”
龙可羡怔怔的,心底里原本洒着一把沙粒,贫瘠干涸,忽然就从深处渗出了水,那种陌生的、温热的流动感很微妙,就像空荡荡的容器开始重新被填满。
她点了点头,鼻子还是一片红,神情却变得坚定:“换我找你。”
阿勒无声地笑出来,对这个人又爱又恼。
情绪复杂起来,就忍不住恶意地把口水涂上去,用舌尖推着抹开,咬得龙可羡不住发抖。
龙可羡哪儿挨得住,人都要化开了,她啜泣般,一遍遍说:“别咬……”
空出的左手无处安放,一簇簇密集的电流从心□□开,眨眼间就窜遍了全身,龙可羡哭腔微弱。
在打颤时抓住了阿勒的头发,把他的脑袋扯起来。
嘴上说着别咬,然而手却无意识地把他往下压。
有几个呼吸,阿勒都快笑出声了,他陷在里边,用柔软堵住了这阵笑意,把该讨要的半分不少都讨回来。
手心越来越滑,也越来越烫,那些力道和频率正在这里放肆拔升,阿勒由不得她退,由不得她躲,龙可羡掌心里似乎握了团火,热得她浑身湿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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