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戏?
龙可羡不知道阿勒在坎西城里还有座别院,她跳下马车,抬眼就看到座高楼,蒙在夜雾里,只浮出了幽黯挺峭的轮廓,看不清全貌。
待得进到院中,龙可羡听见偏厅有调弦声,才知道是座戏楼。
戏楼里没有侍候的人,阿勒径直带她上了楼,推开道房门,龙可羡看到跟前挂着帘子,透出去便正对戏台,两边有个高低差,下边的人看不上来。
龙可羡撑在围栏边上往下看,刚要说点什么,身后就伸来只手,撩开了帘子,这个动作让阿勒身体前倾,胸口略微起伏着,和她的后背若有似无地碰在一起。
就像把她困在了双臂之间。
紧接着颈窝一沉,是阿勒把下巴埋了进来:“困不困?”
龙可羡摇摇头:“不困的。”她睡了大半日。
“那好。”
龙可羡的手腕被轻轻握住了,往后带离围栏,她低头时看到了捆过靴筒的发带,正在随着阿勒的手指一圈圈捆上她双腕。
与此同时,戏台鸣锣,伴随“铿――”的一道长鸣,阿勒扯掉了她的腰带,说。
“ 专心。”
第132章 印章
龙可羡很专心。
纱帘重新落下来, 她隔着薄薄的影看向戏台,注意力却全部跑到了身后,阿勒的呼吸就洒在她颈窝, 一下下又沉又慢, 烫得她发颤, 余息又凉飕飕的, 放肆地钻进了她领口,游进那不可视的暗色里。
她什么曲子都听不到, 耳朵里灌满呼吸声。
手被捆得很紧,从手腕到小臂绕了七八圈,发带不够长,腰带也使上了,只留出了她的手掌能够自由动弹, 龙可羡弯了弯手指,说。
“手。”
阿勒“嗯”一声:“手怎么?捆得难受了?”
“不是, ”龙可羡摇头, 用手指头勾住了他的衣摆, 示意他,“这里还能动。”
她那神情一板一眼的, 像是在照本宣科。
也是,小少君不懂得这么多, 她只见过牢房里审人捆人,哪儿玩过这等花头,自然觉得要捆就得捆个严严实实才对,露着手掌算怎么回事儿。
阿勒这就笑出了声, 气音挨着她耳珠,那儿肉眼可见的就红了, 前边的纱帘也是茜色的,映下来就像在她脸上敷了层薄妆。
他拿鼻子蹭了蹭那点红:“这得留着,一会儿还有用。”
有用?有什么用?龙可羡脸上发热,猫儿似的应了一声。
“说什么呢?听不见,”阿勒偏要作坏,把耳朵凑过去,逗着她玩儿,“猫哼得都比你响,方才在宴上与人同席时可不是这般。”
龙可羡根本没有听出秋后算账的意思,她今日穿的是宽袖云服,这衣裳宽大,就靠腰带捆着,没了腰带那袍子里就空空荡荡的,十分别扭,亵裤都要掉了。她正要开口,外边突然传来一串脚步声,锣鼓似的敲打在耳膜里,龙可羡惊了一跳,下意识就往旁边避开半步。
阿勒箍着她,没让动,侧头看了眼。
厉天鬼精得很,有眼力见儿,定然不会在这时候凑上来。
而那串脚步声不重,两息就蹿到了门口,来了还不知道立刻报事,犹豫了会儿,左右徘徊了会儿,才磕磕巴巴开口。
“少君,甲字库房里边的东西都搬上巡船了,压在底舱充进军械库里,尤副将让我来取您的印子。”
果然是哨兵。
三山军军纪森严,少一道流程都办不成事儿,龙可羡闻言想去摸袖袋,突然反应过来手还捆在背后,于是她转过了头。
鬓发擦过阿勒下巴,心底有种隐晦的痒,阿勒相当宽容:“要我帮你吗?”
龙可羡想的是把手解开,但阿勒神情真诚,仿佛没有想到这一点,她默默点了下头:“袖袋里,有枚印子,一指长……”
话没说完,腰侧受力,龙可羡后脊都僵住了。
“是这里吗?”阿勒说悄悄话似的问。
龙可羡闷声道:“袖袋!不是衣带。”
“对不住,”阿勒把衣带放下去,却不经意似的解开了里边的障碍,龙可羡的背肌在他手里僵麻,他无声地笑,然后问,“左手右手?”
“左手,”龙可羡清晰地感觉到亵裤往下滑,她紧张地并紧了脚,汗都要滑下来了。
哨兵没听见回话,干脆把耳朵贴在门上,但这戏楼古怪得很,屋子之间的墙壁不知灌了什么,连门板也怪厚,他算耳目灵光的,却半点声音都没有听到,他琢磨着是不是自己声音不够大,于是扯开嗓子,响亮亮地唤了声。
“少君!您在里边吗?您听得见吗?您在干嘛哪?”
这声儿一出,别说龙可羡了,连戏台上的乐声都有一瞬停滞,她涨红了脸,忍不住低喊了句:“在里边!”
这一扭,亵裤一溜儿滑下去,雪似的堆在脚踝上,那羞耻感贴着脚踝往上爬,一把火烧得鼻子脸颊热辣辣,简直从里到外都要熟透了。
“哦!”哨兵一屁股坐下来,扯着那大嗓门儿,接着喊,“尤副将让我来取您的印子,您方不方便?”
“不方便……”龙可羡紧张得要死,她感觉到袖里挤进来一根手指,正沿着她手腕小心探寻。
“不方便啊!”哨兵拍拍屁股站起来,手把在门框上,“您若是不方便,我自取来也是一样的。”
“不准!”龙可羡脱口而出。
那一圈圈发带捆在小臂上,本来就把衣袖束得紧巴巴,哪里能容手指探入,环形的束缚感成为了阿勒需要穿过的障碍,他的手指头沿着袖口进去,挤开束缚的同时,也紧紧贴住了龙可羡小臂,随着灵活的探索,甚至压出了手指形状的凹陷。
哨兵抽了下鼻子,委屈地坐下来:“您别吼我。”
“我,”龙可羡挨着袖里的碾磨和探寻,气息瞬间就乱了。
阿勒手掌没有道理地热,热还粗糙,一寸寸地压进来不是静止不动的,他一边咬在龙可羡耳边小声问印在哪儿,一边用手指在细致地搜寻。
龙可羡闭上眼,汗津津的好生狼狈,咬着牙说完,“不是要吼……”
“少君?”哨兵搓搓耳朵,再度站起来,“您是不是不舒坦?是病了吗?是不是伤没有好透?您晕不晕乎?我去请大夫来!”
“你少搅和事儿,”阿勒慢悠悠堵一句,“在门外等着就是。”
“啊?”哨兵整个人都扒在门上,“哥舒公子?少君,您和哥舒公子在里边干嘛呢?”
在里边干嘛?龙可羡偷偷勾了勾脚,意图把亵裤勾上来,可阿勒留给她的空间太窄,后边是他,前边抵着纱帘围栏,连膝盖都屈不起来。
“下去等着,再多嘴一句,舌头割来下酒,”阿勒终于摸到了小印,他压低声音问龙可羡,“是不是这枚?”
龙可羡如获新生,一个劲儿点头:“拿出来,快一点。”
“滑啊。”阿勒用气音回这句。
滑嘛,龙可羡汗湿了鬓发,连带小臂也汗涔涔的,说不清是谁的汗,黏哒哒地挤在一处,把两人的体温都烘得不正常。 龙可羡不知道这是更高一筹的撩拨,还是一次常规的帮助,她分不清,汗已经来到了眼睫,她眨眨眼,连视线都开始模糊。
小印被勾出袖袋,露了个头,阿勒为难地说:“勾出不来,能不能再进根手指?”
这还需问吗?伸手便是。
龙可羡胡乱地点了头。
第二根手指头怼进来。
龙可羡小臂外侧立刻便感觉到绷紧,但阿勒没再逗人,干干脆脆地取出了小印。 那罪魁祸首从小臂间滑出来的刹那,龙可羡如逢大赦,腿根儿都软了,阿勒把小印往下边一抛,哨兵早就含着泪捧着手等在下边,边撤边一步三回头地往楼上看,在心里把哥舒策捣成了泥。
哨兵一走,龙可羡就要弯腰。
阿勒这会儿倒是没再堵着人,他悠哉地拉上了帘子,让光线刷暗两层,再一把捞起她的腰,像小时候一样夹在肘下,滚上了后边的矮榻。
***
挤进来的还是手指。
淌出去的不止是汗。
第133章 绵绵
龙可羡发着抖。
宽阔有力的臂弯成了潮浪, 托着龙可羡这枚小舟,她陷进海潮里,被浸得湿漉漉, 吐出来的气息迸碎在洋面上, 顷刻就让浪头掀翻了。
阿勒含着她的下唇, 吞掉了余音。
他把龙可羡抱起来, 这个高低位让她皱眉,而他可以恰到好处地把控主动, 就像把着缰绳,但他是那匹驰骋的马儿,在离阿悍尔千万里之外的港城里飞奔抵撞。
速度是格外令人着迷的,它常常和危险与失控搭边。
在阿悍尔延绵草野策马飞驰的时候,速度是马背上的起伏和掠耳的风声。
在海域上以舟作骑的时候, 速度是顺风顺流的自然协作,还有舷窗里拉成虚影的那道蓝色。
视野里, 或近或远的景儿都要荡成虚线, 只有两颗急促跳动的心脏在碰撞, 隔着薄薄的皮肉,和成同一支古老原始的调子, 间或有清泠的伴奏。
只要速度足够快,点儿落得足够准, 短促的爆发就能让人头皮发麻,紧闭着眼打颤。
马鞍上没别的,就只置着这一团簇簇新的雪。
这雪软啊,白得晃眼, 捣一捣就要溢出透明的水了,随着颠簸扑簌簌地摇下雪粒来。
雪粒是冰的, 落下来就成了火种,撺掇得阿勒更凶,杀红了眼似的。
戏台上的小皮鼓在模仿马蹄声,骁勇的将军奔跑在长野,用刀枪守卫国土,唱腔高亢清亮,盖住了细细的抽噎声。
阿勒稍微缓了缓,等龙可羡匀过这口气,小崽滚下来的泪珠都打在他小腹上了。
上一刻,龙可羡被抛高再落地,心里想的是阿勒还留了点儿良心。
下一刻,就听到他猫着坏的声音。
“龙可羡,再掉几颗来看看。”
这声音夹在戏曲鼓点里,龙可羡吸了下鼻子,她没有听清楚,耳朵嗡嗡地鸣震,还沉在跌宕的余韵中。
“什……么?”
“再掉几颗珍珠,”阿勒单臂枕在脑后,一手手指去揩掉挂在她下巴的那颗泪,不怀好意地抹开来,“我好串起来挂在屋里,日日都要拨着玩儿。”
“你……”
“我什么?”
龙可羡泄气地往他肚子上捶一拳,闷声说:“你不好,很会欺负人。”
这拳落下来,捶得阿勒闷哼,他懒着音调,说:“打死了……”
“打疼了吗?”龙可羡着急。
阿勒仰面朝天:“疼啊。”
“我给吹吹……”
“往哪儿吹!”阿勒腰腹绷紧,骤然起身,这一起身的冲劲儿龙可羡哪里吃得住,阿勒偏偏摁着她不让跑,“打了人还想逃,哪有这般简单的事儿,你给我偿命。”
龙可羡还没渡过那段尾巴,就再度被浪头掀翻了。
这样很难受,好比练兵的时候,绕校场跑圈儿,跑十圈歇半刻钟,歇够了才有力气往一个十圈跑。而阿勒就要在那半刻钟的尾巴拽上龙可羡再跑起来。
那一口气就堵在喉咙口,温度还没有降下去,难耐异样的感觉也还在,这就导致身体各处比平时更加敏锐,跑不到一盏茶,气儿都续不上来,龙可羡就眼冒金星地要倒了。
扶不住。
腿打颤。
摇摇欲坠。
阿勒掐了一颗掉不下来的雪粒,把它从粉白变得茜红,缀在这屋子里,仿佛是夜空中缀了一颗妖异的星子,引着他追逐,勾得他侵吞。
狭小的室内温度太高,外边细雨淋漓,迎着昏昏烛光,搁在马鞍上的雪团子不多会儿就化了,雪水清透,迅速打湿了马鞍。
这就坏了,被坏胚接住,悉数饮了个干净。
***
两曲唱罢,天色熹微。
龙可羡刚刚喝过水,饱得肚子涨起来。
阿勒意犹未尽,就着她的手把茶饮了:“龙可羡,你不管我了。”
龙可羡被哄得上了次当,这会儿决计不会再中招,她昏昏欲睡,眼皮子都撩不动,声音含糊:“唔……”
“嗯?”
龙可羡的发顶抵着阿勒下巴,他偏点儿头,才能看到龙可羡半张脸,他搓了把龙可羡面颊,“骂什么呢?再讲一遍来听听。”
“讲……”龙可羡鼻音甚重,那是哭狠了的原因,鼻头红通通的,“讲你不是好东西。”
“换换,讲点新鲜的,”阿勒还蛮横地堵在里边,亲了亲她,“这句我方才听得多,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只是亲了亲,就再度抬起了头。
“……”龙可羡不可置信,抬起脸,充满困惑地往下看了眼,不知道怎么还会动,“我揣,揣了满肚……肚子里皆装满了……哥舒策,这就是完事了!你不要再挤!”
她支支吾吾,又要顾忌着下面的戏台,又不敢把那荒唐话讲出口,憋得脖子根儿都红了。
阿勒笑:“哪儿呢?是吃多了么?吃多了就得动动,这样方能消食啊。”
“不成了,我不成。”龙可羡使劲摇头,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龙可羡翻下去了,发出“啵”的声音。
阿勒啧一下。
她双脚刚沾上地儿,就软得往下瘫,阿勒伸手给扶住:“衣裳乱了,小少君。”
何止衣裳乱了,她就剩件宽大的外袍,拖动着走起来,脚下还曳出一道白色的痕迹,龙可羡知道那是从哪儿跑出来的,霎时捂住了眼睛。
不对。
不捂眼睛,她手忙脚乱去捂肚子,再又捂住大腿,接着往上捂住屁股,可哪哪儿都遮不住阿勒罗网一样的目光,他略掀着眼皮子,站起来时那外袍往下垂,遮住了放浪的部分,只打出道斜阴影。
“差点儿忘了,今夜是来听戏的。”
阿勒就跟现在才想起来似的,敲了一记铜铃,底下戏台便静了下来,流泻在耳边的曲乐声戛然而止,静得让人不习惯。
龙可羡拢住衣裳,坐在与阿勒对角的桌旁,屁股挨上凳子,小腹便酸胀,像有什么挤着往外跑,她又羞又恼,使了姥姥劲儿并紧腿,此刻只想泡进池子里躲起来,于是气鼓鼓地朝阿勒瞪了一眼。
“这曲子谱得早了,”阿勒扭过头,对上她的眼睛,愣了片刻,又笑起来,“前头使劲撺掇的也是你,怎么还记上仇了。”
“没有撺掇。”龙可羡用后脑勺对着他,瓮声应。
“嗯,没有撺掇,”阿勒捻灭灯芯,支开点儿窗缝,雨后的湿雾带寒气,稍稍平复了他浑身的燥,“是我撺掇你。”
“你撺掇,你使坏。”龙可羡煞有其事地点头。
此时戏台上换了景儿,两道人影一前一后登台,琴弦骤然拨响,音色长而透,荡在这楼台里,龙可羡和他们隔了两层纱,终究看不明晰,但她又不敢起来,一起来就含不住那么多荒唐的证据。
少君面皮薄,擅长掩耳盗铃,就好像不要动弹就能装作无事发生过。
98/132 首页 上一页 96 97 98 99 100 101 下一页 尾页 |